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節

第 6 章節

着床沿微微坐起了身,吃力地從床頭櫃上端過一杯開水,握緊,深吸了口氣,動作有些僵硬地将滾燙的開水往雙腿倒去。

痛覺神經在這時徹底蘇醒了過來,強烈地向我表達着它此刻的愉悅。

好像……比想象中的還要痛。

開水滴滴答答盡數倒在了腿上,直至流盡最後一滴。

包紮的地方,似乎有血珠緩緩地冒了出來。

病床上一片濡濕。

有了血珠的渲染,像一幅漂亮的畫。

(十)

夏風微涼。

他将穿好衣服的我從浴室裏抱了出來,小心翼翼地放在輪椅上,表情溫柔得讓我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現在時間是——16:55。

洗了好久。

不過我發誓,我與他在浴室裏真的是什麽事都沒做。

說準确點,是我想做……而他不想?

午後的陽光很刺眼,照進客廳裏坍塌了一片晃眼的光芒。

我叫他将我推去陽臺上,他猶豫了幾秒,估計見我眼神很可憐,權衡了一下想着這樣對我的傷并無影響而且我多照照太陽興許身體狀況會好以下便同意了。

其實坐在陽臺上很熱,熱浪悶得我整個人都開始暈眩起來,但倔強卻迫使我一直硬撐着。

站在陽臺上。

誰都沒有先開口說話。

他的目光偶爾會往我身上瞄一兩眼,我感覺到了。

像是在逃避什麽似的,我一直不敢擡起頭。

我瞧了瞧手表上的時間。

還有三分鐘。

一分鐘過去了,我開口了。

“她說的是真的嗎?”

嗯。他怔了下,反應過來後點了點頭。

“噢。”

嗯。

“你當初來找我,她知道的吧?”

不知道。

“……”

不過後來确實是我告訴她的。他補充道。

“那天,她說如果我去死的話,她不會阻止我。”

聞言他輕嘆了口氣,說,我會。

“所以?”

所以不要有這樣的念頭。

“哦。”

你……還有我。他輕聲說道,語氣有着幾分我聽不懂的意味。

“啊?哦。”我垂首,放在輪椅把上的手掌心朝下,狠狠地掐了掐掌肉。

好痛。

她跟你說了吧,過幾年我還是會和她離婚,到時候你可以跟我。

“那時我都成年了。”

我是你爸爸。

“……你不說我都忘了。”我伸了個懶腰,幾份調侃幾分譏諷如此道。

……

他無言,表情尴尬地保持了沉默。

我抿了抿唇角,忽然也說不出半句話,心裏湧上的難過像是要将我的眼淚盡數吞噬掉一般,明明此刻他就在我身邊。

沒來由地想哭。

三十秒過去了,他見我一直沉默着,不由彎下腰瞧我表情,視線落在我濕潤的雙眼上時整個人怔了怔,表情顯得很錯愕,然後,他溫柔地摸了摸我的腦袋,說,我會一直陪着你的。

我發不出聲。

但又想回應他,卻又不知道要說什麽話來回應他。

這一瞬間感覺很無助。

攥緊了手掌,努力地想咽掉心裏的慌張。

數十秒過去了,等我終于由抽抽噎噎變成了小聲低泣時,他蹲下身,用指腹擦了擦我的淚,說,別哭了。

我一言不發,有些鬧別扭一樣轉首,不再搭理他。

一分鐘後,我張了張口,猶豫着叫道:“爸爸。”

嗯!他有些欣喜地應道,并且又溫柔地摸了摸我的頭。

把我抱上欄杆。我說,語氣裏夾雜着幾分央求。

啊?他有些錯愕。

我說,把我抱上欄杆。我難得耐心地重複了一次。

你在開什麽玩笑……

我是不是以為我要自殺?你想多了。我就想坐在上面坐一會兒而已。我認真地說,眼神格外誠實,并不像撒謊。

也許就是這樣誠實的眼神讓他相信了我吧,他彎腰小心翼翼地抱起我,扶着我坐上欄杆。

坐穩後,我拍了拍欄杆,對他說,你也坐上來。

他無言地盯了盯我,略尖的下巴微微收了收,垂了垂眼簾,露出一個猶豫不決的表情,幾秒後,他坐了上來。

一手護在我身後,小心翼翼攬住我的腰,生怕我一個不小心便會摔下去。

也怕我想不開獨自跳下去。

但老實說,我确實沒有那樣的想法。

過了幾秒,他說,好了,下去了,太危險了。

我皺了皺眉,搖頭。

他還想再說,我開口了。

我喜歡你。

……他表情由緊張變得錯愕,然後無言別過臉,沒做回應。

撇掉血緣關系,我們根本就是戀人嘛。我揚起唇角,望着前方說道。

……他攬住我身體的手顫了顫,依舊沒說話。

我是真的喜歡你。

這一句我說得比以往任何一句對他的告白都要認真,又帶着那麽一點點深情。

大概吧。

我自己這樣覺得。

沉默了半分鐘,剛好5點整,就在這時他剛要開口說話,她便推門而入,幾步踏進了客廳,不經意擡眼看到我與他坐在欄杆上,立刻露出了驚愕的表情,然後迅速轉換成了緊張的神色,幾步并作一步匆匆沖到陽臺門口,對我和他大聲吼道,你們做什麽!給我下來!

你這女人憑什麽這樣對我說話?

而我,又憑什麽得還要聽你的話?

突如其來的怒意,我拽着他衣袖的手更是緊了幾分,我死死地拽着他甚至指甲泛白,他眼神有些詫異地轉頭看向我。

我想揚起嘴角做出一抹冷笑,不料眼眶卻先濕了。

這時他剛想說話,我便緊緊地一把抱住他的腰,搶先開了口。

我說,我說過,我一定會和他在一起的。

這句話是對她說的,也是對他說的。

我不确信他們兩人是否聽懂了我說這句話的意思,但我沒有再去看他們的表情,也不想去看。我緊緊抓住他的手臂,拉着他一起縱身跳了下去。

毫不猶豫。

毫不留戀。

二十樓。

夏日微涼的清風與火辣的豔陽親昵蹭過我的耳畔。

我側過臉,深情凝視着表情錯愕驚恐又滿面慌張的他,輕聲說。

這次,你別想再丢下我。

——END——

第 5 章 節

第 5 章節

回道。

嗯。他好像也沒有繼續問下去的打算,沉默了下去。

其實我有的。

真的。

真的真的。

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

……

…………

……………………

我喜歡你。

我是真的喜歡你。

怎麽辦。

我好像已經沒有當初向你開口要求身體補償那般有勇氣同你說出這四個字。

像失聲了一般。

也或許是麥芽糖惡意地黏住了我的牙齒。

總之好想對你說又不敢說但是真的好想好想同你告白,你接不接受呢接不接受呢接受的話你就別和那女人複婚了好嗎?想哭着求你答應。

從十三樓往下看,車水馬龍。

此時明明是初夏,空氣卻像深冬一樣讓我覺得寒冷。

我張開貼着褲兜的手掌,微微攥了攥麻痹的手指。

然後,

從褲兜裏掏出一把鋒利的匕首。

他似乎是注意到這過久的沉默有些讓人尴尬。

他轉首,卻在這一瞬間,眼前忽然劃過一道鋒利的刀光。

接着,他聽見了鮮血向外噴湧而出的聲音。

他身體沒來由地有些眩暈,站不穩。

他呆呆地望着右腿全被鮮血染紅的我。

他吓了一大跳,恍然回過神來,立即跳了過來想要奪掉我緊攥在手上的匕首。

而就在争奪間,我沒有站穩一個不小心迅速地從樓梯上滾了下去,以非常快的速度一直跌到了客廳。

而到底是我不小心呢還是真的不小心呢。

老實說,背部與樓梯地板相撞的時候很痛,三步并作兩步踏上階梯的他并沒有及時拉住我,而當滿面驚愕的他從六級階梯上跳下來的時候,我的下半身已經全部是血昏在了地上。

噢,當然,這是事後她跟我說的。

(九)

做完手術兩天後。

我躺在病床上,他站起身替我掖了掖被角。

從床頭櫃上慰問品中拿出一個蘋果,用眼神問我要不要吃。

我搖頭,抿了抿唇。

他會意。

站起身,從水壺裏倒了一杯開水,輕輕地朝滾燙的水杯裏面吹了吹。

我怕痛,也怕燙。

他慢慢地将開水吹涼了,端到我床前,扶我坐起身,看着我一口一口慢慢地喝下。

然後在床前坐了下來。

本想抽煙,他剛拿出一根煙便想起病房裏不能抽煙,悻悻然放棄了。

他灰色的眼睛無神地盯着面色蒼白的我,抿了抿唇,開口說,你是故意的吧。

是。我咧了咧嘴,想笑給他看,可惜下半身的痛卻折磨得我根本無法扯動嘴角。

所以,你為什麽不說出來?他又問。

他的意思是問我若是不希望他和她複婚,怎不說出來。

不想說。我側了側身,咬了咬下唇做出一副委屈的樣子。

沉默。

許久許久後,我聽見他輕嘆了口氣,像無奈,像惋惜,又有着說不出的寂寞。

我轉過臉,直直地盯着他,語氣從未有過的認真地問,你喜不喜歡我。

喜歡。他回答得果斷,卻又殘酷地補了一句,你是我兒子我怎麽不喜歡。

你真好笑。我譏諷地斜了他一眼,随即閉上眼不再看他。

有點難過,但又好像沒有意料中那般難過。

你先出去,我有話同他說。

不知何時站在病房門口的她對橘卿說。橘卿扯了扯唇角,沒有說話,靜默了幾秒,最後還是收拾了一下床頭櫃上的東西,然後又替我掖了掖被角,經過她的時候,眼神很有深意地瞥了她幾眼,眼中似乎有着幾絲……警告的意味。

她走到床前,居高臨下地盯着我。

我被她直直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舒服,咂了咂舌,不耐地将臉轉到了床的裏側。

但卻能感受到,她毫無神色的眼神一直注視着我毫無血色的面孔與包紮得很肥的雙腿。

你輸了。沉默了好一陣,她忽然開口道。

你什麽意思。

你以為這樣我和他就不會複婚了嗎?

……所以?

痛嗎。

并不。

那你算是賺到了呢。

複婚并不是我和他兩人的意思,當然我不否認這其中也有我和他的一點意思。

我爸發現了我和他離婚的事。

這事瞞了這麽些年他還是發現了。

當年我們倆結婚本就是沖着各家的家産去的,現在被發現了說是會影響到兩家關系,唔說得明白一點我和他複婚都是沖着錢去的,當然我也不否認我對于現在的他還是稍微有那麽一點點好感的。

所以,你當你是哪個?

以為因為你是他兒子他才會回來找你和我複婚嗎?別逗了。

不過,就算是複婚,也長久不了。

拿了錢然後分道揚镳各自逍遙去這才是我與他商量出來的結果。

所以,你輸了。

她靜默了一下,又故作苦惱卻又有些愉悅地說,嗯……實在是氣不過的話,我不會阻止你從這裏跳下去。

說着她伸出纖長手指,動作潇灑地指了指她背對着的窗戶。

我微微張開眼,神色嘲諷地盯着她,終是沒有開口說話。

說完了吧?你可以滾出去了。

我眯了眯眼,側過身,下着逐客令。

複婚手續一個星期後我會和他去辦。

出去記得把門帶上。

啊,一個星期後你估計也正在醫院吧。

……忽然不想再說話。

不過沒關系,等辦好了我會給你看本的。

我忽然轉過身,直直地盯着她,在沉默得教人窒息的氣氛裏,我開口說,我一定會和他在一起的。語氣堅定,我自己覺着都有着滲人。

噢。她聳了聳肩,一副聽了一個天大笑話的表情。

……

…………

好吵。

恍惚着側躺在枕頭上輕輕閉上眼。

“為什麽現在才會想起來要補償我。”

“你是我兒子。”

我将臉埋在枕頭裏,吃吃地笑出了聲。

尖銳的指甲掐了掐太陽穴,頓時一陣痛感襲來。

捂住肚子,微微回過神。

曾經同他說過的話語一句句從耳畔飛過,躺在他身下發出的粗重喘息聲在腦內隐隐作響。

她說的……

是真的吧。

其實是不是真的與我又有何關系呢……

他說過喜歡我,即使不是戀人的喜歡。

對哦。

他喜歡我。

既然這樣的話誰會想死呢。

我說過,我一定會和他在一起的。

好困。

他還會再來嗎?

如果不來的話,我一定會和他生氣的……

說起來,會不會變成殘廢呢我。

伸出手掌,兩手使勁地掐了掐包紮着的膝蓋,直至痛得整個人狂冒冷汗。

刺痛刺痛的,卻又覺得很是舒服。

輕輕側過了身,兩眼發黑,大腦昏昏沉沉的。

如果再摔一次的話會不會死掉。

是不是我傷得不夠重他才沒想過留下來。

是不是我說得不夠直白,他才沒将我的喜歡放在過心上……

下意識地想哭。

雙腿根本使不上力。

兩手撐

第 4 章 章節

發洩着叫嚣着怒吼着撕扯着我的身體,陷入恐懼的我抓不住一塊可以将我意識徹底從黑暗深淵拉回來的浮木,我被迫關在黑暗裏聆聽自己思緒支離破碎的聲音。

竟然出乎意料地好聽。

片刻後,心髒似乎又像活過來了一般瘋狂地跳動着,亢奮的心率似乎要幫助心髒從我心口處跳出來一樣。

每根神經像是要破裂般凸凸地跳着。

每塊皮膚像是要裂開般激憤地顫栗着。

整個身體猶如落進了深海裏,呼吸動彈皆不能。身上大汗淋漓。

意識像流水一般四散開來,接着随着沉睡逐漸消失。

也許過了好久。

也許過得并不久。

僅記得醒來時,沙發上全是粘稠的濁液,與我身上的汗水濃液相呼應,都讓人反胃想吐覺得惡心。

記得沉入在黑暗深淵與茫茫深海時,有只寬大的手掌溫柔地撫摸着我的脊背,這樣溫柔的力道是我曾經想都不敢想的,畢竟脊背上落下的從來都只有像毒蟲一樣令人感到害怕的鞭子與袖針落下的火辣疼痛。

我像個溺水者,雙手緊緊地抱住他的身體不敢松怔半分。

他一面溫柔地安撫我,一面像個惡魔一樣瘋狂扯碎我的意識。

他溫柔又殘酷。

我困倦又亢奮。

整個人像虛弱得快要死掉了一樣,他不發一語,溫柔地拍着我的脊背,輕輕摟過我的上半身,而此我耳朵恰好貼着他的心口,能清晰地聽到他胸腔裏心髒跳動的聲音。

我這才确定,我還活着。

但在當時。

我想着,啊,也許就這樣死掉也不錯。

抱着這樣絕望的想法竟是沒有死掉,整個人僅是想發燒了一般很困倦而已。

令我失望。

(六)

喜歡他嗎?

我不清楚。

也不想去搞清楚。

卻想和他一個人,靜靜地去往一個沒有痛苦沒有争吵沒有欲望的世界。

我和他,兩個人。

若是真的有這樣的好地方,能和他死在那裏也許很不錯呢。

我想,我就這樣想想。

這是個夢,我常能做到的夢。

寬敞明亮的客廳,他反常地将文件工作全然抛到了一邊,将年幼的我溫柔地抱在懷裏,讓滿身都是傷痕的我坐在他的大腿上。

溫柔地哄我。

逗我。

同我說話。

眼睛有些發酸,什麽話都說不出,跟個傻瓜一樣呆呆地盯着他的側顏出神。

恍惚間,畫面又轉換了。

他表情冷漠地坐于沙發上,客廳中央,她将我像個垃圾一樣推來推去,踢來提去,似發洩,似取樂,又似故意在他面前做出這樣舉動的報複。

我想求他救我。

但是卻發不出聲音,張了張口,聲帶像損壞了一般。

喂……你再不阻止我就打死這小子。

随便你。

喂喂真夠無情哦橘卿。

你就擡頭瞧我一眼也好。稍微伸出手掌,便可将陷入痛苦深淵的我救出……

巨大翁鳴。

血海。

屍體。

冷漠的他,與她。

是不是會死掉。

我從劇烈地咳嗽中醒來。

大口大口地喘着氣,洩憤似的扯開了衣領。

橘薔,你沒事吧?他輕輕地打開門,走進來,以一副擔憂的口吻說道。

我呆呆地望着他。

傻了啊。他在我面前揮了揮手,調侃道。

沒。我慌亂轉移視線。

沉默着。

我在他的注視下從床頭櫃上的書包裏掏出一個盒子,從裏面拿出幾根針,細且長。

針尖尖銳。

針柱因陽光的照豔閃爍着零碎的晃眼光芒,有一根針針柱上面沾了一滴血跡。

難聞的。

小小的。

像諷刺的。

你要縫衣服?他口吻困惑問我。

不是。我像瞧白癡一樣瞧了他一眼,不打算同他解釋。

那要做什麽?他繼續問。

你想知道嗎?

嗯。

我在他的注視下,将針尖緩緩刺入手腕,聰明的我特意避開了血管,先是針尖,而後是針柱,他凝怔了幾秒,反應過來後立馬扯開了我繼續将針往手腕裏使勁按壓的動作。

你做什麽?他呵斥道。

你是瞎子嗎。

……

很舒服的。我耐心地同他說。剛開始會有點痛,慢慢地等針全部刺進去了就會覺得很舒服很享受。真的。怕他不相信,末了我又強調了一遍。

什麽時候開始的?

忘了。

……她知道嗎?

與不知道有何區別。

我有些嘲諷地瞥了他一眼,而後繼續動作。

尖銳的針尖漸漸刺入血肉。

一根,兩根,三根……

猶如沒有思想的木偶一樣繼續着這樣的事情。

半個小時前,他将我書包裏所有能對我生命造成威脅的東西全部沒收了。

真傻。

這樣的話我就不回去找其他東西代替了嗎?

蠢貨。

而且,我根本沒他想象中的那樣蠢,自尋死這樣的蠢事我絕不可能做。

我重新縮回被窩裏面,将自己全身都縮進了被窩,背對着坐在床前的他。

我故意的。

不想同他交談。

她給不了我快樂,我便自己尋找。

你給不了我快樂,我便自己尋找。

如今你連我自己給我自己快樂的權力都要剝奪,這就是你所謂的補償?

可笑。

(七)

我生日當天。

在到達學校門口時,下車前,我跟他說叫他一定要來學校接我。

親自來。

下課後,我亂哼着兒歌,晃着頭腦收拾課本。

心情很好。

正當我将最後一本書丢進書包裏時,同桌指了指站在教室門外的他,她問我,那是誰?

我爸爸。我說。

……不會吧?她表情很驚訝,張大的嘴巴可以塞進一個雞蛋了,真醜。

哦。我想了一下,難得耐心地解釋了一下,他看起來很年輕的。

……不是。同桌有些躊躇,然後貼在我耳畔小聲說,我前幾天看見你親他了……

那又怎麽了?聞此言我的心輕輕地顫抖了一下,繼而裝作面無表情地斜了她一眼。

不是……你又不是小孩子了,你爸爸都不會介意嗎?她有些不敢置信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壓着聲音說道,生怕誰聽了去。

可我讨厭她這樣。

誰讓你隐瞞了。

傻逼。

後來幾個星期。

班上有幾個人老是故意在瞧見我走進教室後故意在我背後說“同性戀”“亂倫”等惡心詞語。

我皆是面無表情,一一不搭理。

我斜睨了一眼坐在身側一直低着頭不敢擡起來的同桌。

這個傻逼。

誰又準許你說出去了……誰給你這樣的權利了……

滾去死吧人渣。

你怎麽又和他們打架了?他輕輕地拍了拍我的背,有些無奈地問我。

嗯……我咽下一口蛋糕,說,哦他們說我是同性戀。

他拍我肩背的手嘎然頓住。

他們還說我倆亂倫。我又說。

……半響,他嘆了口氣,收回手,從口袋裏掏出一根香煙。難道不是嗎。

哦。我埋首繼續吃東西,忽然覺得這蛋糕吃起來有些難以下咽。

所以不打算收手嗎?

你不快樂嗎?我用他遞過來的衛生紙毫無文雅可言地擦了擦嘴巴,問。

啊?

你和我在一起,不快樂嗎?我放下蛋糕和飲料,直視着他。

……也許吧。嘴上這樣回答着,但他眼神閃躲,明顯是在撒謊。

噢。

嗯……他的語氣猶疑,眼神閃爍。

那和她在一起快樂嗎?

不。這次他回答得果斷,畢竟這确是事實。

噢。

我不快樂你會停止這樣的游戲嗎?

這不是游戲。我賭氣,皺眉強調道。

我覺得是。

……或許是你口中的補償吧。

……

不快樂的話,你怎麽不滾去死啊。

我将沒吃完的蛋糕哐當一聲推在地上,站起來,平靜地對他如此說道。

不再欣賞他俊臉上的表情變化,将沒喝完的飲料全部潑在他的臉上後擦了擦弄髒的手便快步離去。

(八)

他們即将複婚。

在一年半的偷偷摸摸見面後,她終于得到了他早已回國并且經常同我見面的消息。

彼此都沒有新歡,而且都沒有再結婚。

見了一面做了一次似乎覺得身體比以前兩人婚前時還要更契合。

索性就這樣靠着性維持生活也不錯。

那就再結一次婚吧。

兩個人渣抱着這樣糟糕的想法做了這個令我惡心的決定。

滿滿的惡心。

肮髒。

老實說,這個世界上我誰都搞不懂。

連同我自己。

他是喜歡我的嗎?

不喜歡的吧。

喜歡吧。

我不清楚。

可我想搞清楚。

恭喜你。

我走出客廳,站在陽臺上,倚着牆抽出一根煙。

你什麽時候開始抽煙的。他皺了皺眉。

從喜歡上你開始。我用同他開玩笑的語氣說道,但我說的确是真的。

……少抽點。他視線忽然閃躲起來,也倚着牆,說。

嗯。

除了恭喜就沒別的話要說了嗎?

……沒有。猶疑了幾秒,我淡淡

第 3 章 章節

門外走。

你放開。我身體跟定在了原地般,一動不動,冷然道。

回家。他強硬地說,表情至始沒有一絲變化。不過眼神稍帶一點無奈。

回誰家?

果然,我一問出這句話他身體便嘎然頓住,扼住我的手不禁微微松了一些,我趁着他呆怔的縫隙立馬甩開了他。

回我家。

他輕輕嘆了一口氣,如此說道。微微聳了聳肩,複又伸出手來拉我,這次我沒再躲開,見我乖乖地不再掙紮,他緊了緊牽住我的手,表情溫柔了一些,連帶着眼神都跟着柔和了起來。

天愈來愈暗。

客廳裏的氣氛有些怪怪的,說不上緣由。

我将碗裏的米粒刨得幹幹淨淨,舒服地哇了口氣,伸手大刺刺地抹了一把嘴,“啪嗒”一聲将碗筷砸在桌子上,坐在對面抽煙的他吓了一小跳,擡眼看了看我,然後嘆了口氣。

做什麽?我不悅地問。

誰教你這樣吃飯的。他語氣比我更不悅。

自己學的。

……他掐滅了煙,幾步走到我身側,優雅地坐下。

他慢慢伸出了手掌。

我後退。

他靠近。

我再後退,面色逐漸惱怒。

他一把把我拉近,表情淡漠。

我掙脫不開。

接着他伸出幾根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擦了擦我唇角沾着的飯粒。

動作溫柔。

我甘之如饴地享受。

末了我貪婪地舔了舔唇角,吸着飯的幾絲甜味和他指尖滿滿的香煙味道。

我舔舌動作故作情/色,但在情場老手他面前卻是不禁顯現出滿滿的青澀。

他揚了揚眉,又問,誰教你的?

自己學的。我白了他一眼,說。

……以後不能這樣。他皺眉,以一副命令的口吻說道。

憑什麽?

心裏不禁生起了悶氣,你這家夥完全沒有資格用這樣的語氣對我說話。

喏,用紙擦。答非所問的同時他抽出幾張餐巾紙遞給我。

真啰嗦。

我一把奪過他手中的餐巾紙,邊瞪他邊狠狠狠狠地擦着嘴,直到他摁住我的手我這才覺察到痛意,這樣狠的力道估計是把嘴都給擦腫了。

你媽沒教你這些?他摁住我的手腕,抽走了我手中的餐巾紙,溫柔地揉了揉我的黑發。

唔這感覺……

還不賴?

她不打我就很好了。我朝他翻了個白眼,在心裏腹诽了一句。

我得回去了。沉默了半響,我一把推開他靠近我的身體,動作迅速地跳出老遠,提起書包就往外開跑。

跑出沒幾步就聽見身後的他喊了句——別跟你媽說你見過我。

我本打算狂奔的腳步嘎然停住,呆怔了好久好久,我轉過身面對着他,冷笑道:“怎麽?你在怕什麽?”

他撩了撩眉,抽出一根煙,叼上:“你別說就是。”

哦。我冷冷應道,随即慢慢鍍步而出。

怎麽不跑了?背後的他問道。

關你屁事。我頭也不回吼道。

我怎麽不能管你了?我是你——

惡心!

我朝後面吼了一句,而後開始狂奔了起來,将身後他氣憤的吼叫盡數丢在了耳後。

惡心。

她。

還有你。

(五)

像偷情一樣。

我與他。

這樣偷偷的見面持續了好久,長達一年。

報複性的,沒有将這件事告訴那女人。

我坐在他的床上。

穿着一年前才入的那所大學的大學制服,悠閑地晃着腿拿着一本畫本亂塗亂畫。

而坐在辦公桌前辦公的他時不時在鍵盤上敲下幾個字,時不時回頭瞧一眼我在做什麽,是不是睡着了等等。

我漫不經心地在畫本上塗了幾筆,擡頭瞥了一眼他的後背。

喂。我沖他背影叫了聲。

嗯?

前幾天……我故意停頓了下。

什麽事?他的疑惑被挑了起來,在“啪嗒啪嗒”的打字聲開了口。

她問我怎麽好久都沒有呆在家裏了,是不是有事瞞着她。我以一副随意的口吻說道,悠閑地甩了甩手。

……你怎麽說的。像是被挑起了話題興致,他轉過椅子問我。

我說……我交了男朋友。

我揚了揚眉毛,在“說”字上面拉長了音調,吊足了他的胃口。

他聞言面色一變,嘆了口氣,又轉過身去,說,你故意的吧?

嗯。我又低下頭畫畫。

她打你了嗎?

沒有。

他笑了笑,沒有再說話。

書房裏再度恢複沉默。

我卻忽然生起悶氣來,拿起筆在畫本上亂畫一通。

沉默了一陣。

我盯了他的背影好半響,問,你是在補償我麽?

他正在打字的手指停滞了片刻,然後又恢複了之前打字的頻率,毫無感情的語氣,算是吧。

太沒誠意了吧。我冷笑。

那橘薔想怎樣?是缺錢用了嗎?

才不是。我笑眯眯地歪頭道,即使他看不到我這樣類似于小孩子的調皮動作,我卻硬是想要做出這樣的動作來裝活潑取悅他。

可悲。

你回來得太晚了。我忽然輕聲說。

補償得也太晚了。我又說。

做錯的事情或是沒有做的事情隔了這麽些年卻還想要再補償是會付出或輕或重的代價的。我繼續說。

我第一次被打的時候,我就想呀,別人家的媽媽肯定都同她一樣這樣兇吧,但每家的爸爸肯定都是很溫柔親切的,所以在被打的時候抱着這樣想法的我倔強地從未掉過一滴淚,我想着你一定會來拉開我的,或者狠狠推開她,抱着我哄我。

但是你沒有。

你冷漠地坐在沙發上處理文件,不發一語。

全當沒有瞧見。

再後來,我被打的時候痛到不行,我都會朝你的方向望去。

我就想着,也許你下一秒就會丢下文件跑過來哄我也說不定呢,也許你下一秒就會發起火來為我而和她大吵一架也說不定呢,反正你肯定會那樣做的……

但是直到你們離婚,我同她搬家離開前,你都沒有……

然後我又會想,我到底是不是你們親生的呢。

我想從你口中得到答案。

我晃了晃腿,望天輕聲說道。

他沉默,亦不再像剛才那般快速地打字。

整個人像呆了一般坐在那裏。

這樣的他像個傻逼。

蠢貨。

你早該料到我會問出這句話。我說,聲音顫抖,所以你不該回來。

我想要的不止你給我的這些。

你也猜不到我想要的。

空氣像是凝結了一般,過了好久好久,許是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他開口說話了。

那你想要什麽?

你問我也不會回答你。我吸了吸鼻子,從小養成的習慣,即使心裏再難過都絕對不會難堪地哭出聲音,總将淚水憋回去往肚子裏喝掉。

半響,他轉過身來,凝視了我許久,慢慢走到沙發前,輕輕坐下,摸了摸我的頭,輕聲說,只要還有機會,我就會補償你。

啊,是嗎。我假裝訝異地反問,心裏卻不停地發笑。

你幹嘛去了。很想這樣問他。

嗯。他微笑點頭。

我大笑着瞪了他一眼,然後猛地将他猝不及防地壓在了身下。

他驚愕地看向我,卻沒掙紮。

你說過會補償我的吧?

嗯。

随便我要什麽你都會給哦。

嗯。他想了一下,有些疑惑地問,你想要什麽?

真的會給嗎?

嗯。

好。

你做什麽?

他驚訝地盯了盯忽然将他雙腿大張開的我,在我将他褲子拉鏈猛地拉開的時候他終于回過神來,開始掙紮,卻又不敢做出過激的動作,想是怕将我甩下沙發。

你說過會補償我的吧。我輕輕說。你才說了不過一分鐘。你的話也是太沒有承諾性了,果然還是不該相信你。

他有些發懵地盯了幾秒坐在他身上的我,好像很難過似的露出了憂傷眼神,可是這一點都不能夠讓我動容。

然後,他松開了扯住我手臂的手,很認真地說,是親生的。

嗯?

你是我親生的。

哦。其實我根本不在意這個答案,我在心裏翻了個白眼。

所以?我挑眉問。

所以你可以下去了。他眼神閃爍了一下,催促道。

噢。我依舊沒有動作,繼續盯着他。

……嗯?

這補償又不會要了你的命,為什麽不給我?

……

他凝怔了數秒,輕嘆了口氣,凝視了許久神情堅定的我,漫長的等待像是有半個世紀一樣長,他說,好。

我像個溺水者一般大口大口地喘着氣。

這感覺熟悉又陌生。

讓我的心像當年一樣惶恐。

某個東西硬生生地擠進身體裏。

嗚嗚咽咽——破碎的單音節從聲帶出發經過舌頭零碎地抛在了空氣裏。

一如當年被他抛棄的我。

眼前一片黑,整個大腦所有的神經都像是被毒藥麻痹了一樣,我全身的每根感官神經像是在這一刻皆被狠心地奪去了意識。

全身的疼痛仿佛是全部集中到了某個地方一樣,卻又像是找不到出口一樣瘋狂地

第 2 章 章節

罰跪在客廳地板上,直到吃完飯,不許移動半步,否則不僅會被毒打,連帶着晚飯也一并沒得吃了。

地板冰涼至極,小小的膝蓋不一會兒便被磨得通紅。

他下樓時瞥見了正在罰跪的我,凝怔了數秒,然後擡眼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不發一語,面色有些不自然地朝大門外走了幾步,步伐急速。年幼的我,悄悄地擡首看了看沒有一絲想要過來扶我起來的意思的他,他原本上揚的唇角,在瞥到我不停發顫的膝蓋後更是往上提了提,眼中閃過幾絲意味不明的光。

不知何時站在樓梯口的她瞧了瞧跪在地板上我和剛要踏出客廳門的他,說:“你要帶走他的話,我是不會說什麽的。”

他身體頓了頓,然後頭也沒回地說:“我不帶累贅。”

哼。

她冷笑。

而他走後,她常常不管我的哭喊拿起阿姨常用的袖針瘋狂地,狠狠地刺紮我的脊背,整個人像瘋了一般的癫狂,而我每次被打時阿姨們常常都是都吓得不敢前來阻止,甚至連一句小聲的勸告都不敢說出,直到将我後背紮得血跡斑斑她才會表情不甘地住手。

每次都是阿姨戰戰兢兢地把我抱了下去,給我處理傷口。

于是在他離開過後的這一個月,這期間,她不停地在我身上發洩她對他的怨恨與咒怨,對于我身上剛處理完的傷口一律采取視若無睹的态度,且變本加厲地使我舊傷未好便添新傷,好在她下手都會拿捏好分寸,不曾讓我陷入生命危險之中。

而那時的我便想,當時若是能和她拼上一命該有多好。

我七歲時。

鬧了好幾年的他們,終于,離了婚。

財産各一半,但貪心的她卻老是在私下向他要他手中的一些股份,他則是每次都不發一語地将財産轉一點點到她的賬戶,其他時間不曾與她做過多的交涉。

搬家時,站在大門口的她一面補妝一面問我:“你跟誰?”

我被她冷淡的表情和兇狠的眼神吓到了,哆嗦了一下身子,下意識地想要去拉他的衣袖,卻被他巧妙地避開了。我困惑地擡首望向他,他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說:“我不帶累贅。”

哼。

時隔四年的她再次聽見這句話,依舊是冷冷一笑。

累贅。

根本不想要。

冷冷拂袖而去,不留一語。

被牽着的手狠狠地攥住,像是要捏斷我一樣。

一聲不吭,直到上車前始終都很安靜。

在進車前,我趁她正将行李放至後備箱時輕輕踮起了腳尖去瞧馬路對面的他,他擡起手腕瞄了瞄手表,又左右看了看,最後視線落了幾秒在她的車子上與正費勁兒踮起腳尖去瞧他的我身上,面上露出的焦躁表情愈發明顯,想是希望我和她能趕快走掉,或是他的司機能馬上趕到,似乎是多停在我和她在的地方多一秒,他便會渾身不自在跟得了得絕症似的。

就在那一秒,我忽然好想看到對面若是出現一輛急速的貨車猝不及防向他的方向沖去将他撞得肢體皆碎的畫面,這樣的話他臉上會出現怎樣的表情呢。

但這樣陰暗又愉悅的想法僅出現了一秒便立刻消失了。

我有時會悄悄想着他們若是沒有離婚,他們繼續下去的生活會是怎樣的。

被逼着接受一段倉促的交易式婚姻。

争吵。

毆打。

累贅般的孩子。

婚前對彼此那一丁點好感在逐日的争吵中日漸磨淡。

身體的背叛,兩顆心的從未靠近,財産争吵,孩子撫養權。

他們活得這樣累。

怎不幹脆去死掉呢。

我恨她。

她恨我。

我恨他。

他恨我。

她恨他。

他恨她。

我曾在夜裏認真地理過我們三人的關係。

我想,我們三人不是親人,是仇人吧。

就算是有殺父之仇的仇人,都不像我們三人這樣,對另外兩人會有這想要親手殺掉他們的想法。

她們沒有,但我有。

真的。

兒時的慘白記憶像毒液一樣,一點一點地烙進我身體裏的每一滴血液裏,每每這種想要殺掉他們的想法逐漸強烈時,它們都像是興奮得在我身體裏翻滾過去翻騰過來,像是要将我整個人逼至失去意識的地步才會停止作惡。

這毒,入了骨髓,紮進心髒。

我想,若是那天他回首看一眼被罰跪的我,一眼都好,我都不會怨他。

可是他沒有。

直到幼時與他見的最後一面他都沒有。

沒有。

都沒有。

(三)

十四歲時。

當日我放學得早,而她當日也沒有去公司上班,悄悄打聽了下,聽說請假理由似乎是身體不适遭遇了發燒不能起床想待在家休息一整天。

也不怕這理由用過太多次上司會打回來啊這傻逼。

剛進客廳,她卧室裏傳出的粗重喘息聲便清晰地傳入耳裏。

讓人作嘔。

我朝她的卧室方向斜了一眼,打了個呵欠,使勁蹬着腳步發出大聲的聲響向她的卧室走去,可惜做得很是激烈的他們并沒有聽見我摔門的聲音與踏着地板“咚咚”的響聲,我本想二話不說狠狠踢開她的門,但當我走到門口聞見從卧室門下沿縫飄出的濃濃米青液味卻忽然沒了惡整他們的興致。靠在她的門口站了站,輕輕地推開了一點點門縫,床上正在激烈ML的兩人未曾注意到我,我想要嘔吐的欲望因此愈發強烈。

裏面喘息聲愈來愈重。

兩人身下的床單濕了一大片。

好髒。我面無表情地伸手在鼻端前扇了扇。

站了約莫十分鐘的樣子,我好像有點餓了。

我猶豫了一下,然後敲了敲她的卧室門。

預料中,他倆吓了一跳。

他慌然扯住一床被單遮住兩人交合部位,鎮定了一下慌張的表情,喘了喘氣,問她:“你兒子?”

嗯。

她面無表情地斜了一眼我,繼而風情萬種地攀上那男人的肩膀。

你站在這幹嘛?

我餓了。

冰箱裏有吃的。

不會做。

阿姨回老家了,不吃就滾出去。

噢。

喂。那個男人忽然叫住正要轉身離開的我,細小的眼睛亂轉了幾番有些猶豫地對她說,要不……

你想都別想。她立刻嬌嗔地朝他翻了個白眼,又在他唇上故作親昵地輕啄了一口。

哎……我就說說而已。那男人溫言安撫她,粗大手掌順着她的肚子沒入被窩。

滾,好歹他是我兒子。她輕蔑地斜了我一眼,不甘地攥了攥手指。

一直覺得這婊子瞧我的表情不像母親于兒子,反倒像向仇人送白眼的神色。

虧她能把這話說出口。

好了好了不生氣了。

我想了一下,反應過來他們話裏的意思後,胃裏登時湧出一陣想要嘔吐的欲望。

記得帶套子,很難聞。

出門前,我故意沖他們卧室方向大聲地喊了一句,接着聽見卧室裏的喘息聲頓了一下,然後又以前所未有的音量繼續響了起來。

(四)

10年夏季,是我再次見到他。

他的面孔,一如十年前我記憶裏的五官俊朗。

他的身形,一如十年前我記憶裏的清晰修長。

豔陽高空,豔陽火辣辣的光芒肆無忌憚地灑滿了沒有大樹遮擋的每一隅,刺辣的豔陽将正在軍訓中的我渾身的不耐與焦躁都化成了大顆大顆的汗珠。

老班說有人找我,教官說我可以提前走。

剛走到校門,擡眼便瞧見了站在門口等候我的他。

豔陽火辣的光芒中,他的側顏卻格外的柔和,光影投射下,輪廓清晰如昨,表情若即若離,在轉首看見我的身影時眼神不停變化。

我愕然地盯着他,一言不發。

他沖想要将我從呆怔中叫過來的門衛擺了擺手,慢慢走近我,說:“不認識我了?”

嗓音溫和,卻有幾分說不出的悲涼。

我說不出話來,好半響,我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是誰?”

真的不認識我了?

嗯。

橘薔別騙人哦。

騙狗的。說真的,當時其實很想給他幾耳光。

你……他的面色頓時變化莫測,好半響才慢慢恢複了剛才的平靜。

叔叔,我真的不認識你。我又說了一次,且語氣有着幾絲薄怒。

橘薔。他忽然叫我,語氣鄭重。

嗯?我怔了下,有些發懵地應了他。

你什麽時候回家?他問。

我軍訓。

熱嗎?

你這家夥特意來學校是問我廢話的嗎?

……

沒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說完我潇灑地對他揮了揮手,剛要轉身準備狂奔回宿舍,不料卻被他一把扼住了手腕。

幹嘛?我惱怒回首,瞪他。

我剛給你老師請了假,你可以跟我回家了。他淡淡道,抓着我手的力道又緊了幾分。

回去做什麽?我蹙眉,問。

這裏太熱了,你會受不了的。說着他就要拽我往校

第 1 章 章節

書名:《某個故事》

作者:張生天子

文案:

第 1 章

《某個故事》

文/張生天子

CP:父子

結局:BE

注:舊文補檔

早已受夠了惡毒的罵語與沒有緣由的責怪,偶爾會想聽聽虛僞的溫柔話語。

(一)

他骨節分明,白皙修長的大手輕握着我的輪椅把,修剪得分外圓潤漂亮的指甲在陽光的反襯下晃着耀眼的光;

他的襯衫衣角随着夏風起舞;

他隐在光芒陰影中的側顏,依稀可見清冷的輪廓;

他微擡首,眼眸含笑凝視着我,不語。

她出門去了。出門前說下午四點才會回來。準時。

我佯裝不經意撩眉,擡眼瞧了一下挂在牆上的鐘表。

現在時間是:14:00。

在中午三人一起吃飯時,我故意說我想要洗個澡,自從上次去醫院檢查了身體,醫生再三叮囑過千萬不要輕易碰水後我便再也沒洗過澡。我身體不能動。正巧她有事要出門,而這件苦差事自然是落到了他的身上。

我想,說不定他現在心裏樂意得很呢。

而事實卻是,他瞧都不願意瞧一眼我的身體。

連一眼施舍都沒有。

哼,裝什麽裝。

我整個人惬意地躺在浴缸裏,他輕輕地走進浴室,反手關上了門。

伸出指尖試了試水溫,微微皺了皺眉,想了一下又加了些許熱水在裏面。

他蹲下身,拿過沐浴露瓶子擠出一點點沐浴露。

他有些躊躇地向浴缸邊靠近了一點點,這時我聽見他小聲又小聲地輕嘆了一口氣,然後慢慢慢慢地走近浴缸裏的我,寬大手掌輕柔又帶着一點點小心翼翼握住我的手腕,将手掌上的白色沐浴露緩緩塗勻在我手腕上。

涼涼的。

我眼神略帶譏諷地盯着他,盯着盯着,忽然落淚。

他不經意擡眼間瞧見了,頓了頓,而後一個平常冷靜自持的人竟是生生慌了手腳。

他想替我擦去面上的淚水,手伸到半空中猛地想起自己手上還沾有略微刺鼻的沐浴露,他迅速地洗了洗手。

而後替我抹了抹淚。

疼。

馬上就好了。

你摸摸。

醫生說不能碰,你把腿張開點,放在浴缸兩邊……

那樣更疼……嘶……

忍着點,等會兒就好了……

噗……

……你笑什麽?

你說,這對話像不像我們第一次做的時候。

……橘薔。

幹嘛?不能說啊?

……

做不成連說都不讓我說?

……

你聽我說話啊。

不準轉頭。

她出門前有叮囑你好好照顧我的吧?你竟然不看我一眼?

不要嘆氣。

喂你那什麽表情?是在把我當小孩嗎?

橘卿,我讨厭這樣的你,一味的逃避你會很快樂嗎?

你明明是喜歡我的吧。

聞言,他自喉間發出一聲像是愉悅又像是自嘲的悶笑。

他在嘲笑自己。

抑或是在譏諷執迷不悟的我。

而從前的他,是絕對不會對我露出這樣的表情。無論何時,他與我在一起的時候,從來都是同我快樂地說笑。

抑或是沉默着不發一語地凝視着我。

即使他心裏根本就不快樂,滿滿的心事。

他從來都不會告訴我。

他說,我最希望的就是你能一直這樣開心下去。

就像是想要一直銘記他這句話般,即使是醫生宣布我再也無法站起來的時候,我都未曾掉過一滴淚。

幾個星期前,他同她一起陪我去醫院檢查雙腿複查情況。

他表情凝重地站在我床側,幫醫生輕柔地擡起我的右腿,生怕一個不小心便會弄痛我。他知道的,我這人是最怕痛的。

直到要檢查完的時候,一直很安靜很配合的我終于受不了醫生一直在我腿上摸來摸去的,幾乎想要立刻就跳下床,結果慌亂中一個不小心,身體重心不穩差點就要與地板來個親密接觸。

幸好他反應快,及時伸出了雙臂接住了我摟在懷裏。

醫生吓了一小跳,反應過來後有些不耐地瞥了我和他一眼,發出一句小聲的類似咒罵的嘟囔。

小心點啊,再摔別上半身一起殘廢了。

醫生聳肩揶揄道。

然後拍了拍手,撣了撣醫生制服身上的灰塵,其實上面幹淨得一塵不染,而他這樣的舉動明顯地是在嫌棄剛被他自己檢查完的我。我和他都瞥見了醫生這樣有些惡心的舉動,他皺了皺眉,斜睨了醫生一眼,終是沒說什麽話。

醫生擡首瞥了一眼站在門口,一直緊盯着我和他的她,開口問道:“你們誰是他的家屬?”

我。

我。

兩人幾乎是一同出聲說道。

醫生瞧了瞧自從進到檢查室,便一直站在門口腳步不曾移過半步面上滿是嫌惡表情的她,問:“請問你是他的……”

母親。

她說。語氣冷淡。

噢。

醫生又瞥了瞥正抱着我的他,有些不确定地問道:“你是他父親?”

嗯。他應了聲,抱着我的手緊了緊,眼睛不經意瞄到她的時候,目光有些閃爍。

你們誰同我去一趟我的辦公室?關于你們孩子的有些事情要談談。

他剛想張口說話,卻被她搶了先:“我去吧。”

然後她回頭看了我一眼,眼中的光似乎閃了閃,視線一轉,淡淡地朝他望了一眼,對他說了一句:“一直抱着會折到他的腿。”

我倆頓了頓,慢慢回過神來。

他想放開,卻被我無言地拒絕且緊緊抓住了他的西裝衣袖,他身體僵了僵,然後輕嘆着将我往自己懷裏帶了帶。

“你別緊張,就算有什麽事我和阿央都會陪着你的。”他僵硬地扯出一絲微笑,難看至極,“要不,你先放開我怎麽樣?這樣一直抱着不太好,若是有人路過不小心瞧見了說出去會被人笑的。嗯?”

我不想說話,搖了搖頭。

他無奈一笑,便也不再說話,靜靜地摟着我。

醫生說,複診情況很糟,所以大概是不行了。

難道?他表情有些緊張地試探性問,抱着我的手逐漸成了箍的力道。

嗯。

他倆深深地向窩在他懷裏的我望了一眼。

我面無表情瞥了他倆一人一眼:“做什麽?”

靠他過近,連他紊亂的呼吸聲音都聽得那樣清晰。

橘薔……

他輕輕地叫了我一聲,像是嘆氣,像很無奈,又像隐隐有着一股深深的後悔。

她淺淺地看了我一眼,眼神中有着掩飾不住的輕蔑,在我與她無言的“對視”中,她徐徐開口道:“總之先回去吧。”

嗯。

嗯。

我與他一同低聲應道。

直到上車前,我都一直窩在他的懷裏,腦袋深深地埋在他溫暖寬敞的懷裏。

我很喜歡他身上的味道。

淡淡的,有點酸,有點澀,又有點甜。

搞不清這是什麽味道。

不像是香水的味道,也不像是洗衣液的味道,更不像是混雜了她身上香水味的味道。

可我卻喜歡得不得了。

(二)

關于他和她。

她有一本日記本。

曾經年幼的我因獨自待在家太過無聊,便悄悄地打開了她的卧室門,本想在她的卧室裏面找找是否有好玩的玩具可以偷拿出來讓我玩一玩解解悶。

不料我卻不小心翻到了她的秘密。

真相的冰冷比隆冬中的水龍頭裏的自來水來得更洶湧,更讓我不知所措,冰涼刺骨,冷到了骨子裏。小時候她同我說過的那些所謂“真相”的謊言早就像秘密一樣鑲嵌進了我名叫“記憶膠卷”的腦裏,小時對他的恨便深邃地刻在骨子裏,而如今一旦明了了真相,這種恨便跟着針刺般的痛一起在我的身體裏面作惡。

他們的故事。

她與他的婚姻是商業婚姻。

沒有愛情的婚姻怎會有“幸福”二字所言?他們同他們自己預料中一樣,婚後充滿了争吵,有時争吵激烈到阿姨都無法阻止的時候曾經大打出手過的地步,家中家具常常是換了一批又一批不說,甚至是連帶着他們兩個其中一個經常因被打傷而被送往醫院。

在我出生後,他們間的争吵不但沒有停止,更別說争吵次數有所減少,反之更甚。

我想起來了。

有一次他倆因一件小事兒在卧室裏大吵完後,在客廳裏便聽到了摔東西聲響的我吓了一大跳,然後拽着胖嘟嘟的小身子跌跌撞撞地走進了他們的卧室,搖搖晃晃地走近了坐在床沿的他,費勁兒地仰起胖嘟嘟的臉蛋,張嘴對着他的下巴哈哈哈哈地呼了呼氣,然後又伸出小手指戳了戳他鎖骨上的掐痕,傻裏傻氣地問他:“痛不痛?”

他擡眼眼神略帶溫柔地瞥了我一眼,剛要開口,我便被她猝不及防地拉出了卧室,提着後衣領被一把丢了在客廳沙發上。

當時僅三歲的我因關心了一下剛和她打完架并受了傷的他,她便恐吓年幼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