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做出改變,争取人與僵屍共存

第39章 做出改變,争取人與僵屍共存。

梁于修不是下弦鎮事件的幕後黑手,頂多只能算是被人操控的冤大頭瘋子,他甚至沒有和對方直接接觸。

而現在,對方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

從這缜密的布局來看,他的目的絕不是引出季夏這麽簡單。

季夏現在很危險。

“敵暗我明,除了知道他是傀儡師以外毫無頭緒,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會再出手。”黎行輕撫他手心裏的紗布,一字一字格外鄭重,“搬回來待在我身邊,不要離開我的視線。”

“你要……保護我?”

得到他肯定回答,季夏非常意外,反手指着自己不确定再問:“你要保護一具僵屍?”

黎行上手捏他臉頰的肉,“喜歡你,保護你,有什麽問題?”

“保護。”季夏将這個詞反複念了兩遍,茫然中夾雜一絲自己都沒察覺到的開心。

還是第一次有人說要保護他。

之前一直羨慕凝霜能被安懷護着,現在他也有了麽?不會是他聽錯了吧。

季夏垂着腦袋,低聲咕哝:“我很厲害的,不需要保護。”

“你厲害,和我要保護你不沖突。”黎行繞過餐桌把人抱進懷裏,“再厲害也有不小心的時候,好比白天,對方白天對付你怎麽辦?”

他承認季夏戰力強,這從之前為數不多的幾次照面就能看出來,卻有一個致命問題:晚上有多強,白天就有多弱。

何況對方是個極有耐心,心思缜密的人,稍有不慎就會掉進他的陷阱。

“夏夏,給我一個保護你的機會。”

……

“所以你就跟他複合了?”巫顏玉雙手抱臉撐在桌上,腦袋歪向一側,對黎行發現他身份這事毫不意外,“我就知道,這家夥肯定早就發現了。”

“早就?”季夏抱着拖把到他跟前,“不是咱們去青州那次發現的麽。”

“那次是确認吧。”巫顏玉撓了撓臉頰,撇開視線,“其實,他之前單獨找過我一次,在我來這兒沒過多久。”

“那不就是從巫州回來之後!”季夏拉開對面椅子坐下,問:“他找你做什麽?”

“來……找我算賬。”巫顏玉指向手背,“他非說巫葉山那晚我傷了你,我根本連你一根頭發都沒碰到好吧。”

就憑手背上一個小針眼,巫顏玉要被他冤死。不過後來這件事不了了之,他也就沒放在心上,想來那個時候就已經起疑。

“現在再說這些也沒什麽意義了,他反正接受了你的身份。”對比最壞的結果,這已經是再好不過的發展,但有一點巫顏玉必須提醒他,“雖是好事也得防着點,他畢竟是人,和我們不一樣。而且聽你剛才說的,是有人在背後操控梁于修,那個人會風水改造,會制作傀儡,你覺得會是普通人?”

季夏這段聽明白了,“你懷疑是天師。”

“沒證據不能确定,但我猜和天師脫不了幹系。”除了天師,巫顏玉也想不出誰會這麽做。

他們是運氣好,先遇到安懷、黎行這樣的,先入為主會覺得天師還不錯,不代表所有天師都像他們這麽友好。

“如果最後查出來是天師……”巫顏玉擡眸,注意到他衣領下若隐若現的紅痕,注意力一下子被帶過去,“你被蟲子咬了?”

目光落到脖間,季夏慌忙将衣領往上拉,含糊點頭。

欲蓋彌彰的舉動反而引起巫顏玉懷疑,仔細看,他今天走路慢吞吞的,都晚上了還打哈欠,精神不濟一看就是沒睡飽。

“你該不會——”

“沒有!”

“我還什麽都沒說呢。”他越是反駁,巫顏玉越覺得有貓膩,審視半晌,昂着腦袋哼哼:“別以為我不知道。”

季夏:“!”

“你昨晚……”巫顏玉大喘氣,“去護城河邊玩兒了對不對!”

心髒砰砰差一點就要跳出來的季夏:“?”

“同城都刷爆了昨晚的雪景,你去居然不告訴我。”巫顏玉将手機怼他臉上,錯過這麽熱鬧的事心塞地不行,游戲都沒心思打了。

季夏後退兩步,看清視頻裏落滿雪花的護城河岸,倍感疑惑:“你怎麽知道我去過護城河?黎行告訴你的?”

“他才不會跟我說這些呢,都是我火眼金睛。”巫顏玉指向他脖子,“這種天氣,就算有蟲子也肯定是從樹上掉下來的,只有護城河附近樹最多,而且昨天平安夜。”

那麽熱鬧的地方,黎行肯定帶他去了。

原來是這樣。季夏暗暗松口氣,又将衣領往上拉兩下,道:“今天聖誕節,也熱鬧的。”

“不早說!”巫顏玉蹭地起身,抓起手機悶頭往外跑,“幫我請個假~”

一瞬間,便利店制服都沒脫,就跑沒影了。

今晚蘇小雯宿舍聚會,店長又去網戀奔現,店裏轉眼只剩季夏一人。認認真真拖完地後,到收銀臺扒拉出一塊鏡子對着脖子照,勾開衣領就看見,除了巫顏玉眼尖發現的那點痕跡,鎖骨以下斑駁狼藉。

黎行是狗麽?這麽會啃。

“叮咚——”

正照着鏡子小聲罵,自動感應門往兩側敞開。

*

聖誕夜,晚十點,天師協會分部內。

鐘時琴左手泡面,右手咖啡,剛出茶水間正好撞上黎行,心情極好地吹着口哨路過。

“師兄啥事這麽高興?”鐘時琴嗦着面條跟上去,“今兒聖誕節诶,這麽好的日子不去找嫂子?”

黎行捂着臉頰,滿面春風:“他夜班。”

“看來都一樣啊,都是苦命打工人。”今天正好輪到鐘時琴值夜班,只能待在辦公室吃泡面,他含淚喝下兩大口小雞蘑菇味的湯,疑惑擡頭:“嫂子上班,師兄也來加班?”

鐘時琴記得他為了追回嫂子長期休假中,如今這麽好的機會不去用?

“他今晚暫時不想見我。”黎行放下捂着臉的手,臉頰靠近下颌位置一圈牙印,脖子上還有兩三道分外清晰的爪痕。

鐘時琴瞪大眼,磕磕巴巴:“你,這,嫂子他……”

黎行慢條斯理整理衣領,半遮不遮那些痕跡,上翹的嘴角也沒放下來過,“對,沒錯,我們複合了。”

鐘時琴連眨兩三眼,發出一聲尖銳爆鳴:“靠!嫂子腦袋被門擠了?”

“怎麽說話呢!”黎行擡手給他一個暴栗,“你腦袋才被門擠了。”

鐘時琴端着泡面左右躲閃,跟他嗆聲:“本來就是,不然他跟你複合?”

“跟我複合怎麽了?我很拿不出手麽?不盼我好是吧。”黎行正好最近手癢。

手臂勾住他脖子收緊。

師兄弟正鬧着,遠處電梯“叮”一聲打開。

兩人同時看過去,竟是安懷。

“兩位師兄怎麽回事?一個個的,聖誕夜搶着加班?”鐘時琴忍不住樂了,打趣安懷:“那位今晚也不想看見你?”

安懷十分平靜地倒了熱水,喝完後才道:“我們分手了。”

“嗐!多大點事……”鐘時琴話說一半突然扭頭,“納——尼!分手!?”

聖誕夜可真魔幻,黎師兄那邊剛複合,這邊就分了。他們是什麽強力電池麽?還分正負極。

安懷沒再細說,抱着杯子徑直回辦公室。

黎行緊随其後:“真分了?”

“我像那種開玩笑的人麽。”安懷表現地異常鎮定,似乎分不分手都無所謂。

黎行反手關上辦公室門,認真問:“出什麽事了。”

安懷看他一眼,放下杯子思慮許久,“……你們去青州那次,凝霜不是在其他天師面前露過臉麽,有些人已經開始起疑。”

“就這?”

“這已經是個很大的問題,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之後勢必會想方設法求證,別忘了還有個徐三白。”

分開,是目前唯一能保全凝霜的法子,他不能讓凝霜有絲毫暴露的可能。

“分手了,之後呢。”黎行幾步跨到辦公桌前,雙手撐在桌上,“之後你們但凡複合,還是會有被發現的可能,這個潛在危險永遠不會消除。”

“那你告訴我怎麽辦才好?”他緊盯着黎行,“如果換作是你,你會怎麽做。”

辦公室一度安靜下來。

半晌後,還是安懷先開口:“這件事,至少現在絕對不能被發現。”

“現在是不能發現。”黎行抵着下巴,在辦公桌前左右轉了幾圈,停下:“但這個情況一定要做出改變,争取人與僵屍共存。”

“想法很好。”安懷也曾有過類似幻想,可——“你覺得現實麽?”

“靠吸食人血為生,沒有自主意識的僵屍當然不行,那些有自主意識,像凝霜這種的呢?”黎行意有所指,“凝霜絕不是第一個有自主意識的僵屍,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他何時變得這麽熱心?

莫非已經察覺到季夏身份?

安懷狐疑打量他片刻,最終化為一聲輕嘆,“就算如你所說,僵屍與人共存,也不知要花多少年才能實現。眼下還是能藏着就藏着吧,急不得。”

黎行:“我不急。”

季夏和凝霜不一樣,從未以僵屍身份在天師面前露過臉,平時只要稍加注意就好,有事的是凝霜。

“哦對了,我忘記說了。”安懷似剛想起來,“畢竟分手就不能住在一起了,正好凝霜挺喜歡季夏的,我就送到他那邊,拜托他照顧一段日子。”

黎行臉上的笑容當場消失,“你說送誰那兒?”

“季夏。”

*

本以為再次住到一起,能好好享受一段二人世界,結果——

黎行再次讨要利息,剛将之前在小攤買下的鈴铛戴到季夏脖間,門被敲響。

抱着人去洗手間,撕開一個套子正準備戴上,門再被敲響。

摟着人在客廳安安靜靜看會兒電影,客房門開了,二人世界秒變三口之家。

他成了最多餘的那個家長。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跨年前夜,時隔近兩個月才開葷的黎行再次被迫禁.欲。

他受不了了,立即打給安懷,“你打算什麽時候把她接走?”

“我正失戀呢,這麽快就接回來不都穿幫了。”

“你再不帶走,我就要瘋了。”

嘴邊的肉只能看不能吃,親都要偷偷摸摸的,這在他家好麽。

怨念過深,安懷終于松口,“我明天來一趟。”

“好好好,趕緊來吧。”電燈泡終于能送回去了,黎行開心不已,下午特地到超市挑了不同口味,決定跨年夜好好補償自己。

愉快地準備跨年夜飯菜,手把手教季夏如何制作年糕。

直至當晚,聽到門鈴聲去開門。看到門外一個兩個三個……不過兩秒又将門啪地一聲合上。

幻覺。

絕對是幻覺。

季夏趕着面皮探出頭,“誰來了?”

“……都來了。”

黎行再次打開門,安懷,鐘時琴,林牧,巫顏玉,餘頌今,蘇小雯……人齊地不能再齊。

“你們怎麽也來了?”黎行記得他只叫安懷來接人的啊。

安懷:“這不是跨年麽,留小琴一個人在分部怪可憐的。”

鐘時琴跟着抽泣幾下:“我不想再吃泡面了。”

行,這個留下,也就多雙筷子的事,其他人又是怎麽回事?總不能一起約好了吧。

“是我叫來的。”季夏試探伸手,“不是你說人多熱鬧嘛。”

林牧綴在衆人身後,聞言輕笑:“怎麽?不歡迎我們?”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黎行含淚将他們迎進屋,原本空曠的客廳被一下子填滿。

屋內煙火氣息因幾人到來愈發濃郁,每個人也都或多或少帶着一樣東西。

啤酒飲料,水果小吃……應有盡有。

望着滿滿當當一屋子人,黎行也從最初被打斷好事到後來慢慢習慣。

他看眼鐘表:“馬上快零點了。”

“你們看外面!”蘇小雯和凝霜急急沖到落地窗前,跳着腳:“下雪了!”

三個字,引得衆人紛紛往外看。

鐘表恰好跳到數字“12”,遠處天邊綻放起一簇接一簇璀璨的煙花。

花火照亮那一刻,黎行望向身旁的人,環住他的腰,下巴輕輕壓在他肩窩裏。

“夏夏,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第 41 章 可憐的鈣

一時沒反應過來,愣住了,就那麽怔怔地看着王之夏。她那長長的睫毛直直刷進了樓主的心裏,而她的面目表情仿佛什麽也沒發生過。

旺仔,牛奶?幾個意思這是?

呵呵呵,又在打我臉?王之夏,你好樣的!

小子嫣一溜煙的去回,整整一板四盒都交在樓主手裏,沉甸甸厚實實的份量有一種負重的窘迫感,極尴尬的。赧然看着孩子水嫩嫩的小臉蛋,嗓子裏幹巴巴的。

“姐,姐姐不喝,姐姐不愛喝這個東西,子嫣自己喝就好了……”

子嫣猶疑不決的望着下達命令的媽媽,拿不定主意的水晶葡萄亮晶晶的困惑的眨了又眨。王之夏抿起一抹笑看着女兒,然後她的眼神朝着樓主回轉過來,略帶着審視意味。她眸光輕輕晃了晃,望得人心底都心旌搖曳的蕩起了漣漪層層。

說是柔情不盡然,有那麽點隐含的戲谑成份,可說是戲谑不盡然,偏偏她那麽正兒八經的讓你無從反擊的态度。

好歹曾經也是從一個堅定的少先隊員共青團員一路走過來的好姑娘了,冷小夏咱能否不要當着孩子的面前這樣,留點面子裏子就不成麽?你會給我以後的成長道路埋下揮之不去的陰影噩夢的,真的不騙你騙你就懲罰我給你暖床的好不。

“子嫣自己喝吧。”

王之夏終于發話了,一直飄飄悠悠的忐忑落地了,樓主把壓在心裏的石頭輕輕放下,害人不淺窘死貓了。子嫣坐在兩個大人中間,咬着吸管,笑嘻嘻的看看這邊又扭頭望望那邊喜不自勝的可愛模樣。

在這傍晚的灑入心底的洋洋灑灑的光線裏靜靜坐着,一切都慢了下來漫漫的像是一首詩裏漫溢出來的從前慢,有心愛的女人還有她可愛的小女兒,坐着坐着,恍惚上來困倦來襲。想牽着王之夏柔軟舒适的手心,意識在困頓中随着落日的西沉緩慢爬行着,矇眬中只瞧見王之夏靜靜的一雙眸子柔婉如波光粼粼的西湖剪影照映着埋在心底的那好些個無法開口的言明。

掌心裏的手指有着夏末的溫潤微涼,熨燙中這微涼慢慢融化了一杯溫熱的牛奶,入喉暖胃。她像是說了些什麽,好看的唇瓣一張一合的翕動,聽在耳朵裏又是輕聲細語的呢喃。

好想含住這個女人的明眸皓齒,這是模糊中的最後一個念頭。

夢裏是昨晚的場景回放,王之夏的身子摟在懷中,滾燙的皮膚熱切攀附着,一團跳動的火焰明知它灼了手也無法放。又是一個矇眬的恍恍惚惚間,那張绮麗的面孔近在眼前,又講了些什麽,聽不清,胡亂摸了摸捉了她的手。想着不是發燒了麽,怎麽這樣不老實一點。瞪了王之夏一眼,就聽見說吃飯了。迷迷糊糊的被拉起來坐着,順勢就萎頓在了面前的這個看起來就舒适無比的肩頭,下巴墊過去輕輕窩着。

“吃什麽飯……你燒退了麽?”

“退了。晚飯。”

退了?好啊。有點涼飕飕的冷,閉着眼睛攬着王之夏纖瘦的腰條往懷裏送了送,軟的軟柔的柔,還是瘦了點,感覺都能捏碎了,以後喂胖點吧。

“好困……能不能再睡一下不吃了。”

沒反應,靜悄悄的。王之夏沒吱聲,樓主就當她是默許了,這麽抱着睡也挺舒服的。哪知越睡越冷,脊背嗖嗖的冷如芒刺在背。太靜了,四周悄然一片靜得瘆人。睜眼,閉眼,睜眼閉眼,睜眼……是王之夏不假,可不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嗎?朝着不對勁最集中的方向緩緩扭頭,有三個人,排成一排,從左到右,王子嫣,王佳明,劉瑤。呆滞!把脖子機械地扭回來……

“醒了?”王之夏眉梢輕擡。

樓主的腦袋驚恐的點個不停,想起了樓主奶奶的那臺縫紉機,咯噔咯噔的腳踩節奏游針走線的不停。怪不得冷,這麽多道視線給你行注目禮,冷得想哆嗦。

“準備吃飯。”

樓主把手悄悄地撤回來,王之夏起身拉着那個随時随地想撲上來的劉狼走掉。那邊拖着抱着王之夏胳膊,不情願的口裏直叫喚着,之夏人家好困嘛,人家也要睡一下下。

我——去你妹的!

酸甜苦辣鹹,好爺爺的糟心。

喉嚨有點癢,有點澀,有點疼,咳了幾聲,對着對面完全摸不清頭緒的小蘿莉說着,子嫣先去洗手,姐姐等下就去。小家夥乖巧的點點頭說,那姐姐要快一些。孩子愉快的飛走了,還剩呆滞驚恐的王佳明一只。又咳了兩下,樓主對王佳明吩咐着。

“冰箱裏有礦泉水,你幫我拿一瓶。”

“渴了?”

“胃痛!”

“……吓的?”似乎他的神智還是很清醒,沒樓主想得那麽糟。

“嗯。”

“成!你等等。”

鈣鈣的步子好像有點飄,親眼目睹好閨蜜把親姑姑什麽什麽了,比起樓主他應該更五味陳雜吧。他應該揪心得腸子疼。

冰水下肚,透心涼。鈣鈣一直在用一種令人心疼的委屈目光瞅着樓主,淡定對視了幾眼,傳來喊吃飯的聲音,洗好了手,淡定走過去,拉開椅子淡定坐下。好羞恥,媽我為什麽有一股羞恥感從腳底板一直湧上頭頂不停冒着羞恥,羞恥,羞恥。可以惱羞成怒麽?

劉瑤外帶過來的飯菜,看成色應該是哪家飯店的手筆,為了照顧王之夏都是清淡的,也夠她累的了,連帶着兩個保溫桶裏的湯一并端過來。對面那對閨蜜間的氣氛很輕松,再加上個小家夥歡樂得不能再愉悅了。可樓主這面的好詭異,鈣鈣和我都默默喝着湯,心事重重的一勺接着一勺。

碗齊刷刷的稍前一推,異口同聲,飽了。兩兩相望,揪心,鈣鈣太可憐了。劉瑤噗嗤一聲笑着問,你們兩個搞什麽?只聽再次異口同聲,沒。小家夥沒心沒肺的咯咯亂笑,姐姐和哥哥好好玩。

第 43 章

“仙血對異皮沒用?”南钰還以為自己把制勝法寶和異皮底細一起送來了呢,哪知剛提了個開頭,就讓人否了。

“嗯。”早在砍假馮不羁的第一刀,譚雲山就特別注意到了這點,“我的菜刀只要染血,砍任何妖怪都會有灼燒的白煙,但在異皮這裏沒有。”以至于刀切過手掌時,有極短的那麽一瞬,他真的懷疑自己錯砍了夥伴,連呼吸都驚得一滞。

南钰一時忘了譚雲山的血也有仙力,聞言費解皺眉:“異皮再厲害,也不可能對仙血無動于衷啊?”

“凡事無絕對,”想起了槐城事的既靈插話,“當初應蛇就是因為吃了赤霞星的本體,所以渾身妖氣被蓋得一幹二淨,或許異皮也吃了什麽仙物神丹?”

南钰半信半疑,道:“我不是和你們講過嗎,九天仙界有沒有那麽一個赤霞星還兩說呢。”

八道茫然目光緩緩而至。

南钰怔住,而後慢慢咽了下口水,努力扯出微笑:“那個,好像,是沒說過啊……”

“那就別等我們逼供了,”馮不羁拿下巴一點他,“到底還探出來什麽了,趕緊坦白!”

三思而後言,南钰決定回去後把這警世恒言抄寫一百遍!!!

瞞不住了,只得交代,好在也不是非保密的事情:“就上次幽村之後,我回天上和我師父講了你們的事,本來是想着他老人家成仙久,認識的仙友多,說不定知道點什麽,結果他說根本沒聽過什麽赤霞星。還有,梨亭仙夢那件事他也覺得奇怪,因為除非情況特殊,否則幾乎不會有神仙特地下去指點凡人修仙。仙緣是起,成仙是終,過程靠機緣,仙人指點違反天道。”

“你的意思是譚二修仙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個局?”馮不羁越聽越覺不妙。

“那倒未必,”南钰實話實說,“我師父精通星辰運勢,我讓他幫着占了一卦。依卦象看,譚雲山是注定要成仙的,而且他成仙這件事并非壞事,不會帶來什麽災厄,所以即便有人從中做了什麽,也無非是加些推力,盡快促成此事而已。”

“到底誰那麽想讓譚二成仙啊?”馮不羁簡直好奇死了。

一個倩影在腦海中閃過,但最終,南钰只是搖了搖頭。

既靈也想起了珞宓,但同樣沒深想。只不過南钰的不想源自顧慮,她的不想源自釋然。

如果譚雲山前世與九天仙界有淵源,今生又注定要成仙,那這段塵水仙緣路,不過是他漫長仙命裏極短暫的一瞬,至于這條路上萍水相逢的“夥伴們”,就更無關緊要了——既沒參與前世,也陪不了将來。

“想什麽呢?”身旁傳來譚雲山帶着笑意的聲音。

既靈轉頭看他,納悶兒道:“你樂什麽呢?”

“南钰兄弟說我注定要成仙,那就表示我們一定可以成功收了異皮,不該高興?”譚雲山理所當然道。

既靈怔了怔,沒好氣笑了。

她在這裏感慨了半天前世将來,人家正主倒只着眼于現在。

“該高興。”收斂心中那些個矯情,既靈的笑容逐漸明朗,“就讓我們一鼓作氣,把異皮收了!”

譚雲山被她的笑靥感染,也來了豪氣,擡手一指自己:“圓滿成仙!”又一指她,“天下太平!”

既靈深深看着他,恨不能把他看進眼裏,心底,而後用力點頭。

如果這一條塵水修仙路需要一年,她就陪他一年,需要十年,她就陪他十年。之于他,這或許只是仙命中的一霎,之于她,卻是這一世裏最美的年華。

“那個……”南钰不想打斷那倆夥伴的“必勝氣勢”,但總覺得再不按住容易跑偏。雖然占出的卦象是注定成仙,但任何路都還是要踏踏實實走的,一個不慎,星運命格說變就變,太膨脹了總是不好。

不料剛說兩個字,就見譚雲山望過來,對方顯然沒注意他要說話,而是直接正色道:“異皮要靠着我們帶它出去,必然不敢真傷我們,否則我們的人數越來越少,它想僞裝便會越來越難。然而一旦它放棄,不指望我們而是決定等下一撥誤入者,那我們就徹底被動了,很可能會活活耗死在這裏。所以南钰兄弟,有沒有什麽辦法能将異皮引出來?”

該汲取信心的時候不含糊,該落到真章的時候又沉得下來,南钰覺得要重新認識一下這位未來仙友了。

“最直接的辦法就是讓異皮有機會僞裝成你們當中的人,”南钰道,“但如果它真這麽幹了,頭疼的就該是你們了。”

四人無言以駁。

一個假馮不羁就差點讓他們上當,再多來幾回,能不能分辨出是一個嚴峻問題,更可怕的是夥伴間的信任會慢慢分崩離析。

氣氛一時靜默。

五人你看我我看你,誰都不說話,又好像誰都在發言,各種眼波流轉,各種思緒萬千。

終于,南钰心一橫,打破僵局:“別想計策了,無論我們謀劃出什麽,異皮都可以竊取得到,包括我們現在聊的這些,它可以竊得一字不差,與其徒勞費腦,不如直接來硬的,複原仙陣!”

譚雲山立刻作驚訝狀:“仙陣可以複原?”

南钰毫不猶豫點頭:“當然,我剛剛可不止偷……咳,查異皮底細那麽簡單,為了幫你們,我是下了苦功的!”

“仙陣複原會如何?”既靈急切地問。

南钰道:“異皮會被重新吸回仙陣,屆時只能任我們宰割。”

白流雙将信将疑,總覺得太簡單了:“确定可以?”

沒等南钰答話,馮不羁已經一拍大腿,嗓門嘹亮:“那還等什麽,趕緊動起來啊!”

“馮兄稍安勿躁,”譚雲山攔住他,謹慎道,“複原仙陣不是短時間的事,崖底又那麽大,過程中難保異皮不會尋到二次掉包的機會,趁我們現在還是彼此,先好好觀察和确認一下,把夥伴的一切牢記于心,萬一等下真的發生意外,也可以多一分警惕。”

白流雙滿臉苦惱:“可是異皮會模仿啊,容貌一模一樣,說話走路也都一樣,連語氣聲音習慣都像,這要怎麽警惕?”

譚雲山笑,眉眼淺淡,聲音低緩,不像出謀劃策,倒像友人聊天:“那就是你的事了。同樣一個人,你我的感覺也不盡相同,像我之前也沒想過一個‘你’就能辨出馮兄,所以你仔細想想每一個夥伴對于你,哪一點是最特別的,最不易被模仿,同時又最容易被你察覺。不用告訴我,你記在心裏就行,它會讓你時刻警惕的。”

白流雙若有所思,仿佛有些懂了。

這番話對于其他夥伴一樣适用,大家都在心中默默勾勒屬于自己的夥伴印記。

南钰腦袋一片空白,但人家四人都苦思冥想呢,他也只好垂下眼睛皺緊眉頭裝作很認真的樣子。

思索完畢,五人又近距離地彼此打量觀察片刻,終于覺得踏實,攜手闖回崖底。

回崖底的路上,既靈忽然意識到他們四個好像很自然地就将南钰納入了隊伍,從沒想過對方的處境,便委婉地問:“上仙這樣幫我們,沒關系嗎?”

此時白流雙、既靈和南钰走在前面,譚雲山和馮不羁殿後,故而既靈聲音不大,旁邊的南钰卻聽得清晰,包括內裏藏着的深意。

他沒再含糊其辭,坦白道:“按理說,凡人修行,仙界是不可以插手的,但這事發生在塵水邊,我捉異皮平塵水,天經地義,至于此舉幫到了你們,那不是我的初衷,也不是我能想到的,回頭誰問起,我都理直氣壯!”

既靈忍俊不禁。嗯,理直氣壯的……說瞎話。

“你師父是個什麽樣的人啊?”她又問。南钰幾乎三句話不離師父,這讓她生出許多親切,反正洞道幽暗且長,聊些閑話也無妨。

提到鄭駁老,南钰那自豪勁就別提了,立刻滔滔不絕:“我給你說,我師父那可是整個九天仙界最厲害的占星者,司職庚辰上仙,敢跟天帝甩脾氣……”

既靈靜靜聽着,心裏湧起對自家師父的強烈思念。她其實并不是真的想知道那庚辰上仙的光輝事跡,只是看着南钰自豪的側臉,聽他講與鄭駁老間的趣事,仿佛就能彌補自己沒能好好孝敬師父的遺憾。

終于等到南钰說完,她才輕輕開口:“我也有個師父……”

既靈的故事很簡單,都是給夥伴講過的,一出生便被遺棄在靈山,而後幸得師父收養,撫育……

但南钰第一次聽她講這些,興味盎然,尤其聽到是青道子教了她善惡,讓她樹立起了“匡扶正義”的修心之道時,對這位再無機會見面的隐士愈發敬佩起來。

“你殺赤黑狡的時候,真的一點都沒想過後果嗎?”

“想過啊,但我又沒做錯,殺一個惡獸,到哪都能說出理來,就算上了九天寶殿,對着天帝,我也不虛。”

“……”

“怎麽了?”

“你和我師父一定投緣,他就喜歡不把天帝放在眼裏的人。這個喜好真是……”

“讓做徒弟的壓力很大。”

“然也!”

相談甚歡中的兩個人沒注意到白流雙已經悄悄掉隊,退到了後面。她本能地不喜歡神仙,哪怕南钰算是其中不太讨厭的了,所以看着南钰和自家姐姐那麽開心地說話,她就別扭,總覺得浪費了自家姐姐那麽好看的笑。

退沒兩步,就退到了譚雲山和馮不羁的身邊。後兩位已經默默自後方圍觀很久,見白流雙過來,譚雲山輕輕一嘆:“你姐姐原來還能這麽溫柔……”

白流雙沒好氣地撇撇嘴,這一撇,就讓馮不羁搶了先:“得分對誰。你看人家,又是上仙,又是翩翩少年,哪個姑娘不喜歡?”

譚雲山張開衣袖,低頭看看自己,又看看兩側夥伴,半玩笑半調侃地問:“在下差嗎?”

馮不羁拍拍友人肩膀,真心實意道:“英俊潇灑,溫文爾雅,我若是既靈姑娘,一定選你。”

“……”他不喜歡這個“若是”。

白流雙聽不太懂他們在說什麽,她最想不通的是另外一件事:“姐姐殺了仙獸,南钰也是神仙,為什麽不生氣?”

馮不羁無語:“小白狼,你算是白叫了這麽多天姐姐了。世間有妖仙,但也有善惡,有些人會把身份之別放在善惡之前,但也有人會把善惡之別放在首位……”

夥伴說得頭頭是道,白流雙聽得頭痛欲裂,她懷疑馮不羁壓根不想給她好好講,否則怎麽會拿這麽一大串車轱辘話來繞她,本來她對人之間的那些個什麽道就理解艱難。

“算了算了,反正有一條我懂了,”白流雙打斷夥伴的滔滔不絕,精簡出白氏總結,“姐姐什麽都好,所以大家都喜歡姐姐,我喜歡,南钰喜歡……”說着她的目光依次掃向譚雲山和馮不羁,“你喜歡,你也喜歡……”

“不,我不喜歡!”馮不羁趕忙舉手澄清,聲音很小,但态度堅決,“我拿她當兄弟!”

話是說給白流雙的,眼神卻是遞給另外一個夥伴的。

譚雲山莞爾,也懶得和馮不羁解釋了。

他的确喜歡既靈,但這喜歡其實和夥伴們一樣,不是某個瞬間的怦然心動,而是長時間相處下來的情分,共患難的信賴,如果非說有什麽額外的,那也都是源自真心的欣賞。

既靈這樣的姑娘是真的好,認真的時候,黑白分明的時候,甚至是執拗的時候,都迷人。每次一想她,就像風吹過荷葉上的露水,露水滴到池塘那一聲,心裏安逸又怡然。

但是怦然心動?譚雲山擡手摸了摸胸口,又默默重複了一遍這四個字……真的沒有。他現在滿腦袋都想着既靈,可此刻手心底下別說亂跳,就連規律的心跳都好像摸不到。

他以前很自豪自己的這種淡定,發生天大的事情都可以泰然處之,“亂方寸”三個字就沒有在他這裏出現過。然而現在,他還真挺向往那種感覺的——從小到大沒有真正喜歡過哪個姑娘,那些詩詞歌賦裏無盡吟誦的情愛,每每聽到或看到,都覺不可思議。

重回崖底,這次是五個人。衆人把碎石挪開,把法陣周邊重新清理出來,又合力豎起倒伏的柱子,費了很長時間才全部弄完,五人已灰頭土臉,氣喘籲籲。

南钰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鄭重道:“你們以法陣正中央為起點,分別去正東正南正西正北八十一步處,不可多,不可少,務必不要出差錯,而後原地打坐,默念我剛剛教你們的仙咒,我會在法陣正中央施法,解釋我們五力合一,定要将異皮逼出來!”

白流雙聽“仙咒”兩個字就渾身疼,弱弱道:“我一個妖怪,也能念這個?”

南钰差點忘了這是個“百花齊放”的隊伍,猶豫片刻,似下了極大決心,閉上眼,屏息凝神。

既靈、譚雲山和馮不羁不清楚他要做什麽,但也知不方便打擾,故按捺疑惑,安靜等待。只有白流雙,大咧咧地問:“你幹嘛呢?怎麽不說話了?”

南钰想拿血珠甩她。

然而現實是血珠沒出來,“金珠”倒自他天靈蓋緩緩升起。說金珠也不恰當,因為雖然圓潤小巧,乍看同既靈的那些金珠很像,可仔細看就會發現,這飄起的并非真金,而是極小的一團金光。

然而和法器或者仙法的淡然金光還不同,這一小團光極亮極耀眼,就像一粒金珠被舉到了日光下,金橙橙亮晶晶,璀璨奪目。

終于見南钰睜眼,白流雙趕忙問:“這是什麽?”

此時“金珠”已徐徐飄到她眼前,她是費了極大力氣才忍住沒碰,一來是擔心莽撞誤事,二來也下意識抵觸這類仙光。

不料南钰卻道:“你碰一下看看。”

正主都發話了,顯然沒啥危險,那她還顧慮什麽。白流雙立刻伸出手指輕輕一點“金珠”。

咻——

觸到的一剎那,“金珠”便像有生命一般極速竄進她的指尖!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石火間,白流雙根本來不及反應。

直到胸口傳來極燙的灼熱,白流雙才驚懼尖叫:“你對我做了什麽啊——”

南钰真是一腔真心喂了狼:“我的仙魄!”

白流雙僵住,嘴巴還維持着尖叫的模樣,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三夥伴也驚了,尤其馮不羁,活一百二十年沒見過這事兒:“你一個神仙給一個小白狼喂仙魄?!”

“只有這個辦法能暫時壓住她的妖氣,騙過仙陣。但是放心啦,很微小的一點點,就算真損失了,也不會影響我太多仙力,”南钰趕忙解釋,免得被誤會他多無私奉獻,“不過——”他話鋒一轉,嚴肅看向白流雙,,“再少也是仙魄,用完了趕緊還回來。”

白流雙終于回過神,卻一臉無辜懵懂:“嗯?你都給我了,還怎麽還?”

南钰才沒忽略她眼底一閃而過的狡黠,不言語,只眯眼靜靜看她。

白流雙被看得鬧心,敗下陣來,不甘願咕哝:“知道啦,捉完異皮我就把仙魄逼出來還你。”

既靈聽得一肚子好奇:“吃了的仙魄還能逼出來?”

南钰道:“只有妖吃了才可以再吐出來,因為妖魄和仙魄永不相容,即便妖怪不還,死後離體的妖魄仙魄也會自然分開。”

說到“即便妖怪不還”一句時,他還似有若無地瞥了某白狼妖一眼。

自然沒逃過白流雙的眼睛,立刻拉過既靈,以妖的角度補充:“姐姐,我和你說,不是妖魄仙魄不容,是我們壓根不屑于吃仙魄,吃了妖力就不純了,而且那玩意兒可難吃了,跟火炭似的,白送我都不稀罕!”

南钰怒目圓睜,這輩子……不,加上輩子一起都沒這麽糟心過!

妖怪也瞪過來,不甘示弱:“你看啥?”

南钰:“看、你、好、看!”

白流雙:“我知道啊。”

南钰:“……”

師父,你想不想喝狼肉湯?徒兒炖好了給你帶回去呀?

第 33 章 兩節文化課過後,又到了體育課

任遠的胳膊。

“小心一點。”就在這時,羅弋發話了,“它們要發動攻擊了。”

話音剛落,樹叢裏立時發出了一陣撲棱棱的聲響,緊接着便有無數看不清形貌的輪廓從其中蹿出,有如黑煙一般瞬息萬變,卻直直向着他們所在的方向撲将過來。

幸好在精靈寄居的島嶼上大家都已是找到了屬于自己的力量,所以此時這本該是叫人膽寒的場景反倒是成了小試牛刀的絕好機會。

羅弋和許越自是不必提了——匕首與意念的力量一剛一柔,被他們配合得天-衣無縫,而那些撲面而來的嗜血蝙蝠在他們的手下如同布帛一般被輕易地撕裂開來,不一時天空便揚滿了殘羽片片。

而衛炎的攻擊方式則和他本人一樣的咋呼——只見他像是吃了搖-頭-丸一般可勁地揮舞着那把火劍,嘴裏還不忘大聲念叨着中二氣息十足的自編臺詞:“喝!你們這些雜碎妖怪,還不速速滾開,可知道本大爺是誰麽,豎起你們的耳朵聽好了,我便是名震江湖的衛炎是也……怎麽樣,聽到本大爺的名號是不是吓到腿軟了,那還不快快舉手投降,興許我還能考慮考慮放你們一條生路……”

唉,幸好火劍沒有生命也不會思考,不然若是看到自己的主人竟是這般面目,只怕是要羞得提亮十幾個色度了。

與衛炎的嚣張中二形成鮮明的對比,一旁的馮江是安安靜靜地讓水龍纏繞在自己的手臂上,沉着地指揮着它将嘴裏吐出的寒冰把靠近的猛獸一個接着一個凍結起來,再用龍尾掃出漂亮的一擊,那些猛獸便随之化作了如同雪花一般的殘片。

無論是人還是戰鬥方式,實在都美得無可挑剔。

再說站在隊尾的任遠,此時也是應付得得心應手——只見蘭依已是變了模樣,與風笛相織相纏,吹出一條條可見的淩厲線條,而那些線條在脫離笛口的那一瞬便全部化作了尖銳的風錐,使得那些靠近的妖魔無一不中錐而倒,在落地的那一瞬便灰飛煙滅了。

大家都是打得不亦樂乎,卻襯得站在中間靜止不動的那個身影愈發地落寞起來。

沒錯,那個身影正是沈葉。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可能有事,萬一更不出就改為周五周六連更

☆、第⑨⑦章

于是,那個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再度在她的腦海中浮現了。

“真是沒用啊,你。

“怎麽樣,我早就跟你說過你沒有存在的必要吧,一號?

“你得以存活下來,全是仰仗我的保護不是麽?

“所以,何必跟我争奪身體的控制權呢,好好地躲在這個身體的最中心,好好享受我的保護不就好了?

“我保證我會把你保護得好好的,讓你尊貴得跟公主一樣。”

沈葉的目光開始漸漸地黯淡下來。

不過她似乎沒來得及注意到,一只吸血蝙蝠已然鑽過空隙潛到了她的身後,并向着她露出了白森森的尖牙。

“沈葉,小心!”

但這一幕已是被任遠敏捷地捕捉到了,于是他向着她的背後迅速地揮出了風笛去。

可那只蝙蝠卻已是發出了一聲凄厲的慘叫。

等等,怎麽會……

自己明明還沒有碰到的……

他疑惑地看向了沈葉的臉。

而沈葉也是向着他緩緩地擡起了頭來。

她的目光很冷,雙眼深深地陷在了陰影之中。

“放心好了,我沒那麽容易死。”她說。

任遠注意到了她緩緩垂下的手——她的手裏似是握着什麽。

仔細一看,他發現那是一只手杖,而那只蝙蝠的腹部已是被這只手杖貫穿,暗紅色的血液順着手杖的尖頭向下緩緩滴落,在地面上綻開了一朵朵模糊的血色花朵。

“這本該是一件趁手的兵器,卻因為那個家夥的緣故淪為了一個沒用的裝飾品。”說着,她向着那蝙蝠瞥了一眼,臉上不帶任何表情,卻透出了幾分嫌惡來。

她很幹脆地将它從手杖上甩下了。

任遠有些發愣——這是産生了轉換了?

時間也未免太短了點兒吧。

但不知怎地,他突然就想起了之前沈葉和他說過的那句話來。

“那個……”他說,眼瞅着沈葉的目光緩緩地向着他這邊掃來,“有件事兒,我想問問你。”

沈葉沒說話,卻也沒有挪開目光。

“記得上次我問你,哪一個你更喜歡我麽?你還記得你的回答吧——你說一樣喜歡。所以現在,我想再問你一次,你的答案仍舊是相同的麽?”

不知為何,在面對這個沈葉的時候,他不太願意把先前那個溫柔可愛的沈葉稱之為“她”。

沈葉直直地凝視着任遠的眼睛,卻久久沒有開口。

忽然,她笑了。

“你說呢?”她向着他微微昂起腦袋來,嘴角的笑意開始漸漸隐退。

看着她漸漸複歸平靜的表情,任遠隐隐感覺到自己沒準會在某天被她給吃定。

沈葉二號……

聰明,危險,也似乎……更加的迷人。

經過一片布滿了大大小小水窪的沼澤之時發生了第二場戰鬥,相較于第一場而言單獨作戰的成分少了許多,大家開始互相配合起來,彼此掩護,默契值似也是提高了不少,而在這配合作戰的過程中,羅弋敏銳地感覺到了沈葉微妙的變化。

沈葉二號的确要機敏很多,在感受到羅弋目光的那一瞬很快別開了臉,可嘴角卻漾上了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來。

羅弋忍不住在心裏暗暗想道,這身乖巧的裝扮實在太不适合她了——像她這樣的性格,應該染一頭冷色系的彩發再配上一身皮草才能彰顯她的風格啊,這身乖乖女的打扮實在是……啧啧。

诶,等等……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自己竟然對沈葉二號也生出了幾分好感來的呢?

不過仔細一想似乎也并不奇怪,畢竟一個靈魂若是足夠耀眼,要吸引他人的好感便不是一件難事。

也許最初的那份抗拒,只是因為不習慣而已。

而當初對羅弋來說宛若煉獄一般的這片廣袤領域,有了衆人的幫助竟然如履平地般輕易地就通過了,所以當她看見刻在巨大匾額上的閃着金光的“閻羅殿”三字的時候,只覺得自己像在做夢一般。

但是仔細想想卻又覺得一切都在情理之中——上回自己和許越來這兒探路的時候,不也沒遇到什麽太大的阻礙嘛,雖然說當時抄的是小路,不似這回一般堂堂正正,完全是正面迎戰,可還是能說明進步是明顯的。

就在她定了定心神想要招呼衆人一齊向閻羅殿進發的時候,卻詫異地發現自己已是被包圍起來了。

“喲,你回來了啊,羅弋……”一個披散着頭發的女鬼像風一樣迫近了她的耳邊,“你怎麽也來這兒了,莫非也想加入争奪-權力的混戰之中麽?啧啧,我可是聽聞你一向清高呢,真沒想到……”

羅弋聽得一頭霧水,正想問問她是不是誤會了什麽,卻被一個忽然橫在眼前的綠眼睛女鬼驚得散亂了思路——那女鬼幽幽地說道:“大姐,別跟她廢話了,現在那該死的閻羅王難得不在,有多少鬼怪妖魔争着搶着想要占領閻羅殿,與其跟裏邊那些煩死人的蝦兵蟹将浪費時間,不如在這兒把羅弋的首級給取了——還有什麽比這更有說服力的東西麽?”

“呀!小妹,這可真是個讓人驚豔的主意啊,你該早些說出來才是嘛。”

于是兩個女鬼向着羅弋緩緩地靠近過來,帶來了一股獨屬于墳冢的腐敗氣息。

羅弋的臉上閃過了一絲嫌惡——只見她徑直從腰間取下了那把匕首,瞄準了她倆便将手松開,于是那匕首在空中劃出了一道漂亮的銀色弧線,發出嗖嗖兩聲便回旋到了羅弋的手中,整個動作一氣呵成,幹脆利落。

再看地面,剛剛還在耀武揚威的兩個女鬼,此時都已是成了地面上橫陳着的兩具白骨了,而且已是被劈斬為數段,随着吹起的微風轉瞬化為了飄揚在空中的碎末。

羅弋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卻不由得開始思索起剛才她倆說的話來。

含義似乎很深啊。

可她沒來得及細想,便被背後傳來的撕心裂肺的叫喊驚出了一身雞皮疙瘩:“救……救命啊!我的劍……快把我的劍還給我!”

羅弋嘆了一口氣,不由得伸手扶額——她不該懷疑沈葉是最薄弱的一環的,畢竟這幾個人之中最不靠譜的,從來都是衛炎啊。

收拾掉閻羅殿門外和入口的那些難纏妖怪後,一行人終于是向着閻羅殿的最深處進發了。

不過奇怪的是,裏面這會兒卻是安靜得出奇,角燈上跳躍着的火光襯得周圍的場景是愈發地空曠、寂靜,就好像一個沉睡着的夢境一般。

羅弋的心頭漾上了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卻又不知該把思緒向何處牽引。

“奇怪……”衛炎好奇地四處打量着,“這裏怎麽這麽安靜啊,完全不符合劇情走向啊……”

“喲——”任遠不由得挑了挑眉毛道,“還劇情走向呢,你當是在演連續劇啊。”

衛炎本想狠狠地瞪他一眼以示回敬,可在目光相觸的那一瞬卻是再度吃癟了,于是忿忿地偏過腦袋,悶着一口氣恨恨道:“懶得跟你計較。”

“噓!”

眼見着兩人又要開始鬥嘴了,羅弋卻忽地将食指豎上了唇間來:“都別說話。”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他們注意到不覺間已是到了一個烏洞洞的出口跟前,而那朦胧的黑暗裏似是浮動着隐隐約約的危險氣息。

“也許我們到目的地了。”羅弋說罷,沒有絲毫猶豫便進入了其中。

而許越、任遠和沈葉也是很幹脆地跟進去了。

于是這會兒,這地方只剩下馮江和衛炎了。

馮江回過頭來沖衛炎聳了聳肩,深呼吸一口,便也踏入了那片黑暗之中。

“喂……”衛炎是一臉的驚詫,沒想到大家的膽子竟然都這樣大,居然這麽幹脆地說進去就進去了——雖說裏面看起來深不可測的是很吓人,不過就現在的情況來說,留在原地卻似是更恐怖一些,于是他只得咬咬牙把心一橫,便也跟了進去。

沒想到閻羅殿的最深處竟是這樣的地方——天空很昏很沉,使得從中集結而下的閃電看起來似是近在咫尺,稍不留神就似是會被劈中一樣。

羅弋環顧四周,思索片刻便指着前方一塊猙獰的大石頭轉向衆人說道:“如果我猜得沒錯,那裏應該就是入口了。大家跟在我後面進去,小心避開閃電。”

這話簡直就是說給衛炎聽的——此時他正緊緊地抱着馮江的胳膊,吓得臉色煞白,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塊如怪獸張着血盆大口般的大石頭看,臉色煞白,活脫脫一個被吓得發抖的小媳婦模樣。

“你沒事兒吧?”馮江問,略略向下撇着眉毛。

“沒……沒事……”可說這話的時候,衛炎是連牙關都在打着顫。

馮江帶着些無奈嘆了口氣。

在進入大殿之前,衛炎的臉色就幾近與白紙無異了,可是沒想到眼下還能更為誇張——簡直就是蒼白得沒了血色。

“喂,”馮江的目光裏帶着點兒同情,又帶着些無可奈何,“你打算一直這樣挽着我到什麽時候?”

“我我我……”可衛炎的目光卻死死地釘在柱子上不肯挪開,“你你你……你為什麽就不害怕呢?”

“這個嘛……”馮江帶着些尴尬咳嗽了兩聲,撓了撓自己的下巴道,“大概因為我是男生吧。”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也會更新~

☆、第⑨⑧章

衛炎把眼睛瞪得老大,臉色也是開始漸漸漲紅起來,似是憋着千言萬語想要發洩,可卻在脫口而出的那一瞬只化作了一句無力的:“你們……你們都欺負我……”

馮江正想安慰他兩句,卻似是注意到了什麽,忽然間停下了腳步。

衛炎好奇,便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卻吓得那本就發白的臉色是愈加地發白了。

只見前方昏黑的牆面上正靠着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一雙冷漠的眼睛正定定地瞅着他倆,目光頗有些讓人不寒而栗的意味。

但很快兩人就注意到了他的肩膀上還有更加讓人毛骨悚然的東西——那似是一具女人的骨架,以傾斜的角度靠在男人的肩膀之上,一頭烏黑發亮的長發如瀑布一般順着肩膀傾瀉下來。

雖說那是一具骷髅,可是那微妙的姿勢,再加上男人放在它腰間的溫存大手,竟然透出了幾分撒着嬌的妩媚感覺來。

會有這種想法,馮江只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

不過話說回來,假如這男人身旁沒有這麽個怪異的搭配的話,倒會是讓人願意多看他幾眼的——畢竟他長着一張那麽迷人的臉,身上的氣質又帥得古典,簡直像是從油畫上走下來的人物一般。

馮江偏過頭去瞅瞅衛炎,卻發現對方也在看着自己,二人一時面面相觑,只覺得身子已是僵硬到無法動彈了。

這趟若是能夠平安回去,怕是永遠也沒有辦法像正常人那樣思考了。

“狄陵殿下。”

但就在這個時候,一聲從背後傳來的不卑不亢的喊話将二人從這難堪的沉默之中解救了出來。

是羅弋。

他倆立時分開,下意識地為她讓出了一條道來。

真是女王的氣場——卻又帶着些鬥士的味道。

狄陵的眉毛懶洋洋地向上一擡。

“久聞殿下大名,今日得以一睹殿下俊美的容貌,實屬榮幸。”羅弋向着狄陵恭敬地行了一禮,目光卻很快被環繞在他身旁的三堵光牆吸引了過去,“這是……”

但她很快便憶起了之前管若和她說的那些話來,于是聲音漸漸放低下去:“原來傳聞是真的啊。”

“傳聞?”狄陵的聲調依舊那麽懶洋洋的,卻透出了些好奇的味道,“什麽傳聞啊,難道在我缺席的這段日子裏,冥界發生了什麽好玩兒的事情麽?我本以為單憑喬寒區區一個女人,可弄不出什麽風浪來呢。”

這話讓羅弋略感不快:“如果看輕女人,勢必是要吃虧的。”

說到這裏,她的目光被靠在狄陵身上的那具骨架給吸引了過去,嘴角不懷好意地向上一揚:“畢竟就常識而言,就算是再強大的男人也離不開女人,而一個女人若是夠強,卻完全可以自己獨當一面。”

稍作停頓,她又補充道:“不過自然,性別的對立不是什麽好事。老愛看輕別人,說明的只不過是自身的不成熟罷了。對了,讓一個女人認輸可不容易,她若是敗在一個男人手裏,可能的原因只有一個——她愛他。”

狄陵的肩膀微微地顫動了一下。

他從來沒有覺得靠在身上的那具骨架有似此刻這般硌人。

他偏過臉去看向旁邊,語氣裏的冷漠似是為故意将話題轉移一般:“奇怪了,如果喬寒還活着的話,怎麽會放你們進到這裏呢,還讓你們毫發無傷的?難道說現在的女人之間是這樣容易化敵為友了?”

“這也是我想問您的。”羅弋只覺已是對狄陵産生了幾分反感的情緒,“冥界現在遍尋不見她呢。”

“是嗎……”狄陵望着大殿的天花板自言自語般說道,看起來似乎是沒有要再度開口的打算了。

羅弋的腦海裏有了個模糊的想法,又尋思着從他嘴裏應該也是問不出什麽有用的信息了,于是挪動腳步想要離開,卻忽然感覺心裏悶着一口氣十分不爽,于是想了想又拐了回來。

“現在的冥界很亂,非常亂。”她走到狄陵身邊,隔着光牆對他說道,“但喬寒在的時候可不是這樣。雖然我并不喜歡她,可我必須承認,當她掌控着冥界的時候,似乎是把冥界的風格發揮到了極致,卻又不顯雜亂無章。在沒收一個群體掌控大局的權力的情況下,在堵死一個群體上升和學習的通道的情況下,再往她們頭上冠以各種嘲笑和侮辱的稱號,這是不是有點兒不公平,是不是顯得很沒有教養?通過貶低他人來博取優越感,我實在是沒有見過比這還沒有風度的行為了。您生得這麽一副風流倜傥的好模樣,靈魂也應當跟着閃閃發亮才是,不然豈不是可惜了?”

說罷,羅弋轉過身去,意欲離開。

“喂。”可是狄陵叫住了她,臉色在陰暗的光線下顯得愈發陰沉,“有意思,你今天是想和我讨論一下這個注定要引燃戰火的問題麽?”

“我本來并沒有這個打算。”羅弋微微回過頭來,臉上的神情卻是不卑不亢,“只是您話裏的語氣和某些用詞,實在讓我感到很不愉快。”

“好。那我就好好跟你談上一談。”他說着,放松身子貼住了牆壁,“我們可不會無端去嘲笑一個群體,只是因為那個群體之中的大多數人就是淺薄可憎,費盡心機只為拴住一個男人,像牛虻一樣榨取着丈夫的心血和財富,沒有一點兒本事還索取各種特權,卻始終不覺羞愧,而且舌頭長得幾乎可以上天,那麽被人瞧不起難道不是活該麽?”

羅弋沉默了片刻便再度開口了,語速很慢,卻把每一個字兒都咬得清晰:“這世上的每一件事,因果從來都是錯綜相連的。是,女性群體裏的确存在不少這樣的人,可男性群體裏難道就沒有淺薄又懶惰,在外受了氣只知道沖妻子小孩發火,把女人只看作是洩欲工具的渣滓麽?一個群體被打壓了千年,覺醒自然是需要時間的。先行者不但要受到另一性的嘲笑與侮辱,還要受到同性的排擠與議論,沒有強大的內心斷然不可能在這條不知盡頭在何處的路上繼續行走下去。可是一塊入海的石頭總是能激起浪花的,而當一顆孤零的殘星有了夥伴的時候,光亮只會越來越耀眼。我希望您明白的是,她們的抗争,從來就沒有停止過。只要是人,就一定會有思想。性別不應該成為枷鎖。總有一天,她們會成為不容忽視的一股力量。而這一天不會太遠了。請您睜大眼睛看好吧。”

話音漸漸變得遙遠,而那些身影也随着她漸漸走遠了,大殿又複歸了平靜。

靜得有些叫人難堪。

“是這樣嗎,伊珠?”良久的沉默過後,他将身旁的那具骨架又摟得緊了些,感受着那些發絲的溫柔細膩,“你曾說那個時代讓你不快樂,而你期待着一個新的時代能讓你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我問女孩子想要的生活難道不是尋個好人家嫁了麽,你只是笑笑說我不會明白,便沒再繼續說下去。現在想來,我似乎還沒有這個陌生的女孩兒懂你呢……”

那具骷髅的眼眶依舊漆黑空洞,可是那微微上揚顯露在外的上排牙齒,在此時看來,卻格外像是一個意味不明的微笑。

時隔許久再度回到這座島嶼,一切看起來都似是有些陌生了。

雲棠慢慢地向着島嶼的中心方向走去,心緒卻是複雜萬分——跟姐姐見面是她企盼已久的事情,可這回她卻帶着一個如此沉重的問題前來,使得她每走一步,都覺得心上的石頭更沉一分。

有些想打退堂鼓呢……

就在她感覺自己的步子幾乎沉重到邁不動的時候,卻忽然聽見背後傳來了一聲熟悉的呼喚:“小棠?”

她緩緩地回過腦袋,卻在看清來人的那一瞬感覺到幾乎是委屈得想要流淚了:“姐姐……”

雲荷就那麽愣愣地立在樹叢之後,過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向着雲棠直沖過來一把抱住了她:“真的是你,小棠……你怎麽會來姐姐這兒的,難道說……你,自由了?”

說到這裏,雲荷松開了她,直直地凝視着她的眼睛。

“不……”雲棠也是認真地看着她的眼睛,目光看起來好深好深,“我并不是因為有了好消息才來找姐姐的,而是因為……我覺得迷惑了。”

雲荷怔怔地瞅着雲棠,只覺得一時心緒翻騰得厲害——盡管眼前的妹妹說自己是疑惑了,可這許久不見……

妹妹的模樣可真是成熟了不少。

白雲悠悠,鳥鳴啾啾,這清靜的島嶼實在是談心再好不過的場所了。

“原來如此……”雲荷望着蔚藍的天空出神,嘴角漾上了一抹帶着點兒釋然意味的微笑,“傻妹妹,何必為這種小事勞神呢。”

雲棠帶着些詫異轉向她。

可雲荷似是早就猜到了雲棠會做出這種反應一樣,嘴角的笑意依舊那麽淡淡的:“我不是說過麽,好妹妹,姐姐早就原諒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下周一見~

☆、第⑨⑨章

“那時候你年紀小,又沒能從父母那裏得到足夠的關懷與愛護,甚至還時常要在府上受到非人的折磨,在這樣嚴苛的情況下犯點兒錯誤簡直太正常——說起來如果換作是我,在那種情況下也不一定就能比妹妹你做得好。所以,不要再對過去耿耿于懷了,好嗎?姐姐希望你知道的是,一個人若是犯了錯誤,那一定是多種因素疊加所致的,只要那個人認識到了自己做得不對并誠心忏悔了,那就沒有必要再拿過去折磨自己了。更何況,妹妹,你已經獲得了當事人的原諒——姐姐早就說了,我從來也沒有怪過你。

“說起來還有一件事需要你明白——小棠,你該要明白我和你,都是早已死去的人,所以現在的生命旅程對我們來說已算是一種額外的饋贈了。對于額外的禮物,不管它是長是短,都不該再有過分的奢望。我不知道小棠你是怎麽看待這個問題的,但是對于姐姐來說,是真心這樣認為的。而且,如果生命沒有延續到此刻的話,姐姐又怎麽能和你再度相逢,說清當年那些讓大家都感到挂心的誤會呢?

“實話說,姐姐生前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見到你的最後一面。

“那時候你死了,周圍有很多關于你的傳言,可實際上家裏沒有人願意相信。雖說爹娘平時可能讓你不甚滿意,但是得知你死訊的那一刻,家裏的氣氛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姐姐相信,爹娘其實是很疼愛你的,只是他們疼愛人的方式一向奇怪就是了。雖然小棠你偶爾也會有讓姐姐傷心的時候,可姐姐心裏清楚,你其實是一個溫柔又細心的好孩子。”

“別說了,姐姐……”雲棠伸手捂住了眼睛,把腦袋略略放低了些,“我并不是……”

可雲荷只是淺淺一笑,便接着說道:“現在能再見到你,姐姐的心願可以說是已經了了。你是希望姐姐能活得久一些,所以才這樣努力地履行着喬寒交代你的任務,是麽?那姐姐現在告訴你,即使現在就讓姐姐出發前往冥界,姐姐也沒有什麽所謂。所以呢,小棠,不要再為此事煩心了。姐姐不是屬于這個時代的人,也不是屬于當下這個世界的人,而且也沒有小棠那樣聰敏獨立,所以一個人活在這個世界實在是既辛苦又無聊。死亡對于姐姐來說不過只是再度陷入沉睡,而那也正是現在的我所希冀的,也是我最後的歸屬。”

說到這兒,雲荷頓了頓,像是在思考着什麽一樣,過了片刻才再度開口:“說了這麽多,你應該能明白姐姐的意思吧?現在的你,應該要好好思考思考自己該往何處去才是。你打小就很有主意,想法一定不會像姐姐這麽簡單吧?但不管你的決定是什麽,姐姐都一定會支持你的。”

“真的嗎,姐姐?”雲棠的眼睛裏已是隐隐有了亮光,“姐姐真的是這樣想的嗎?”

“嗯,當然了。”雲荷笑得眼睛彎彎的,“姐姐什麽時候騙過你呢。”

雲棠站起了身來——清晨的陽光打在她年輕的面龐之上,淡淡的,卻透着令人回味的清新。

雲荷有些出神了——簡直像是回到了小時候,那個時候的雲棠還很小,笑起來那樣天真爛漫,簡直像是沐浴在清風中的小百合花一樣。

也許因為這樣,總讓人情不自禁地想對她好呢。

“我知道了,”雲棠笑着回道,臉上的陰霾與迷惘已是一掃而空,“我還會回來的,姐姐——等我把最後的事情處理完畢。姐姐……我一定會回來的,你要等我。”

雲荷并不是很明白雲棠的意思,但她可以感覺出來,妹妹已是知道自己要往何處去了。

“好的。”

于是她也向着妹妹擡起頭來,回以一個燦爛的微笑。

雲棠向她揮了揮手,便小跑着離開了,身影漸漸模糊在了清晨的光線之中。

雲荷低下頭,看見自己的面容倒映在了清冽的湖面之上,便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整理起自己的頭發來。

“我會等你的,小棠。”她對着湖面的自己微笑着,“你要加油,姐姐相信你可以做到的。”

雲朵在四周宛若棉絮一般環繞着,浮在空中的蘭依已是為大夥兒架起了一張風網,自下而上将衆人團團兜住,使得大家似是置身于一個透明的觀光電梯之中一般。

眼見着底下的景物已是愈來愈遠,愈變愈小,衛炎緊張得閉着眼直抱着馮江的胳膊不撒手,就差沒把腦袋埋他懷裏了。

“喂喂……”馮江是一臉的無可奈何。

“沒……沒辦法啊……我害怕……”衛炎的聲音裏透着些顫抖。

立在一邊的任遠抱着胳膊是一臉的鄙視,只可惜衛炎的眼睛閉得那麽緊,看樣子是沒有辦法欣賞到他那副把輕蔑诠釋到最佳程度的表情了。

不過,老揶揄他也怪沒意思的——于是任遠別開了目光,這才發現不遠處的沈葉和羅弋似是正在低聲交談着些什麽。

按說偷聽是不好的行為,但他還是不由自主地豎起了耳朵來。

“剛剛你怎麽和狄陵說了那麽好些沒有營養的廢話?”這是沈葉的聲音,“難道你不該問問他喬寒在何處麽?”

“既然你那麽聰明,”這聲音是羅弋的,還似是帶着些淺淺的笑意,“那麽你應該是能猜到才對啊——很顯然,狄陵那個家夥并不知道喬寒所在何處。”

“這樣說來,你卻是有想法了?”

“嗯。”羅弋的回答很直白,“其實在進閻羅殿之前,我就奇怪冥界的秩序怎麽混亂了不少,再加上那兩個女鬼說的話,讓我心裏是愈發地懷疑起來——而狄陵的話正好證實了我的猜測:喬寒的确是已經不在冥界了。”

說到這裏,羅弋頓了一頓,似是在沈葉的臉上看見了讓她滿意的表情,于是接着說道:“所以這樣一來,問題就成了喬寒會往什麽地方去。以我對喬寒的了解,她不可能回人界——那裏對她來說早就沒有吸引力了。這樣一來,剩下的地方就只有一個——”

任遠的腦海裏幾乎是在同一瞬随着羅弋的話音現出了那個詞兒來:“仙界。”

等等……

仙界?

這也就是說,現在羅弋指揮蘭依行進的方向,是仙界?

他只覺腦袋有些發漲——這是不是說,他終于是有機會一睹天上神仙的逍遙生活了?

于是,他有些小小地興奮起來:那麽不就可以驗證一下西游記裏的場景是不是真實的了麽,順便還能瞅瞅讓豬八戒神魂颠倒的嫦娥姐姐到底有多漂亮……

但很快,另一個恐怖的念頭如一只粗糙的大手一般瞬間阻斷了他的呼吸,使得他渾身陰冷得像泡在臘月的水潭之中一般。

這是不是也意味着……

馬上要在仙界和喬寒展開最後的決戰了?

書到用時方恨少,事非經過不知難啊。

雖然在冥界的戰鬥似是游刃有餘,可一想到馬上就要和對抗了那麽久的大Boss展開最後的交戰了,任遠還是覺得有些忐忑不安。

盡管這位Boss是位女性。

但現在的時代,女性早就頂起半邊天了。

仔細一想,以前的女人沒什麽成就,完全就是因為男權社會把所有的資源都給壟斷了,掌握資源的階層幾乎沒有女性,就更不可能把資源向下傾斜給女性了,這樣一來,女性想要在各種領域取得成就,簡直就是天方夜譚呢。

女性也該有自己想要追随和超越的同性偶像和對手,而且不僅僅是在美貌和性吸引力的方面才對。

诶诶……自己在想什麽呢?

任遠趕緊把思緒拉回來,再偷偷瞄一眼沈葉和羅弋,這才發覺她們不知何時已是閉口不言,臉上的表情也是沉重到近乎壓抑。

于是他不由得悄悄地挪到了許越的身旁,伸出手去對着他的後背拍了一拍,道:“想什麽呢?”

“啊……”許越猛然從走神之中驚醒過來,可臉上的表情依舊透着掩飾不住的消沉,“看這方向,是往仙界去的呢……所以這是不是意味着,決戰的時刻已是近在眼前了?羅弋從來不會做多餘的事兒,看她現在的表情也不像是去仙界征詢意見的,所以怎麽想都覺得只剩下這一種可能了……”

任遠不禁小小地倒吸了一口涼氣——原來大家的想法都是一樣的啊。

“馮馮馮江……咱們還有多久才能到啊?……我我我……我快撐不住了……”

任遠眯起了眼睛,只覺得喉嚨裏像是憋着一口

第 16 章 ☆、抵死糾纏

抵死糾纏

白葦認識羽小冰的過程絲毫不浪漫,大學一年級新生入學,從鄉下來的白葦對學校裏的一切都覺得新鮮,一個人從教學樓轉到操場,再從操場轉到圖書館,他漫無目标地看着走着,最後就遇上了羽小冰。羽小冰手裏提着個大包包,穿着牛仔套裙,柔順的長發很随意地束在腦後,一看就知道也是剛入學的新生。今天是新生報到的最後一天,羽小冰看到迎面過來的白葦,很有禮貌地向白葦問路:“你好,請問到教務處怎麽走?”她一口極純正的普通話,讓鄉音很濃的白葦無端覺得有點自卑,他矯舌拿腔地告訴了羽小冰,羽小冰謝過他走了好一會了,他還在為自己那走腔跑調的普通話羞慚。

等到新生上課,白葦發現向他問路的羽小冰竟然和他是同班,而且就坐在他的前排。羽小冰品學兼優,尤其是她身上透着的那種在高貴環境中養成的優雅氣質,把班上絕大多數同學比得相形見拙,她不僅被班裏的男生評為班花,甚至還有男生說校花也非她莫屬。大學裏的普通話要求很嚴格,白葦聽前排的羽小冰把普通話說得那麽好,心生羨慕,用心練習,很快也能用普通話談吐自如了。白葦自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只有堅持不懈才有希望達到目标,考上大學就是他最好的一個成功例子。

羽小冰坐在白葦的正前排,這給了白葦很多欣賞她的機會,在白葦的眼裏,羽小冰無論怎樣都是優雅的。他幾乎沒有和羽小冰交談過,他不知道怎樣去和她交談,他不會油嘴滑舌,他在班裏只是個木讷而且相貌和成績都平庸的男生,平庸讓他有點自卑。他慢慢知道了羽小冰的一些情況,那都是他刻意打聽出來的:羽小冰出生在這個大城市,父母都是省級幹部,如此優越的背景,連校長都對她另眼相看。

一個星期天,班上一些同學商議去登樂陽山,其中就有羽小冰,白葦在他們出發時才臨時決定參加。樂陽山是座風景山,出城五裏就到。出發時天是微陰的,大夥兒還說:“這天恰恰好,給我們遮了老陽兒。”到了樂陽山,大夥兒興致高漲起來,說一定爬到山頂。

樂陽山高八百多米,雖然不是太高,但有的路段很陡峭。山腳處遍是松樹,大夥兒找到登山路徑,一哄而上,開始還互相招呼着,爬到半山腰,有累的停下歇腳的,那些體力好的繼續奮力上爬,人也就稀稀拉拉甩開了距離。羽小冰落在後面,她看着跟不上前面的同學了,幹脆坐在石階上歇着。白葦故意落在羽小冰的後面,一個四肢強壯的大男孩落在最後,給羽小冰的印象是挺窩囊的。羽小冰看白葦慢吞吞上來,就笑着說:“白葦,只顧看沿路的風景了?”白葦紅了一下臉,看看越發陰下來的天空:“快下雨了,我可不想被淋在山頂。”好像應着白葦的話,天上果真大滴大滴墜下雨點來。羽小冰忙站起:“你早知道會下雨,就不該上來了,我們快下去吧,這半山腰沒地兒給我們遮雨。”說着向山上望望,“上去的還好,那兒有個亭子給他們躲進去。”雨點越來越密集,噼噼啪啪的,砸在石頭上就是一個個大濕印。羽小冰雙手捂着頭和白葦轉身下山,白葦把自己的外衣脫下來給羽小冰披在身上:“別涼着感冒了。”羽小冰看看只穿了一件黑色秋衣的白葦,把外衣推還給白葦:“你就不怕自己受涼感冒了?”白葦再次把外衣給羽小冰披在身上:“我身體好,從小很少生病,別推讓了,我們快下去吧。”羽小冰只好披了他的外衣。兩個人才走了一小段路程,由于石階上有青苔,雨後滑膩,羽小冰一不小心滑了一腳,要不是白葦在旁邊伸手拉住,弄不好這一腳會讓羽小冰一直滾下山去,事後想想都怕。就這一跌,讓羽小冰崴了左腳,還硌傷了右腿,走路疼得直咧嘴,還跟白葦笑着說:“這下好了,上來時是爬上來的,下去時差點沒滾着下去。”羽小冰一邊笑一邊疼得直吸涼氣。白葦看了很覺心疼,扶着她一步一挪地下着臺階,走着走着,白葦在羽小冰的前面蹲下身去:“我背你下山。”羽小冰忙說:“不要啊,我不想帶累得你也滾下山去。”白葦固執地說:“爬到我背上,我背你下山。我是山裏孩子出身,自小在山裏瘋跑,不會有事的。”羽小冰看雨越下越大,自己這麽一步一蹭也不是辦法,就爬到了白葦的背上。白葦的步子确實很紮實,如履平地,讓她感到很安全,她想到上山時的情景,不解地問白葦:“那你怎麽上來時反落在最後,真的看風景?”白葦又紅了臉,将羽小冰的身子向上托托:“真看風景,一路欣賞着就落在後面了。”心裏卻說,“我在後面看你呢。”羽小冰嘆口氣說:“也沒什麽風景好看的,真後悔來這麽一趟。”兩人一路說着下了山,到了山腳的亭子裏,都淋得落湯雞似的,白葦更是雨水汗水交織了一臉,幾乎累爬了。羽小冰感動地說:“謝謝你背我下山。”白葦希望她還能說些別的,她卻什麽也沒說。

回到學校後,白葦很期望經過這件事能讓他和羽小冰的關系密切起來,羽小冰以前對他客氣到只會點頭,現在主動和他說話打招呼了,但也僅限于此。白葦本來就是木讷的人,羽小冰又過于優秀,他既不善于也不敢表達對羽小冰的愛慕。在大學四年裏,不知是羽小冰故意回避了給他表達感情的機會,還是他自覺不配,反正在四年裏竟沒有一次機會讓他明明白白表達出對羽小冰的愛慕。在大三時,他眼睜睜地看羽小冰和別的男生談戀愛,看他們出雙入對勾肩搭背地風花雪月,只能心裏隐隐作疼。

仿佛眨眼的工夫,白葦他們就畢業了,在大多數同學畢業即失業的情況下,白葦跟着他們跑人才市場,到處遞學歷發郵件,謀一份工作并不時跳槽,無根無基地漂在這個城市不舍離去,成了真正的“貧二代”,拿着低微的工資,還不時遭人白眼。和白葦他們相反,羽小冰憑借着她雄宏的家庭背景,一畢業就到政府部門工作了。

白葦快有一年沒見到羽小冰了,他雖然有羽小冰的手機號,卻從沒打過,他想自己這麽落魄會讓羽小冰看不起的,等混好了再聯系吧,他暗自激勵自己說:“為了羽小冰,一定要努力啊。”

那天,白葦剛從路車上下來,站牌下一個人就沖他叫起來:“白葦,白葦。”白葦扭頭一看,竟是羽小冰,羽小冰興奮得撿到個大元寶似的向他揮手大叫着。白葦傻傻地站着,羽小冰跑過來說:“白葦,真是你啊。”站牌下等車的人都上了路車,白葦指指路車:“再不上就開走了。”羽小冰說:“讓它開走吧,我們找個地兒好好聊一聊。”

兩人進了一家餐館,因為是午飯時間,要了飲料點了幾樣菜。羽小冰比以前更優雅了,是那種成熟的優雅,她笑着問白葦:“快有一年沒見你了,在哪兒高就?”白葦慚愧地說:“到處給人打工,漂着呢。”羽小冰善解人意地立即換了話題:“我可一直記着大一時你背我下山的事。”說起學校的事,兩人就有了共同語言,說着吃着,不覺就過了兩個小時,羽小冰看看手機上的時間說:“當差不自由,我還得上班。”白葦站起要去結賬,羽小冰一把拉住他的手說:“這次我請客。”白葦說:“哪能讓你請客。”羽小冰将他的手拉得更緊了:“為什麽我就不能請客,你別死要面子了。”羽小冰的手修長溫軟,白葦給這手拉着,覺得心都要化了。羽小冰付了錢後,和白葦走出餐館,兩人站在附近的十字路口等路過車,等了一會兒,路車還沒來,白葦看跟人約定的時間快到了,跟羽小冰說:“我要去的地方離這兒不遠,過了這個十字路口就是,我先走一步。”羽小冰叮囑他說:“那你注意點。”

白葦的手經過羽小冰的拉握後,留有淡淡的香味,這香味讓白葦有些恍惚,他一邊橫過馬路一邊忍不住将手放在鼻子下聞着,就在這時,一輛急馳而來的汽車毫無預兆地将他撞飛起來,在他還有最後一絲意識時,他清清楚楚地聽到了羽小冰那驚慌慘厲的大叫:“白葦,白葦。。。。。。”

羽小冰再想不到白葦在她的眼皮子下出了車禍,那血淋淋的車禍現場,很讓她受刺激,有好多天她不能安心上班。在政府部門,羽小冰有自己的一間辦公室,那天羽小冰處理完手頭的工作,擡頭竟看見靠牆的沙發上安安靜靜地坐着白葦,仍是那天在餐館看到他的樣子,羽小冰吓得頭發都要堅起來了:“你,你。。。。。。”白葦流露出他慣有的羞怯和木讷:“我不知道自己該上哪兒去,就身不由己地跟了你來。”羽小冰覺得自己都要癱在椅子裏了:“你有什麽未了的心事嗎?只要我能幫你的,一定竭盡全力。”白葦搖頭:“沒有,你工作,我不打攪了。”白葦從沙發上站起走了出去。羽小冰看着明光光的外面,覺得自己産生了幻覺。

第二天,羽小冰看到那個沙發上又坐着白葦,依舊安安靜靜地坐着。羽小冰的頭皮又炸了:“怎麽又來了?”白葦期期艾艾地說:“我不知道,心念一動就到這兒來了。”羽小冰問:“你是想跟我說什麽嗎?”白葦說:“我只是想看到你。”羽小冰的眼圈就紅了:“上大學時,我就知道你一直對我好。”白葦說:“原來你知道啊。”羽小冰點頭:“我早已從你的眼神裏知道了,可愛情是兩方面的事,你激不起我對愛情的那種感覺。”白葦黯然神傷:“你太優越了,所以我一直沒敢說出來。現在我覺得自己行動如風,想去什麽地方可以随心所欲,橫亘在我們中間的所有障礙都消失了。”羽小冰流下淚來:“可你知道自己怎麽了嗎?”白葦說:“我只想愛你,身不由己地糾纏着你。”羽小冰的淚更洶湧了:“如果你還活着,你這麽執着,我們也許有可能,可現在人鬼殊途,我們是決不可能的了。”一句話說呆了白葦,他怔怔地站着,終于明白了自己已死,絕望地看着羽小冰:“我還以為我們中間的障礙都消失了呢,羽小冰,我愛你!”

羽小冰已經看不清白葦的臉了,他成了一縷看不清的魂影兒,很快消散得沒了蹤跡,地上只蛻留下了他穿過的衣服鞋襪,空蕩蕩地昭示着曾有一個叫白葦的人穿過它們。

第 42 章 章

第 42 章

楊沫笑了笑,直到方明将事情的經過全部說完,她才插嘴:“看起來,确實是有的鬧騰了,只不過,他們鬥他們的,我們嘛,當然有另外的事情做了。”

朝廷和政治的事情同她和她的商隊都無關,将軍府也從來不參與這樣的事情。

他鬥任他鬥,楊沫只想從這件事情裏撈出最大的好處來。

楊沫将面前的糕點推到了方明和蔣薇面前,“方明你若是不想應付那些人,平日裏除了京兆府的傳喚,也可以不出邸舍。”

說完這句話,楊沫就哼着一支小曲兒往邸舍的二樓去了。

蔣薇悄悄摸了一塊糕點送到嘴邊,在蔣先生耳邊小聲問道:“姐,為什麽老板看上去好像很高興的樣子?”

“你不如給我說說,你到底想去幾次花樓?”

“……”

*

次日清晨,楊沫特意将頭發紮成男子的發式,在胸腰和胳膊上紮了好幾圈的白布,從自己的箱子裏尋了一件自己平日不怎麽穿的男裝。

穿完之後看上去倒有些像朔方城中那些平日裏不怎麽幹正經事的纨绔公子了。

當楊沫走下樓之後,卻看見蔣先生依舊是往日那般的武人打扮。

楊沫一折扇輕輕搭到了蔣先生的右肩,“蔣先生,今日我們可是去看熱鬧的呀……”

蔣先生回頭看了看楊沫,突然笑出了聲。

“你且等我片刻。”

片刻之後,從二樓下來一個看上去比楊沫更加風度翩翩,雌雄難辨的……青年,叫正在吃早食的蔣薇都忘了将餅子塞進嘴裏。

直到蔣先生走到她身側一巴掌拍在蔣薇的後腦勺上,蔣薇這才回過神來,低下頭默默吃自己的早飯。

一個時辰後,一個俊逸的青年和一個纨绔的少年出現在東市的街上。

東市的範圍極大,幾乎占了陵陽裏和秦淮坊這兩處所有的街道。

秦老板的鋪面先前楊沫同蔣先生都一一晃過,他的一座繡坊和一處布料行都在陵陽裏偏中心的淩闕街上。

正巧繡坊的對面有一家書坊名曰集賢堂,裏頭有兩三個正在抄書的學子,書坊的老板似乎并不介意一些窮學生在他那裏翻閱一些書籍。

楊沫拉着蔣先生走到了書坊的門口,老板掃了他倆一眼:“客官随意看看。”

說完老板就繼續翻閱起了手上的書冊。

楊沫翻了翻書坊之中放在外頭的書冊,大多是一些女子愛看的話本子,畢竟是開在繡坊對面,這一處還是女子占數更多。

除了那些話本子,到還有些游記和一些史冊和兵法,只不過除了游記,另外兩類的上頭都蒙了淺淺的一層灰,顯然是不怎麽有人光顧這兩類書籍。

楊沫随意翻開一本游記,站在書坊能望見繡坊的地方翻閱起來。

一邊翻閱她一邊同書坊的老板搭話。

“老板,你這處可有《走商手記》?”

雖然是為了起個話頭,但她确實也尋這本書尋了很久,她曾在另一本講歷朝商會的書中看見過筆者提到過這本《走商手記》,那是幾個朝代之前的一位行商曾親手記錄下來的,他在各地之間游走的風土和産物。

只是大概是緣分不夠,這書她一直都沒有尋到。

那老板疑惑地看了她兩眼,似乎是在懷疑她這樣一個看上去有些不務正業的少年,沒事找一本這麽古怪的書作甚?

老板搖了搖頭,“我們這處啊,大多是女子為客,你說的那書我連聽都沒聽過,不過若是客人執意想要,我可以幫你打聽打聽。”

“那就多謝老板了。”楊沫的眼神在外頭轉了一圈,“聽說這街上昨日出了些事,不知發生了何事?”

那老板下意識的往書坊外頭看了一眼,“這事兒啊,也是那些人自個兒造孽,賣了那麽高價,卻淨給人一些殘次品。”

他指了指他對面的那家繡坊。

“客人還不知道吧,那些鋪子啊,都是我們這邊一位叫秦風的京商的,從昨日起,總有人上門來找事兒。”

“客官若是真想知道,且等等看,說不準今日還得有呢。”

說完那老板搖了搖頭,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

大概真的是造孽太多,楊沫她們沒等多久就看見一群人擠擠攘攘的往對面的繡坊去了。

為首的是一個看上去頗有些年紀的女子,穿着也算是比較富貴了,只是一看便不是正經人家的夫人。

她一上去就推開了繡坊迎出來的一個女子,那個女子最多也不過十五六歲,穿着的罩衫上還繡着玲珑繡坊的玲珑二字。

“你別給我在這兒惺惺作态,趕緊叫你們東家出來!今日我非得在這兒讨個說法不可!”

那位被推開的姑娘方才撞到了繡坊的門框,大概是撞着腰了,如今被另幾個繡娘扶起來才站穩了身子。

“這位娘子,不知道是發生了何事,娘子你若是受了什麽委屈,咱們進去慢慢說。”

那幾個繡娘之中走出來一個看上去算是主事的娘子,她扭着纖腰掃了一圈周圍逐漸圍過來的人群,立即笑着想将那位來鬧事的娘子扶進繡坊之中。

哪想那位娘子壓根兒不給她面子,她一甩袖子就将主事繡娘拉過來的手甩開:“我今日就在這裏揭穿你們這玲珑繡坊的黑幕!”

眼見着周圍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她将手中一直拿着的包袱抖開,從裏頭抖出一件看上去頗為精致的外衫。

“各位看看,這是不是玲珑繡坊出來的衣服。”

那位娘子将手上的包袱傳給圍觀的各位路人,那裏頭自然好些人在玲珑繡坊定過衣服,自然知道她們的衣服裏有什麽樣的暗門,藏着什麽樣的樣式。

“這的确是繡坊的衣服啊……”

一個女子拿到手之後翻開了腰際的線條。

“你怎麽看出來的?”

“這裏,如果是玲珑繡坊的衣服,這處通常會藏着半個玲或半個珑字,你瞅瞅,這可不是半個珑字嗎?”

那人接過去一看,果不其然,上頭有半個珑字。

那位鬧事的娘子将衣服接回去,指着主事娘子的鼻子就開始罵:“你們這些人,可算是把生意做明白了。”

“昨日裏,我正穿着這裘衣準備去西市找個姐妹,誰能想到啊,我走在街上,正巧被我姐妹看見了,她下來拉了拉我這衣服,這裘衣的袖子當場豁開了一個口子,可叫我丢人的啊……”

“橫豎我這人已經丢在那兒了,我也不怕更丢人一點,我今天就要你們這玲珑繡坊把這事情給我分辨個明白!”

那位娘子這幾句話一出,圍觀的路人當即發出一陣喧鬧聲,都是覺着這娘子怕是遭了罪了,畢竟誰平白無故被人當街扯壞了袖子,對名節也或多或少是有一些影響的。

只是,這個女子出現在這裏的時機,倒讓楊沫有些懷疑,她是不是真的僅僅只是因為名節或是丢人才來到的這裏。

“我用整整五十兩銀子,在你們這裏定下了一整套衣服,如今這裘衣叫人随意一扯就壞了,你們倒是說說,你們準備怎麽給我一個交代!”

“這位娘子……”

那位主事繡娘顯然有些尴尬,她們平日裏是個什麽樣的流程自然自己是心裏清楚的,只是往日礙于他們東家背後的權勢,哪會有人敢這麽不給面子的找上門來?

“你不用說我也知道,你們,你們,都是聯合起來的,”鬧事的娘子指了指繡坊,又指了指一旁的布料行。

“你們把好的東西都送給有權有勢的人家,要不就是那些世家,我們這些平日裏做做小生意的,想穿些好的,就只能用這樣的殘次品,把這邊賣剩的布料囤來給繡坊用!”

女子還特地再次将手裏的裘衣展示給周圍的人看。

随後她又指着那主事繡娘的鼻子罵了好幾句,“你們這樣的人真是喪良心啊!”

“這位娘子,不如我将那五十兩銀子賠付給您?”

如今的東家不管事,主事繡娘咬了咬牙,這樁事情若是鬧大了,輕則她丢了今日繡娘的位子,重則,這玲珑繡坊恐怕都會栽在這裏頭。

到時候東家更不會給她好果子吃。

“你用幾十兩銀子就想将這事兒揭過去?你做夢!”

女子呸了那繡娘一聲。

“走,跟我去見官!”鬧事女子拉住繡娘的袖子就往東街外頭走去,“你們叫我丢面子,今日我倒要叫你們也好好地丢一丢這面子!”

一旁的其他幾個繡娘見勢頭不對,忙拉住了主事繡娘的手,“這位娘子,你冷靜冷靜。”

“是啊,我們主事都說了賠銀子了……”

“你們看看!這玲珑繡坊,仗着人多欺負人少啊!”

鬧事的娘子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坐在地上就開始大哭大鬧,如今玲珑繡坊的門口幾乎将這整條街的人都吸引過來了。

楊沫驚嘆地看着這一幕,能做到這個地步,要說背後沒點什麽人指使,她是不信的。

“如何?楊老板對這玲珑繡坊可有興趣?”

一道聲音在楊沫耳邊響起,她一回頭就瞧見蘇政正帶着幾個人也站在書坊裏,瞧着對面的熱鬧呢。

第 35 章 ☆、035. 事故

? 《上天紀》開機了。劇組轉戰雲南。第一場戲拍的就是蘇靖康和孫曼的戲。

寧因要延後兩天才會趕過去。她在聊天中給他加了油,說:“看你的啊!”

但晚上就傳來孫曼在片場教訓人的消息。寧因聽到于南彙報這個消息,心裏面咯噔一聲,問:“是怎麽回事?”

于南說:“飾演孫曼姐侍女的那個女演員消極怠工,把拍戲當玩,孫曼姐在片場直接罵了兩句。”

這倒的确是孫曼的性格。孫曼拍戲時要求的嚴格是出了名的,不是配置要多豪華,不是住所條件要多麽好,而是對劇組本身的要求,哪怕是身邊一個幾乎沒有人會注意的侍女。

寧因問:“張庭導演有什麽反應嗎?”

于南說:“張庭導演沒有說別的話,等十分鐘過來就說繼續拍。”

寧因點點頭,說:“那看樣子張庭導演是站在孫曼這一邊了。”

其實聽到這個消息的最初寧因還擔心張庭會不滿孫曼在片場不顧忌導演的權威。寧因說:“小南,你把那個扮演侍女的演員的聯系方式給我一下。”

“好……不過,寧姐,你不會還要再罵一次吧?”于南小心翼翼地看着寧因的臉色,“我可聽說昨天那個小演員哭了一晚上呢。”

寧因說:“所以這個時候要人安慰啊。我在你眼中就那麽兇神惡煞嗎?”

“沒有~”于南馬上堆起滿臉微笑,“怎麽會呢?”

在手機裏跟這個叫吳一寧的女演員交流了幾句,再安慰了幾聲,寧因才挂掉電話。看到吳一寧的資料寧因才發現她竟然才18歲,剛剛上大學,也不是學表演的,純粹是劇組的選角導演在當地選的一個女生。

也難怪她沒有把拍戲當一回事。別人都不是學這個東西的,看着電視裏面那些片段覺得好玩,于是來面試,又稀裏糊塗地被選中了,心裏面的欣喜和興奮按捺不下來,一到劇組就找各位明星們合照,難怪孫曼看不下去。

寧因籲了一口氣,趕快把自己手上的事情處理完,然後和于南飛往雲南,和劇組彙合。

寧因到的第一天,就是拍蘇靖康和甄京的戲,蘇曼和袁晶晶都在片場觀看。

蘇靖康借助木梯爬到樹幹上,錦衣玉冠,看上去潇灑風流,但又透出一股不經世事的單純氣。

“1,2,3,開拍!”

蘇靖康坐在樹幹上晃動着腿,嘴裏銜一片樹葉,眼睛裏面滿滿的吊兒郎當的勁兒。

靈氣逼人。寧因站在導演後面,看着鏡頭裏的蘇靖康,心裏面浮現出這四個字。

甄京走過來,擡起頭看着蘇靖康,“嘿,小子,你坐在樹上幹嘛呢?”

蘇靖康低頭看了他一眼,露出天真的笑容,“大哥,你誰啊?”

甄京說:“我是誰不重要,你快下來,陪我喝酒!”

蘇靖康嘴角一揚,“行啊!”

他做了一個往下跳的動作。

“好!”張庭喊道。

這個鏡頭就ok了,張庭回看了一遍,說:“過!”

大家都拍手稱賀。

“靖康的替身演員呢?”張庭問道。

“已經準備好了。”

就在這個時候,忽然有人尖叫一聲,所有人看過去,正好看到蘇靖康踩在木梯上,随着木梯摔下來。

“砰”一聲重重地摔在地上。

“靖康!”寧因慌張地跑過去,“怎麽樣?”

蘇靖康搖搖頭,說:“沒事,應該只是有點擦破皮。”

随隊醫生拿着醫藥箱跑過來,看了看,捏了幾處,問:“痛不痛?”

蘇靖康搖頭。

随隊醫生說:“沒事,沒傷着骨頭,應該只是擦破了皮。”

大家聞言都松了一口氣。要是蘇靖康在這當口骨折,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呢?

蘇靖康說:“我到旁邊去擦藥吧,大家繼續拍攝吧,別為我停下來了。”

張庭點點頭,說:“繼續拍攝!”

孫曼說:“我保姆車就在附近,到我車上去吧。”

寧因感激地看了孫曼一眼。

醫生給蘇靖康擦了藥,說:“你休息一會兒,雖然只是擦破了皮,但還是有些淤青的。”

蘇靖康點點頭,下一秒就站起來要下車。

“你幹嘛?”寧因生氣地問道。醫生剛囑咐,這會兒就沉不住氣了。

蘇靖康說:“今天一早上都有我的戲,抓緊時間拍吧,反正我這傷也沒什麽大礙。”

寧因看着蘇靖康,頓時有些說不出話,“你什麽時候拍戲這麽積極了?”

蘇靖康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好不容易當了一回男主角,當然要以身作則!”

寧因剛有些感動的心情頓時煙消雲散,翻了個白眼。?

第 34 章 :請神容易送神難

為什麽我感覺饕鬄看着我的眼神怪怪的,有一種發現什麽寶藏的感覺。

心裏面特別發毛,便悄悄挪動腳步,躲在了王寺尊的後面,畢竟饕鬄是王寺尊所召喚出來的,應該不會主動進攻王寺尊的吧。

“你可以回去了。”

或許是看出來了我心裏面的不安,王寺尊向前走了兩步,對着饕鬄說了句。

咯咯咯……

聽到了王寺尊的話之後,饕鬄的所有腦袋都開始大笑了起來,聲音有着一種特別的穿透力,刺痛着我的耳膜,我忍不住擡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卻依舊是可以聽的那一種橫沖直撞的聲音。

“你這是在命令我嗎?”

九個大腦袋齊刷刷的朝着王寺尊看了過去,一邊笑一邊說道。

有意思,當真是有意思,第一次竟然有人敢用命令的語氣對自己說話,雖說是他召喚出來自己,但是也不得不佩服他的勇氣可佳。

“事情已經忙完了,你也可以回去休息了。”

聽到饕鬄的話,王寺尊皺了皺自己的眉頭,說了句。

我在旁邊一句話也沒有說,這明顯看得出來,王寺尊召喚出來饕鬄可能根本沒有辦法讓饕鬄聽自己的命令。

“真不知道你怎麽想的,召喚出來一個自己命令不了的大家夥。”

我伸手拽了拽王寺尊衣服,小聲說了句。

畢竟我感覺饕鬄比那兩個鬼魅加起來都要有危險性,現在的情況不就是剛出虎穴又入狼窩麽?

“我哪知道會召喚出來饕鬄,我本來是想着召喚出來個差不多的,只要可以打敗那兩個鬼魅就行了,誰知道會弄出來這個。”

聽到了我的話,王寺尊也只是剩下了苦笑。

計劃永遠都是趕不上變化的,夢想很美好,現實卻非常殘酷。

“那現在怎麽辦?你能把這個送回去嗎?”

我用眼角的餘光看了看饕鬄,對王寺尊問了句。

“你們難道不知道一句話,請神容易送神難,既然把我召喚出來,利用完就想讓我回去,想的倒是挺不錯。”

還不等王寺尊回答我的問題饕鬄在旁邊插嘴說了句,扭頭看過去就發現他九個頭顱都在往外冒着粗氣。

“那你究竟想要怎樣?”

或許是因為經歷的比我多,又或許是因為自己召喚出來的問題就要自己解決,王寺尊擡頭看着自己面前巨大的饕鬄問了句。

事情的發展總是這麽超乎人的意料之外,誰能想到自己當時只是想随便召喚一個差不多的出來幫助自己對付那兩個鬼魅,怎麽也不知道竟然會召喚出來這麽一個大家夥。

“想讓我回去也可以,把她作為貢品送給我。”

伸出來自己的爪子指向了我你饕餮特別霸道的說了句。

我……

我站在旁邊看着饕餮伸出自己爪子直接指向我,整個人都懵逼,我這屬于躺着也中槍的節奏嗎?

“不可能!”

到了饕鬄的話,王寺尊猛的說出口,速度挺快的,我也才無語,我一句話都沒說他着急什麽。

呵呵……

聽到了王寺尊的話,饕鬄冷笑了幾聲,斜眼看着我還有王寺尊,就一句話也都不說了。

只不過饕鬄的身軀非常的大,就站在那裏不說話,也給人一種很壓迫的感覺。

“你到底想要幹什麽?”

空氣中沉默了許久,最終我忍不住說了句。

不過在說這一句話的同時,心裏也在暗自埋怨王寺尊,召喚出來饕鬄的目的究竟是什麽,不過這也當真是驗證了一句話,請神容易送神難。

“我說了,只要把她給我,我立馬就可以回去,否則,呵呵……”

饕鬄在聽到了我的話之後,并沒有看我一眼,反倒是指着我,看着王寺尊,再次重複了一下自己剛才的話。

“白啓,你現在還不打算出現麽?”

看着饕餮堅決的樣子,我暗自着急,忍不住出聲開始詢問白啓。

怎麽我感覺饕鬄一副我帶走我誓不罷休的樣子,命運也太背了,怪不得王寺尊說我眉宇之間有着大兇的征兆,我現在算是明白了。

不過也不知道白啓究竟是在修養還是不想理會我。我呼喚了半天,卻是一點反應都不給我。

“大哥,你要是在不出現,我就當真沒命了啊,好歹我也是你的老婆。”

看着饕鬄看向我的眼神越發炙熱,我都開始頭皮發麻了。

“不可能,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就在我呼喚白啓卻是沒有任何反應的時候,王寺尊大聲對着饕鬄喊了一句,我甚至于覺得,這個時候的王寺尊也是特別的霸氣。

“小子,不要以為是你召喚出來了我,我就不敢對你動手,你別忘記了。我留在人世之間是因為和你有着某種媒介,我存在的每一分每一秒,你都是要付出代價,小心別受到反噬。”

聽到王寺尊放肆的話,饕鬄怒了,輕輕揮了揮自己的爪子,就傳開了一陣強勁的大風,将我還有王寺尊都給掀飛了出去。

“什麽反噬?”

因為在飛出去的一瞬間,王寺尊保護住了我,所以我沒有受到任何傷害。

爬起來之後我趕緊去将王寺尊也扶了起來。但是回想起剛才饕鬄所說的話便忍不住問了句。

道士召喚出來給自己作戰的神獸,不都是依靠着符紙的緣故麽?換一種方法來說,可以理解為符紙就是召喚的媒介。

但是讓我想不通的便是,為什麽饕鬄會說讓王寺尊小心受到反噬?

這一切,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涅盤,謝謝你,不過這件事情是我的疏忽,所以,我會去解決。”

王寺尊站了起來之後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塵土,然後扭頭微笑着看着我,說出來的話卻是答非所問。

我張了張嘴的嘴巴,想要再次詢問王寺尊到底是怎麽回事,卻是看到他對着我輕輕擺了擺自己的手,給了我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然後就一步一步朝着饕鬄走了過去。

“你瘋了,你想要幹什麽?”

看着王寺尊的舉動,我忍不住瞪大了自己的眼睛,他到底是想要幹什麽?當真是被氣瘋了麽?

第 44 章 多方來人

只是白芨還未來得及探究這奇怪的感覺的成因, 就聽見東南方向有一股巨大的震顫,震得身下的地面幾乎都在顫抖。

與此同時,一股淡淡的血腥氣息傳來。

白芨輕嗅:“是馮決……”

官府那邊, 已經将馮決斬了。頭顱挂在車上, 在整條街巷巡游, 以示警戒。

那既然馮決已死, 那魔物的下場呢?

玉昆宗的修士們可不會手軟。

白芨其實有點心癢,她想用青鸾鏡照那魔物試試。既然每個人在鏡子中照出來的畫面不相同,她更好奇一個魔物在青鸾鏡中會是什麽畫面。

只是她的想法來的太遲,這個時段, 魔物怕不是已經被玉昆宗的那群人處決了。

而喻永朝卻是一直望着東北的方向沒有動作。

白芨也順着他的視線望了過去——從位置上來看, 晉王城的東北方向, 是魔界?

大師兄看着魔界的位置做什麽。

想回去補覺了?

于是白芨也看向東北的方向。起初她并未發現什麽端倪, 緊接着,視線的盡頭, 有一個黑點在逐漸向他們靠近。那黑點越來越近,從東北方向而來, 白芨的表情也越來越凝重。

這黑點帶給她一股非常熟悉的氣息。

直到這黑點在視野裏成為一條線、甚至一個面時,白芨終于看清楚那黑點的全貌了。

白芨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這竟然是——”

喻永朝亦是凝神看着東北方向,接下了白芨的後半句話:“……伽藍塔。”

這次的震動從四面八方傳來。不止是東南方向,連北方與東北方向都在震顫。伽藍塔并未停止自己的移動, 從魔界拔地而起, 一直移動到騰流河,它才放緩了自己的速度。

白芨捏了下百靈鳥的翅膀,在它啾了一聲後又掐了掐自己的手:“看來不是夢。”

伽藍塔真的長腿跑了?

而就在騰流河上方, 伽藍塔移動的速度逐漸緩慢下來。從白芨的角度來看, 那高聳入雲的伽藍塔竟是直接坐落于湍急的水流之中。

伽藍塔的如此異動, 不光是白芨二人注意到了,仙門魔界的人也早已注意到伽藍塔的變化。幾乎是塔身停止移動的那一剎,喻永朝的通訊就亮了起來。

看到異動,王城之中的百姓早早地躲回了家中。四下無人,喻永朝便光明正大地一揮手接了通訊。

喻陵聲音十分嚴肅,也沒了往日開玩笑的平和,語氣凝重地說:“伽藍塔的異動,三界都已經注意到了。人皇不打算插手此事,妖皇又剛剛破階,佛子那邊已經準備派人前往伽藍塔了。”

伽藍塔長腿跑了這件事,善空那邊自是相當重視。而仙門那邊為了防止伽藍塔出世引出亂子,肯定會派人前來。

至于魔界……伽藍塔是在魔界看守期間跑出來的,怎麽說也有一番責任。

恐怕內中緣由只有等到佛子善空前來才能明了。

“我會派魔界的弟子前去查探,若是伽藍塔真的出了什麽事情,也好在第一時間鎮壓。”

伽藍塔若是出事——

大家心知肚明。

那九十九層的邪魔若是從塔中跑出來,別說為禍人間了,就是仙門和魔界也得喝上一壺。

那可是佛修中實力最強勁的善清耗盡畢生修為所鎮壓下來的塔,關押着數千年前實力強勁的邪魔。

“佛子那邊已經跟我溝通過了,現在仙門那邊也會派人過來,一切小心。”

喻陵的通訊斷掉,白芨有些猶豫:“那我們現在是前往伽藍塔?”

喻永朝淡淡看着伽藍塔所在的方向,輕輕點了點頭。

既然喻陵說多方都會派來人,如今到伽藍塔附近等着就好。

白芨壓下心中怪異的感覺。似乎從在晉王城無意之中遇到吃人的魔修開始,事情就往着不可控的方向發展了。

與此同時。

餘柳看着林問夏滴着血的寒溪劍,心下有些驚疑:“大師姐,這魔物就這樣直接殺了?”

按照流程來說,這魔物應該先帶回玉昆宗,待長老們審判過後,再進行處決或者關押。

可林問夏卻沒有問過長老們的意思,直接在晉王城把魔物誅殺了。

如此不合常理,着實有點奇怪。

魔物被寒溪劍一劍穿心,顯然是已經死透了。林問夏這才提着劍,擡眼:“如此魔物,害了城中那麽多人,不該殺?就算帶回了玉昆宗,也是髒了玉昆的地。”

話是這麽說……

可是這樣越過長老的旨意,真的好嗎?

林問夏見她思索着,冷哼一聲:“莫不是師妹你與那魔修關系甚好,愛屋及烏,見不得魔物被斬殺吧?”她說得諷刺,明裏暗裏指向了白芨。

餘柳心下一驚,不敢再做表情:“魔物當殺!師姐做的對。”

林問夏這才滿意地勾起了唇角。

那浮在空中的系統亦是很滿意:“恭喜宿主完成任務【斬殺魔物】,獲得十五點任務點獎勵。”

十五點!

林問夏險些維持不住自己的表情。

這系統一向吝啬,系統商城中的物品貴的要死,任務發布的也不多。

如今只是斬殺了一個低等的魔物就加了那麽多點。

她早就想換商城中的東西,奈何任務點不夠。如今這任務給的那麽多,距離她想換的東西更進一步了。

她因為一場意外,來到了這個世界。系統告訴她,這個世界是一本書構成的,而白芨是這本書的女主。

如今她已經回不去原先的世界了,她掌握這個世界的一切信息,系統給她提供了一切劇情節點——包括特殊事件天材地寶的位置。

書中的人物如何去和她搶機緣?

偶爾有發生的事情與劇情對不上的時候,不過林問夏并不在意。畢竟自己是振翅的蝴蝶,做出一點改變,世界線就會因為她而産生新的變化。

白芨沒有回到玉昆宗轉而去了魔界也很合理。她都入了魔,更不會妨礙到她坐實玉昆的天才大師姐的身份了。

林問夏想到這裏,心情忽然變得很好。

她早晚要做這個世界真正的女主,而白芨,不過是劇情的一塊墊腳石罷了。

她在晉王城過的開心,此時的玉昆宗的諸位長老卻是焦頭爛額。

他們剛知曉伽藍塔的遷移,就發現玉昆關押着一衆邪魔的寒冰潭的封印松動了!

這是什麽概念?

寒冰潭裏不光關押着掌門與長老所捉的魔物,還有道清老祖封印的上古時期的妖魔。

若是封印松動放了出去,能不能抓回來暫且不提,就是整個玉昆宗的弟子加起來,也打不過那蘇醒的天織吧。

掌門與幾個長老去寒冰潭查探并加固封印,徐白則點了幾個弟子去伽藍塔協助林問夏和祝景之他們。

寒冰潭的封印一直很牢固,近年來并沒有封印松動的情況。

如今伽藍塔出了事,緊接着冰牢的封印就松動了。這其中當真沒有巧合嗎?

一衆長老神色凝重。

冰牢封印,并不是小事。

伽藍塔的異動,更不是小事。

如今只希望派出去的弟子能查明伽藍塔異常的原因。

通體漆黑的伽藍塔穩固地立于騰流河之上,烏雲蔽月,遮住了所有照向人界的光。

白芨與喻永朝幾乎是以最快的速度從晉王城趕了過去。

九十九層伽藍塔似乎與白芨初見時一樣,只是換了個位置。

而就在塔下,白芨發現來伽藍塔探查的人基本上都是些熟悉的面孔。

仙門來的人,以祝景之為首,身後是林問夏、餘柳、季鼎,還有些其他長老門下的弟子。而魔界這邊,除了她和喻永朝,趕來的人還有二師兄傅正卿、饕餮、陰護法、還有一位女修。

白芨此前從未見過這位女修,因此也就多看了兩眼。她身形高挑,戴着銀白色的面具,站在陰護法身旁。

饕餮在她對面,看到白芨的視線停留在女修的身上,無聲地做了個口型:她是江流。

白芨聽着這名字耳熟,在腦海中搜尋了半天才想起來。

江流可不就是地下演武場上,積分排行第三的那位女修!

看樣子她是陰護法的弟子?

雙方本來是對立的立場,如今聚集到了一起,心情都很複雜。

而最複雜的當屬祝景之。

他親眼看見白芨與那魔修走在一起,站到了魔界的那一陣營,忍不住去看,看過之後卻還別過了雙眼。

他的師妹……選擇了站在他的對立面。

握着劍的手緊了緊又松開,祝景之忍住不去想白芨,将視線重新移回到伽藍塔身上。

而在雙方陣營之間的,是一位佛修,他手持念珠,身披袈裟,滿目慈悲。連伽藍塔的移動都并未讓他焦急半分。在他身後,有兩個小童,剃了發,手執法器,低着頭扯着那佛修的袍子。

傅正卿微微點頭行了個禮:“佛子。”

善空擡頭望了望伽藍塔的頂部,手中結了印,閉目感知了一會,睜眼去看仙魔兩界的人。

“勞煩各位施主為伽藍塔跑一趟。各位施主也知曉,如今邪魔自塔內暴動,我已無力對塔中邪魔進行束縛。煩請諸位施主一同進入塔內,為塔身重新加固封印。”

傅正卿側目去看伽藍塔:“佛子可知伽藍塔為何會突然遷移?”

這是從未有過的事情。

畢竟在魔界相安無事地坐落了四百年,伽藍塔都沒有出過事情,如今突然移動,總要有個原因的。佛子只說了個無能為力便想當甩手掌櫃等着他們去加固封印,無論是仙門的人還是魔界的人其實都憋着口氣。

但這口氣又發不出來。

畢竟邪魔出世,大家都要擔責。

善空撥動着佛珠的手一頓:“諸位施主應該知曉前任佛子善清的舍利失竊的事情。”

衆人微微點頭。

有道清冷的聲音插了話:“伽藍塔建立之後本就在塔內加入封印。在善清佛子的舍利失竊時,并未輪到仙魔妖三界守塔。若是失竊,也當是你們佛修所為。”

衆人看向那道聲音的源頭——

白芨望去,卻是那江流張口說的話。面對衆人不善的目光,陰護法将江流擋在了身後,面具之下是陰冷黏膩的目光。

其實江流說的并非沒有道理。

本就是佛修看管不利,如今力量不夠,将伽藍塔的看守權轉交給其他三家。

三家裏有一家閉門不出,剩餘的兩家相看兩厭,成了敵對的關系。如今讓兩家和平共處去鎮壓邪魔,這不是在開玩笑?

魔界覺得晦氣,仙門也覺得晦氣。

誰不知那伽藍塔封印的都是上古時期存在的妖魔?

一層二層還好,三層四層也就罷了。那九十九層的頂端,除了善清,又有誰闖上去過?更別提善清拼了性命也只是加固了封印去鎮守。

這屆的佛子也知曉衆人怨氣頗重,搖了搖頭,朝那兩位小童一伸手——

兩位小童各自掀着他身上袈裟的一角,看見善空伸手,拽着那衣角便往空中一抛。

袈裟在空中閃着金光。

今夜無月。

袈裟與夜色融為一體的那一剎那,金色的光彙成了一副圖,圖案一直在流動變化,時而光芒大盛,時而隐匿在雲中。

此時無論是仙界的人還是魔界的人,都屏住呼吸,去看那袈裟變化的畫面。

袈裟上的金光時而變成手腕粗的雷,不斷轟擊地面;時而變成山崩地裂,騰流河水倒流,挂在天上;時而是邪魔破出結界,人界、妖界、魔界、仙門血流成河……

畫面還在不斷變換,小世界的各個角落都在坍塌崩裂,而世界之中各種極端的自然景象頻繁出現,卻不見任何的生物。

白芨同樣沒有錯過畫面變換的任何一個時刻,她看着眼前的情景,卻發現這些畫面異常地熟悉,尤其是那手腕粗的天道雷,和上一世自爆之前、在青鸾鏡中看到的金雷簡直一模一樣!

在畫面閃過之後,金光重新回到了袈裟上。

小童伸手接過袈裟,再次去給善空披上,那金光隐沒在袈裟裏,剛剛發生的一切好似夢境。

善空轉動着手上的佛珠,語氣依舊平緩,在衆人震驚的目光中總結出畫面的共同性:“我預見了……天道滅世。”

第 36 章 章

第 36 章

“這不是徐曉勳的手機嗎?”

林絢聽到姜瑞玉的話後朝他看過來,帶着詢問的表情。

姜瑞玉将手機從耳朵邊移開,打開免提。

“他承認了。”何斂喘着氣,說了一句看似驢唇不對馬嘴的話,下一秒挂斷了電話。

當林絢和姜瑞玉趕到徐曉勳家時,他家已經一片狼藉。

徐曉勳死了,何斂也死了。

何斂的屍體甚至還有餘溫,他右手搭在胸前,刀尖插向自己的心髒。

徐曉勳的傷口也在心髒位置。

林絢萬萬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局。何斂殺了徐曉勳,然後選擇了自殺。

短短半天,這件事傳遍了烏莫鎮。

林絢手上拿着一本日記,是何斂的。

因為何斂的父母說他平時很正常,他們不能接受兒子做了這樣的事情。

稍加詢問後才知道何斂的母親平時經常看他日記,她兒子什麽樣她再清楚不過。

林絢要來了這本日記,日記本不厚,她随便翻了幾頁。

是正常,但正常過頭了。除了今天天氣怎麽樣就是最近學習怎麽樣。

姜瑞玉說這更像是專門展示給別人看的。

在何斂的葬禮上,林絢偷偷進了他的房間,找到了那本真實的日記。

*

2029年11月02日

我買了新的日記本,我知道她會偷偷看我日記,看吧,看個夠。

他們總是喜歡用虛僞的方式表達關心。

*

2029年11月16日

上課的時候我總是忍不住看陸洋。

他們說我快要畢業了,畢業之後要怎麽怎麽樣,幾歲結婚幾歲生子,全計劃好了,這到底是我的人生還是他們的人生?

*

2029年11月20日

他們說要給我介紹女朋友,我一直沒談戀愛,他們怕我不正常。

我拒絕了,他說我不聽話,說我從小就叛逆,說別人家的孩子聰明又懂事,只有我成績平平又孤僻。

我沒有反駁,反駁了就是更激烈的争吵。他們好像很喜歡跟我吵架,可我不喜歡。

*

2029年11月29日

陸洋身邊又換人了,是一個男生。如果我鼓起勇氣的話,會不會……

算了,這樣就挺好,我只要看着他就很開心了。如果被拒絕,大概這唯一的開心也沒了。

*

2029年12月20日

放假了,不能天天看到陸洋了。

*

2029年12月21日

下輩子能不能讓我出生在一個正常家庭?

今天他回來後無緣無故對我一頓罵,幾乎将我貶進泥土裏,我猜是有人惹他生氣了。

謾罵聽多了,也沒什麽感覺了。

算了,還是別有下輩子了,做人真累。

*

2029年12月22日

今天去了占星館,大概是昨晚沒睡好,迷迷糊糊的,只記得老板說我最近諸事不順。

我覺得挺順啊,今天偶遇了陸洋。他跟我打招呼,說我氣色不好,是不是沒休息好。

今天一定好好休息!

*

2029年12月23日

什麽時候開學?今天又吵架了,我沒忍住,反駁了,還摔了東西。

他們好像被我吓到了。

從同學嘴裏知道陸洋最近在追一個女生,已經追求一周了,這不像他。

我的假期一點都不愉快。

*

2030年01月01日

沒感覺自己在過春節,跟平常沒什麽區別。

陸洋在追的女生叫沈俪黎,實在是普通,從長相上就能看出來她很刻薄,一看就愛發脾氣。

身材也一般,瘦的離譜,跟個平板一樣。

陸洋怎麽會在這種人身上浪費時間,她一定用了什麽手段。

————

最後一頁,2030年01月04日,只寫了日期,沒有內容。

就這麽幾張內容,但林絢已經看出來何斂的心理一直不正常。

沒過幾天,何斂的父母搬離了烏莫鎮。不僅是他們,當晚其他的幾個當事人也都搬走了,連同他們的家人一起。

還有十幾個居民也接連發出搬家通知,大概是覺得烏莫鎮太亂了吧。

烏莫鎮一下流失了将近三十名居民。

林絢一連好幾天都心不在焉,沒什麽事情就待在家裏睡覺。

她開始做噩夢,夢到那兩具剛剛逝去生命的屍體,夢裏面他們的肢體還在抽搐,眼睛看着她,說“救我”。她驚慌失措,想伸手捂住他們流血的傷口,下一秒就換了場景,何斂坐在他身側,平靜地向她訴說自己如何不幸,夢裏的她很難過,不正常的難過,有一種立刻想去死的沖動。

林絢捂着胸口,她有些喘不上氣了。

深吸一口氣,林絢醒了。房間裏一片漆黑,跟她睡在一張床上的來福聽到她急促的呼吸後醒了。

五餅睡在她頭頂,感覺到她的波動也醒了,爪子搭在林絢的額頭上。

她伸手摸了摸兩只貓,看了眼時間,淩晨三點半。

她這幾天一睡覺就做噩夢,不只是何斂和徐曉勳,還有陸洋,梁景芬,甚至是劉啓林。

林絢擡手揉揉太陽穴,又睡不着了。

早上八點,林絢聽到門鈴響後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門口開門。

門外的姜瑞玉看她一副沒什麽精神的樣子,問道:“又沒睡好?”

“嗯。”

之前幾次林絢也會這樣,好幾天都不在狀态,但基本上兩三天就好了,就算沒完全好也會強迫自己振作起來。

可這次完全不同,這都快一周了,林絢門也不出,飯也不好好吃。

客廳的電視開着,但林絢根本沒在看。

“要不去醫院看看吧。”

林絢搖搖頭,“不用,過幾天就好了。”

半小時後,姜瑞玉将做好的早餐放到林絢面前。

他這兩天成林絢的保姆了,不過是上趕的保姆。她這幾天吃飯兩片面包就搞定,家裏有什麽吃什麽,能生吃就直接生吃。

被姜瑞玉發現後,強制每天來給她做飯。

看着林絢小小地咬了一口煎蛋,他嘆了口氣,随後說道:“今天是元宵節,晚上有燈會。”

“這麽快就元宵節了,元宵節快樂。”她沒什麽表情,扯嘴角假笑都嫌累。

“吃完早飯跟我出去。”

林絢擡起頭,“為什麽?”

“因為有燈會,鎮長不參加?”

“那不是晚上才開始嗎。”她不想出去。

“白天就開始準備了。”他今天一定要讓她出門,待在家裏會陷入死循環。

十點,林絢坐在海邊的長椅上。下一秒就倒下去,上半身躺在椅子上。

“不是說去燈會嗎?”

今天天氣很好,溫度适宜,海邊也是風平浪靜。

姜瑞玉看着她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你是林絢嗎?”

他認識的林絢不管什麽時候都笑嘻嘻的,哪會像現在這樣,随地大小躺。

她沒說話,看着遠處翻滾的海浪。

“你到底怎麽了?”

“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覺,”林絢停頓了下,“感覺做什麽都提不起力氣,我想睡覺。”

但她知道,她睡不了一會兒就會被噩夢驚醒。

姜瑞玉把她拽起來,“走,去燈會。”

去熱鬧的地方說不定能讓她打起點精神。

燈會就在附近,現在還在準備階段。

街道上方一排排的紅燈籠,兩邊挂着些特色花燈,看起來很有節日氣氛,晚上應該會很漂亮。

兩邊的小攤已經擺起來了,還有正在制作花燈的攤位,白天看起來跟普通廟會沒什麽區別。

林絢看着提起了些興趣,沒有再說要回家。

“元宵佳節,占星館今天辦活動,一律八折。”

一個女人搬了個椅子坐在占星館門口,時不時吆喝兩下。

林絢循聲望去,她突然想起何斂的日記中提到過占星館。

占星館在烏莫鎮的受衆很廣,上到八十老太,下到十幾歲的小學生。

林絢和姜瑞玉唯一一次來這裏是因為那位虐貓的寵物醫生高澤潛。

坐在占星館門口往嘴裏塞橘子瓣的女人正是占星館的老板,高澤潛前任,趙卿羽。

“我正好想知道我最近的運勢。”

姜瑞玉聽到她說的話也看向占星館,不容易啊,林絢主動提出要做幹點什麽。

“走。”

“林鎮長,如果是林鎮長的話可以免費哦。”趙卿羽站起來,往占星館裏走。

林絢和姜瑞玉坐在椅子上,面前是長長的木桌,趙卿羽坐在對面,她捋了捋自己的長發,“你們想問什麽?”

林絢想了想,“我想知道我什麽時候可以離開這裏。”

姜瑞玉挑眉,這是可以問的嗎。

趙卿羽聽到她的問題不禁蹙了下眉頭,“不想做烏莫鎮的鎮長了嗎?”

林絢沒回答她的問題,“我只想知道這個。”

趙卿羽在她面前擺了四組牌,讓她随意選一組。

林絢随手一指,“這個。”

不知過了多久,趙卿羽的眼睛才從牌面轉移到林絢身上。

“離開這裏你會面對很多阻力,會頻頻陷入低能量中,這需要你自己克服。”

趙卿羽指着林絢看不懂的牌,說了一大堆。總結下來大致意思就是,不會那麽順利地離開烏莫鎮。

這個結論林絢心知肚明,她沒有在仔細聽趙卿羽的話,而是看她的人。

她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這絲一閃而過的不對勁被她抓住了。

日記裏,何斂的狀态确實一直是消極的,但他的消極是不帶有攻擊性的。

2029年12月22日,他去了占星館之後就變了。

他開始反駁父母,摔東西,甚至想殺了沈俪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