第 11 章 須知少年淩雲志(二)

須知少年淩雲志(二)

一場暴雨莅臨的突然,雨打芭蕉葉,驚雷震乾坤,比賽延遲,苗淼、北冥韻二人于是帶着宋溫把城主府所見所聞和各位長老說了一番。

長老們一聽到屍僵病這個稱呼面色藏不住的一驚。

聽到宋溫說屍僵不是病的時候,紛紛都覺得是兒戲,當年死了三十萬人的事跡還歷歷在目,怎能可以篡改這種歷史,只是還沒等長老們開口,少年反問了所有人一個問題。

“那請問各位長老中有沒有見過金藺城慘案的和我說說當時城中到底是何景象?”

雖然很不願意回憶,還是有長老出聲。

“詭異,實在是太詭異了。”

所有人都面帶祥和的躺在地上。

沒有痛苦的,悄無聲息的死去。

“可是如果一種疾病會傳染的話,各位可否給我一個具體的傳播途徑呢?呼吸,口服還是大家也不知道如何傳染開?”

宋溫拿出自己找到的手劄,遞給各位長老,“這是曾經得了大家口中所謂屍僵病死去的醫師留下的,他研究了一生的屍僵病,結果到頭來,他得出結論,這壓根就不是一種傳染病。”

手劄已經經歷過很久了,書頁已然泛黃,密密麻麻的字跡不難看出醫者的細心和下的苦功,而經歷過千百次的試驗後,這位醫者驚異的發現,世上本來沒有屍僵,不過是世上口中加工後,才出現了這種莫須有的疾病。

“那你如何解釋那死去的三十萬百姓呢?”

少年垂眸,不卑不亢的解釋道,“攝魂。”

攝魂。

長老們不知想到了什麽,面色一沉,像是被勾起了一段黑暗的充滿壓迫的回憶。

百年前,仙門和四國早就把當年攝魂的人滅了個幹淨,卻沒想到這世上竟然還有會使用這等心術不正法子的t人。

當年,縱然修煉攝魂的人容易爆體而亡,也擋不住大家對于慕強的崇拜,那幾年,修煉正道仙法的人會被稱為愚鈍,不知變通,而修煉攝魂的人不論走到那裏都被奉為座上賓。

可以說,當前在坐的長老除了打着哈欠一臉困倦的商竹藥外,都經歷過那段黑暗的時刻。

劍客練劍百年,到頭來不過成為攝魂之人眼中舞劍的戲子,其實不論劍修,傘修和樂修都一時淪落成戲臺上的笑柄。

無他,修器者,百年難出頭,而學習攝魂的人,一年內便可得道。

攝魂,可攝取人的魂魄,殺人于無形。

被攝取魂魄者,如行屍走肉。

攝魂者可以控制被攝取走魂魄的軀體,使其聽從自己的指揮,組建成一支屬于自己不生不死的軍隊。

被攝取走的魂魄被煉作丹藥還算是好的,更有甚者會煉化魂魄為己用。

“不要說了!”芙蓉長老不知是怎麽了,面色陰沉的可怕,“攝魂的邪術是不可能會出現的,我也是天真,聽你們幾個毛頭小子小丫頭在這裏講笑話,走了,阿韻!”

“毛頭小子,敢問誰不是從年輕的時候過來的?”玄宗長老笑了笑,給了宋溫一個鼓勵的眼神,“小子別怕,接着往下講,與其等事情爆發了再準備,一切不如防範于未然的好,芙蓉長老也別着急走,萬一錯過什麽消息,可就不好了,我看四公主也不是很想走,我們這些老頭子再聽聽也不礙事。”

宋溫翻找古籍很久才做下的推斷自然也是慎重下才說的話,“金藺城一戰後,城中沒有找到城主屍首,外界議論紛紛,可倘若他并不是不見了呢?”

屋外的大雨落在屋檐上,好像天地之間都在哀鳴,閃電赫然照亮了大半個天際,雷聲遲遲而響,城主府內,一位佝偻着背的老人看着被打碎的窗戶和空蕩蕩的房間,眼中的是不假掩飾的震驚和怒意。

別急,我會找到你的,很快就會找到你了。

電閃雷鳴之中,被鎖在房間內的林浔睜開眼,來人提着燈籠,身後是雷電閃爍,他沒看清對方的臉。

只覺得對方的身影給他一種十分熟悉的感覺,金絲繡,柳葉眉,她緩緩映入眼簾,這是——瑛娘。

這一眼恍若隔世。

他嘴巴張了張終究沒有開口,“浔郎,我們多久沒見過面了。”瑛娘的聲音依舊和往日般溫婉。

林浔自從瑛娘死後就一蹶不振,酗酒成性,他也記不清了,只知道好像過了許久了。

她死後,時間也只不過是個數字。

沒有什麽特殊的含義,一天,一年,一輩子,都是度日如年。

“你如果忘了我會活得很快樂。”她放下燈籠,點亮了屋內的蠟燭,在林浔旁邊坐下。

林浔苦笑了一聲,此刻他也不想去追究這人是真是假了,就算是夢也好,他太想見到她了。

“你好像經常不快樂。”瑛娘喃喃自語道,“為什麽你會不快樂呢?”

燭火被沒關緊的門外的清風微微一吹很快就滅了,屋內重新陷入了黑暗之中。

男子的聲音清醒而又堕落,“因為不得。我年少時曾許下淩雲志,願做天下第一流,救助天下百姓,讓天下再無饑餒,可長大後才明白,人的力量終究有限,我改變不了天下,更救不了你。瑛娘,你恨我嗎?”

最後一句問話,他小心翼翼的問出。

他想聽到什麽樣的回答呢,是一句釋然的不恨,還是一句刻苦銘心的恨。

他也不知道,只是……他希望她可以快樂。

“談什麽恨不恨的,你啊,傻不傻?天底下那麽多事不去做,偏生要來做天底下最難做的官,一年能和你久待的日子可真少。”

“冬至,除夕,元宵,你也應該多陪陪我了吧?結果啊,為了能讓城中無兒無女的老人家們過上個好年,你就挨家挨戶的去送過年用得到的糧食,送到大半夜才回來,你說,這是你過得最開心的一個年。”

瑛娘回憶起這些事的時候沒有抱怨,而是面帶溫柔的笑容看向林浔,一字一句真心道。

“林浔,我為你感到驕傲。”

“我的死,不要成為你的心結好嗎?”瑛娘眼角落下淚,伸出手來顫抖地拂過林浔的面容,“在一切來得及之前,不要做壞事好不好?”

她的手,冰冷得恍若裹夾着窗外的涼意。

“來不及了。”

他擡起頭,對上瑛娘通紅的眼眶,“已經來不及了。”

雷聲猛得砸向人間,瑛娘一愣,背後傳來了老頭桀桀的笑聲,“好久不見,我的乖女兒……”

意味深長的語調,老人才看向女兒旁邊的林浔,笑容更深了幾分,“還有我的好女婿,這回可真是多虧了你們。”

燭油滴落在了木桌上,相榆掃視一圈,和唯二醒着的商竹藥對上視線。

而商竹藥卻是毫不意外地睨了眼相榆,埋在心底的問題終究問出口,“你到底是誰?”

相榆眨了眨眼,頗有些出乎意料,按理來說,男主對于自己這個小師侄應該沒見過幾面才對,為何會突然懷疑自己?

“人經歷過了一些,總該有些成長。師叔在懷疑些什麽?”

相榆的回答倒是滴水不漏,把問題又推回給了商竹藥。

少年茶色的眼眸微微眯起,懷疑道,“你真得是蘇榆?”

“你怎麽證明?”

好吧,相榆聽出來了,男主還是懷疑自己不是原裝的。

“你想怎麽證明?”相榆放松的攤平雙手,看向商竹藥,這副無奈的姿态倒是顯得商竹藥有些多疑起來了。

“問你幾個問題。”眼見商竹藥翻開一本書名為蘇榆撫養手冊的書,相榆不禁嘴角一抽。

“你出聲時第一個說的字是什麽?”

相榆:這問題就算我是蘇榆也不會記得的吧……

“哇。”

商竹藥否定道,“不,是嘤——”

相榆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無他,任何一個人看到一個拽王面無表情地拖長調說嘤這個字都會有心理陰影的好嗎。

商竹藥翻開手冊的下一頁,繼續提問。

“你喜歡的第一個男孩叫什麽名字?”

這種問題,相榆怎麽會知道,再說這種少女青澀的暗戀,商竹藥是怎麽做到讀題的時候跟個無情的讀字機器一樣的。

因為答案在後一頁,商竹藥也是問完後,才往後一翻。

書頁上寫着三個字。

“不知道。那麽久遠的事情了,再說現在已經不喜歡了。”相榆扭過頭去,在心裏卻是重重的嘆了口氣,不是吧,不會自己到這裏就露餡了吧?

然而,商竹藥盯着書頁好一會兒,才擡頭看向相榆,別扭開口道。

“嗯,恭喜你,答對了。”

相榆沒想到随便回答還能對一題,這會兒也是心裏驀然一松。

“最後一個問題。”

窗外的雨小了,屋內的濕氣散去了幾分,雨絲密密縫,少年的聲音如玉般,清潤幹淨,在寂靜的屋內響起,“三月之前你得了什麽病?”

想起自己曾經找宋溫問過的診,面對這個問題,相榆斬釘截鐵,擲地有聲的扔下三個字。

“我沒病。”

如果說前兩個問題相榆都不知道答案的話,那麽這一題就是一道送分題了。

連大夫都說沒病,可剛得意洋洋的相榆下一秒笑容消失。

等下,不對,我也不是蘇榆啊!

關于相榆演得太入戲,自己都認為自己是蘇榆。

我不是魂穿,也不是身穿,而是我是頂包了蘇榆的這個事實,讓相榆本來的送分題驟然變成了送命題。

看向對方深沉不加掩飾的眼眸,相榆波瀾不驚的強大內心,罕見得慌了。

清風揚起少女藍色的羅裙,月亮透過烏雲照進庭院。

雨停了。

第 12 章

旭日初升,整個槐城歡天喜地,那喜慶的鑼鼓聲一直從城門口傳到譚府,偶爾晨風還送來人語歡笑。

不同于前幾日,今晨的水是一下子退了個幹幹淨淨,原本就露出的濕潤地面變得清爽幹燥,原本還有殘留的水窪幹涸殆盡,仿佛夜裏來了什麽神怪,一口氣喝光了槐城每一個角落的水。

譚府亦然。

整個府宅恢複原貌,若不是花園池塘上空還懸着破了的麻繩網兜,既靈真的會以為先前的所有都是一場詭異迷幻的夢。

“應蛇走了。”

去後廚弄了兩碗素菜湯的既靈,回到房間,就見不知已在窗口站了多久的馮不羁轉過身來,幽幽說了這四個字。

既靈端着湯碗回來的路上,已是天光大亮,府內水退她看得清清楚楚,外面的敲鑼打鼓也依稀可辨。

槐城百姓不必知曉暴雨為何來,洪水又為何退,只管高興就好。

但對于她和馮不羁,這樣的結果只能算圓滿一半。

斬草不除根,來日又是禍害,當年九天仙界不願費勁再去捉這幾只妖,結果三千年後,害苦了槐城,如今應蛇重傷而逃,誰知道百年後,哪裏又要遭殃。

“要不……”既靈把素菜湯放到桌案上,看向馮不羁的眼睛炯炯放光,“咱們再去護城河那邊探最後一遍?”

馮不羁萬沒料到自己等來這麽一句邀請,哭笑不得之餘,又有些佩服既靈的執着。

應蛇逃回護城河的可能性不太大,如今的它妖力虛弱,已不能随意傷人,若想修回半人半蛇,至少要百年以上,而且只能選擇躲在人跡罕至處乖乖集天地靈氣、吸草木鳥獸精華,回護城河裏,對它沒有任何意義。

但既靈顯然要親自探一遍才放心。

妖已遁逃,像他們這樣永遠在路上的修行者自然也要離開槐城,而既靈話中的“探最後一遍”,其實就是在離開之前,想幫這一城百姓最後再吃顆定心丸。

“行。”馮不羁應得幹脆,義不容辭。

譚雲山知道這裏面沒自己什麽事,很識相地一言不發,只若有所思地看着桌上的兩碗素菜湯,心裏琢磨,一碗肯定是既靈的,那另外一碗,究竟是給馮不羁的還是給自己的?

正想着,忽然天降大手拿走了其中一碗,沒等他反應過來,已聽見“呼嚕”“呼嚕”的喝湯聲,然後就是馮不羁一聲滿足感嘆:“哎,好喝!”

譚雲山自是不能和一夜沒吃東西的既靈争了,只能失落地看着桌上的最後一碗,悄悄多聞幾口香氣。

“二少爺——二少爺——”

窗外忽然有人喚他。

譚雲山意外,心說譚府的下人都離開避難去了,哪又來個人喊他二少爺。疑惑間,他已來到窗前,就見慣常伺候他的小厮站在後宅前院之中,四下張望,邊望邊喊。

“這裏——”譚雲山大聲應。他現在既靈處,小厮八成是去他的房間尋他,沒尋到,才只能呼喚起來。

小厮如一陣風般跑到閣樓之下,仰頭道:“二少爺,老爺回來了——”

譚府前庭,正堂。

自暴雨來襲,譚府被淹,這正堂就成了一片汪澤,譚員外會客也好,處理譚府的大事小情也罷,只能在後宅茶廳裏講究,如今坐上久違的正堂當家椅,看着兩邊牆壁上挂着的列祖列宗畫像,心中十分妥帖惬意。

槐城人敲鑼打鼓慶祝天晴退洪,他們一家三口便也踩着這鑼鼓點速速而歸。

哪裏都不如家裏舒坦,相比槐城人,他們更清楚妖就在水中,如今水退了,連日頭都出來了,一片朗朗乾坤,自然是法師把妖孽降服了,那還哪有不回家的道理。

當然,譚員外也挂心自己的府宅,急切想回來看看有沒有被法師弄成斷壁殘垣——畢竟那可是捉妖啊。

幸而,随行家仆轉了一圈回來報——除池塘上面懸着破麻繩外,再無不妥。

譚員外放下心來,及至“法師”踏進正廳,已然滿面春風,起身恭迎:“有勞法師了——”

既靈剛一只腳邁進正廳門檻,見狀連忙回禮:“不敢,最終還是讓那妖星跑了,既靈實在有愧。”

譚員外身體僵住,笑容硬在臉上:“跑、跑了?”

“但已被打回原形,再想作惡,還得重新修煉上百年。”說話的是馮不羁。

譚員外看着法師身後忽然站出來的壯漢,一臉茫然:“這位是……”

馮不羁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不速之客”的身份,連忙自報家門:“馮不羁!”

譚員外被如虹的聲音貫得耳朵嗡嗡的,以至于好半晌,才确認不是自己沒聽見後續,而是對方真的就只說了個名字。

嗯,馮不羁……然後呢!

譚員外被卡了個不上不下,但譚世宗早聽明白看清楚了,索性直接問馮不羁:“法師剛剛說妖星再想作惡還要重新修煉百年,那請問百年之後它會再回槐城再擾譚府嗎?”

馮不羁被問得了一愣,思忖片刻,才慎重道:“這個我也說不準。”

譚世宗皺眉,靜默半晌,忽然對譚員外道:“爹,依我看,咱們還是趕緊外遷吧,這槐城是住不得了!”

他的聲調略高,不像給親爹建議,更像嚷給既靈和馮不羁聽。

譚員外也滿心不快,本以為妖星被收,家宅安寧,結果歡天喜地回來了,只是“暫時安全”。但不快又怎樣?別說法師分文未取,就算收了錢,人家連妖怪都能打跑,他能奈他們何?

故而,不僅不能無禮,還要怎麽請來的,怎麽恭恭敬敬送人離開。

“瞎嚷嚷什麽。”輕聲訓斥譚世宗後,譚員外又“真心實意”感激一番,“不管怎麽說,我譚府能逃過一劫,全仰仗法師相助……”

既靈和馮不羁聽了一車虛話,終于趕在日上三竿之前,出言告辭。

這邊無心挽留,那邊急切想走,雙方一拍即合。

譚員外終究是會做人的,主動拿出銀兩酬謝,既靈不要,馮不羁倒樂呵呵幫她收了。譚員外心下安定,覺得自己仁至義盡,遣了譚雲山送客後,便回房歇息了。

譚雲山一直送既靈和馮不羁到城門口。

馮不羁問了第一百零一遍:“真不同我們一道去護城河看看?”

譚雲山啞然失笑,只得答第一百零一遍:“我又幫不上忙,不添亂就不錯了。”

馮不羁當然不是真需要譚雲山去護城河那邊做什麽,只是有點舍不得這位萍水相逢的二少爺——和譚雲山秉燭夜談是真的舒坦啊,他多少年沒這麽痛快地說過話了!

有些扛不住馮不羁“戀戀不舍”的眼神,譚雲山下意識看別處,就和既靈靜靜望過來的眼神對了個正着。

譚雲山微微歪頭,用眼神詢問。

既靈索性開口:“你爹真的會聽你大哥的,舉家外遷嗎?”

譚雲山想了想,輕輕搖頭:“難。譚家祖祖輩輩都在這裏,外遷是下下策,不到萬不得已,我爹下不了決心的。”

既靈看着他不甚在意的模樣,沒好氣道:“怎麽說得像與你無關似的。”

譚雲山樂了,聳聳肩道:“本來就與我無關,遷呢,我就跟着走,不遷呢,我就繼續住,如此艱難的抉擇,有爹和大哥操心就夠了。”

“……”既靈無言以對。

不,她感覺跟譚雲山在一起的時候,大半時間都處于這種“我不想和這人再多說一句話”的郁悶裏。

但也奇了怪了,明明時時刻刻想給這位二公子一腳,可真等要分別了……

“馮兄,如果應蛇真在護城河裏,別讓既靈姑娘下水捉,你去,她水性不行!”

“好嘞——”

嗯,果然還是盡早道別的好。

譚二公子最終也沒搞什麽十裏相送,就站在城門口,偶爾揮兩下手,目送既靈和馮不羁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城郊。

及至再也看不見,譚雲山輕嘆口氣,轉身回府。

為什麽嘆息,譚雲山也不清楚,無端就生出一絲惆悵。不過等到看見譚府大門,那絲愁緒便淡得再也抓不着了。

這廂譚雲山回府,那廂既靈和馮不羁已至護城河。

一出城門,便覺日曬難耐,如今到了護城河,馮不羁已經出了滿頭的汗。既靈倒沒這麽狼狽,但也覺得城內比城外舒适許多,驀地,便懷念起那一城的槐樹來。

有蔭蔽日,清風徐來,一方石桌,幾盞香茶,三五好友,美哉快矣。

可放眼這城郊,除了孤樹雜草,便只剩一條死氣沉沉的河。

說是河也不恰當,因為內裏已盡幹涸,露出大片河底淤泥。不遠處的渡口附近,幾只小船上吊似的挂在渡口的木樁上,想來原本該是停泊在渡口栓住了的,如今水幹船沉,又因繩索拴着沉不到底,就成了這幅光景。

“不用看了,”馮不羁蹲在河岸邊,也不知哪撿的枯樹枝,随手往河底一扔,“別說應蛇,連魚蝦都沒了。”

既靈有些發愁地看着河底:“應蛇跑也就跑了,可護城河幹了,槐城百姓怎麽辦?”

馮不羁沒想到她挂心的是這個,有些意外,更多的确實感慨。世上那麽多人修仙,總不入其道,反觀既靈這樣壓根沒想成仙的,卻有一副大善心腸,思及此,難得柔和了語氣:“不打緊,幾場雨就回來了,應蛇還沒妖力震天到自己都跑了,還能控制一方雲雨。”

既靈沉吟不語,似在思索對方這番說辭究竟是真的有底還只是寬慰她。

想着想着,忽然困了。

思緒飄散前的一刻既靈還在納悶兒,雖一夜未眠,但這倦意也來得太突然了吧……

茫茫雲霧,萬籁俱靜,無山水,無走獸,無蟲鳴,無人語,只一片空曠荒涼。

既靈站在原地,茫然四顧,不知身在何處,今夕何夕。

終于,零散的記憶慢慢回籠,組成清晰連貫的圖景——她在護城河邊與馮不羁說話呢!

然而這一眼就能望見方圓百裏的地方哪有馮不羁,不,不止沒有馮不羁,而是什麽都沒有,就像道書上說的虛空——天地皆滅,萬物歸元。

既靈有點慌了。她不是沒有過慌張的時候,但今次尤為不同,以至于她直接大聲喊了出來:“馮不羁——”

無人應答,連回聲都沒有。

那一嗓子仿佛被這虛無吞噬了。

但對既靈來講,這一喊倒讓慌張散了不少,她深吸口氣,就地而坐,盤腿調息,同時努力讓思緒清明。

與譚雲山在城門口告別,然後和馮不羁一起來到護城河,接着發現護城河水幹,馮不羁說幾場雨就好了,之後她感覺到一陣困倦……對,就是這個,她感覺到想睡,于是下一刻睜開眼,就到了這裏。

所以……這是她的夢境?

既靈凝眉,對這個推測沒有太多信心,抱着死馬當活馬醫的态度,擡手用力掐了一下自己胳膊,随即瞪大眼睛,又狠狠掐了好幾下。

竟然真的不疼!

既靈哭笑不得的一拍自己腦門,好麽,還真是夢。

那麽問題來了,一個發現自己在夢中的人能不能主動蘇醒?

既靈一狠心,又給了自己幾下,結果周圍景色紋絲未動,雲還是雲,霧還是霧。

這時候就體現出“同行”的重要了,既靈只希望馮不羁別念那一點點共同禦敵的交情,最好馬上立刻無情地把她從夢裏揪出來……

【真想好了?】

【你的臨別贈言能不能換一換?非得每次都這句嗎?】

不知何處依稀傳來人語。

既靈騰地站起來,警惕環顧四周:“誰在說話——”

【你當我想?】

【行了行了,趕緊走……】

那對話的人似乎并沒有被她幹擾,仍自顧自交談。

不過也就到這裏了,聽起來不大耐煩的“趕緊走”後,再沒人說話。

既靈于一片重歸的靜谧中疑惑擡頭,後知後覺地發現那聲音似從天上傳過來的……

“既靈,既靈?”

于馮不羁震耳欲聾的呼喚聲中,既靈蘇醒,頭痛欲裂。這位“同行”如她所願,無情地把她搖晃了個七葷八素。

“我沒事,你別、別搖了。”既靈艱難出聲,免得自己剛逃出虛無境,又魂斷護城河。

見她醒了,馮不羁長舒口氣:“你吓死我了,別人一叫就醒,你怎麽跟昏迷似的。”

既靈沒懂,看看空曠四周:“別人?”

馮不羁下意識閉嘴,但很快又轉守為攻:“你怎麽說睡就睡都沒個預兆!”

既靈皺眉,她其實也很納悶兒好嗎,有生以來第一次這樣。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進入夢境的前一刻她還在和馮不羁講話呢,然後就莫名其妙地……睡着了?而且還做了那種毫無意義的夢,上不去天,下不了地,看不見人,吹不着風,特別無力,簡直沒有更糟糕的……慢着,那真的是夢嗎?她最後明明聽見誰在說話,只是沒頭沒尾不解何意,又因為隔得遠,聽不真切是什麽樣的聲音,只勉強聽出是兩個男人……

“壯士能幫我搭把手嗎——”遠處傳來的呼喚打斷了既靈思緒。

她和馮不羁一并循聲去望,只見渡口再過去一段的河底,正站着個人朝這邊揮手。

二人面面相觑,下一刻共同起身,毫不遲疑向那邊走去。

求助者是個老漢,五十出頭的模樣,滿臉風霜滄桑,樸素的短打,一看就是苦人家,此刻站在河底的一艘帶遮蓬的小船旁,一臉發愁。

馮不羁一看就明白了:“老人家是想把船弄上岸嗎?”

老人被他說到了心縫裏,立刻道:“是啊,雖然漲水了它能自己起來,但誰知道這水什麽時候來,而且不栓好,就是漲水了,也得沖走啊。”

馮不羁二話沒說,立刻跳入河底,兩手一搬船頭,就生生擡起了半只船。

老漢沒成想他動作這麽快,連忙道:“我來我來,壯漢你在岸上拉纖繩就行!”

“不當事,我渾身上下就力氣多,老人家你趕緊的!”

馮不羁那氣勢一起來,一般人都扛不住。老漢連忙拎着纖繩爬上岸,用盡全力将船往岸上拖。

一擡,一拖,小船終于被從河底拉上來。

既靈圍觀全程,好幾次想搭把手,卻不知該怎麽幫,只能暗自使勁。

馮不羁跳上岸,又幫着老漢把船拖到渡口的岸邊綁好,然後才擦一把腦門:“這就行了吧。”

“行了行了!”老漢感激得連連點頭,“實在太謝謝壯士了。”

“小事一樁。”馮不羁道。

老漢見他熱心,遠不像看起來橫眉立目的那麽兇惡,便又多唠叨兩句:“本來在這渡口栓得好好的,誰知道繩子斷了,也幸虧河裏水幹了,不然這船早不知道漂哪兒去了,我一家幾口還指着它吃飯呢,哭都沒地方哭去。”

“老人家放心,”馮不羁長吐一口氣,道,“這河裏的水過幾天就能滿,而且槐城以後不敢說風調雨順,但像先前那麽蹊跷的暴雨洪災,起碼百年內,應是不會再有了。”

馮不羁本意是想讓老人家不再擔憂,況且他說的也的确是實話,不料老漢聽完立刻搖頭:“壯士是外地人吧,可別寬我心了,我在槐城住了一輩子,這不是我老漢第一次見洪災,肯定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馮不羁見老漢不信,索性挑明:“老人家,槐城的雨是妖孽作祟,現在已經被我們打跑了!”

既靈想攔,生沒攔住,她覺得馮不羁可以改名叫馮快嘴了。

換她,肯定不會同不相幹的人說那麽多,不過轉念一想,說了又有什麽關系,一個聊得痛快,一個聽得樂呵,甚至後者都未必當真,何必那麽嚴肅呢。

可能馮不羁說的是對的,既靈想,自己就是太較真了。

正反省着,“譚家”兩個字忽然鑽進耳朵,既靈一愣,立刻定了定神,就聽見兩個人不知怎麽聊到譚家了,老漢這會兒已經打開話匣子,完全不拿馮不羁當外人了——

“我給你講,不是地勢低的事兒,就是譚家這一輩命裏犯水。”

“這一輩?”

“對啊。槐城以前也有過洪災,偶爾雨大了漲水,這都是正常的,譚家呢,因為在城中,地勢低,所以總被淹……”

“看,你也說了,是地勢低。”

“你聽我說完哪。不是總被淹嗎,所以譚家上一輩當家的就直接把整個府宅重修了一遍,據說擡高了不少,自那以後再漲水,怎麽都淹不到譚家了。按理說應該太平了對吧?不,不光沒太平,還更要命了。”

“怎麽講?”

“就從譚家傳到這一輩開始,說話間也就二十來年的光景吧,槐城的雨水是越來越多,譚家也重新被淹,而且一次比一次嚴重,有時候外面街面啥事兒沒有,他家都能被淹,你說這不邪門嗎?”

“……”

馮不羁沒話了,既靈也覺出不對來,如果老漢說得都是真的,那何止邪門,簡直是太有問題!

“要我說他家不止是命中犯水,沒準就是被水鬼盯上了,”老漢講得投入,完全沒注意聽衆的神情變化,“依我看,陳家死了的那個家丁,八成就是替譚家人死的,他兩家離那麽近,黑燈瞎火又下着雨,水鬼摸錯門找錯人不是不可能……”

既靈渾身一震,猛然看向馮不羁。

後者神色凝重,亦有所悟。

譚府,中庭花園。

日光正好,譚雲山坐在梨花亭上曬太陽。

梨花亭位于中庭西面的草木之中,離池塘較遠,不像飛檐亭那樣哪怕晴天都能覺出風裏的潮濕。

譚雲山盤腿而坐,看着景,吹着風。

久違的幹燥清爽讓人心曠神怡,可譚雲山在這一片暖融融裏,總覺得少了點什麽。

回府的他先是被親爹叫去問話——妖怪走了,法師也走了,但妖怪怎麽走的,法師又具體做了什麽,總要問個清楚明白才安心——及至親爹滿意,他才得以脫身,準備來這曾經九死一生的地方,把剛剛過去的那些驚險翻出來細細回味,哪知道才走進花園,又迎面碰上了譚世宗。

譚世宗向來沒什麽正事,遇上他這個更沒正事的,二人只能哥哥弟弟寒暄一通。偏譚世宗還特別願意和他講話,可能也是他賠的笑臉比較得人心,于是多半都是譚世宗講,他應,或者譚世宗奚落他,他還要裝傻地笑呵呵全接下,最後譚世宗心滿意足,他恭敬目送大哥離去。

這一次也沒能免俗,譚世宗明裏暗裏說他沒用,自願留下反而給法師添亂,這才放跑了妖怪。譚雲山半句分辯沒有,全部接下,最後順順當當送走心情愉悅的親哥——整個過程娴熟迅捷。

告別譚世宗,譚雲山終于在這花園裏尋到一片清淨地。原本只想在梨花亭裏躺着,後面不知怎麽就來了沖動,愣是爬上了亭頂。

見父親彎腰,見大哥賠笑,譚雲山對于這樣的日子已經習以為常,并不覺得有什麽不舒服,甚至過得還挺惬意的,遇上捉妖這事兒前,他一度覺得自己可以這麽優哉游哉地過完一輩子。可這會兒,看着遠處池塘水面被風吹起的漣漪,他忽然有點懷念那些生死一線的時刻。

既靈和馮不羁該看完護城河了吧,譚雲山想,應蛇肯定已經逃得遠遠的了,就是不知道這二位下一步會去往哪裏……

咕嚕。

咕嚕嚕。

靜谧草木裏忽然傳來冒水泡的聲音。

譚雲山現在對水聲很敏感,頃刻汗毛直立。

咕嚕嚕嚕……

他沒聽錯,真的有水聲,而且就在近處!

譚雲山站起,借着梨花亭的高度四下看,也不看遠的池塘什麽的,就低頭轉圈看亭子的方圓幾丈,很快便鎖定了一丈開外,梨花樹下的一口井。

那是譚府最老的一口井,據說譚家祖上沒富時,譚府還是小院子的時候,就有這口井,後來譚府越修越大,井也越打越多,但這一口仍水源不絕,便也一直用到現在。

又是水。

譚雲山垂着眼睛,緊緊盯着黑幽幽的井口,頭皮發緊,嗓子發幹。

咕嚕嚕。

井口再度泛出水泡聲,莫名輕快,像故意引人前去探究一樣。

譚雲山紋絲不動,腳就跟長在亭子上了似的——他吃過那麽多次虧了,再自投羅網,自己都不能原諒自己。

可不靠近好做,往外逃卻難。跳下亭子飛奔?萬一人家本來沒發現他,他這一跑,倒暴露了。不逃?一直站在亭子頂?以他在譚家的地位,估計站到明天早上也未準能有人發現……

“譚雲山——”

“譚老弟——”

風中傳來一男一女兩道熟悉的聲音。

譚雲山發誓,他這輩子都沒聽過這麽悅耳的呼喚。

尋聲望去,只見遠處回廊裏兩個親切身影,正一邊喊一邊四下張望,顯然在找他。

二人為何忽然返回,譚雲山不清楚,可能和井中異樣有關,也可能是有其他的事情,但不管哪種,他都真心歡迎。

醞釀片刻,譚雲山豁出去也不管會不會打草驚蛇了,聚起雙臂劇烈揮舞:“我在這裏!這裏有——”

有什麽尚未出口,譚雲山就聽見“嘩啦”一聲,像是什麽東西破水而出了,譚雲山暗叫不好,當下就想往亭子底下跳,可身體剛前傾一點,腰部就驟然一緊!

“小心——”

距離梨花亭尚有不短距離的馮不羁和既靈同時驚叫出聲。

只見井口蹿出一條暗綠色妖尾,同前兩次一樣卷住了譚雲山的腰,但又同前兩次不一樣,因為這回的妖尾更粗更長!

驚叫過後的二人一并足下運氣,由跑改躍,縱然而起!

但輕功畢竟不是飛,眼看譚雲山已被妖尾卷下亭子,拖到井邊,他們卻仍在半路!

既靈腳下未停,心卻已沉到了底,那井口如此窄,井下更不知有多深,譚雲山一旦被拖進去,只有死路一條,可她和馮不羁卻只能眼睜睜……

呃,等等。

自己絕望,但譚家二少似乎并沒放棄,雖然被妖尾拖到井邊,可憑借單手緊扒井沿、身體緊頂井外壁的姿勢愣是和妖怪僵持住了一瞬。這一瞬極短,卻足夠譚二少用另外一只手摸出綁在小腿刀鞘裏的……菜刀了。

一摸,一拔,一舉,一剁。

四招一氣呵成行雲流水,潇灑得恍若廚神在世。

既靈和馮不羁趕到井邊時,只剩下一半的妖尾堪堪逃回井中,而譚二少則幹淨利落地把纏于腰間的那半截拆下來,丢在地上語重心長地教育:“卷一次兩次過過瘾就得了,還卷第三次,你自己說是不是有點過分?”

第 5 章

啞蓁會回頭,會和他們一起進入陳鎮嗎?

答案當然是不會。

簡易,燎原會安排的綁架對象,王烈,燎原會安排的監視者。

兩個人和她相處的時間連二十四小時都沒有,雙方處處充滿着爾虞我詐的欺騙,說實話啞蓁并不關心簡易的死活,就像她在乎別人的死活一樣。

其實在把這兩個人帶出陳鎮的時候,啞蓁就有點後悔,因為自己的意圖太明顯了,他們順利的躲過了即将發生的災難,但也給啞蓁造成了一個難題。

簡易和王烈看她的眼神仿佛就在看一位有着趨吉避兇能力的預言家。

她帶着這兩個人從旅館出來,是為了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畢竟他們是三個人一起來的,三個人一起走才正常,一個人走算怎麽回事。

可之後的一切發生都如此之快,簡易和王烈都把她當怪物一樣看待,陳鎮的所有人中只有他們三個順利逃出來了,就因為啞蓁忽然來的一句趕緊離開。

如果讓這兩個人跟着一起離開,回到鄞州,并且向某些人複述這一切,這将會成為啞蓁留下來的最大破綻。

所以啞蓁用自己的光屬性激發了他們在災難面前看到生命受到迫害引起的強烈的正義感,她需要這兩個人留在這裏,成為志願者。

唯一讓啞蓁感到苦惱的事,任務對象丢了,她該怎麽和南陽交代。

啞蓁将保安放在後備箱的食物水都拿了出來放到後座,自己開車趁着雨還沒有聽,人還不多,趕緊離開了現場。

啞蓁在車上打了通電話:“南陽,陳鎮的事情你知道了嗎?”

“現在新聞都報道了,說郊外發生了地震。”南陽正在室內,手裏拿着遙控器,打開電視。

鄞州市中心區的天空上方萬裏無雲,陽光明媚,和正在下雨,烏雲密閉的郊區上方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南陽還奇怪她怎麽這個時候和自己打了個電話,立馬想到一種可能性:“你別告訴我你帶着簡易到陳鎮去了?!他沒事吧。”

“沒事,我們就是路過這裏,還算幸運,沒有波及,可簡易太軸了,一定要跟着志願小組前去支援。”啞蓁交代了一下具體情況。

南陽也很頭疼,針對簡建洲的行動還沒有起到成效,就想用他兒子失蹤的消息做文章,原本想着把簡易哄騙到了郊外,那就好辦了,可沒想到還會出現這樣的差錯。

“你趕緊把他給找回來,這要是簡建洲忽然聯系到簡易怎麽辦?簡易要是意外出現在電視鏡頭裏怎麽辦。”

“好的,我知道了。”

啞蓁滿口答應,但依舊朝着相反的方向開車,她挂斷電話後,朝着市中心去了。

二十分鐘後,鄞州市的現場采訪車到達陳鎮的時候,電視鏡頭拍到了奇跡的一幕。

消防車,警車,自發組織的群衆隊伍在聽專家分析那裏可以搬動,那裏搬動會造成二次坍塌,訓練有素的警犬給救援隊伍的工作進展起到了關鍵性的作用,通過犬類靈敏的嗅覺,他們已經成功拯救了三名受難者。

忽然,就是莫名其妙的,沒有任何預兆的,在廢墟上認真搜尋的警犬同時狂吠了起來,就連訓練員都無法制止,它們不約而同的望着同一個地方。

那個地方原本有一條連同着陳鎮和大山深處的小道,現在都被掩埋了,所有人都不知道警犬在叫什麽?在看什麽?

訓練員也僅僅解讀出:“它們在害怕。”

一陣巨大的狂風刮過,身形單薄的都被這陣風吹得退後兩步,腳後跟抵着凹凸不平的碎石,摔下去,尾椎骨跟裂開了一樣疼。

這就是一陣妖風,來得又快走得又急,巨大的風将天空中密布的烏雲吹走,天光乍現,雨過天晴,此時若一位畫師站到這廢墟邊上,看到這一幕一定能畫出一張世界名畫。

地震後自然災害帶給人視覺上的震撼,在廢墟上挽救希望的人們,忽然來的一陣風,天空作美,一半有雨,一半無雨,沐浴在光線下的人們重獲新生,他們的腳下開出了絢爛的如同紅果子一樣的花朵。

而這一幕被新聞媒體的鏡頭寫實的拍了下來。

人們詫異于這忽然長出了紅色花朵,它的花苞就像一顆圓圓的紅色果子,它的根莖是黑色的,沒有葉子,上面長滿了黑色的絨毛。

原本只有一朵,沒過多久,無數的紅色花朵從廢墟中鑽了出來,這場面美豔至極,震撼至極,也詭異至極。

“這是什麽東西,怎麽會從地裏伸出了。”

“我從來沒有見過這種植物,這不會是新物種吧?”

這其中有不少人出于好奇,蹲下身來,想将花朵折斷采摘,可卻被根莖上的絨毛刺傷,那些黑色的絨毛看上去很是柔軟,但實際上堅硬如鐵。

簡易就是其中之一,他吓得趕緊将手上的花朵扔開,喉嚨裏發出顫音:“這東西會動,會吸血?!”

他視力極好,看得一清二楚,那些黑色的絨毛在劃破皮膚表面後,血珠滾在上面,根莖好像活了一樣,出現了紅色的流光,跟吸食水分似的,鮮紅的血珠被上面的毛孔吞噬,彙聚成一道流光,那些絨毛觸動着還在往他的手裏鑽。

“這是什麽鬼東西?”

不少人驚恐道,也出現了和簡易一樣的事情,他們想離這些東西遠遠的,可卻發現無處不在,只要亂動,沒有穿長褲的,就會被割破皮膚,穿了長褲的,就會被割破褲子,然後割破皮膚。

“大家冷靜點,不要亂動。”

意外忽然發生,其中一個人在被割破無數道口子後,惱羞成怒将根莖之上那朵和紅果子長得極像的花苞拔下來好幾朵,和堅硬頑固的根莖不同,花苞非常的柔軟。

但那觸感根本就不像花瓣,反倒像一坨軟體動物的肉一樣,摔在地上沒有任何的彈性,非常的貼和地面。

但由于受到了猛烈的撞擊,藏在花朵內的東西露了出來,那是一棵棵類似蒲公英的種子一樣的東西,中間是圓圓的種子,上面是附帶着它飛行的紅色絨毛。

但是這些種子實在是太小了,一朵花苞裏有成百上千個,肉眼看上去就像是一堆會飛的紅色星火,這些種子太輕太小,一點點風吹草動,就能讓它們亂。

人的呼吸變回伴随這風的運動,那個将花再砸地上的人用手拂了拂那些到處亂飛的紅色星火,其實在不經意間他已經将幾顆種子吸進了鼻腔,在他身邊的人也和他一樣,吸進了幾顆種子。

現場搞新聞轉播的記者樂開了花,沒想到自己還能拍攝到這樣一幕。

“我是在線采訪的記者,沒想到能夠在陳鎮看到這樣一幕,這看上去應該是一種新型花朵,希望本臺連線植物學方面的專家,和我們的抗震團隊一起研究發生在陳鎮的離奇事件。”

現場不只有搞新聞專線的記者團,還有一波拿着手機開始蹭流量的人,他們開啓直播,在第一時間三百六十度無死角旋轉,記錄第一視角。

“大家禮物刷起來,這可是能記入史冊的一天,我冒着生命危險為大家介紹陳鎮發生的事情。”

簡易沖過去,一把搶過他的手機:“你在搞什麽,現在是危難時刻,你還有心情刷直播,你還有沒有同理心啊。”

那人和簡易争鬥了起來,覺得自己沒錯:“我記錄一下怎麽了,這場地震造成這麽大損失,我直播可以獲得更多的錢用于捐款,和災後建設啊,你個小毛孩子懂什麽。”

在邊上進行探查工作的警犬早就不叫了,甚至不敢動,它們将四足收了起來,縮在原地,訓練員怎麽拉扯都不動,他們也無法理解朝夕相處的好夥伴為什麽會有這樣的動作。

勘察工作無法繼續,周圍又出現了多方争鬥現象,消防員忍着腳被刮傷的疼痛趕忙跑過去制止,可人群中的大規模運動造成了越來越多的花苞開放,紅色的星星點點在空氣中飄動。

警犬看着那些紅點點,把頭埋得很低很低,可卻沒有任何人注意到其中的不對勁,因為它太過于細小了,吸進人的鼻腔中也感覺不到任何堵塞或不舒服的地方。

“大家冷靜點,這裏是災區,不是你們的秀場,你們這樣子對嚴重阻礙救援進程的。”兩位民警将正在争吵的簡易和另一位男士拉開,分別對兩人進行思想教育。

這時又有人發現了新的線索,他們想看看這些花是怎麽生長的,就搬開掩埋根莖的鋼筋水泥塊,直到挖了二十多分鐘,他們看到了藏在水泥塊下的秘密。

“你們,你們快來了看啊,這些花,這些花是長在死人身上的?!”

圍在那個挖好的大坑上的其中一個人驚恐的大喊道。

這句話吸引了現場所有人的注意。

所以看到那巨坑下一幕的全都面色巨變,那是一具已經幹了一大半的死屍,從地震到現在不管短短幾個小時的時間,而這個人就像死了有幾個月一樣,導致這一切的原因就是從他的喉嚨處伸進他血管的黑色的根。

這種植物的根就像有心跳一樣在屍體上延伸,露出的皮膚上布滿了樹狀的凸起,這朵花将屍體當成了養分,正在吸幹他的血液,難怪花看上去那麽紅。

而這樣一朵吃人的花在這個地方數不勝數,所有人仿佛置身墳場,他們的腳下有無數給吸幹血液的屍骨,他們正在走一條通向黃泉的道路,道路兩邊都是鮮紅的曼珠沙華。

“我要離開這裏。”

“快走。”

從第一個人開始慌不擇路時,所有人都陷入了混亂中,在高度緊張的過程中,腳上被劃破一道又一道的口子卻還不知者,新鮮的血液刺激着這些美麗的花朵,人群中的激烈流動導致越來越多還沒有準備好的花苞綻放。

無數猩紅的顆粒在空氣中飛舞,那些人們這才注意到早就滲透到他們呼吸系統內的物質。

“這是什麽?這是花粉嗎?”簡易捂住口鼻,猩紅粒子多得嗆人,他感覺到自己呼吸越來越不順暢,有些無力的捂住胸口,想要尋找在他不遠處王澤的幫助。

可是一轉過身發現王澤出現了和他一樣的症狀,不只是王澤,周圍的人也一樣。

“這些花粉太多了,對,消防面具。”有人注意到了這附近有消防人員,這人眼睛露出了兇狠之意,在混亂中想要去搶消防人員的面具。

他的行為導致越來越多的人也跟着去搶其他人的面具。

“這些人瘋了嗎?”簡易無法理解,他們難道不怕之後被抓進拘留所嗎?

混亂,無序的事情在這片花海中不斷上演。

新聞社的現場報道早就進行不下去了,電視機前的人們目睹着之前看到的畫面,一個個震驚不已,想要知道之後的情報,連忙拿手機去網上找那些在做直播的賬號。

直播的畫面太不穩定了,只看到無盡的猩紅,聽到混亂嘶啞的聲音。

“我呼吸,呼吸不過來了。”

“我體內有東西!!!”

“快走,它在吸我的血。”

“它在我的手上,它出來了!!!”

……

無數人的聲音交織在一起,充滿着詭谲和未知,只聽啪的一聲,那人摔在了地上,地上全是尖銳凸起的鋼筋水泥,看直播的人能夠清晰的聽到皮開肉綻的聲音,手機被狠狠的摔了幾下,滾了幾圈,直接報廢了。

直播間畫面一片漆黑,沒有人刷彈幕,至少那一刻,每個人都被震驚得說不出話了。

鄞州內,那些在電視直播間看到自己家人朋友的連忙打電話過去,想要知道現在到底發生了什麽,可無一例外全都無法接通。

鄞州震驚了,所有人震驚了,這件事要是沒有一個交代,鄞州政府将會被鄞州人們的唾沫星子淹死。

在一棟設計得極具現代風格的鄞州标志性建築內部。

以審核漫長,程序繁瑣著稱的政府上層在得知這一消息的惡劣性後,在通過半個小時的高層會議決策後,一份發給國安部的文件新鮮出爐。

“你們國安部新招的那些異人們不都怪我們沒給他們一個大顯身手的機會嗎?現在機會來了,陳鎮這件事情已經引起了國家機關的高度重視,如果他們能将這件事情圓滿解決,組織會給他們應有的獎勵和重視的。”

國安部上層機關領導人的這番話立刻傳到了所有覺醒異能的異人耳朵裏。

陳鎮,将會變成他們高層面前大顯身手獲得權力,在群衆面前展現實力獲得名望的第一個舞臺。

異人這兩個字将登上歷史的書卷。

啞蓁這個時候已經到達了鄞州,她先去找了一下之前安排對陳鎮的水進行檢測事項的保安。

“我才送過去沒多久,沒這麽快。”

保安心情沉重的提到這件事。

啞蓁又些奇怪:“怎麽了,你看上去好像有什麽心事。”

“你不是剛成陳鎮回來嗎?你不知道?”保安皺着眉頭看她。

“我知道陳鎮地震了啊,他們兩個留在那裏幫忙,我一個弱女子就先回來了,怎麽了?”啞蓁奇怪保安的反應。

“不是地震的事,是地震之後的事,陳鎮發生了極其怪異的事情,你去看看電視新聞吧,網上都傳瘋了,我在視頻上看到了王澤,他留在那裏,現在恐怕是兇多吉少了。”畢竟已經共事這麽久,他還是挺擔心王澤的。

“我一直在開車,都不知道。”啞蓁立馬拿出手機搜索。

她翻到了熱搜第一,播放量高達幾億的視頻,全程高能的看完了全部,啞蓁不敢置信道:“這不會是網友在惡搞視頻吧,這花是什麽東西啊,吸血花。”

保安沉默了許久,最後雙目注視着啞蓁:“南陽和我說,你應該是和他們一起的,只是最後一通電話,你應該按照任務回去找簡易,你現在卻在這裏,你不覺得你幸運過頭了嗎?”

在燎原會,為了保證任務的完成度,同一任務的成員之間會保持互相聯系,之所以會進入陳鎮,從一開始就是因為啞蓁的安排,他也是親眼看到他們三個進入了陳鎮的酒店。

不過短短幾個小時之內,陳鎮就突遭變故,各種離奇事件接連發生,可面前這個女人卻還活着,陳鎮地震,她躲過一劫,吸血花事件她又躲過一劫,還有現在她莫名其妙的要求自己調查陳鎮水質的事情。

就好像她提前預見到陳鎮有異樣,會出事一樣。

“你知道我在煤場的時候,周圍的人都是怎麽說我的嗎?說我克爹克媽,克親人,克朋友,跟我親近的人不會有一個好下場,算命的都說我是天煞孤星,就是命硬,周圍人都死了,我也死不了。”啞蓁笑着嘲弄道。

可她眼裏卻不帶一絲笑意,她的眼睛是淡漠的,寡然的,自帶一層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屏障,保安明明看她就在眼前,卻隔得很遠,她就像一位站在高山雲巅上的人,冷眼看人世沉浮。

保安撓撓頭,聽到這樣的話,心裏莫名有些過意不去:“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管你幾個意思。”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啞蓁也沒什麽好說的。

這時啞蓁接到了一通電話,是南陽的,手機那邊的他松了口氣:“還好,還好,你的電話還能打通,你現在在哪,陳鎮?”

“鄞州。”啞蓁直接了當的說自己違反了任務:“我這個人比較惜命,沒敢在地震現場呆太久,怕有餘震會波及到自己,所以後來我也沒有去找簡易,這任務就當我失敗了吧,我認了。”

南陽知道這是自己的鍋,啞蓁要是在陳鎮不回來,現在估計就回不來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

南陽也重複了一遍保安說過的話。

啞蓁嗤笑道:“真有意思。”

“總之,你能活着,那是天大的好事。”南陽就當聽不懂啞蓁話語裏的冷嘲熱諷:“每一位覺醒者都是組織巨大的財富,我也不會讓你去做那些送死的事情,我也沒有想到你這一路上會遇到這些事情。”

“那你都想到了些什麽?”啞蓁都搞不清楚她要這南陽又何用。

“這話也不能這麽說,我還是很有用的。”南陽還是要為自己辯駁一下。

這話題都扯到那個犄角旮旯裏去了,南陽趕緊說回了正題:“總之,現在由于陳鎮的事情,政府呼籲異人組織隊伍前往那裏,讓我們這些異人名聲大造,現在正是我們大展身手的時候,組織內部對你安排了新的任務,讓你去廣場那邊主持一次演講活動。”

“啊。”啞蓁還以為自己耳朵壞掉了:“我,演講。”

“放心,有演講稿,你對着念就行,這是組織對你共情能力的信任。”南陽在電話那頭對啞蓁加油打氣,并且表達出了自己的羨慕之情,代表組織參加演講這樣的事情可不是人人都能做的。

這次安排一個新人也是萊茵博士發話了,要不然怎麽着也輪不到啞蓁。

但其實啞蓁并不稀罕這樣的機會。

在得知自己放棄無果,必須接受安排之後,啞蓁只好又驅車前往人潮洶湧的廣場附近。

“聽說這次來的新人覺醒的能力很特殊,能影響人的情感,這個能力都受到了萊茵博士的重視。”

“什麽重視,太高看她了,萊茵博士是為了物盡其用,影響感情,在我看來就是垃圾技能,有什麽卵用,談戀愛的時候勾引男人嗎?也就是她運氣好,現在這個時候正需要她這種弄虛作假的本事。”

“不過南陽把她的能力說得很神,要是成長起來,說一句要別人去死都能做到。”

“這種蠢話你也信,那女人是南陽跟進的,以後會和他一個小組,他自然要拔高那個女人在旁人心中的地位,什麽鬼話都說得出來,你要是不信,等那女的來了,我要她親自對我說這句話我倒要看看自己會不會去死。”

這兩個在背後讨論啞蓁的便是燎原會少有的火系覺醒者,說要去會會啞蓁的是性格火爆的鐘焚,和他一起聊天的是他的朋友白炎。

他們都是最早一批接種‘克萊因’0.2版本的患者,兩個人在生病期間恰好號碼排在了一起,認識許久,也共同見證了彼此的變化,兩人之間建立了深厚的友誼。

他們兩個同時也是萊茵博士從‘伊甸園’內帶出來的,是燎原會長老級別的人物,在組織內的地位可不一樣。

今天在廣場中的這場演講,恰好在陳鎮發生危機,政府其用異人這一關鍵時刻舉行,誰都知道這場演講至關重要。

按照資歷來說,這個時候代表燎原會出面的異人只會在鐘焚和白炎兩個人中選,斷然不會是一位新人,所以雖然這是萊茵博士的安排,燎原會內部還是引起了不小的反響,議論紛紛。

燎原會的許多成員都紛紛趕到,就像來看看這個讓萊茵博士指名道姓的新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直到那個穿得跟個登山客一樣,身材瘦弱,長相清秀,皮膚蒼白到病态的啞蓁出現。

“這種顯身材的背心只有胸大的穿得才好看,她看上去連B都沒有,就是個平胸。”喜歡收納大胸大波浪照片的鐘焚對啞蓁的第一印象是這樣子的。

性格比較嚴肅的白炎用手肘怼了一下鐘焚:“閉嘴,她看過來了。”

啞蓁的視線果真掃過他們兩個人,他們的長相混在人群中并不顯眼,這女人也不知道是怎麽一眼就看到的。

“她不會是聽到你說話了吧。”白炎有些奇怪。

“怎麽可能,這裏離她位置有那麽遠,周圍都是人說話的聲音,她怎麽可能聽得到我在說什麽。”鐘焚嘲笑他想太多了,那女的估計在找人,随便在人群裏看。

啞蓁到達廣場後,被洶湧的人海給沖擊到了,燎原會的人在廣場中心搭建了一個舞臺,舞臺上方放着一個演講席,演講席後面是巨大的背景廣告,來宣揚燎原會的主旨進化與生命。

啞蓁好不容易擠進舞臺附近,就感覺被舞臺後面搞宣傳的工作者給拉了過去。

“不要再浪費時間了,演講很快就要開始了,這是演講稿,你現在的準備時間還有四十多分鐘,你快點将稿子看一遍,到時候你對着稿子念就行了。”啞蓁被塞了三頁寫的滿滿當當的紙,看着寫滿弘揚燎原會文化的內容,她的腦袋寫滿了問好。

這燎原會怎麽一點也不靠譜,這臨陣磨槍也不是這麽磨的吧,這是太相信自己了,還是太不重視這場演講了,啞蓁跟傾向于第二種結果。

在上臺前,她還問了工作人員一個問題:“我要是搞砸了這次演講該怎麽辦。”

工作人員非常嚴肅的說:“這是異人獲得重視前在人群面前的第一次亮相,你代表的不是你自己,而是燎原會內所有的異人,所以不要說這樣喪氣的話,也不要開這種玩笑,請認真對待。”

啞蓁驚得連下巴都要掉了,為什麽我看到這舞臺幕後的不少人都等着看自己的笑話,你們真的希望我來主持這場演講并且圓滿結束嗎?

就這樣,換了一身正式衣服,臉上還化着妝帶着散粉的啞蓁被強迫着推上了舞臺,舞臺下方的人們看到啞蓁的出場,都開始了熱烈的鼓掌。

第 3 章 突現的師父

“不錯,去找女人了,挺無聊的”,龍飛羽一臉淡然的樣子。而文芸霜也是炸了鍋“你,你無恥,混蛋。”

龍飛羽氣死人不償命:“我有牙,怎麽能稱為無恥。”說着,張開嘴露出兩排整齊潔白的牙齒給文芸霜看。

“你竟然去那種髒地方,你枉為龍家的少爺,以你的身份,什麽女人娶不到,你竟然去,去青樓。我要替龍将軍教訓你”

“我說姐姐,我也是正常男人,有生理需求的好嗎,難道我憋着嗎,難道我用龍家少爺的身份娶回一個天天在心底罵我是廢物的女人嗎,還是說我不去青樓,在我難受的時候,你能幫我,你是我的誰?”龍飛羽一探頭,伸到了文芸霜的面前,問道。

“啪”龍飛羽被甩了一耳光,“龍飛羽,你無恥。”随後走了,而龍飛羽依然保持着探頭的姿勢,自己怎麽了,難道壓抑了太久自己變了?,良久,龍飛羽才站起來,扔在桌子上一錠金子,走了。

出了酒樓,龍飛羽一路向城北門走出,在那裏,是三年前戰鬥的地方,在無聊的時候總會去那裏發上一會呆,而龍飛羽一直不知道,之前救他的正是今天給他一巴掌的文芸霜。

龍飛羽緩緩的走在路上,他為什麽要激怒文芸霜,要知道,文芸霜可是在整個帝都算得上唯一的朋友,而別人在看到他時都是面帶不屑的表情,即便是在龍家,那些下人,眼神中的瞧不起,龍飛羽心中一清二楚。

而文芸霜從認識以來,雖然總是逼迫他給講各種成語故事,兵法故事,從來沒有過一絲的瞧不起,反而時不時的有些小星星從眼中釋放出來。

如果沒有淩驕雪,龍飛羽估計只是文芸霜就可以讓他開心一輩子,但是他不能,他已經讓一個女孩的一生幾乎消殒了,他不能讓第二個繼續。認識了龍飛羽以後,經常有人看到文芸霜和龍飛羽的身影雙雙出入,導致了帝都第一美女,實力與美貌并存的文芸霜竟然沒有人追。

不知不覺,走到了三年前破廟的地方,在附近,找了個幹淨的大石頭,躺在了上面,望着玉盤一般的明月,漫天的星辰,龍飛羽有着自己的迷茫。“銀月當空風所向,繁星閃耀水映波。萬裏河山屆時改,馬送南疆血未幹。不知嬌妻何處去,無山無水只挂牽”。

“小娃娃,挺好的前兩句,怎麽越來越悲觀”。一個蒼老低沉的聲音響起。龍飛羽立馬跳了起來,擺好了戰鬥的姿勢“誰?裝神弄鬼,出來。”不遠處走出了一個黑袍人,站在了不遠處,擡起一只有些幹枯的手掌,拽下了頭上的大帽子,只見那老頭蒼白的胡須上還沾有點點的血跡。

“小子,一路跟着你,看你好像很悲觀呀,而且你身上有着不小的麻煩呀,用不用老頭子幫你解決下。”黑袍老頭子仿佛心情不錯的樣子,看不到面孔,可以感受到他的笑意,突然咳嗽了幾聲,仿佛嗆到了。但龍飛羽知道,并不是,從聲音的厚重程度,只有傷到了五髒六腑才是這樣的聲音。

“前輩可是受了傷”龍飛羽輕輕的問道。“你小子不用試探我了,我的确受了傷,而且命不久矣。你也不用拖延時間了,跟在你身後的護衛被我打暈了,他們在這個帝國雖然實力不錯,可是在老夫眼裏只不過一揮手的事。”黑袍老者不以為意的說。

“那前輩找我有何事情?”龍飛羽聽到對方打暈了自己的護衛,料想也不會害自己,但并沒有因此放松警惕,沒事打暈自己護衛誰信啊。

“小子,你是龍家後人吧。”“不錯,晚輩龍飛羽”差距太大,不如實話實說。

“我大限将至,來龍澤帝國打算找龍嘯天的,估計整個大陸,也只有他才會相信我”。這一句話直接驚呆了龍飛羽,整個大陸只有自己的爺爺才會相信?

“如今看到你,就不用去找龍嘯天了,你年紀小,更有沖勁,比找龍嘯天更有用”。

“前輩說的到底是什麽事情?”龍飛羽還是很納悶,突然,黑袍老者到了龍飛羽的旁邊“小子,聽好我說的每一句話。”龍飛羽感覺到了戰氣的運轉,認真的點了點頭。“我來自墨家,現在大陸的五大家族之一,墨家以煉器出名,當然實力也是非常強大的,在二十年前,我修為突破,五大家族開始了四一分化,而被獨立的就是墨家,從此最高的統治層——戰神殿,開始了一次又一次的讓我加入,進入了戰神殿相當于失去了自由。當時我拒絕了他們的邀請,之後,我的修為突飛猛進,戰神殿察覺了我的威脅,我是不能為他們所用的實力,戰神殿,開始了對我的暗殺,對方實力不如我,反被我殺。接下來戰神殿派出了更多的強者追殺我,與此同時,墨家遭受了滿門慘殺。如今只剩下我一人,我又怎麽能甘心,将這個消息不留下,死不瞑目。龍家曾經是個輝煌的大家族,我相信只有龍家才會相信我的話。這一切,我告知給你,不要傳出去,免遭殺身之禍。實力不到尊級不要招惹戰神殿,這和你龍家有千絲萬縷的關系。”

說的龍飛羽是越來越迷糊。“前輩,我一個沒有修為的廢材恐怕幫不了你吧,你這麽高的修為都被打傷,我能有什麽用啊。”

“哈哈,小子,有道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年紀輕輕不要這麽悲觀啊。這麽和你說,我收你為徒,幫你解開封印,你立誓為我墨家報仇怎麽樣?”一臉期待的看着龍飛羽。

而龍飛羽則是在認真思考,聽到解開封印其實他就心動了,不過戰神殿是大陸五大家族都惹不起的存在,那是多強?

而且這老者說的是真是假還尚不知道,诓自己怎麽辦,不過要是不答應他,估計也不會放過我,說了那麽多秘密,根本就沒打算給我拒絕的機會啊!

“其實你也不必太過緊張,可以定期限五十年,你看可好,也使得你不是那麽緊張。”看龍飛羽還在思考,這老者也是有些着急。

其實在聽到可以解開封印,龍飛羽就差點忍不住答應他了,不過事情太過驚人,使得他不得不謹慎思考。“我有個條件,才能答應。”

“不要太過分,就答應你”老者并沒有經過什麽思考就回答道。

“我要調查清楚事情,如若戰神殿真如前輩所說,我便為墨家報仇,若果和前輩說的相差甚遠,可就不要怪我袖手旁觀了。”

“好。”就這麽說定了。

“我龍飛羽立誓,墨前輩所言真實,我定覆滅戰神殿,如若有假,反手不管,如有違背,天誅地滅。”

“幫你解決麻煩吧。”一手抓住龍飛羽的肩膀,将他提起按在一棵樹上,另一只手,凝聚戰氣按向龍飛羽的丹田,龍飛羽只感覺丹田傳來無盡的撕裂感,有時如同螞蟻噬身,有時又像新長的肉被割掉了一般,痛苦不堪。

龍飛羽緊扣牙齒,牙龈崩開細小的傷口,鮮血布滿了整個口腔,從嘴角擠出的血配合着龍飛羽猙獰的面孔,十分吓人。

不知過了多久,龍飛羽目光凝視,突然放松,墨老同時松開了手,一下子坐倒在地上,剛才耗盡了他僅剩不多的戰氣,也耗盡了他為數不多的生命力。

“一年內,你的封印會全部解開,但是你需要新的功法,你之前的功法到了帝級以後對你沒有好處。這個戒指送給你了,還有好多來不及說了,你自己多注意,孩子,你是我唯一的徒弟,龍斬神有個好後代啊”說着,開始出不了聲,壓制傷勢的戰氣用盡,仿佛還有着很多的話要說,眼睛瞪得大大的。

從小來到這個世界,龍飛羽就沒有見過自己的母親,龍鎮南和兩個哥哥也是幾年才能看見一次,從未有過長輩的溫暖,看着眼前不知名的墨老,龍飛羽不禁眼中淚光閃閃輕輕的呼喚:“師父”。墨老嘴角挑了一挑,還沒有上揚,沒有了呼吸,一代戰聖,就此隕落。

龍飛羽将墨老埋葬在了那個小破廟的西邊三百步,哪裏樹叢茂密不易被人打擾。龍飛羽心中五味雜陳,自己剛剛到來的師父就此失去了,只有手中的戒指,訴說着事情的真實性。龍飛羽默默的跪在埋葬墨老平地的旁邊,默默道:“師父在上,徒兒,一定會調查清楚,如果事實如同師父所言,那麽徒兒定要戰神殿消失在玄靈大陸。還墨家一個公道,給世間一個公道,淩驕雪的老爹,你等着,廢我修為,不共戴天。”三次叩首,龍飛羽緩緩的站起,将之前撥開的樹枝花草還原,使得讓人看不出來這裏有挖開的痕跡。

此時,夜已三更,龍飛羽拿起自己師父留下的戒指,輕輕撫摸,難道,需要滴血認主?龍飛羽在自己手指劃開一個小口,滴了一滴血,只見那血在古樸的戒指上慢慢消失,将戒指帶在手上,仿佛一個大的空間映在龍飛羽的腦海裏。這是一個空間戒指,內部空間竟然有百米,空間戒指可是珍貴無比,更不用說如此的空間戒指了。

龍飛羽慢慢的探查內部的物品,黃階破妄功,黃階的烈火訣,玄階的清風訣,水靈訣,地階中品的焚天訣,天階下品逍遙訣。可惜沒有聖級功法,神級功法。要知道聖級功法可是幾千年一出,必鬧的大陸腥風血雨。

再看留下的武技地階的劍技破空斬,玄階風神腿,北鬥拳,烈焰掌,無常劍法,流霜劍法等等,黃階的化骨掌,震山破,等等一大堆黃階功法。這可是讓龍飛羽十分的震驚這個大陸上的功法,可是分初階,高階,黃,玄,地,天,聖。而地,天階又分為上中下三品,普通的帝國大家族的鎮族功法不過是黃階,龍家好些,玄階,當然噬魂劍魔的功法是聖級,龍飛羽并沒有算,畢竟損耗神魂,吞噬生命力。

自己師父的随便一本就是黃階的,如果讓龍飛羽知道這還只是他師父私人藏書的話,不知道他是否會崩潰。功法的旁邊有着兩堆的石塊,一種是魔核,是魔獸的晶核,而魔獸晶核的合成率十不存一,就是說,你殺了十只魔獸,也不一定會有一顆魔核。而另一堆是靈石,靈石是出了帝國以後的通用貨幣,也可以用來修煉用,修煉的速度要遠比吸收靈氣來的快,靈氣轉化為戰氣是每個修煉者要做的,當然靈石中的靈氣更加濃郁,由此,靈石輔助修煉也更快,一顆上品靈石等于一百顆中品靈石等于一萬顆下品靈石。靈石旁還有一大堆的不知名金屬,但是能讓師父留下的都是寶貝吧。

龍飛羽決定自己以後修煉逍遙訣了不為別的,它等級最高,功法的高低,可是可以直觀的決定實力的高低,一個天才,修煉初階,再怎麽天才,實力也是有限的,一個普通人修煉天階,只要天長日久的修煉,早晚會成為強者。

這是半夜時分,兩個護衛還在昏迷中,龍飛羽擺好了修煉姿勢,雙手不斷凝聚靈氣,轉化為戰氣。默默背誦功法“北冥有魚,其名為鲲。鲲之大,不知其幾千裏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裏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雲。。”知道快要黎明時分,龍飛羽發覺自己的修為已經是戰士初階了,久違的戰氣,差點讓龍飛羽淚流滿面。

而遙遠的地方,一個廣闊的大花園,中央一個古風濃厚的小閣樓,窗戶口,正坐着一個長發及腰的少女,輕咬貝齒,擡頭望着月亮“飛羽,你難道忘記了我嗎?”

少女的容顏不是像三年前那麽的靓麗多姿,但俊俏的小臉仍不是滄桑所能掩蓋的。

“十年冰雪入懷中,一朝炙熱暖春風。可是你答應我的,一朝的熱情緩解我多年的清冷,為什麽你和別的女孩子那麽親昵,三年這麽快就忘了我嗎,不過或許我們真的可能不合适,家族并不允許我嫁那麽遠,修為那麽低的男人。”

少女臉上的惆悵,會想讓人輕輕的擁入懷中,惹人憐愛,惹人心疼。

第 9 章 !!! (7)

上。我能很清楚地感覺到我的眼球在着火,淚腺像是被堵了口,又澀又疼,太陽穴的神經連着眼球,疼得我甚至無法呼吸。

“你竟然想殺了我!”魏延發怒的聲音在我頭頂盤旋,而我已被真火灼地無絲毫力氣。

“你竟然想趁機殺了我!”魏延暴怒的聲音幾乎要刺破我的耳膜。

我多希望我所經歷的一切都只是一個噩夢,一個無比漫長的噩夢,不論其中再血腥、再暴力,都只是一個簡單的噩夢,一覺醒來,一切安好。可惜我沒有那麽好運,等我再次睜眼,我的眼前一片荒蕪,迎接我的是一片消無聲息的寂靜與黑暗。

陳昂駒同我說,我發高燒燒到了四十多度,眼睛也燒壞了,看不見東西,大概要過一陣子才會好,也可能永遠都好不了。他極力勸我回市區,進醫院診治一下,他會陪我去。但我知道,我的眼睛是被魏延弄傷的,沒有他,我就永遠也好不了。我很想哭,可淚腺像是被人拿走了似的,根本哭不出來。我心中忽如涼水浸過一般清明——我的眼淚被魏延全拿走了。

不知道下一次,他又要從我身上拿走什麽。

“魏延呢?”我問。

“魏少爺跟任警官上前面勘路去了,昨天晚上下了一夜暴雨,山體滑坡,車隊開不了。”陳昂駒道。

“哎,小九,我總覺得那個魏延有點古怪”,陳昂駒湊近我,輕聲道:“他看起來年紀輕輕的,但今天早上不知道他哪兒弄來一個小孩,叫魏凱凱。”

“他不叫魏凱凱。”我道。

“不叫魏凱凱,那叫什麽?”陳昂駒問道。

“他叫梁博衍。”我靜靜道,“從輩分上來說,是我的小外甥。他是我堂姐梁櫻的第一個孩子,三歲那年,在省府醫院門口走丢了。”

作者有話要說: 真是對不起觀衆,這章更新遲了,你們打我吧。

下一次更新時間: 3月23日

☆、浮世

“梁櫻?”陳昂駒皺着眉頭,“這個名字我怎麽聽着這麽熟悉啊?”

我輕笑一聲,問:“你聽說過《青爐》、《浮生》這兩本片子嗎?”

陳昂駒如小雞啄米一般地點頭:“聽說過,聽說過,演《浮生》那本片子的男主角出過車禍,特地請我老婆去轉運,後面拿了金熊獎影帝。”

“這兩本片子都是我堂姐導的。”我道。

“我靠,真的假的,梁櫻真是你堂姐?我讀書少,也不怎麽上網,你可不能這麽騙我。”陳昂駒道。我雖然眼睛看不見,但光聽陳昂駒誇張的聲線,就知道他有多驚訝。

“真的,我不騙你。”我笑着道,“真是我堂姐。”

“放眼華語圈,女導演可不多,而且她拍出來的電影,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老的小的都愛看,一線大導演啊!”陳昂駒道,“我還聽說,她老公是搞科研的,啧啧啧,科學與藝術的完美結合。”

“是啊。”我笑道,“沒想到你八卦消息知道得挺多的。”

“關鍵梁導長得漂亮啊,氣質也好。”陳昂駒的聲音有些上揚。

“從面相上來說呢?”我順嘴問道。

“除非你付我三十元錢,不然我是不會道破天機的。”陳昂駒道。

“算了算了,我堂姐生來就是大小姐、大導演的命,等下你又來個‘演面’,被你說壞了,我可有的忙了。”我道。

“小九,你眼睛這樣真沒事嗎?”陳昂駒對我的眼睛很關切,“這種事不能拖,一拖就很難根治了。”

我努力張了張雙眼,眼前是死一般的寂靜。

“沒事兒,過兩天就會好的。我小時候發燒也會這樣,一邊中耳炎,一邊眼睛糊,習慣了。”我嘴上裝得輕巧,心裏卻着急地想哭。

“那行,你繼續休息。山路全被泥漿堵了,我出去看看。”陳昂駒道。

陳昂駒走後,我又躺回睡袋。因為眼睛看不見,我什麽也做不了。帳篷外不斷響起汽車引擎的轟鳴聲,想必是車子都陷在泥漿裏了。陳昂駒臨走前很貼心地将我的手機放在了枕邊,我遲疑片刻,憑着記憶劃開了屏保,按下了快速撥號鍵。

“您好,歡迎致電宏利資本集團有限公司,預約咨詢請按1,理財投資請按2,貸款融資請按3,人工服務請按4。”

我看不見手機屏幕,嘗試着打開了鍵盤框,憑感覺按了撥號鍵4,卻不知為何按到了撥號鍵2。

“您好,歡迎致電宏利資本集團有限公司,小額理財請按1,大額理財請按2,外資外彙請按3,返回上層請按#號鍵。”

“我靠,我找你們董事長!”我朝電話那頭猛喊了一聲,“這個號碼不是專線麽!怎麽變成公號了!耍老子!”

“行了行了,你們別玩了,快轉到我辦公室來。”一個熟悉的聲音通過電波傳入我的耳廓,我鼻子一酸。

“哥——”我喊了一聲。

電話那頭安靜了片刻,随即響起一陣東西打碎的淩亂聲,我聽見梁霁在電話那頭喊:“小倒爺?是小倒爺嗎?怎麽想起來給我打電話了?你人現在在哪裏,從來也不見你人。”

“哥,我找到博衍了。”我道。

梁霁在電話那頭震了震,“你确定?”

“我确定,我見到他脖子上那塊胎記了,時間年齡都吻合。”我道。

“你先不要打電話給大姐,大姐知道的話,恐怕會受不了。你把地址告訴我,我派人去接。”梁霁在電話那頭道。

“你先別動作。我人在山上,遇上了泥石流,你有車也上不來。哥,我碰上大仙了,哥,我他媽碰上真的大仙了,我真是倒了八輩子大黴了。”我道。

“哈哈哈,誰讓你整日在西四街口那邊混充神棍半仙,該。”梁霁笑道。

“你還笑得出來,我眼睛都不對了——這是我身上最值錢的東西,給大仙拿走了。”我嗚咽一聲。

“什麽——那你到底要不要緊,碰上泥石流,車上不去沒關系,我有飛機,直升飛機,我去接你。”梁霁道。

我嘆了一口氣,搖搖頭:“哥,道上的事知道太多,對你來說,只有壞處沒有好處。”

“為什麽?因為我是凡人嗎?”梁霁道。

我哈哈大笑,道:“不過,哥,我需要你幫我查一個人。”

“誰?”

“魏延,魏國的魏,延安的延。這個人和白馬寺關系很深,而且就是他綁架的博衍。”

“什麽——綁架?!怎麽又扯出綁架了。小倒爺,以前家裏人都說你整日神神叨叨、瘋瘋癫癫的,一開始我不信,現在我感覺我信了。”梁霁憂心道。

“這個說起來話就長了,但是哥,從小咱家就數你情報工作做得最好,我不指望你,我還能指望誰呢,對吧?再說,咱家如果沒有你和秉乾叔兩個人拼命在外賺錢,我怎麽能活得那麽瘋瘋癫癫。”

“算你有良心。你那狗,銀條兒,我已經找人幫你養起來了。” 梁霁道,“阿硯,你聽我說,你一個女孩子出門在外,一定要注意安全,不然我怎麽跟皓晖叔交代。”

“我爸最近在幹嘛?”我問。想起來,我已經有整整半年沒有和我爹見面了。

“皓晖叔除了釣魚養貓還能幹嘛?”梁霁道。

“養貓?我家貓玳瑁不是半年前就死了?”我只覺後背的汗毛倒立。

“是啊,說來也怪,你家貓不是死了麽,皓晖叔就準備給它埋了。土剛沒過它半身,皓晖叔接了一個生意上的電話,回頭再一看,那貓的尾巴從土裏鑽了出來,慢慢在動,皓晖叔彎腰細看,發覺你家貓還沒咽氣,就又放暖氣片上烤着了。過了一會,它就能自己走路了。小倒爺,你家貓年紀很大了吧?感覺呆在你家很久了。人都說貓有九條命,看來是真的。”

不是貓有九條命,是我家這只貓成精了!

“我先不和你說了,我得給我爹打個電話。”我急急道。

“行,那你照顧好你自己。”梁霁道。

“唉,等等,哥,你讓我爹打電話給我,我現在打電話不方便。”

“好。”

過了半刻鐘,大倒爺梁皓晖同志就致電了。

“丫頭,找我?”還是那慵懶的聲音,還是那懶散的味道,“我在釣魚。”

“爹,我家老貓還活着?”我開門見山。

“對啊,你說神奇不神奇,将死的老貓又活了,你說我家風水好不好,真是好到老天都羨慕喲。”

“爹,那老貓不能養了。”

“你沒聽人說嗎?越老的東西,越有靈氣,越是不能丢。你瞧我手上的串珠,越戴越有味道。”

“爹,你聽我一句,趕緊把那老貓趕了。”我道。

“老貓在咱家呆了那麽多年,都認識回家的路了,怎麽趕?”梁皓晖同志向來是個閑人,老子的無為而治是他的人生哲學,他在電話那頭淡淡道:“就這麽養着吧,沒壞處。丫頭,你怎麽忽然關心起咱家的貓來了?你怎麽不先關心關心下你老頭?”

“爹,您老前前後後四五個腰上插馬刀的馬仔跟着,吃碗馄饨還讓霁哥開直升機給您送過來,您還能有什麽事?對我來說,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我道。

“你這丫頭,在老爹面前,就不能多給我點面子?今年過年回來嗎?”

我遲疑了一下,道:“應該是回來的。”

“今年過年可熱鬧了哦,你堂姐現在做了大導演,只要她一發號施令,娛樂圈的明星能請來大半,有得你看。”

“說真的,我有點想我堂姐了,小時候除了我媽,一半時間都是她帶的我。”我道。

“想她今年過年就回家來。”

“好,爸,我挂了。”我道。

“那我繼續釣魚了哈。”

陳昂駒一直對我的出身很感興趣,聊天時總會有意無意地往家庭問題上靠。也許在他眼裏,像我這樣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女孩,整日蹲在家裏,沒幾個朋友,也沒有過多社交,看起來很不正常。

可是,梁家的孩子怎麽可能正常呢?

就拿我堂姐梁櫻來說,從小錦衣玉食,成績出類拔萃,海龜大導演,還有個會賺錢的老公,任誰看了都要眼紅,但那薄薄一層的眼紅下,究竟藏着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和辛酸?她作品裏那些窒人鼻息的殘忍和悲哀,若不是來源于她的生活,又是來源于哪裏?

我堂哥梁霁,而立之年已是宏利資本的董事長,業內看好的梁家接班人,每日經他手運轉的資金數額末尾的零根本數不過來。可又有誰知道,每當過年,梁家每個孩子都有一個饅頭那麽厚的紅包和一車的鞭炮,他卻連上席的資格都沒有。梁家那麽大,家裏長工的孩子都被派了紅包,卻唯獨沒有我堂哥的份。他大學時追林盛家的大小姐,戀愛談了一半,女方出國,直接就把他甩了。為了談戀愛這件事,也沒少被家裏長輩訓斥嘲笑。05年的春節,特地從美國趕回來的廣晶姑姑在酒席上看到我堂哥,原本笑得紅光滿面的臉立刻就拉了下來。她既沒有說過年的吉祥話,也沒有給堂哥派紅包,只是當着所有人的面,淡淡道:“小霁,你聽廣晶阿姨一句話——”姑姑甚至都沒給堂哥喊她一聲‘姑姑’的機會,而是稱自己‘廣晶阿姨’。其實,從嚴格意義上講,我也不能喊梁霁堂哥。

“小霁,你聽廣晶阿姨一句話,追女孩兒呢,不能挑自己夠不着的。否則,不管是對你自己還是對人家姑娘,都是不負責任。”

“您說的對,阿姨。”堂哥在回答這句話的時候,我注意到了他太陽穴邊暴凸的青筋。

“姐,你說這話合适嗎?到底還是個孩子。”我爹皓晖同志睨了一眼姑姑,朝我堂哥招手,道:“阿霁,來,給伯父倒杯酒,杯子空了。”

皓晖同志用他那标志的慵懶眼光瞧着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給他倒酒的堂哥,臉上那兩坨肥碩的巴掌肉慢慢綻開,他提起熊掌用力拍了拍堂哥瘦削的薄背,道:“阿霁,男人泡妞講究的是技巧,多泡幾個就熟練了。”

“淨瞎說!”二伯父梁秉乾在一旁哼了一聲,臉上卻挂着笑意。

也不知我爹從哪兒變出來一個紅包,徑直塞到堂哥的手心裏,淡淡道:“新年大吉。”

“伯父,我不能要。”堂哥推辭。

“拿着——”皓晖同志的熊掌重重蓋在堂哥手背上,順便看了一眼坐在牆角裏的雨潤叔。

“你三伯父讓你拿,你就拿着吧。”雨潤叔甕聲道。

自那以後,原本和我家并不親近的雨潤叔來我家來得勤了,堂哥也會跟着。大人在客廳抽煙喝酒聊天,我和堂哥急急端了桌上的一疊鈔票就沖去游戲城打游戲。一開始是堂哥打得好,玩了沒幾次後,我就和堂哥不分伯仲了。我記得有一天下午,堂哥在投籃三次都不中後,憤憤地喊了一聲:“我要去美國!”

我沒有說話。

“去美國需要錢,很多錢。”堂哥看了我一眼,很羨慕地說:“阿硯,我要是你就好了。我要是你,我想去哪裏就去哪裏。”

阿硯是我從前的小名。

思考了一陣後,我說:“所以這就是為什麽最近叔父和你常來我家的原因?”

“是的,你真聰明。”堂哥道。

“我爹肯定會借錢給你們家的“,我信誓旦旦地道:“我們家裏的東西太多了,我爸是懶得倒,只要他倒出去一個,你去美國的事情就有着落了。”

不多久,雨潤叔和堂哥從我家捧出去一個道光年間的瓷瓶,可是一個星期後,我又在我家看到了瓷瓶。我問我爹怎麽回事,難道堂哥又不想出國了?只見皓晖同志張開了他的熊掌,用力拍了拍我,道:“丫頭,你這輩子不用愁了,阿霁可堪大用。”

作者有話要說: 希望這章大家可以慢慢消化。

下次更新時間 3月30日早上9點~~

☆、借道

我在睡袋裏躺了一會,聽見悉悉索索的腳步聲,立刻緊緊閉住眼,側身假寐。帳門被人拉起,從腳步聲推測,既不是陳昂駒,也不是任警官,更不可能是魏延。

“啪!”一雙粗粝的手拍過我的臉頰。

“石頭,休得無禮!”元集大師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去,把我的針簾拿來。”

我聽見石頭‘呲呲’叫了兩聲,到底還是聽話地爬離了我的睡袋。

“大師——”我喊了一聲,作勢要起,“我現在看不見,也不知道你來了。”

大師壓了壓我的肩膀,道:“你躺着吧,我聽說你眼睛出了問題。我年輕的時候跟聖僧學過針灸針法,現在車隊也走不脫,我閑着也是閑着,就來看看你。”

“多謝大師。”我道。

大師給我把了把脈,又叫我伸出舌頭,瞧了一會,他嘆了口氣:“唉,現在的小姑娘,氣虛的氣虛,陰虧的陰虧,肆無忌憚地熬夜,月經不調食欲不振,吃不香睡不香,其實都是自己作的。”

說話的間隙,大師用拇指和食指輕碾着一根銀針慢慢紮進了我左耳廓外沿的經絡處。許是針頭細微,我竟察覺不到一絲痛楚。賬內一片安靜,元集大師來時燃一股檀香,他的呼吸均勻,手法細膩,袖口中透着淡淡的木蘭香氣。

元集大師一共用了二十四針,施完針,收了針簾,他拿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有看見嗎?”他問。

經過幾天的适應,已從心理上習慣眼前一片漆黑的我,竟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看到了一絲模糊的、移動着的影像。

“有一點點,不過很模糊。”我激動地道。

“慢慢來吧,眼睛的康複需要時間。”元集大師道。

約莫過了晌午,被泥石流封住的盤山公路複通了。我聽見帳篷外面乒乒乓乓的拆卸聲,想着我也不能落後,得趕快收拾起來。我半跪在帳篷裏,摸索着将東西收拾進自己的背包。背包裏的膨化零食基本已經被陳昂駒消滅得半點不剩,真想不通一四十多歲的大老爺們,怎麽就這麽能吃零食?我又往背包的夾層口袋一摸,心瞬間就涼了,原先放着的十排巧克力只剩下兩排了,再往下一摸,冷不丁觸到一個冰涼的小瓷瓶——魏延給我治傷用的消腫藥。我心底騰地冒出一股惡氣,拿起瓶子就往地上使勁一砸。

“呦呦呦,發這麽大火。”陳昂駒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他走近我,拾起了小瓷瓶,道:“這瓶子還挺結實,居然沒有碎。這東西是寶貝呀,你可要收好。”

陳昂駒把背包的拉鏈拉好,放在我肩上,又把那瓷瓶塞進了我背包的外側。我想着脖子上還挂着魏延給我的鏈子,氣不打一處來,捏住赤鯉,猛地往下一拽,生生把赤鯉墜子給拽了下來。

“你拿着!”我把墜子塞到陳昂駒手裏,“不許再給我了。”

“不想要的話,你就自己還給人家魏延,還給我做什麽?”陳昂駒把我的手一擋,又順勢将我推出了帳篷外。他将我的帳篷收起來,塞到了管師傅的車後備箱裏。他将我領到車後座上坐好,自己打開了副駕駛的車門。約莫過了半刻鐘,魏延也坐了進來。

“梁小姐,聽說你的眼睛出了問題,怎麽回事?你還好嗎?”魏延對我的病情很是關切。

怎麽回事?你問我怎麽回事?你怎麽不問問你自己?

“沒事,過一段時間就會好的。”我朝魏延笑笑,道:“我聽陳昂駒說你前幾天帶來一個小孩,叫魏凱凱還是什麽的,他跟你什麽關系呀?不會是你兒子吧?”

“小凱是我的外甥。”魏延道。

你的外甥?我的外甥還差不多吧?一個人的臉皮真可以這麽厚?

“梁小姐,我這個人啊,沒其他毛病,就是臉皮薄得很——”魏延朝我打了個響指,“我都沒結婚,我哪裏來的兒子?說出去多不好聽。”

“你外甥呢?”我問魏延。

魏延長籲了一口氣,道:“那個小家夥可愛睡覺了,在任警官的車裏睡着了,任警官會照顧好他的,你放心。”

我敢說,這一定是我人生裏最矛盾和荒誕的時刻,一個綁架犯竟然将自己綁架的兒童放在警察的車裏,讓警察代為照顧。還有比這更刺激的嗎?

自從我的眼睛失明了以後,我就一直在思考很多問題。魏延究竟是什麽人,從哪裏來,又和白馬寺有什麽關系。他将博衍養在身邊,勢必是為了修煉自己的法術,那具體是什麽法術呢?他渾身挂滿了道界,能運真火,顯然不是等閑之輩,跟着元集大師來這山中,肯定有其不可告人的目的。可我又是什麽呢?為什麽我總能招惹那些妖魔鬼怪呢?為什麽我能劃破他的道界?再退一萬步,我為幼清這樣一路冒險,真的值得嗎?我真的像魏延所說,是個愚蠢而又可悲的英雄主義者嗎?

可是,當一個英雄主義者難道不好嗎?總覺得我這世上,沒有什麽值得可惜,也沒有什麽值得珍藏,這樣無畏的人生哲學難道不好嗎?倘若每個人來到這世上都必須有要完成的使命,那麽我的使命可能就剩倆字:冒險。

一開始,我以為元集大師要上的山就是三清山,直到車開出汴州的地界,我才意識到,原來我們要上的山,在外省。車窗外的景色随着太陽落山慢慢變得混沌,我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太陽曬在我眼皮上的溫度在一點點降低。如果說失明有一件好處,那就是它令我的其他感官都異常靈敏。

“這天怎麽那麽塊就黑了。”陳昂駒嘟囔了一句,打了一聲哈欠。我按下車窗,一絲涼風襲來,竟然沒有絲毫的暑氣。

“關窗。”魏延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我摸索着,按下關窗鍵。魏延很怕冷,也許我好好利用這一點,事情還能夠有轉機。

陳昂駒用力拍了拍自己副駕駛的後背,這是他最近引起我注意和我交流的方式,“小九,還好你看不見。咱們車現在已經開在盤山公路上了。注意,我說的山,可不是三清山那種饅頭包。這他媽也忒高了,海拔得有多少米呀。”

我剛想說話,管師傅踩了一腳剎車,我的頭直接撞到了副駕駛的座椅上。

“系好安全帶。”魏延一面說,一面側身越過我,給我系上安全帶。

“今天的天氣狀況很好,照道理,應該不會有問題,除非前面出了車禍。”管師傅說話的口氣并不輕松,他下車踢了踢車胎,又打開後備箱,拿出了一個備用輪胎。

“你們在車裏等我,我去前面看看。”管師傅對着車窗喊了一聲。

“咱們不會今晚要睡在車上吧,這裏海拔那麽高,出了事故,交警的拖車上來至少也需要兩個小時。”陳昂駒擔心道。

“不會的——一般盤山公路上每隔一段路,會設一個交通卡哨,再說,今天車況好,拖車上來很方便。最怕的,就是肇事的兩個車主既不拖車也不報警,光顧着吵架了,那就真的沒完沒了了。”我道。

大約過了十五分鐘,管師傅回來了,他一聲不吭坐進了駕駛室。

陳昂駒立刻問道:“師傅,前面出什麽問題了?”

管師傅的聲音悶悶的,半響才說了一句:“今天陰兵當道,必須讓行。”

“陰兵當道——”我立刻噤聲。

所謂陰兵當道,一般發生在每年的盛夏時節。這段時間,地獄大門開放,源源不斷的陰兵從地府出動,前來抓捕那些從《往生薄》、《緣事錄》裏流竄潛逃出來的孤魂野鬼。這些陰兵有些能化成人形,扮作道士或和尚,去追趕那些流散人間的妖魖,有些則入孩童之夢,探尋鬼怪的栖身之所。四歲小兒往往擁有世間最幹淨的眼睛,通過他們,陰兵的搜尋能力可以大大提升。

我們在車裏等了約摸一個鐘頭,前頭還是一點動靜也沒有。我按捺不住,問管師傅說:“師傅,他們點煙了嗎?”

“啊?”師傅一頭霧水。

陳昂駒恍然大悟,從包裏翻出一盒香煙,道:“還是你想的周到,我這就送到前面去。”

“等等——”魏延叫住陳昂駒,遞給他另外一包香煙,道:“既然要送,就送好點的。”

陳昂駒鄙夷地‘嗤’了一聲,引得我哈哈大笑。

“你是怎麽知道陰兵借道需要點煙的?”魏延問道。

“因為我小時候見過,我爹就是這麽做的。有天晚上他到少年宮将我從興趣班接回來,車開到一條小道上,忽然引擎熄了。那條路知道的人不多,看起來像條廢棄的死路,牆壁上挂滿了青藤。我們平常也不太走,要不是為了快點去奶奶家吃飯,我爹也犯不着抄近路。我們在車裏等了一會,我爸忽然想起什麽似的,拿下耳朵後別着的煙,放在車頭點着了。我好奇,就從車上下來,剛打開車門,只覺得有馬車從我頭頂呼嘯而去,叮呤當啷作響。我爸說,那是陰兵。”

“這次的陰兵數量有點多。”管師傅的聲音辨不出喜怒,只聽到他下車的聲音。

“我也下去看看。”魏延道。

有那麽一瞬間,我不想讓魏延下車,我害怕被一個人丢在車裏,我害怕,但我的理智很快将我拉回現實。魏延是什麽人?将他留在車裏,無異于在自己身旁留了一條毒蛇。

魏延打開車門的動作忽然頓了頓,遂又猛地一聲阖上了車門,道:“有他們兩個人去就夠了,我懶得走。”

我覺得車內有點悶,道:“我想下車透透氣。”

魏延幫我打開車門,扶我下了車。

“我們附近應該就是高速護欄了吧?如果你把我從這裏推下去,那我可真就死無葬生之地了。”我道。

魏延哈哈大笑,“我傻啊?我現在把你從這裏推下去,我豈不成了最大的嫌疑人。殺人的辦法有千百種,也只有你會拿根樹枝指着我的心髒。”

“博衍你必須還給我。”我低聲道。

“為什麽?”魏延道。

“因為他是我堂姐的孩子,我們梁家的孩子。我不管你想要修煉什麽法術,這個孩子不行。”我道。

“聽你的口氣,這個孩子不行,難道其他孩子就行了?梁九,你的英雄主義到哪裏去了?”魏延巧言善辯,我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其他的孩子也不行。”我悶悶道。

“我只是順手撿了個孩子,碰巧他是你們梁家的,但這不能成為你把他要回去的理由。”魏延道。

“魏延,我知道你法力無邊,我也鬥不過你。萬一我把你惹怒了,你随便給梁家下個什麽咒,我梁家百年的基業就沒有了。所以,你有什麽要求你盡管提。”我道。

“原來你怕我。哈哈哈哈哈——”魏延的笑聲在四面寂靜的盤山公路上幽幽響起。

“是的,我怕你。”我承認。

“既然你怕我——那你為什麽還妄圖要殺了我!”魏延欺近我,溫熱的鼻息噴在我的臉頰上,用一種異常危險的聲音在我耳邊道:“我不論提什麽要求,你都能滿足嗎?”

“要多少錢,你說。”我道。

魏延哼了一聲,道:“你想用錢來解決問題,未免也太小看我了。”

我正要說話,只覺頭頂猛然掀起一陣巨響,馬車聲叮當作響,車輪帶起的疾風将我的發絲吹成一張紙,緊緊貼在臉頰上。不斷有東西從天空上飄下來,落在我的頭發上、我的衣襟上,我拿手去摸,微微有些燙——是未燒完的紙錢。

冥車經過時,我聽到了清晰的烈馬嘶鳴聲。我在心裏數着數,總共經過了四十九輛冥車。

“還沒完,還有五輛沒過去。”魏延在一道。

“什麽?”我驚訝。

“回到剛才的話題,梁九,只要你把你家的寶匣給我,我就把梁博衍還給你。”魏延靜靜道。

作者有話要說: 下次更新時間 4月6日 早晨9時

☆、寶匣

魏延有一雙骨節修長的手,指甲蓋透着淡淡的粉紅色。我雖看不見他的模樣,可他纖塵不染的手卻深深烙在了我的腦海裏。

“寶匣可不是能随便易主的東西。就算我給了你,它也不是你的。”我靜靜道。

“是不是我的,不需要你來說,你只需要把東西給我。”魏延道。

我哈哈大笑兩聲,道:“魏延,你在我這兒的算盤未免打得也太好了,先是從我這兒偷去了你母親的救命稻草,接着又想拿孩子的命來換我家的寶匣。好處都讓你給占去了,那我吃什麽?”

“我很好奇,你是怎麽知道我母親病了的?”魏延鮮有地露出疑惑。

“因為我喜歡讀書啊——”我淡淡道,“像你這樣出來行走江湖,修仙煉丹,報應一般都會還到身邊的親人身上。你當時那麽着急,想必是至親之人出了事,不是妹妹就是母親。”

“你從哪兒看出來我着急了?”魏延道。

“我還沒進白馬寺的殿門,你已經在大雄寶殿屋頂的飛檐上坐着等我了”,我靜靜道,“元集大師一敲鼓,我的眼淚根本止不住,而陳昂駒則心痛難忍,放松了一切警惕。起初我以為是元集大師的鼓聲太具力量,使得我和陳昂駒都受到了極大的感染,與普通游客一般受洗,跪倒在他的鼓聲之下。爾後你拿着龜向我詢問放生池的所在,我才知道,逃是逃不過了。

魏延輕笑了一聲,算是同意,又問道:“為什麽你認為出事的一定是我的妹妹或母親,萬一是我的女兒呢?”

“你前面自己不是說了嗎,你那麽年輕不可能有孩子,”我輕哼,“再說了,你覺得你這輩子會有孩子嗎?修仙煉丹之人,清心寡欲,六根清淨,就算你真的想要,老天爺也不一定會讓你生啊。”

“還有”,我頓了頓,“半山腰那個想擄我的老妪估計是小福扮的吧?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拿我母親的容相來魇我,這麽缺德的事,你也幹得出?”

魏延明顯停頓了一下,半響才道:“我可沒吩咐過小福去擄你。”

“吩沒吩咐過都一樣”,我淡淡道,“你的這些個美姬對我,可都是殺雞取卵的心啊。我能在你眼皮子底下活到今天,已經算是老天爺開眼。”

“我從沒想過要殺你。”魏延靜靜道,繼而輕哼,“是你想要殺我。”

“都什麽時候了,又不是舊社會,嘴上說要殺就真殺了。我只不過是當時腦海中劃過的一個念頭而已——”我低低道,“僅僅一個念頭而已,你卻直接把我弄瞎了。你這樣的行事方式,依我看,那些本來對你沒有殺心的,現在可能都真有了。”

我與魏延正說着話,只聽‘砰’地一聲巨響,有什麽東西狠狠砸到了車門上。我吓得連連往後退了兩步,魏延一把拉住我,道:“你在這裏站着,別動,我去看看。”

我的眼睛看不見,只聞耳旁風聲陣陣。盛夏的夜晚,我竟聽不到一聲蟬鳴。氣溫仿佛一下子降低了十度,我心下戚戚,僵直身子站着。

“啪——”

一件什物正正砸中了我的腦門,引得我額頭一陣發麻。

“快撿起來,拿着!”不遠處傳來魏延的呼喊聲。我慌忙彎腰,手在冰涼的柏

第 10 章 須知少年淩雲志(一)

須知少年淩雲志(一)

眼前反轉的太快不由得讓一旁看戲的商竹藥腦海中多了幾分深思。

林浔說瑛娘死于屍僵病,那麽眼前的又是何人?

商竹藥沒有見過瑛娘,但在城主府內瞥見過瑛娘的畫像。

和眼前的女子像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城主也是一瞬的失神,反應過來的他,立刻矢口否認,“不、你不可能會是她,不可能!”

相榆從自己的香囊裏掏出了一把瓜子,給周圍的幾人分了分。

她磕了顆瓜子,“這還真挺像那麽回事的。”相榆低聲評價。

無論是恰當好處落下的淚,還是女主人公深情的對望,和日記裏的描寫都對上了。

幾分鐘前,北冥韻帶着宋溫和瑛娘出來不久,就收到了苗淼的傳信,回到門口的海棠林。

學霸北冥韻和宋溫二人,光速消化了日記後,給瑛娘簡單介紹了現在的情況。

想起北冥韻對自己說的,恭喜你,你要拯救一下天下蒼生了,瑛娘不由得心頭一熱。

不同于一旁虐戀情深的氛圍,相榆她們這邊已經開始歲月靜好了。

在此等重要劇情面前,雲淡風輕的,相榆又磕了口瓜子,“正式介紹一下,劍宗掌門弟子,蘇榆。”少女張了張乖軟的娃娃臉,此時微笑的樣子讓人如沐春風,怎麽看都像是一個小天使。

然而見過相榆真實面貌的幾人,都有一個共同的想法,此人白切黑,惹不起。

“我叫苗淼,叫我三水就可以。”一身火紅的女子撩了撩自己高馬尾,笑容明媚大方,“我來自南明國。”

“我家中排行老四,叫北冥韻。”

清冷的女子恢複了平日正經的模樣,但可惜北冥韻中二的形象已經t在相榆的腦海裏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

“王廉,劍宗弟子。”王廉說完也是一笑,本來老實的面容平添幾分憨厚。

宋溫最後才不緊不慢的介紹自己,不過比起介紹,宋溫更像是……

“我叫宋溫,字知,大家以後上神藥谷看病報我名字,免一半醫藥費,找我看病,免費,童叟無欺,歡迎大家推薦親朋好友找我看病。”

說完,銀發少年文靜的笑了笑。

相榆在內心點頭,果然更像是推銷自己呢。

如果要是宋溫活在現代的話,一定就是那種在某寶上賣自己的奇葩。

詞相榆都幫宋溫想好了。

親親,醫療服務了解一下,不要錢哦。

為什麽會有一股子詐騙的味道,好怪。

介紹完後,相榆這才把目光移回了主戰場上,不同于故事結尾壞人痛哭落淚,眼前的林浔鎮靜的可怕。

反應過來的他,面對瑛娘所說的任何話都無動于衷,不承認,不否認,不作為。

許是瑛娘那張太過相似的臉龐,導致林浔也下不去手攻擊對方。

但是,林浔顯然已經沒有什麽耐心再和瑛娘交涉了,眼見林浔一個健步上前,瑛娘慌亂間害怕得閉上眼睛。

不想,林浔的掌心打在了一層看不見的屏障上,與此同時,北冥韻站起來,食指和中指并攏,放在眉心前面,“陣,開!”

金光乍現,瑛娘腳下金盤運轉,原來是北冥韻提早料到林浔可能對瑛娘出手,早就在她身上設好了陣法。

“到此為止吧,林城主。”開口的是銀發的少年,他銀色的發絲被風吹起,紅色瑪瑙石和白色珍珠相撞發出輕靈的聲音。

他水藍色的眸子彎起,平穩而又冷靜的看向林浔,不經意間帶上了幾分醫者悲憫天下的慈悲,“金藺城的悲劇不要發生第二次了。”

“放屁你們幾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孩子懂些什麽!”

林浔氣笑道,“你們別以為找個冒牌貨跟我對峙就多了幾分底氣。”

林浔态度堅決是打算什麽都不肯說了。

宋溫還想開口,就被苗淼攔住,“算了,溫溫,我跟你說過了,有時候武力要有效的多。”

林浔是個書生不假,商竹藥眉頭微蹙,這幾年在他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他方才察覺到林浔身上爆發出的靈力竟然已經接近元嬰。

“我把城主府刻意搬到這般人煙稀少的地方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讓發現我秘密的人,悄無聲息的消失在這個世上。你們還真是——年少輕狂呢。”

苗淼不慫,直言道,“別廢話,你盡管放馬過來就是,本小姐正愁最近沒有什麽刺激的事。”

既然尋求刺激,那就要貫徹到底喽。

不愧是你,苗大小姐。

此時,相榆看向看戲的商竹藥,她不知為何,總覺得哪裏不太對勁。

幾秒後,她豁然開朗,對呀,這種時候應該是男主出來拯救蒼生的重要時刻了。

怎麽可以把這種高光情節給男二來展現呢。

她算準計劃,立馬大吼道,“林城主你少得意了,你連我小師叔的半根手指都打不過還敢在我們這裏叫嚣,可笑至極,打我們多沒本事啊,你要是想比試就找我們小師叔,看他把你打個落花流水!”

在一旁看戲的商竹藥:……

他剛對上對面少女的微笑,還沒開口,下一秒,就聽對面傳來少女的吶喊聲,“師叔勇敢飛,有事自己背!”

呵,商竹藥一個沒控制住,旁邊的牆直接倒了一片。

欠抽的師侄現在掐死還來得及嗎?

相榆滿意的看着燃氣鬥志的商竹藥,果然男主就是少年熱血番永遠滴神!

可是……相榆瞧着這個方向是不是不太對啊——

男主不應該朝反派走去嗎,他怎麽朝我這邊走過來了喂!

相榆被人從身後拍了一下肩,回頭,是王廉,“小師妹喜歡什麽顏色的棺材,你放心這點要求你王師兄還是會努力幫你實現的。”

相榆:……

少年郎白玉的衣袍,青白色的發帶服帖垂下,每往前一步,一股強大的靈力威壓靠近,這就是,來自化神期的壓迫嗎?

反派林浔知趣的往後退了幾步,別說相榆怕了,他也怕。

少年茶色的眼眸恍若清晨的山茶花,漂亮是漂亮,如果此刻不是不怒反笑就更好看了,本來就白的皮膚,在身穿白色衣服的前提下,反倒襯得他氣質如玉,風光霁月。

人間月,人間妄想這些詞擺在商竹藥身上都不過分。

可是此刻,相榆沒有心情欣賞,只想裝死。

“那個小師叔,你是不知道小師妹一醒過來就嚷嚷着要找你。”王廉咽了一大口口水,見商竹藥神色維持平靜,這才往下陳述,“她身上受了重傷你也知道有多重,可是縱然冒着傷口裂開的疼痛也要來尋你,這,這等心意難道還不足以說明嗎?”

商竹藥餘光一掃,少女的傷口果然又是裂開了,衣服上映出的血痕讓他心中不爽了一瞬,他沒再多說話,從口袋裏先扔出一顆丹藥給相榆,“止血的。”

相榆看着手心的丹藥沒有猶豫就吞了下去,“不怕我給你的是毒藥?”商竹藥似笑非笑的問道。

相榆眨了眨眼睛,“小師叔想要殺我,何苦用這種劣質的方法殺我,只要你想,我很容易就會死不是嗎?”少女狡黠的笑容讓商竹藥煩心的很。

一個兩個的都不給自己省心。

商竹藥處理完自己的師侄,轉過身,看向林浔,不冷不淡的扔下一句話。

“林浔,那杯水我沒喝。”

商竹藥輕飄飄的話,林浔卻是氣瘋了,“所以你擱這,跟我裝了半天就是在玩我!?”

二十出頭和同齡人拉開兩個境界差距的劍宗小師叔,商竹藥?

宋溫看向少年意氣風發的姿态,內心某些隐秘的不願回憶的記憶湧上心頭。

好像有些人天生就站在陽光之中受人敬仰崇拜,而有些人就只能在不起眼的角落裏茍且偷生。

有人順風順水,天之驕子。

有人一事無成,泯于衆人。

滄溟劍出鞘,勝負已分。

有商竹藥加入的戰局,勝利得過于輕松。

這時,前來尋找北冥韻的弟子在破敗的門前躊躇了好幾秒,才踏入門來,一眼就看見了施陣的北冥韻。

喜色跳上眉梢,“公主,我們可找到你啦!”

北冥韻收起陣法,這才驟然想起,今天是仙門大比的複賽!

她和苗淼都有比賽要比!

于是,她和苗淼跟着前來尋找的弟子急匆匆的駕着劍就走了。

留下的王廉還置身事外,不明白怎麽一個兩個走得那麽匆忙,直到相榆想起,“王師兄你今日不是要去參加複賽嗎,你不走嗎?”

下一秒,王廉以百米沖刺的速度沖了出去。

相榆受了重傷未痊愈,宋溫看着又就是個文弱的大夫。

商竹藥把林浔敲暈給綁起來後,這才看向躲在相榆身後那張擁有和瑛娘相似臉龐的女子,“發生了什麽,你到底是誰?”

“以及你知道些什麽?”

海棠花瓣散落一地,空氣悶沉了許久,天空雷聲轟鳴,一時竟是要下雨了。

瑛娘擡起眸,露出了一個詭異的微笑。

“我叫瑛娘。”

第 11 章 ☆、因為愛

白巧兒想起來先前和宋遇一起過年的場景。

她們去柳齋坊點了一大桌的菜,一邊看着下面的戲臺子一邊吃着飯菜。

宋遇總是會很耐心地挑着菜,白巧兒喜歡吃肉,宋遇就把剩下的香菜吃掉。他擡手還會倒杯水給看得正入迷的白巧兒。

白巧兒則是目不轉睛地盯着話臺子。聽到那位男子悲傷地說道:

“看過慌慌張張,匆匆忙忙,變了樣,我還是一樣,在蒼生中找你的臉龐……”

白巧兒疑惑地問道:“為什麽這個書生要到處找那個女子啊?

“因為愛。”

那時白巧兒不懂愛,不明白情愛到底是什麽能讓人甘之如饴的東西。她只是點了點頭,然後對着宋遇說道:“那我要是走丢了,宋遇你會來找我嗎?”

宋遇的回答已記不清了,但他說絕對不會忘了巧兒。

白巧兒想着想着,凍了個哆嗦。

她後來才知道,原來大公子宋遇是讨厭香菜的。

她後來,在蒼生中找宋遇的臉龐……

她反側過身,剛想閉上眼想想宋遇,就被一陣聒噪打擾。

“林生!那只狐貍在你家啊。”

白巧兒皺起眉頭剛想擡頭看看是哪個吵人的家夥,就突然被一只手摁住頭,使勁揉搓了下。可惡!

意之滿足地收回手去,在椅子上坐下,對着剛進門的寒林生喊道:“喂!林生!你家狐貍怎麽這麽兇啊,它瞪我!”

明明是那個家夥動手動腳。白巧兒心下無語,伸了個懶腰正要起身又被經過的寒林生抱了滿懷。

“小狐貍是我在山中從捕獸夾下救出來的,不是寒某家中養的。”

寒林生輕輕地撫摸着白狐的毛仔細檢查傷口,他皺起了眉頭:“不要再亂跑了,傷口會裂開的。”語氣中帶了些責備。像羽毛一樣撓在白巧兒的心。她把頭埋在前爪前低唔了幾聲。像是在答應他的話。

意之坐在旁邊眼巴巴地看着他們人狐的互動,覺得自己似乎有些多餘,他開口打破這個關系:“林生,給小狐貍取個名字吧。”

白巧兒不以為意。反正他不是宋遇,白巧兒想着。她沒必要期待這個心有所屬的寒林生會給自己取什麽名字。

倒是寒林生,認真地端詳了很久,他将白狐抱到了桌上。想了半天。

就在白巧兒和意之都認為他不會再開口時。一句輕飄飄的話刺激到白巧兒的心。

“巧兒。”

“你叫巧兒如何?”寒林生看着白狐淡淡地笑着,喚這名字時眼中還透出真實的笑意。

第 13 章 雞飛狗跳

“沒事,沒事。破財免災,破財免災!”劉瑤好心安慰。

樓主瞅她一眼,“不,惡靈退散!”

劉瑤吃吃的笑,忍俊不禁的轉向女老板道:“不是,之夏你在哪撿這麽個人才?”

女老板看着她,慢悠悠吐出三個字,“派出所。”

好嘛,樓主一聽這仨字兒,胃疼,腿肚子抽了個筋。

劉瑤一翻眼,“你少來。我說,要不商量商量,你讓給我?”她扭頭看着樓主,“小啓,你跳槽來姐姐公司吧,這好我這也缺個助理。之夏給你多少薪水,我給你翻倍。行不?”頓了頓,故意看着女老板道:“你看你老板天天冷冰冰的,你也不怕凍着!”

樓主看了看她,心想這還沒吃火鍋呢,你就拿我開涮了。點火也不帶這麽點的,坑人。

劉瑤又添亂,“沒事,你不用怕她。我給你撐腰!”

樓主掃了眼不為所動的女老板,尴尬道:“我在這挺好的。”

“哪裏好?”

“……”

我今天才上班第一天,我哪知道哪裏好!把視線投向女老板,你這魯冰花真不留我?

“不許眉目傳情。”劉瑤笑眯眯地伸出手在中間一擋。

樓主無助地撓了撓額頭,好心塞。

“她底薪八千。”王之夏終于開口了。

“……你騙人!”

王之夏似笑非笑,不再做聲。

“你說!”劉瑤拍了拍樓主肩膀。

“嗯。”樓主用力點點頭,表示站在女老板這一邊。

“嗯是什麽呀?”

“沒騙你。”快!一萬六挖我跳槽!

“……”

劉瑤“啧”了兩聲,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看着樓主,滿眼的不争氣。

“你說你護着她幹嘛!”

“我是她小姑。”

撸主默默地看着她們兩個,明明是你們之間的秀恩愛,為什麽把我夾在中間受罪。低頭看了眼衣服,水還沒晾好,于是擡頭對着她們。

“你們等下還有事情沒?”指了指自己衣服,抱歉道:“我可能還要再等一下。如果你們有事情忙,可以先走。”

“沒事。”女老板又是兩個字。

“我下午也沒什麽重要事,不過等下得回去一趟。”她看了看時間,“這樣吧,晚上一起吃飯。”

“呃!”樓主連忙拒絕,“不用了,我——”

話還沒說完,電話又響,順着桌面一看,又是王鈣鈣。這王佳明怎麽回事,是不是挨罵沒夠?還敢打過來!結果劉瑤到好,她挨我旁邊坐着,目光正巧掃到就順嘴疑惑嘀咕出來了。

“王鈣鈣?”

樓主笑道:“嗯。我先接一下。”接起電話,“怎麽了?”

“小啓,回公司了麽?”

“沒呢,怎麽了?”

“我小姑在你旁邊嗎?”

“在。有事說事。”餘光瞟了眼小姑。

王佳明跟電話那邊支支吾吾的,也不知道別扭什麽,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什麽時候回公司?我接你下班吧。”

“你接我下班做什麽?吃鹹着了?”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哎哎哎,你看你這人,什麽态度!”他還不樂意了,“你第一天上班,請你吃個飯慰問慰問你還不行!”

樓主在毛絨絨的仙人球上摸了摸,碰着那個柔軟的小刺,碰了碰,“不吃。”我缺你慰問!

“楊小啓!”

這孫子一氣急敗壞的嚷嚷上,準是惱羞成怒沒好事的前兆。樓主把電話從耳朵邊離了離,免得震聾耳膜。

“佳明?”女老板自對面眉眼望着我輕聲詢問。

樓主眨眼點頭,這邊還聽着王鈣鈣不停噼裏啪啦。

王之夏隔着桌子把左手伸向樓主眼前。那修長的手指,軟嫩的手心還有細長的腕子。

日光的照耀下,那白皙的手腕近乎透明的顯露出靜脈的顏色。要多好看就有多漂亮。樓主不動聲色的打量着,有點挪不開眼。秉承着多看一眼是一眼的精神心想着不知道摸在手裏是什麽感覺,肯定倍兒爽!

所以說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樓主不知道是要感謝劉瑤還是感謝劉瑤了。但不排除是她想調戲王之夏。當時樓主右手接電話,劉瑤挨着左側,所以是這位彪悍的女子抓起了樓主的左手放在了女老板的手心裏。

那一瞬間,兩個各自為立的溫度互相碰觸,帶來的感覺……真的是難以用語言文字來形容。好似兩顆心跳到了同一個段位,在呼吸同一個頻率。

當然,最理想的狀态合着該是兩個人有默契的互相握着對方的手,來個深情對望什麽的。但是樓主告訴你們,事實不是這樣子的!當時的情況很混亂,有點雞飛狗跳的節奏。芒果冰沙倒了,手機也摔地上了,腦袋撞桌子兩次,彎腰一次起身一次。半個咖啡廳都在看樓主這桌的鄉村大合唱。

服務生收拾了被弄的畫了地圖的桌子。女老板看着樓主的目光好像有點那麽無奈,如果樓主沒看錯的話。劉瑤幫着樓主忙前忙後的,也不知道她瞎忙什麽,手忙腳亂嘴裏直念叨着,“你看你這孩子!哎——你看你這孩子!”反反複複的就這麽兩句。

“你吓我幹嘛!”樓主抱着腦袋眼圈都紅了,疼的怒目圓睜。

“來,給我看看。”劉瑤伸爪子就揉過來。

樓主到抽冷氣,“疼!疼!你輕點!”

“我沒使勁!”

“沒使勁怎麽疼!能不能溫柔點!”

“我哪不溫柔了!”

“疼!”感覺被這女人冷不丁下了個狠手,“你能不能體貼點!”

“我哪不體貼了!也不知道誰剛才眼睛都看直了!”

“疼!我有手控不行啊!”

“來,你出來。”劉瑤把樓主拉出座位。樓主被她十分溫柔體貼的按在了對面女老板的身邊,然後又十分“溫柔”的拍了拍樓主的肩膀,語重心長道:“坐好。我給你找了個即溫柔又體貼的伺候你。”

樓主看了看女老板又瞅了瞅劉瑤,心說你不帶這麽開玩笑的,不好!這明明就是一移動制冷空調!不僅人冷,小手都是涼的!

“我看看。”女老板的話簡潔利落。

“啊不用了,沒事。”樓主往後躲了躲,哪敢麻煩大老板。

女老板皺了皺眉,瞥了樓主一眼,“別動。”

說話間,她的手已經探了上來,涼涼的觸感,柔柔軟軟的力道。如此之近的距離,她身上有着幽幽冷清的香,樓主保持着三個不敢原則——不敢用力呼吸不敢咽口水不敢動。

“很疼麽?”

“不會。”

女老板一邊輕輕揉一邊轉頭對劉瑤道:“都腫了,要不去醫院看看吧。”

“我看不用。你一揉就立馬不疼了。”

樓主立馬瞪她,“那是你下手重!”

王佳明又來電,樓主早把跟他通電話這事忘腦後了。

“不是楊小啓你幹嘛呢你?你摔跟頭掉坑裏了?”

你才掉坑裏!“我看坑裏有倆雞蛋,像是你下的。”

“……你蛋才掉了!”

“……”蛋,掉了?哦,原來還有這個意思。“我沒蛋。”

“疼!”撸主覺得女老板的手勁一下子加重了點,于是不滿地看着她。

女老板瞥了樓主一眼,哎喲喂,這欲語還休的樣子簡直風情萬種(樓主腦補的!),那好看的唇形就近在咫尺,樓主覺得樓主嘴巴裏的唾液有些不受控制。

“電話給我。”

“哦。”

在看着她對電話說了句“佳明,是我。”的時候,樓主終于放心咽口水了,悄悄松了口氣。這女人,以後還是跟她保持距離的好些。太危險!

“你找楊啓什麽事情?……你媽媽今天給你打電話了麽?……嗯,我知道了。這樣吧,她現在跟我在一起,晚上準備一起吃飯……不用,等商量好吃什麽,我會把地址發給你。你直接過來……好,再見。”

“想吃什麽?”她把手機還我,“你先想想。我出去有點事情,等下回來。劉瑤,你陪楊啓先坐一下。”

哎,那背影優美的窈窕曲線,甭提了。

第 5 章 節

第 5 章節

回道。

嗯。他好像也沒有繼續問下去的打算,沉默了下去。

其實我有的。

真的。

真的真的。

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

……

…………

……………………

我喜歡你。

我是真的喜歡你。

怎麽辦。

我好像已經沒有當初向你開口要求身體補償那般有勇氣同你說出這四個字。

像失聲了一般。

也或許是麥芽糖惡意地黏住了我的牙齒。

總之好想對你說又不敢說但是真的好想好想同你告白,你接不接受呢接不接受呢接受的話你就別和那女人複婚了好嗎?想哭着求你答應。

從十三樓往下看,車水馬龍。

此時明明是初夏,空氣卻像深冬一樣讓我覺得寒冷。

我張開貼着褲兜的手掌,微微攥了攥麻痹的手指。

然後,

從褲兜裏掏出一把鋒利的匕首。

他似乎是注意到這過久的沉默有些讓人尴尬。

他轉首,卻在這一瞬間,眼前忽然劃過一道鋒利的刀光。

接着,他聽見了鮮血向外噴湧而出的聲音。

他身體沒來由地有些眩暈,站不穩。

他呆呆地望着右腿全被鮮血染紅的我。

他吓了一大跳,恍然回過神來,立即跳了過來想要奪掉我緊攥在手上的匕首。

而就在争奪間,我沒有站穩一個不小心迅速地從樓梯上滾了下去,以非常快的速度一直跌到了客廳。

而到底是我不小心呢還是真的不小心呢。

老實說,背部與樓梯地板相撞的時候很痛,三步并作兩步踏上階梯的他并沒有及時拉住我,而當滿面驚愕的他從六級階梯上跳下來的時候,我的下半身已經全部是血昏在了地上。

噢,當然,這是事後她跟我說的。

(九)

做完手術兩天後。

我躺在病床上,他站起身替我掖了掖被角。

從床頭櫃上慰問品中拿出一個蘋果,用眼神問我要不要吃。

我搖頭,抿了抿唇。

他會意。

站起身,從水壺裏倒了一杯開水,輕輕地朝滾燙的水杯裏面吹了吹。

我怕痛,也怕燙。

他慢慢地将開水吹涼了,端到我床前,扶我坐起身,看着我一口一口慢慢地喝下。

然後在床前坐了下來。

本想抽煙,他剛拿出一根煙便想起病房裏不能抽煙,悻悻然放棄了。

他灰色的眼睛無神地盯着面色蒼白的我,抿了抿唇,開口說,你是故意的吧。

是。我咧了咧嘴,想笑給他看,可惜下半身的痛卻折磨得我根本無法扯動嘴角。

所以,你為什麽不說出來?他又問。

他的意思是問我若是不希望他和她複婚,怎不說出來。

不想說。我側了側身,咬了咬下唇做出一副委屈的樣子。

沉默。

許久許久後,我聽見他輕嘆了口氣,像無奈,像惋惜,又有着說不出的寂寞。

我轉過臉,直直地盯着他,語氣從未有過的認真地問,你喜不喜歡我。

喜歡。他回答得果斷,卻又殘酷地補了一句,你是我兒子我怎麽不喜歡。

你真好笑。我譏諷地斜了他一眼,随即閉上眼不再看他。

有點難過,但又好像沒有意料中那般難過。

你先出去,我有話同他說。

不知何時站在病房門口的她對橘卿說。橘卿扯了扯唇角,沒有說話,靜默了幾秒,最後還是收拾了一下床頭櫃上的東西,然後又替我掖了掖被角,經過她的時候,眼神很有深意地瞥了她幾眼,眼中似乎有着幾絲……警告的意味。

她走到床前,居高臨下地盯着我。

我被她直直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舒服,咂了咂舌,不耐地将臉轉到了床的裏側。

但卻能感受到,她毫無神色的眼神一直注視着我毫無血色的面孔與包紮得很肥的雙腿。

你輸了。沉默了好一陣,她忽然開口道。

你什麽意思。

你以為這樣我和他就不會複婚了嗎?

……所以?

痛嗎。

并不。

那你算是賺到了呢。

複婚并不是我和他兩人的意思,當然我不否認這其中也有我和他的一點意思。

我爸發現了我和他離婚的事。

這事瞞了這麽些年他還是發現了。

當年我們倆結婚本就是沖着各家的家産去的,現在被發現了說是會影響到兩家關系,唔說得明白一點我和他複婚都是沖着錢去的,當然我也不否認我對于現在的他還是稍微有那麽一點點好感的。

所以,你當你是哪個?

以為因為你是他兒子他才會回來找你和我複婚嗎?別逗了。

不過,就算是複婚,也長久不了。

拿了錢然後分道揚镳各自逍遙去這才是我與他商量出來的結果。

所以,你輸了。

她靜默了一下,又故作苦惱卻又有些愉悅地說,嗯……實在是氣不過的話,我不會阻止你從這裏跳下去。

說着她伸出纖長手指,動作潇灑地指了指她背對着的窗戶。

我微微張開眼,神色嘲諷地盯着她,終是沒有開口說話。

說完了吧?你可以滾出去了。

我眯了眯眼,側過身,下着逐客令。

複婚手續一個星期後我會和他去辦。

出去記得把門帶上。

啊,一個星期後你估計也正在醫院吧。

……忽然不想再說話。

不過沒關系,等辦好了我會給你看本的。

我忽然轉過身,直直地盯着她,在沉默得教人窒息的氣氛裏,我開口說,我一定會和他在一起的。語氣堅定,我自己覺着都有着滲人。

噢。她聳了聳肩,一副聽了一個天大笑話的表情。

……

…………

好吵。

恍惚着側躺在枕頭上輕輕閉上眼。

“為什麽現在才會想起來要補償我。”

“你是我兒子。”

我将臉埋在枕頭裏,吃吃地笑出了聲。

尖銳的指甲掐了掐太陽穴,頓時一陣痛感襲來。

捂住肚子,微微回過神。

曾經同他說過的話語一句句從耳畔飛過,躺在他身下發出的粗重喘息聲在腦內隐隐作響。

她說的……

是真的吧。

其實是不是真的與我又有何關系呢……

他說過喜歡我,即使不是戀人的喜歡。

對哦。

他喜歡我。

既然這樣的話誰會想死呢。

我說過,我一定會和他在一起的。

好困。

他還會再來嗎?

如果不來的話,我一定會和他生氣的……

說起來,會不會變成殘廢呢我。

伸出手掌,兩手使勁地掐了掐包紮着的膝蓋,直至痛得整個人狂冒冷汗。

刺痛刺痛的,卻又覺得很是舒服。

輕輕側過了身,兩眼發黑,大腦昏昏沉沉的。

如果再摔一次的話會不會死掉。

是不是我傷得不夠重他才沒想過留下來。

是不是我說得不夠直白,他才沒将我的喜歡放在過心上……

下意識地想哭。

雙腿根本使不上力。

兩手撐

第 11 章 宿主勇敢飛,出事自己背

第11章 宿主勇敢飛,出事自己背

【宿主,你快醒醒!】系統54188在腦子裏着急喊叫,【反派出事了!】

隋緣揉了揉腦袋,被這一陣陣聲音吵得煩躁,【閉嘴,再亂叫,我就把腦子砍了,然後扔垃圾桶!】

系統一時間沉默,不知道說些什麽。

眼看自家宿主還在昏睡,而面板上的畫面中,反派已經被綁住了。心裏好像盤聚了一團火,又熱又急。

咬了咬牙,54188花了大量積分,從系統商城裏兌換了一個外觀。一道光芒閃過,容顏精致的美少年站在隋緣床前。

隋緣睡得四叉八仰,嘴邊還有可疑的液體,看起來舒适極了。54188站立着,猶豫着,掙紮着,最後還是伸出手。

“啪啪啪!”

隋緣眼睛睜開一條縫。

“啪啪啪!”

隋緣覺得眼冒金星。

“啪啪啪!”

隋緣見到了他太奶。

“艹!”隋緣罵了一聲,從床上爬起來,一躍而起将系統壓在身下,上去就是哐哐亂揍,“別以為你披了張人皮,就能爬到老子上頭!”

拳頭如流星落下,幾分鐘後,一人一系統各自頂着一張豬頭臉,嗷嗷得哭。一個哭新買的外觀還沒仔細看,就成了豬頭;一個哭,自己就是睡了一個覺,就變成了豬。

“別哭了,嗚嗚嗚,反派出事情了。”系統抽噎着,紅腫的臉看不清楚本來面容。

“你啥時候回來的,之前走到時候,為什麽不給我說一聲?”隋緣捂着自己的臉,剛拿下來,就是兩個紅紅的巴掌印。

“之前去升級了,沒來得及跟你說。”系統嘤嘤嘤,“你力氣好大,我都沒下死手。”才怪。

公報私仇的機會,怎麽可能放過?

看到隋緣臉上的巴掌印,系統覺得自己好多了。這錢沒白花,真過瘾!

“我也沒下死手,是你的這局身體太弱了。”隋緣看了一眼發紅的拳頭,悄悄藏起來。

你沒下死手,騙鬼呢?還好他下了死手。

系統:宿主這個壞東西,可惜它的臉,嗚嗚嗚。

隋緣:系統這狗東西。

反派:你們還記得危險之中的我麽?

“這房間是不是有點空?”隋緣掃視一拳房間,若有所感。

系統被提醒,才想到正事,“少了反派呀!反派現在很危險,他快噶了。他要是噶了,這個世界就沒了,宿主你也會死呀!”

反派:難得你們還記着我。

隋緣這才想起來,原來反派還沒回來……等等!

“反派死,我也死?!”他大驚。

系統嗚嗚咽咽點頭。

隋緣坐不住了,拽起系統的衣領子,就往窗戶的方向拖,“兒,走,跟爹去救你哥去!”、

系統眨了眨眼睛,反應過來,“宿主,我有名字,五十!”

“54188?”隋緣回頭叫了一聲。

系統開心,“這也可以。”

“我是你爸爸。”

“……”系統想哭。

怪不得之前別的系統叫起它時,臉上總是挂着神秘兮兮的笑容。

合着是在占它便宜呢!

“宿主!”系統在做最後的乞求。

“再不走,反派就死了,你當孫子也沒用了。”隋緣不為所動,推開窗口。

“走走走!”

系統站起來,重新化成光點,進入随緣的腦子中,

“我已經将身份信息導入了這個世界,在別人眼中,我是Z大的交流生,住在你隔壁。”臨走前,系統想起一件事情,與隋緣交代,“我的名字是五十,別忘了。”

“放心吧,54188。”

“閉嘴!”五十現在不想聽到這個序號。

“好咧,54188。”隋緣賤兮兮。

五十:……

它的手好癢呀,好像揍宿主呀!

可惜現在還不能動手。

跳窗之前,隋緣忽然想起一件事情,跑去了宿管阿姨的門前,敲門等了一會,宿管阿姨披頭散發地開門,臉上帶着被打擾的惱意。

“邬江回來了嗎?”

“哦,是你呀,他打電話來,說今晚要待在醫院,已經給輔導員說過了。”

宿管阿姨凝目想了半天,才記起隋緣,打了個哈欠回他。

“好的。”

隋緣了解情況之後,返回房間,然後鑽出窗戶。他的房間在二樓,所幸沒有栅欄,中間是封閉的玻璃,而兩邊留有狹小窗戶便于通風。他便是從兩側窗戶內,鑽出去,并跳到窗臺上。

夜色昏暗,隐約能看清下面停着一輛垃圾車,上面堆疊了滿滿的垃圾,惡臭正順着風往鼻孔內鑽。

隋緣有些猶豫了。

【勇敢牛牛,不怕困難!宿主勇敢飛,有事自己背!】五十揮舞小旗子,給宿主加油。

【閉嘴!】隋緣恨恨,沒用的廢物,就知道詛咒他。

【诶,宿主,我們為什麽不報警呀?】

【笨!報了警,那我該怎麽跟警察解釋呢?解釋我待在學校,如何了解外面的情況,為什麽邬江不報警。】

五十啞口無言。

與此同時,隋緣閉上眼,捏住鼻子跳下去。

幾分鐘後,他從垃圾裏鑽出來,渾身腥臭,俨然成了垃圾。之後,他跑到學校欄杆旁,手腳并用,翻越欄杆,往醫院方向跑。由于他此時形象太糟糕,沒有出租車願意載他,只能掃了一輛共享單車。

夜晚的涼風吹在臉上,無比清爽,如果不用去救人的話,隋緣絕對很樂意在外面游蕩。

可惜,沒有如果……

嗚嗚嗚。

五十看着光屏上的畫面,內心急切。

【宿主,快點,等你到醫院的時候,人都下葬了!】

【坐着說話不腰疼,有本事你自己騎。】隋緣氣喘籲籲。

五十哼哼唧唧,【宿主,人家是人工智能,沒腰。】

氣死人了!

在這一刻,隋緣竟然對反派萌生了一些好感,起碼反派不會這麽對待他。

果然,幸福是靠比出來的。

夜晚的城市燈火璀璨,路燈長明,隋緣拼命踏着腳板,在一盞又一盞的路燈下穿行。影子不斷拉長又變短,熱汗早已經夜風吹涼,粘在身上。

“——”電動車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隋緣控制車頭,往旁邊移動,給後面讓空。

“滴滴——”誰知道後面不依不饒,甚至還多了幾道聲音。

隋緣原本就煩躁,被後面一搞,沒忍住回頭,“有病啊?我不是讓了空麽!”

然而,看清後面情況的剎那,他一時驚愣。

只見七個電動車一字排開,迎着路燈的光芒,每個人昂首挺胸,頭上的一堆彩毛分外明顯。

是彩虹七人組!

“隋哥!”赤毛沒忍住,率先喊出聲。

“隋哥!”其餘六個人跟着喊,讓這寂靜的黑夜震耳欲聾。

隋緣有些眼熱,剎車停下,“你們不是進去了麽?”

七個人跟着停在隋緣後面,有電動車的剎車不靈敏,稍稍超出隋緣一些,也被那人腳動挪到随緣身後。

絕不站在隋哥前頭,絕不站在隋哥身旁!

“隋哥,我們表現好,幫忙破了些案子,給放出來了。”赤毛眼睛明亮。

其餘六人也是激動不已。

路燈照下,每個人都清清楚楚。隋緣忽然發現七個人瘦了,身上也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傷口。

“你們身上怎麽回事?”

“哦,破案子,被教訓了。”赤毛低頭查看,滿不在乎,“隋哥,我們沒事!”

“對,我們沒事!”

隋緣有些心酸,破什麽案子,明明是将道上的人供出去了,所以才會挨打。

“隋哥去哪?”

隋緣收了情緒,扭頭看向醫院,“去醫院,救人!兄弟們,走不走?”

一聲兄弟,七人之前所有的委屈都沒了,只有滿身的熱血沸騰。

隋小少爺當他們是兄弟!

“我就知道小少爺天底下最好的人。”赤毛呢喃。

橙毛接話,“一直都是這樣。”

“跟不跟?”赤毛擦了眼,轉頭。

“跟!”六人聲音洪亮,響徹環宇。

于是,八人一齊向醫院進軍。

醫院

邬江被綁在椅子上,冷眼看着面前的瞧着二郎腿的男人,滿臉厭惡。

“大侄子,我知道你讨厭我,可那是因為你對叔叔的了解不夠多,如果我們多待在一起,你就會發現,叔叔其實是一個好人。”

男人笑得開懷,拍了拍邬江的腦袋,十分親昵,看起來是關系很好的叔侄,如果他手上沒有拿刀的話。

見邬江偏開腦袋,躲過他的觸碰,男人也不生氣,依舊笑眯眯的和氣得很。

房間裏有十幾個黑衣男人,兩個守在病房門口,兩個待在邬江背後,其餘的則站在男人身旁。

“邬行雲,你不用惺惺作态。”邬江叫出男人的名字,眼裏的厭惡呼之欲出。

邬行雲收斂笑容,轉動手中的匕首,輕輕一滑,邬江的脖子上多了一道口子。不僅如此,到件對着傷口,正逐漸往裏面深入。

“大侄子,乖乖交出實驗的數據,我們還能是好叔侄。”

“早就被我燒——”

邬江的聲音一顫,不是因為他脖子上的刀,而是有人抱起小男孩,并走到窗戶前。拿出白色繩子将他綁住,懸挂在窗戶上。

小男孩還在昏睡,嘴裏喃喃說着夢話,乍然感受到窗外清涼的夜風,舒服地舒展身子,全然不知道自己正身處險境。

“大侄子,叔叔飛镖一向很準。”

邬行雲聲音含笑,手上刀尖忽地一轉,對準窗外懸空的小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