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紅蓮器主

突然看見前面圍着許多人,山裏的清修日子讓這小蛇妖對人間什麽都好奇,便擠過去瞧熱鬧了。原來是前面的清水鎮鬧鬼,鎮上後面那座百裏山每到夜晚就會被黑霧籠罩,進去的人從來都沒有回來過,而且鎮上的女子也莫名地消失了好幾個,據說是被鬼抓走了。官府沒辦法才在這裏貼告示,尋異能人士前去捉鬼,而且還有一百兩的賞銀。當然未兮是不看重賞銀的,只是想去看看是什麽東西在那裏作怪,是鬼就給他打得魂飛魄散,是妖就要勸他棄惡從善,畢竟妖的話是自己人嘛。

于是未兮便去揭下了告示,衆人一看揭告示的居然是一個年約十三四歲的少年,長得很是清秀靈動,雖然看起來像是有靈性的人,不過這捉鬼可不是開玩笑的,于是有好心的大娘上來勸阻“小夥子,這捉鬼可不是鬧着玩的,可不能亂來啊。”未兮打開折扇,無比**地搖了兩下,笑着道:“大娘放心,在下既然敢揭下這布告,自然是對自己有信心的。”她這一笑讓那些早就對她暗生情愫的女子更是歡喜了,一個個做花癡狀看着這風度翩翩的少年郎。

“讓開,讓開,就是你揭了這布告?”兩個衙差撥開人群走到未兮的面前,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語氣裏明顯的不信任。

“有什麽問題嗎?”未兮也就着他們的眼光将自己上下審視了一番,沒發現有什麽不妥啊。

“大膽小子,竟然将衙門布告當做兒戲,你要是抓不到鬼可得拿你的人頭來抵了。”衙差看她竟然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頓時就發狠了。

“哦”未兮依然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還在思索人頭她沒有,她只有蛇頭能不能抵啊。

看到她這樣,衙差更是火大,本來應該事先付的定金也不想給了,這小子,分明是來搗亂的嘛,應該抓回去關他十幾天。

“哼,你倒是有什麽本事。就給爺爺看看,否則休怪爺爺把你抓進大牢。”另一個衙差終于是看不過去了,便出來呵斥道。

“你真心要看?”未兮什麽不怕,就怕有人挑釁,只要有人挑釁她絕對會、絕對會忍不住的。

“你真心要看?”她湊過去盯着那衙差的眼睛問道,頓時那衙差像見着什麽可怕的東西似的,瞳孔急劇縮小,嘴巴張大卻又發不出任何聲音,周圍的人看到這樣一幕只覺得很是詭異,連周圍空氣仿佛否冷了幾分,令人不寒而栗。

未兮收回扇子,莞爾一笑,便大步走出了人群。只剩下一群還反映不過來的人們愣在原地。于是不久城裏就傳出了神仙下凡的傳說,特別是在少女中間傳得特別廣泛。說那神仙一襲白衣,長得甚是好看,長發披肩,比女子還美上幾分,只消看那衙差一眼,就把他的魂給攝去了,硬是卧病不起了。要是未兮聽得這樣的傳言,大概會問,那到底說的是神仙還是勾魂的白無常啊?可是她沒聽到這傳聞,因為她現在已經在清水鎮上了。

清水鎮是一個普通的鄉村小鎮,要不是鬧鬼的話是斷不會引起任何人的興趣的那樣一個普通小鎮,可正因為鬧鬼才會聚集大批的人來到這裏,有素來覺得自己膽大的想要證明的,有習武的俠士打算路見不平的,有修行的道士要除魔衛道的,也有許多想借此賺錢的商賈,比如未兮面前這位。

“看小友這摸樣是位仙人吧,在下這裏有各種除妖的法器,可都是難得一見的寶貝啊,看你需不需要挑幾樣呢?”一個大概二十出頭的作凡間商賈打扮的男子擋在未兮前面,這男子雖是商賈打扮卻不是那種暴發戶似的滿身金鑲玉,只是着平常的月牙白色錦緞衣衫,青玉束發,看起來溫潤随和,腰上系着一只乾坤袋,看來他說的那些寶貝都裝在這乾坤袋裏了,未兮上下打量了一番,自是好奇怎會有人當街告訴別人我有寶貝,不怕遇到惡人給搶了去嗎?還是他覺着自身修為不錯,才這樣有恃無恐。

“你有什麽寶貝啊,都拿出來瞧瞧喃?”

男子見未兮感興趣,便堆出了滿臉的笑容,因為本來人就長得美麗,這一笑更是熠熠生輝了。未兮難免多看了一眼,心裏想到,我是妖自然容貌是不錯的,沒想到這凡人也有長的這般好看的。

“這街上人多眼雜,不如小友去我落腳的客棧,咱們再慢慢詳談,你看可好。”

“甚好。”未兮正愁沒看到哪裏有客棧落腳呢。

于是便由男子帶路往前走着。

“在下幻連,不知小友怎樣稱呼呢?”

“幻連兄,幸會,在下洛未兮。”未兮抱拳,想着,以前在幻鏡裏看見凡人俠士都是這樣打招呼的,頓時覺得自己英雄了許多。

幻連似是愣了一會兒,随即笑道:“叫我幻連即可。”“如此的話,你便叫我未兮吧。”幻連也是點點頭“未兮。”

幻連将未兮帶到一家喜來客棧,未兮想着以前看的人間話本說的都是悅來客棧,這喜來客棧大概是悅來客棧它兄弟吧,當然她還不知道這世界上還有山寨一說。清水鎮上總共就三家客棧,這喜來客棧算是最大的一家了,但最近來清水鎮的人比較多,所以到處都是客滿了,無奈幻連只好邀未兮與自己一個房間了,好在兩人都是男兒身倒也沒有什麽不便的。兩人點了些酒菜送到房裏,便坐着開始談寶貝的事了。

“幻連,你的那些寶貝快拿出來給我瞧瞧喃。”未兮倒不是真的想買什麽寶貝,就只是想看看這看起來斯文瘦弱的凡人身上能有什麽寶貝。

幻連笑着坐下,卻沒有打開乾坤袋,直接變戲法似的虛空抓出一柄短劍,未兮接過短劍,這劍看起來并沒什麽特別之處甚至有點鏽跡,也只有劍柄上鑲嵌的那顆寶石可能比較值錢吧,幻連看出了未兮的失望便示意她拔出劍來,未兮将短劍拔了出來,只見劍體呈黑色,劍鋒上隐隐有金光溢出。

“這是一把斬妖劍。”幻連突然出聲說道。吓得未兮連忙将劍丢了出去,斬妖?她就是妖啊,這不是害她嗎。幻連好像早就知道她會有這反映似的,一把接過她丢出去的劍,笑吟吟地把她看着,未兮知道自己這反映太激烈了。連忙解釋說:“那個,你幹嘛突然出聲啊,吓死我了。”說罷還心虛地故意裝出生氣的樣子,幻連用手撫着劍身,劍上的金光似是想破湧而出,未兮便又心虛了一把。

“別怕,這把劍還沒開鋒呢。”幻連像是知道她在害怕似的說道。

未兮雖然心虛,但轉眼又想,為什麽會相信他的話呢,萬一他只是個招搖撞騙的騙子呢,而且剛剛她拿着那把劍也沒用感覺有什麽威脅啊。于是便壯着膽子問道:“你說這是把斬妖劍,拿什麽證明呢,不是連鋒都沒開嗎?”

幻連并沒用因為她的懷疑而生氣“這把劍叫紅蓮,是由上古戰神的伏魔劍煉化而成,當時被煉化出來的共有兩把,一把名喚青撷,一把名喚紅蓮,青撷能斬斷世間所有附有法力的事物,甚至是毒瘴濁氣,而紅蓮能斬妖除魔是伏魔的精華所在,只可惜千萬年來沒有人能令其開鋒。”說着未兮竟覺得幻連眼中似有着什麽是她所不懂的。

“要怎樣才會開鋒呢?”未兮忍不住問,不過她不是為了想讓紅蓮開鋒,而是為了不讓它開鋒,不然她們這些妖怪不就完了嗎。

不過幻連像是不知道她的如意小算盤,眼中閃着光似的望着她“需要遇到它真正的主人才會開鋒,這千萬年來,只有三人将它拔出了,一人是六百多年前的魔王洛三生,一人是我,還有一人便是你了,而且它只有被你拔出的時候才有光芒溢出。”未兮想了想,這三人,一個是魔王,一個是凡人,一個是蛇妖,有關系嗎?難道這劍其實不是什麽斬妖除魔的?

“你不是說這劍能斬妖除魔,那又怎會讓那魔王拔出?”未兮還是問出了心中的疑惑,要是這其實是把妖劍,那她倒是可以把它買下來。

“你有所不知,那魔王本身可并不是魔,是天庭的誅魔将軍,至于這誅魔将軍怎樣入了魔,這大概除了他自己和天帝就沒人知道了。”

原來還有這樣的事,那當初洛神和那魔頭相戀也不是什麽禁忌神魔之戀,怎麽就不容了呢?看來還是那天帝垂涎洛神的美貌,才會做出這棒打鴛鴦的事來。雖然事實并不如此,但這未兮也算是猜出了一半來。

“哦,那你怎麽也能拔得出來,這不是神器嗎?你一個凡人也能拔出來。”未兮繼續道出她的疑惑。

“這大概就是有緣吧,可能我前世也是什麽大不了的仙人呢,不然怎麽會生得這般氣質出塵。”“……”說着幻連還特意向未兮靠近了幾分,他比未兮高出一個頭,眼見下巴就要抵到未兮的額頭了,未兮連忙将他推了過去,在聽到他的話之後嘴角不自禁地抽了抽,這出塵之姿他還真敢說。幻連被推了一把也沒生氣,用手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皺,繼續用那迷死人不償命的笑容看着未兮。

“你是不是還想問你怎麽能拔出這劍呢,我想它可能是看上你了吧。”

聽到這樣的話未兮嘴角又抽了兩抽,這劍莫是個女子不成。

“既然這劍也未曾開鋒,又是上古神器,我看我是無緣擁有了,這樣的寶貝你還是自己留着吧。”說着未兮又看了一眼幻連手中的紅蓮,只見劍身輕輕抖動着金光時不時飄溢而出,仿佛在召喚着她似的,說實話不知為什麽未兮其實很是喜歡這把看起來又黑又舊的劍,盡管它有可能是她們妖的克星。

幻連在聽到她的話之後将劍插進劍鞘中,卻是将劍遞給了她“雖然我很是不舍得,但是紅蓮說他已經認你做主人了。”

“哈?它會說話嗎。”未兮疑惑地接過劍來,仔細看了一回,确信沒有什麽魂魄之類的東西附在上面。

“上古神器,肯定是自己選主人的,剛剛你不也看見他看見你之後很是興奮嗎,證明他選了你做主人啊。”看幻連說的煞有介事的樣子,單純的未兮真的相信了,本來她也是很喜歡這把樸實的短劍的,雖然黑不溜秋的但看起來确實很有靈氣,于是便一咬牙問道:“那你這神器打算賣多少銀兩呢?”

幻連似是一時沒想到她會問道價錢的問題,思索了一會兒說道:“神器自然是無價的。”看吧看吧,未兮心裏想,剛剛看到他思索就知道他肯定是想訛人,什麽上古神器都是騙人的。“用你一顆真心換就行了。”幻連接下來的一句話卻讓未兮愣住了,因為這真心她卻是從來未曾有過,又怎樣換得呢?但想想他又不知道自己是否有真心,應下來又不會怎樣,便說道:“好”

幻連聽到她這樣回答頓時開心得不得了,倒滿了兩杯清水釀,拿起一杯遞給未兮,自己拿起一杯“這是清水縣最有名的清水釀,味道甘甜清冽很是不錯。”未兮接過杯盞,聞了聞,果然酒香撲鼻,雖然比不上緋靥姑姑的百花釀,但在凡間來說也算是不錯的了。便舉杯一飲而盡,幻連也是仰頭飲盡,放下杯盞兩人皆是相視一笑,彼此之間仿佛多了一份默契似的。然後兩人暢談了半夜,一起同榻而眠了。

白衣男子

第 10 章

溫婉睡相差,柳清妍第一天晚上就領教過了。整個人往她身上趴,在家裏還好,床大,柳清妍盡量把自己縮在窗邊。現在宿舍床小,只能靠着牆壁。溫婉已經從她自己的被窩裏不知不覺中挪進柳清妍被子裏。

望着睡得沒心沒肺的還往自己懷裏鑽人兒,柳清妍無力得氣笑了。自己知道前世的事情,今生刻意與溫婉保持距離,但是每次都不由自主的去遷就她,柳清妍為自己前後矛盾的舉動生氣,那個惹自己生氣的人現在睡得毫無戒備。

柳清妍氣惱的輕擰溫婉的臉,溫婉擡手撓撓翻了個身。柳清妍惱火的起身将溫婉推回旁邊的被窩裏。

溫婉是半夜被尿憋醒的,黑暗中她的手上傳來溫暖柔軟。溫婉驚醒,睜眼仰頭借着窗外傳來的微光看清是柳清妍光潔的下巴。

她怎麽睡進柳清妍的被子裏,還躺在她的懷裏,柳清妍的手搭在她腰上。

溫婉一下子清醒了,目光下移…她的手還搭在柳清妍的…嗯…胸上。

溫婉急忙收回手。噠咩,還好柳清妍沒醒。縱觀這些天她對柳清妍又摟又抱,又摸又睡,難道真的不是在墳頭蹦迪嗎?柳清妍可能在盤算怎麽殺了她。

夜裏清醒總是容易複盤白天的事,溫婉的腦子又胡思亂想了。她急忙爬出柳清妍的懷抱,她的動作太大驚醒了熟睡的柳清妍。

柳清妍半眯着迷糊的雙眼,長發披散在胸前,露出迷人的鎖骨,聲音沙啞低沉,“怎麽了?”

溫婉小聲解釋,“上廁所。”

“去吧。”許是剛醒來,柳清妍的聲音少了一點冷漠,多了一分溫柔。

“你等我回來再睡诶。”說着溫婉加快動作站起來。抱起地上的被子放回床上,跑去廁所。

溫婉上完廁所回來柳清妍已經面朝裏面睡了。

溫婉自覺睡在外邊自己的被窩裏,這一覺睡得特別安穩。

次日早晨,柳清妍已經不在寝室了。溫婉收拾好寝室,柳清妍都沒有回來,看來她是不回來了。

溫婉背起包起身出門,碰到同樣也出門的王欣然和季詩瑤。

季詩瑤主動打招呼,“婉婉一起去吃早餐呀。”

溫婉笑容可掬,“好呀。”

“诶,柳清妍呢?沒跟你一起?你們……吵架了?”王欣然比較細心。昨天晚飯後柳清妍一臉溫怒,回寝室也心不在焉,今天早上她們兩個就分開了。

溫婉握緊包肩帶皺眉。王欣然昨天也感覺出來了啊。還是自己太遲鈍了,竟然直到晚上睡覺的時候才察覺。她以為柳清妍同意和她一起睡是不生氣了。回想昨天嘴唇傳來的溫熱觸感,唉,看來是她冒犯柳清妍了。

溫婉不自然地撇開眼,擡手将垂下來的頭發別在耳後。“沒有吵架。”

季詩瑤攬過溫婉的肩膀安慰得拍拍“沒有吵架就好,柳清妍性子別扭了點,人還是很好的,如果真吵架了和她道歉,過幾天就消氣了。”

溫婉若有所思不管怎麽得也要找個機會和她道歉。

同季詩瑤她們一同吃了早餐,三人有說有笑地往教室走。

“溫婉同學,請……請……請等一下。”身後傳來一聲怯怯的聲音叫住溫婉。

溫婉回頭望去。是三個女孩,旁邊兩個簇擁着中間一個身材嬌小,長相可愛的女同學。中間的女孩一臉害羞,雙手靠在背後不知所措。旁邊的女孩一臉鼓勵的推推她,在她耳邊說了什麽。

嬌小女孩一副豁出去身體,說話也不抖了。“溫婉同學,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溫婉上前一步,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和藹可親,“可以呀。”

那個女孩突然得到大人誇獎一樣,雙臉漲紅,牽起溫婉的手往人少的地方跑。

溫婉沒有說話,她感受到前面領路的女孩手心溫熱,微微冒着汗,溫婉默不作聲,任有她牽着。

最後女孩把她帶到沒有人的廁所門口,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麽大逆不道的事情一樣,一下子放開溫婉的手,彎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溫婉汗顏,還是安慰她。“沒關系,你找我什麽事”

女孩支支吾吾,臉上泛起紅韻。從書包裏拿出粉紅色信封,雙手遞上,再次彎腰鞠躬,“溫婉同學,我喜歡你,從第一次見到你就喜歡你了,請和我交往吧。”女孩雙眼緊閉不敢去看溫婉。

“你……你……喜歡我可是……我們都是女孩子。”溫婉一臉不可思議,沒想到開學沒幾天就收到告白,還是女孩的……情書。

溫婉見她如此彎着腰,伸手扶起她的雙手,将她扶正,“你确定這是喜歡,而不是單純的欣賞。”溫婉溫和的開導她,盡量引導她如何認清自己。

女孩聽溫婉如此說,突然激動反駁“我知道的,我知道……我和溫婉同學都是女孩子,可那又如何,我每天控制不住想見你,你開心,我就高興,你皺眉,我就忍不住想替你開解,我很确信我喜歡的就是你這個人,我喜歡你,只是你我剛好是女孩而已。”

溫婉見她如此激動,忍不住伸手安慰她,“我知道,你別激動。你先……”

女孩雙手握住溫婉伸出來的手,眼神專注,語氣結巴卻堅定無比道,“請……請……你好好考慮一下,我……我可以等你的……”

溫婉為難,她還是第一次遇見這種事。

她收回手,思慮一番,接過女孩手裏的粉紅信件,望着女孩希翼明亮的眼睛,溫婉巧笑又委婉道“這封信我先收下,謝謝你喜歡我,可是我……”

“砰!!!”女生衛生間裏傳來一聲開門聲,門板重重磕到牆壁上,打斷了溫婉後面的話。

溫婉轉聲望去,只見到柳清面色鐵青,雙手緊握爆起微不可查的青筋,眼睛深邃淩厲掃過溫婉。溫婉感覺周身冰涼,明眼人都看的出來,柳清妍現在很生氣,很生氣。第六感告訴她,現在的柳清妍很危險柳清妍只是來上個廁所而已,就讓她看到這麽難忘的畫面。

柳清妍一言不發,眼神陰冷,步伐緩慢向溫婉走來。溫婉神情緊張,就像談戀愛被家長抓個正着一樣無措,又怕現在柳清妍的失去理智動手打人。溫婉忐忑側身面對柳清妍,又剛巧将女孩擋在身後。

“柳……清妍,你……怎麽在這兒。”溫婉結巴,怎麽辦,她就怕柳清妍生氣。

柳清妍見溫婉如此護着女孩,神色更難看了,她嘴唇緊抿,上前抓住溫婉的手腕,将她輕輕拽到自己我身後,語氣平淡冰冷道“這位同學,你與溫婉——不合适,以後不要再糾纏她了。”

女孩見柳清妍如此對待溫婉,瞬間怒氣沖沖地指責柳清妍“不合适溫婉都沒有說什麽,你憑什麽說我們不合适你有什麽資格!”

柳清妍見女孩生氣,就像贏了一場棋局一樣,唇角勾起笑容,微仰下巴,傲視女孩,輕蔑道“憑什麽!你覺得我有資格嗎溫婉!”柳清妍轉頭鎖定溫婉。

柳清妍還是第一次這麽叫她名字,溫婉知道如果她下了柳清妍的面子,她估計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有資格,嘿嘿,有資格的。”溫婉一臉無奈對女孩道歉,“對不起,同學你還是先回去吧,等會要軍訓了,不要遲到了。”

女孩見溫婉偏想柳清妍,憤憤不平的刮了柳清妍一樣,又嬌羞得對溫婉說到“我會再來找你的,請你好好考慮一下,再見。”說完頭也不回得跑了。同行女孩見她回來忙興奮得追上去問結果,“怎麽樣,筱沫,信送出去了嗎?她有沒有收。”

女孩漸行漸遠的聲音傳來“送出去了,她收了……”

筱沫,原來她的名字叫筱沫。

“人走遠了。”柳清妍語氣不善,握住溫婉手腕的手卻沒有松開,“怎麽生氣我打攪你交女朋友”

女朋友加重了咬字。

“沒有……”溫婉否認。

“不要早戀。”柳清妍出言警告,眼神不善打量刺眼的信件。不給溫婉掙脫的機會,拉着溫婉的手往教室走。

拐角碰見正在等候的季詩瑤和王欣然,柳清妍眼神警告的掃過兩人。

季詩瑤快步跟上去詢問,“你怎麽在這,你聽到她們兩個說話了”

柳清妍不發話。王欣然提這季詩瑤的衣服找了個無人的角落,四處張望确保沒人偷聽。

“你拉我過來幹什麽有什麽話非要多起來說”季詩瑤抱怨。

王欣然比了一個噓的手勢,小聲問道“柳清妍是不是喜歡溫婉”

“怎麽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季詩瑤頭搖成撥浪鼓否認道。

“那柳清妍的臉這麽黑幹什麽,活像似溫婉紅杏出牆被抓個正着。”

季詩瑤噗的笑出聲“噗,哈哈哈……确實有點像,不過她們的關系,應該不會啦”笑着又簡單介紹了兩個人的關系“她們可是姐妹。”

“親的有血緣關系”王欣然不信。

“沒有血緣關系,溫婉是被領養的。”

王欣然一臉不可置信,半信半疑的看着神經大條的季詩瑤,她還是覺得,柳清妍喜歡溫婉的!!!

第 2 章 驚魂

第二章 驚魂

徐硯只覺得渾身無力,眼皮子沉重得擡不起來,耳邊吵吵鬧鬧,想睡又睡不着,客廳似乎是有人在說話,聲音很大但是聽不清,窗戶處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像是指甲撓着玻璃一樣刺耳,令人心生煩躁

是鬼壓床,又好像不是

不能睡…不能睡…

徐硯不停地告訴自己,她咬着舌尖竭力保持清醒,但渾身上下擡不起一絲力氣,她一邊努力撐着眼皮,一邊逼着自己從床上爬起,踉踉跄跄地朝窗戶走去

從窗戶跳下去,逃離房間…

跳下去,離開這兒…

跳下去…跳下去…

…跳下去…

心底有一道聲音反複回響着,仿佛充滿了魔力,不斷蠱惑徐硯的心智,她一把推開窗戶,樓下一個人都沒有,只有昏暗的路燈還在盡職盡責工作

徐硯顫顫巍巍爬上窗戶,好幾次因為腿腳綿軟差點倒頭栽下去,她緊緊扶着窗沿保持平衡,正打算跳下去時腦子卻突然一個激靈

不,不對,不應該是這樣

徐硯終于發現了那怪異之處,她,自始至終都是以旁觀者的視角看着自己一系列動作

窗戶邊上那個是她,看見窗戶邊上那人的也是她,靈魂出竅?如果真是這樣,那個渾身無力的自己直接跳下去,而且還是大概率頭朝地,那後果會怎麽樣?

徐硯面如土色,哪怕是靈魂出竅,恐懼的情緒卻更為強烈,更加毛骨悚然

她無法出聲,只能在腦海裏瘋狂大吼地讓自己的肉身躺到床上,所幸自己還能操控着身體,當身體沾上床的那一刻渾身酸軟無力的感覺來得更加洶湧劇烈

不能睡…不能睡…

客廳裏的交談聲不知什麽時候消失了,窗戶外也沒有繼續發出窸窸窣窣聲音,萬籁俱寂,一點聲音也沒有,明明是夏季,卻聽不見蛐鳴蛙叫,一切都不合常理

徐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越是這種時候越要沉住氣,自亂陣腳只會死的更快

但是再怎麽心理暗示也抵不住耳邊突然傳來陰森森的女聲,徐硯好不容易維持的鎮靜在頃刻間崩潰

“咯咯咯咯,你睡了我的床,那我睡哪裏呀?”

徐硯汗毛炸起,她趕忙轉過身子跌跌撞撞地向後退去,直到牆壁冷硬的觸感從背上傳來

退無可退,她朝着那女鬼看去

這是她第一次直面女鬼,那陰氣森森的模樣比任何恐怖電影中的特效都來的震撼,它的頭發長長垂落在地,遮住了面部,背部略微弓起,破破爛爛的布料堪堪覆蓋住隐私部位,雙手以詭異的姿勢垂落在身側,青綠色的屍斑散落在慘白枯瘦的手臂上,鋒利的指甲泛着森冷的烏光

這是死了多久的女鬼?

徐硯沒接腔兒,更沒有擡頭看女人的面部,極度恐懼下,她突然有點感謝女鬼,謝謝她沒把臉露出來,徐硯堅信,頭發底下的那張臉只會比想象中的更為可怖

“嘻嘻,那我們一起睡吧。”

女鬼忍不住了,生人的靈魂可是大補之物,她朝着徐硯伸出手,漸漸靠近,女鬼好像很有耐心,不緊不慢地,好像貓兒饒有興趣地逗弄将死的小老鼠,更何況小老鼠驚恐的表情更是成功取悅到了自己呢

徐硯暗罵自己真廢柴,關鍵時刻跑不動,只能看着那只手離自己越來越近,甚至女鬼指甲縫隙殘存的幹涸血跡都清晰可見,血腥氣濃郁得令人作嘔

她心下焦急,不是她不想跑,而是跑不動,雙腿好像灌滿了鉛,現在能好好倚在牆上勉強不讓自己倒下去就很體面了

“叮鈴鈴鈴鈴鈴鈴~~~”

就在女鬼的指甲即将掐住徐硯脖子時,一陣突兀又急促的鈴聲響了起來,徐硯一掃先前的疲憊,四肢瞬間充滿了力量

到此為止吧

女鬼開始憤怒而不甘地哭嚎了起來,聲音凄厲尖銳,刺得徐硯耳膜陣陣發疼,近在咫尺的獵物怎麽抓也抓不住,女鬼目光穿過了額前厚厚的頭發,怨毒陰狠又不甘瘋狂,它沒機會了,只得漸漸後退隐去了身形

徐硯睜開眼大口喘氣兒,渾身上下冷汗淋漓,好像一條擱淺的魚,她沒去管一旁還在嗡嗡震動的手機,只一動不動躺在床上,這麽大的驚吓,她得好好緩緩,又想到還有今晚真正的挑戰還沒到來,她有一瞬間真想就這麽去了

可她不行

徐硯關掉鬧鐘,順手将手機調成了靜音,此刻天就要黑透了,室內十分昏暗

即使這樣,徐硯也沒有開燈的打算,一直黑燈瞎火的總比開燈後不知道啥時間又突然滅掉強,那樣更驚悚,她沒信心那個時候自己還能保持冷靜

撩開窗簾的縫隙向外瞟了一眼,徐硯心下一沉,外面不僅一個活人都沒有,連那路燈都不見了,漫天的灰白霧氣瘋狂翻滾着,隐約還能看見來回游走的人影

這棟樓好像被排斥在世界之外,徐硯松開了攥着窗簾的手,這會兒倒是沒那麽怕了,畢竟這一連串意外之中,只有更壞沒有最壞

她拎着西瓜刀來到客廳再次檢查門鎖,然後又回到了主卧,倒不是說這裏有多好,尤其她才經歷的那個夢,只是相比于與外界僅有一門之隔的客廳、素來作為鬧鬼題材的衛生間、放有利器的廚房和鎖上的次卧,主卧确實是最優選

不過這床她是不敢躺了,徐硯想了想,把床拖到了客廳,又從衣櫃裏取出了嶄新被褥鋪在靠窗的角落,卧室門鎖好後就把自己裹成了蠶蛹蒙住頭縮在角落中,牆壁之間的夾角讓徐硯有了點微弱的安全感

她輕嘆一口氣,這是她今天不知道第幾次嘆氣了

如果我會發光,那麽我就不再懼怕黑暗了

17:59:57

17:59:59

18:00:00

天已經黑透了

與此同時,外面樓道內傳來一陣一陣說話聲,皮鞋在臺階上發出噔噔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又由近及遠;樓上喝酒碰杯的聲音也順着窗戶進了徐硯的耳朵

相比于白天的沉悶死寂,這小區夜晚倒是活了過來,徐硯面色古怪不已,一個猜測浮現在腦海中,這怕不是這些業主夜生活剛開始吧,晚六到早六?十二個小時!自己還得待十二個小時!

徐硯從來沒有這麽讨厭過夜晚

……

2017年6月21日 0:15

時間已經過去六小時

這是徐硯住在這裏的第一個晚上,也是令她終生難忘的一個夜晚

躲在被窩裏的徐硯伸出顫抖的手指按下手機電源鍵,才剛剛過了十二點,她心下有些絕望

從昨晚六點開始她就聽到外面傳來的奇怪聲音了,剛開始還挺正常,但越往後越令人讨厭

門外唢吶聲震耳欲聾、隔壁撓牆聲尖細刺耳、樓上天花板上沉悶的咚咚聲不絕于耳,她的神經快爆炸了!

被窩裏因為呼吸變得潮濕且悶熱,可這身子卻是陣陣發冷,後背的冷汗早就把衣服裏裏外外浸透了,徐硯漂亮的面龐慘白無比,渾身抖得跟糠篩子一般,她不敢把頭伸出去呼吸新鮮空氣,甚至把被子掀開一絲小縫都不敢

盡管她在被窩裏瑟瑟發抖,盡量忽略外頭的動靜,可聽覺在黑暗中卻十分靈敏,徐硯真後悔自己沒把耳機帶來

恍惚中,她好像聽見客廳的大門被輕輕推開,有東西進來了!還在來回走動着,最後停在了卧房門口!

我去!我記得我堵門了啊!這是怎麽進來的?!

徐硯在心裏瘋狂咆哮,身子也更加劇烈的抖動,她真的快瘋了!

“咚咚咚”

徐硯陡然一個激靈,下意識擡起了頭,動作之大令蒙在頭上的被子滾落下來。卧室傳來的敲門聲讓她竭力維持理智的那根弦徹底崩斷

在昏過去前她只想做一件事情,把昨天撕下那則租房告示的自己狠狠抽幾個大耳刮子

####

徐硯暈過去了,敲門聲連同嘈雜的聲響戛然而止,突如其來的寂靜顯得環境更為死寂

“啪!”

刺眼的白熾光讓黑暗無所遁形,也讓躺在角落的徐硯下意識地皺了皺眉

江頤之推開房門,她換了身黑色沖鋒衣,黑色工裝褲和黑色軍靴,長發高高束起,完美的容貌完完整整地露了出來,又美又飒,旁邊還跟着一個女鬼,如果徐硯清醒的話一定會大吃一驚,因為那女鬼就是她夢裏那位

看着地上的“蠶蛹”,江頤之透過被子看到了她懷裏的西瓜刀,還有客廳的那張床,那對好看的眉毛不由微擰,外表高冷的人膽子怎麽這麽小

厥過去的徐硯如果聽到了江頤之的心聲,定會被活生生氣醒

江頤之瞥了眼身旁戰戰兢兢的女鬼,女鬼渾身一個激靈,連忙跪下求饒

“大人,我不是故意靠近她的,只是,只是她的靈魂太吸引我了,我,我控制不住,大人信我!大人信我!”

人的靈魂是個好東西,陰邪食之可增鬼元、補鬼氣,《聖經》裏有一句話形容得很貼切,“魔鬼撒旦如同吼叫的獅子,遍地游行,尋找可吞吃的人。”說的就是如此,無論在西方還是東方,靈魂總是令鬼魂趨之若鹜

女鬼跪在地上又哭又嚎,一把鼻涕一把淚,絲毫不見下午要活吞徐硯的威風

“若非如此,此時你都已經灰飛煙滅了,哪裏還有機會在這裏說話?”

輕飄飄一句話令女鬼汗毛乍起,她此刻終于體會到徐硯的感受,那是瀕死的恐懼感,眼前這個女人就像一塊淬着毒的糖,無可挑剔皮囊下卻藏着尖銳的毒刺

“記住,這是最後一次,你最好把我的話聽進心裏,我的手段,你最清楚不過了。”

女鬼還在掩面哭泣,鼻涕眼淚全蹭到了額前的頭發上,白一塊黃一塊,這鬼怎麽說也是一個女鬼,哭起來真是毫無美感可言,江頤之嫌惡地揮揮手

“滾。”

女鬼如釋重負,連滾帶爬地消失在屋內,開玩笑,這房子又不是她的,自己當然要離這煞神越遠越好

卧室內只剩下江頤之和暈過去的徐硯,江頤之又揮揮手,客廳裏那張淩亂不堪的床便自動回到原位

其實她下午就沒走,一直待在暗處觀察徐硯的一舉一動,想看看她為什麽能吸引自己,讓自己哪怕耍手段也要跟她住一塊,疑問沒解決,徐硯草木皆兵的模樣倒是看得有趣

江頤之天不怕地不怕,愛玩愛鬧愛闖禍,一副沒心沒肺的模樣,但是破天荒地在徐硯身上找到了異樣的感覺

徐硯是個膽小的,在得出這個結論後,江頤之難得起了一些惡趣味,她找來一只女鬼,要她入徐硯的夢去吓吓她,托江頤之的福,徐硯體驗了一把正臉瞧見自己後背的奇特經歷

誰知道那女鬼竟然克制不住自己竟打算吃了徐硯,正當她準備出手阻攔的時候,徐硯自己定的鬧鐘起了作用

江頤之其實對這個小意外還是挺愧疚的,猶豫了幾瞬,還是把地上的徐硯拽到了床上

拍拍手,江頤之回到客廳坐在沙發上,兩條長腿毫無形象地伸到桌子上,指縫中夾着一支點燃的中華,袅袅青煙拂過女人的臉頰,火星子在明亮的燈光下不值一提,倒是映進了兩只瞳孔,驅散了女人眼底的迷茫

她不知自己來處,亦不曉得歸途,只知道睜眼時就是這副非人非鬼的模樣

她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只知道自己醒來時的景色很美,平靜的江岸開滿了絢爛紅花,所以她就給自己取名江頤之

她毫無往事記憶,只是任憑感覺指引着她來到東江市,她不喜像游魂一般四處游蕩,便尋到澄水小區搶了個房子

一路走來,碰見了各種各樣的人,貪婪的,自私的,直到遇見徐硯,一個五官秀麗,清瘦高挑的女孩兒,知足常樂,生活困苦卻從不怨天尤人,明明自己不舍得花錢,下雨天卻願意一次性買完路邊老太太的青菜,然後自己再連吃好幾天的生抽拌菜,日子再簡單平淡也能變得意義非凡,她和別人不一樣

後來,江頤之知道她在找房子,也知道了她叫徐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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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1)

非常保姆

左安看着圈裏多少有點名氣的男人,明的暗的大多有了情人或者紅顏知己,最不濟的也在和一些女性崇拜者通着信,心裏就有點點豔羨。

市文聯是個閑散單位,有名望有才能的人,都在拿着公家的錢幹着私事:書畫家忙着辦畫展賣作品;小說家忙着出書講學;詩人并不覺得自己神經質,整日無病呻吟自以為感情第一流;雜文家淪為文摘公,天天在報刊堆裏東翻西撿,到處查找可用素材,以便生發高論。

左安雖然不是名人,卻有着名人的所有劣習,比如浮躁,比如好名,比如輕視同行。左安不容易出名因為他是詞人,一個嚴守格律講究韻腳的詞人。如今那些流行歌曲的詞作者,又有幾人是按詞的要求去創作的,他們甚至不懂詞是怎麽回事,但這不妨礙他們因歌詞而走紅,寫歌和寫詞往往成為兩回事。左安是規規矩矩的詞人,寫的詞不斷在各地報刊發表,發表了也就發表了,沒有讀者給他寫信,仿佛沒有人看到,連編發者也無話可說。左安常嘆生不逢時,每恨不能生在宋朝。詞人成了怪物,一說是詞人,聽的人就會用怪怪的眼神看你,仿佛你是從發黃的舊紙堆中鑽出的。你如果有勇氣問他們詞是什麽,他們大多茫然不知,最多知道上學時語文課本中的幾首。你不死心地問詞怎麽寫,他們就會用更怪的眼神看你,仿佛你問他們懂不懂甲骨文。

女怕嫁錯郎,男怕入錯行。左安決定改行寫小說,再說詞太短賺不來多少稿費。圈裏的知名小說家一帆,原名王治國的,一年能寫三本言情小說,擁有許多讀者。左安的妻子易菲就喜歡看一帆的言情小說,三十好幾的人了,還相信書上那些瞎編的凄美故事,常看得鼻涕一把淚一把的,後來聽說一帆就是左安單位的王治國,不勝詫異,說看不出老實巴腳還有點醜的老王,竟是寫豔書編煸情故事的高手,人真是不能貌相的。

易菲上大學時崇拜瓊瑤,日裏夜裏希望能成為瓊瑤小說中的女主角,嫁給左安多半是受瓊瑤的影響。那時左安還是農村出來的窮大學生,酷愛寫詞,教文學的老師是個詞作者,惺惺相惜,動辄就說左安怎麽怎麽有才,若幹年後必是一代詞家。易菲看老師都這麽擡舉他,他又儀表不俗,還真覺得他不是一般人,心想農村出來就農村出來的吧,瓊瑤小說中的男女主人公不就是只講感情不講門第的嘛,

文聯在市委大院裏。上午,左安在單位裏坐了半晌,看着那些有頭有面的人物點個卯應個到接下來各忙各的去了,覺得心裏空空的沒着沒落起來。書法家大風給人請去吃飯,小說家一帆忙着跟出版商聯系出書事宜,詩人凱歌給一來歷不明的女子用電話約了出去。。。。。。剩下的就只有左安和小丁了。小丁是新來的年輕人,一張好看的娃娃臉,嘴甜得像蜜罐,見了誰都喊老師,平時抹桌子掃地倒茶遞水傳送信件分發報紙,沒人支使他這麽幹,他卻樂此不倦。左安有時就琢磨這小丁怎麽這樣勤快,活雷鋒似的。

左安喝了兩杯茶看了幾張報紙,說有朋友約他吃飯,讓小丁留守崗位,他騎着自己那輛舊自行車除了車鈴不響哪兒都響地出了市委大院。市委大院的門衛老劉總記不住左安的名字,左安跟他打了三四回招呼,他次次叫錯左安的名字,大風,凱歌,一帆,他能遠遠地只看背影就認出來。左安覺得老劉挺那個的,就不再理老劉,出入經過門門崗時故意視老劉如不見。

左安騎着破車徑直出了市委大院,順着新安路回家了。哪有朋友請他吃飯,他是跟小丁瞎扯淡的。新安路的盡頭是南宛小區,左安新近在這兒買了房子,寬敞的三室一廳,想想都覺得美氣,他将其中的一間布置成了書房,辟作私人領地,日常鑽進去,覺得就是在過着準文人的書齋生活了。

早退回家的左安在書房內構思着他的第一篇小說,他坐在高背椅裏,一手捏着煙頭置放在嘴邊,雙眼微眯,處于出神狀态。。。。。。

下班回家的易菲見廚房內冷鍋冷竈的,忍着氣推開書房門,裏面左安正在吞雲吐霧,她立時就發火了:“又抽煙,又抽煙,你不是說戒了嗎,早回來不去接小鬥,也不做飯,你看看幾點了,你以為我是保姆啊,盡該伺候你。”左安理虧似的忙将煙頭摁滅在煙灰缸裏,四歲的兒子小鬥從媽媽的身後探出頭沖着他扮鬼臉,又擠進來爬上他的膝頭要筆玩。

易菲去廚房手忙腳亂地做飯,氣呼呼地遙控左安将小鬥的髒衣服扒下,換上左邊挂衣櫃裏那件淡藍的,然後再把髒衣服洗了曬在陽臺上。左安不敢違逆妻子,能住上這麽舒服的房子,多虧妻子的娘家拿出一半錢才實現了他夢寐以求的願望。在這個城市,許多市民只要往上查三輩,就能查出是農民的後代,但易菲家不,就算向上查六輩仍是市民。所以易菲總說左安骨子裏存有農民的劣習,天生的,用俚語說就是“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孩子會打洞”,比如左安不愛洗澡,愛生嚼大蔥大蒜,最不雅的是夜裏老放屁,真是有辱斯文。易菲不能忍受左安的坐吃等穿,家務活最少也要兩人扯平,誰也別閑着。

一陣忙亂後,兩人終于能坐在飯桌邊吃飯了。左安有口無心地說:“每天為三頓飯忙得焦頭爛額,不如請一個保姆算了。”易菲當真起來:“就是,我們單位的人大都雇了保姆,沒雇保姆的也是因為有老媽在管廚房。別人雇我們不雇,好像我們多摳門似的,還不能雇老的和醜的,我們單位的那幫人,總愛拿別人家的保姆說事,還評比。”左安聽得稀奇:“你們銀行部門都養着些什麽人,真是小資得可以。”小鬥一邊吃一邊玩,弄了一桌子飯粒菜汁,易菲用筷子敲了一下小鬥的頭:“有這個小祖宗添亂,再不找保姆我可真吃不消了。”飯後,左安自覺地送小鬥去上幼兒園。

下午四五點時,書法家大風又給人請出去吃飯。大風臨走時跟左安說:“一塊兒去吧。”左安巴不得他說這一聲,反正吃的又不是他的,不吃白不吃。

請大風的是某公司的馬經理,財大氣粗附庸風雅渾身給包在名牌衣服裏的一個人,請大風無非是想要大風的一幅字。大風的字在這個城市很有名氣,市裏幾家有名大飯店的匾額都出自大風之手。左安跟小說家一帆出去吃飯的次數最多,跟大風吃飯只是偶爾的事。吃這樣的蹭飯,左安是心安理得的,有時甚至會覺得自己也在受請之列,因為請吃飯的人聽說左安是詞人,總會說:“久仰久仰,您能一起去吃飯是我的榮幸。”

到了市裏那家最有名氣的“皇都”大酒店,馬經理要了包間,還點了小姐陪灑。小姐芳齡二十,風姿卓絕。大風一見傾心,以開玩笑的口氣向馬經理說:“誰能得到這樣一位紅顏知己,實在是人生一樁美談。”馬經理就意味頗深地笑笑:“大書法家是想夜讀□□紅袖添香了吧。”大風遂作出調侃的神情:“怎敢和你左偎紅右依翠的大手筆相比,我只想有一雙素手給我研墨執絹而已。”說罷兩人相對大笑,左安也跟着笑,小姐更是嫣然巧笑。小姐給左安勸酒時,左安只覺香氣襲人美色眩目,一時竟有點心跳氣喘,多少年沒有這種熱戀時的感覺了。那頓飯左安喝了不少酒,暈暈乎乎的總覺有雙素手在眼前晃。

像左安這種不雇保姆的雙職工家庭,只有晚飯和休息日才能将飯吃得從容豐盛。因為和大風在“皇都”吃過了飯,左安就不再吃晚飯。易菲一人在廚房烹煎炒炸地忙乎,弄得滿屋子飄香,嘴裏還哼着歌,多快活似的。左安一邊看電視一邊感嘆人只有在自做自吃時才不會遷怒旁人。

易菲吃過晚飯,洗涮完畢,又打發小鬥睡下,這才坐到電視機前。八點一到,易菲霸道地搶過遙控:“《還珠格格》開始了。”左安嘆口氣:“你就不能口味高點。”易菲白他一眼:“你口味高,見了美女還不照樣暴出眼珠來。”忽然想起一件事,覺得好笑,“我們單位有幾個男同事看《還珠格格》竟然不清楚劇情,照樣看得欲罷不能,你說怎麽了,原來是看裏面的大小美女。”說起美女,左安想起“皇都”的那位絕色小姐,不由嘆口氣:“美女都在別人家啊。”易菲警惕起來:“怎麽,嫌我是黃臉婆了?”左安作出嘻皮笑臉的樣子:“唐朝有個禦史裴談,最怕老婆,常說三怕:一,當老婆年輕貌美時,看她如活菩薩,人怎能不怕活菩薩;二,等老婆兒女養育滿堂時,看她如九子魔母,人怎能不怕九子魔母;到她年老色衰,薄施脂粉,有青有黑,狀如鬼怪,人怎能不怕鬼怪。反正你是貌美如花時我怕,年老色衰時我也怕,哪敢嫌你是黃臉婆。”易菲才罵得一句貧嘴,忽然停了電。

左安摸索着點亮蠟燭,柔和的燭光令室內一下溫馨起來。易菲的臉在燭光的映照下顯得很女人味,她看着左安抒情似地說:“我一直很喜歡燭光,小時只要媽媽一給我點蠟燭我就停下了哭鬧。”左安調侃:“是不是很暧昧。”易菲雙手環抱住左安的脖子,整個人貼在左安身上,只管發瀉着一腔突如其來的柔情蜜意。雪白的牆上映出兩個合為一體的影子。左安看着易菲,似壞笑似挑逗:“飽暖思□□,前人說得一點不錯。”易菲笑罵:“怕我纏你當太監好了。”左安抱起易菲進了卧室。兩人正在床上纏綿,一邊的小鬥給聲響驚醒,黑暗中害怕地哭叫着媽媽。易菲忙一把推下左安,爬過去抱住小鬥:“寶寶別哭,媽媽在這兒。”等哄拍小鬥睡下,兩人早已興意闌珊了。左安說:“小鬥不小了,這夫妻間的事不經意中讓他耳喧目染的,會給他造成不良影響,該讓他另睡一間了。”易菲抱拍着小鬥說:“孩子太小,還不能自己照顧自己,一人睡覺晚上踢了被子怎麽辦?有保姆照顧就好了。今天下午我還真去了一趟職介所,他們保證兩三天內給提供一個高檔次的。”左安笑了:“你買家電啊。”

那天上午,左安早早從單位回家,正在書房絞盡腦汁寫小說,忽然有人敲門,開門一看,門外站的竟然是他十四年前的初戀情人胡蝶。雖然時隔多年,胡蝶并沒有什麽明顯變化,仍能一眼看出她就是胡蝶,從衣飾上看不像是從鄉下來的,倒像是慣住城市的。左安驚異中帶了警覺,但他接着看到胡蝶手裏拿着職介所的介紹信,一下子明白胡蝶是來幹什麽的。

胡蝶猛一看到左安,更是大出意外,呆在門口,眼中竟泫然有淚。兩人相對發愣,都恍惚如在夢中。胡蝶首先打破僵局,勉強笑笑:“這是你家?”左安說不出話,只能點頭代替回答。胡蝶很快鎮靜下來:“職介所給我的地址是四單元三樓,女主人叫易菲,再想不到男主人會是你。你說我這個保姆當還是不當。”左安一臉窘态:“哪敢讓你當保姆。”胡蝶走進門打量着室內擺設,唇上慢慢浮上絲不易察覺的譏笑:“有空調有冰箱,看來你過得還真不錯,難怪樂不思蜀。反正我到哪都是打工,不如給熟人打工,一個月三百元,這是一般價,另外管我吃住,帶孩子做飯洗衣服打掃衛生,我全包,包證不會拐帶主人一針一線。”左安的臉一直紅到耳根,才張開嘴,胡蝶不給他說話的機會,“你覺得別扭是吧,說實話,我有難處,你留下我就是幫助了我,再說你出錢我出工,兩不虧欠,全當以前咱們不認識。”門外響起了腳步聲,嗒嗒的,像個娉婷的女人走來。胡蝶看看門,又看看左安,臉上現出一抹複雜的表情,但這種表情稍縱即逝了:“你太太回來了,左先生。”在左安覺得這話像尖錐。

易菲推門進來,随手将坤包丢在客廳的沙發上。胡蝶憑這個動作就斷定回來是女主人,她迎上去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紹:“您是易菲太太吧,我是職介所介紹來的,叫胡蝶,剛才我正和您先生做自我介紹。”易菲滿意地打量着胡蝶:“名字好人也不錯呀。職介所說你上午來,我就特意早點下了班。你先熟悉熟悉我家的環境。”易菲領着胡蝶逐個房間看着:“這是廚房,那些煤氣竈電熱鍋什麽的會用嗎?”胡蝶走近看了一遍:“太太,這些東西我以前使用過,不會有問題。”易菲更滿意了:“你以後別叫我太太了,我怎麽聽怎麽跟電影上似的。我今年三十四歲,你呢?”“三十二。”“比我還小兩歲,你就叫我易姐吧。”

左安聽兩個女人呱呱叽叽的像挺投緣,暗舒了一口氣,不知是喜是憂。他和胡蝶十四年沒聯系了,再想不到會以這種方式見面,而且胡蝶成了他家的保姆,此後,一個夫人一個情人,如何相處?如果堅辭了胡蝶,胡蝶有難處,他不幫胡蝶誰幫?可讓胡蝶給他一家三口做飯洗衣,又覺于心不忍。左安心裏為難着,其實左安潛意識裏想留下胡蝶重溫舊情,這隐秘的念頭,左安不僅不願意承認,而且沒有形成明顯的意識。

易菲把保姆應做的事向胡蝶交代一番,比如買菜去東三條;洗衣服要內外分開洗;左安書房的書信稿件不要亂翻亂看,更不能随手丢棄,說不定一片煙紙盒上草草寫下的幾行字,正是左安創作出寄到報刊雜志社就會發表的好詞。等等,等等。易菲成了碎嘴的女人。聽着妻子喋喋不休,左安不敢看胡蝶,別扭得渾身燥熱,說聲去接小鬥就溜下了樓。到了外面給秋風一吹,左安才覺一身的燥熱下去好多。

等左安接回小鬥,易菲和胡蝶也做好了飯。吃飯時,胡蝶不和左安一家同桌吃,易菲把她拉到桌邊:“吃,進了一家門就是一家人,哪有我們吃你看的事。”左安忙将一把椅子挪到胡蝶背後:“坐,坐。”小鬥歪着頭看胡蝶:“媽媽,她是誰啊?”易菲在小鬥臉上親親:“她是你胡蝶阿姨。”小鬥想想:“我怎麽從沒見過?媽媽,胡蝶阿姨很好看,眼睛像小燕子。”胡蝶不再推讓,坐下泰然自若地吃起來。倒是左安如坐針氈,不住用眼角偷看胡蝶,飯吃到嘴裏味同嚼蠟。左安第一個吃罷飯,說單位有事就匆匆走了。

離上班還有一個半小時,左安來這麽早真是破天荒頭一遭。左安靠坐在辦公室的長椅上,兩眼盯着門外發怔。門外熱烈的秋陽兒直晃人眼,不遠處是架葡萄,正結得碩果累累。左安恍惚覺得耳邊響起一片蝈蝈的大合唱,此起彼伏,好似潮頭,一潮接着一潮。豆地,大塊大塊的黑豆地,支立的豆棵和交掩的豆葉,蝈蝈伏在豆葉裏叫得熱烈而亮麗:“吱吱,吱吱。。。。。。”不知為什麽,左安一想到胡蝶,就想起他少年時在農村田間所常見的景象,就像他一想到易菲就聯想到高樓聳立的城市。

胡蝶是左安高中時的同學,起先兩人只是一般同學,因為胡蝶長得美麗,左安常常注目她。胡蝶不經意間看到幾次左安那種怪怪的呆呆的眼神,不由怦然心動。很快,兩顆年輕的心撞出了愛情的火花,他們花前月下海誓山盟地戀愛了,并且偷嘗了禁果。戀愛影響了兩人的學習成績,高考時,胡蝶名落孫山,左安勉強上線。左安去省城上學時,胡蝶眼兒紅紅的去送他,他發誓說畢業後一定娶胡蝶。左安上大學的第一年,兩人通信頻繁,第二年書信漸稀,第三年,左安就不給胡蝶寫信了。胡蝶獨自去了她從沒去過的省城找左安,好不容易找到左安就讀的大學,正在她向人打聽時,恰恰看見左安和一窈窕女生勾肩搭背相擁相抱地走了過去。胡蝶頓覺腦中一片空白,心中有個什麽堅固的東西嘩地碎裂了。胡蝶轉身回了鄉下,不久就嫁了人。。。。。。

“左老師,來這麽早啊,這有你一封信。”小丁舉着一封信走進來。左安驚醒似地擡起頭,接過信掂掂份量就知道是封退稿信,懶懶地拆開看,果然是退稿信,心裏一陣沮喪。随着小丁之後進來的一個人伸手抓過稿件:“什麽大作,我看看。”原來是小說家一帆。左安臉上有點發紅:“一個短篇,人家給退了回來。”一帆看看信封上的地址,不客氣地說:“你初學乍練寫小說,怎麽能眼睛光盯着大報大刊,要知道那些大報大刊多是優用名家的。稿子我看看,合适的話就發在我主編的那份期刊上。”左安忙說:“真給發了,我請客。”其實左安心裏并不怎麽看得上一帆主編的那份市級期刊。一帆随便翻看了幾頁稿子就順手放進公文包裏:“上午,下邊縣裏一個愛好文學的銀行行長請我吃飯,拿着一疊酸文假醋的文章要我指正。我知道那人單位闊,想拉他的贊助,就捂着鼻子說好,他聽了信以為真,高興得都找不着北了。最後我給了他一個編委的虛名,拉了他三千元的贊助。”左安問:“他給你看的文章發了沒有?”一帆點上一支煙:“發了,我給它動了大手術,變得面目全非了。現今的刊物編不出水平,主要是關系稿太多,就拿我編的刊物說吧,我的作品在別的刊物上發了,那家刊物的編輯寄來稿件我怎麽能不給他發表,得罪了他,就別想在他的刊物上順利發東西了。”左安嘆口氣:“裁判有吹黑哨的,編輯有發黑稿的。都辦着刊物,幹脆近水樓臺先得月,自家稿子在自家刊物上發多方便,自家的園地,種苗種草還不由着性兒。”一帆苦笑:“誰傻帽到在自家刊物上讨人嫌地左一篇右一篇地發,想假公濟私就只有和別的刊物互易陣地,或者在自家刊物上接二連三發稿後署一個誰也想不到會是他的古怪名字。”一帆的手機響了,他接聽了一陣唔唔幾聲,就走了出去。

左安無所事事地坐着,胡思亂想着胡蝶這時在家幹什麽,會不會東翻西尋地發掘她自以為的隐私?這麽些年她是怎麽過的,又怎麽從農村到省城打工?左安很想回家趁易菲不在時細細問問胡蝶,又覺有愧于她,她若算起老帳,豈不是自讨沒趣。

下班後人都走完了,左安估計易菲已回到了家,才磨磨蹭蹭離開單位。經過菜市場東三條時,左安買了一只活雞。小商販捏着花母雞的胸脯跟左安說:“你捏捏,肥膩得很,兩年養小母雞,正好吃,黃焖清蒸随你便。”左安覺得小商販話中有話,好像在說胡蝶怎麽怎麽的,臉就有點紅。小商販找左安錢時,給了一張十元的□□,左安心不在焉地收了錢,走了老遠方想起那錢有點異樣,拿出細看,還真是假的,氣憤憤返回去找那賣雞的小商販。小商販賭咒發誓地說這□□不是他的。兩人争吵起來,許多人圍過來看,還指指點點的。左安面紅耳赤地敗給了巧舌如簧死不認帳的小商販,心想不過是十元錢,犯不着跟這種小人怄氣,權當交了學費買了經驗。小商販倒像無端受了羞辱,向着左安悻悻離去的背影狠狠吐了口唾沫。

易菲見左安拎着活雞回來,誇張地說:“太陽今兒從西邊出來了。”左安依然在沮喪□□事件,想跟易菲說說,又怕易菲責罵他有眼無珠,落個老鼠鑽風箱兩頭受氣,只得隐忍着一肚子氣。

胡蝶擺出飯菜,不待易菲再讓,自行坐到桌邊。左安一直沒心情,飯後在書房碼了一會兒字,覺得文思枯澀。客廳裏,易菲和胡蝶在看《還珠格格》,電視裏那些俊俏男女無聊的笑嗔嬉鬧,透過書房的門縫鑽進來,讓左安心煩意亂。左安決定去睡覺,他走過客廳時,見易菲穿着睡衣坐在沙發裏正看得出神,胡蝶和小鬥玩積木,雙眼直瞟電視。左安忽然想起蘇童的一部《妻妾成群》的小說。

左安雙手枕頭,盯着房頂想心事。不知過了多久,易菲抱着小鬥進來了,接着隔壁房間的門開了,想是胡蝶也去睡了,再聽聽客廳,已經寂然無聲。易菲看看表:“都十一點了,怎麽還沒睡?”左安翻個身,壓低聲音:“我就奇怪你和新來的那個胡蝶,怎麽一見如故,她才來一天,你倒像和她有着八輩子的交情。”易菲安排小鬥睡好,自己寬衣解帶:“還別說,我一見她就滿意,人長得清清爽爽的,連小鬥都喜歡,又會做事又會說話。”左安想想,還是小心地說了出來:“你覺得她是一般人嗎?”易菲光着身子鑽進左安的被窩:“倒是她什麽都會做讓我覺得不是一般人,也許是保姆做得時間久了,都成保姆精了,這樣不是更好嗎。”易菲光滑的身子纏住左安,“你好像對她很冷淡。”左安慌忙掩飾說:“你們女人的事,我瞎摻和什麽。”随即翻個身,以背對着易菲。易菲從後面扳他的身子:“轉過來呀。”左安一想到隔壁睡着胡蝶,任易菲怎麽調情就是沒有一點激情和欲望,氣得易菲踹他一腳背過身睡了。

今天是雙休日,易菲領着小鬥去了娘家,左安推說寫稿沒去。其實左安哪是真心寫稿,坐在書房卻側耳傾聽胡蝶在廚房洗涮東西,一片水響聲。左安實在坐不住了,就去廚房看。胡蝶系着圍裙在洗一摞摞許久沒用過的碗盤。左安站在門口,胡蝶聽見了卻不看他。左安看了一會兒,心裏生出許多憐惜,走近胡蝶,聲調柔和得自己都難為情:“歇歇吧,那些東西洗了也沒用。”胡蝶停下洗涮,雙手沾滿了洗滌劑豐富的泡沫,有一縷頭發垂到臉前,很礙眼。左安忍不住給她撩起。胡蝶看了他一會兒,面無表情地推開他的手:“這不是你能随便幫忙的。”左安尴尬地縮回手:“你到底有什麽難處,說出來我會盡力幫你。”胡蝶冷冷地說:“沒難處。”左安不明白了:“那你怎麽出來當保姆?”胡蝶看向別處,眼中有種冷冷的東西讓左安心裏發涼。胡蝶說:“我想體驗一下城市的生活到底有多大誘惑力。”左安明白胡蝶話有所指,內疚地說:“所以你就出來當了保姆。”胡蝶冷笑:“像我這樣農村出來一沒文化二沒背景的女人,不當保姆還能當白領金領?”左安脫口說:“那倒是,你出來多久了?”胡蝶收拾起碗盤,解下圍裙,自顧走進客廳。左安跟到客廳,帶着一臉想知道胡蝶這些年是怎麽過的期待。胡蝶在沙發上坐下,一臉滿不在乎的樣子:“你想知道這些年我是怎麽過的吧,我可以毫不保留地講給你聽。你大學畢業那年我結了婚,不久生下一個兒子。那時我有一個親戚在這個城市做生意,人手少要我去幫忙,我就把兒子留給婆婆出來了。後來親戚的生意做賠了,要回老家,見我不想回去就給我找了一份做保姆的工作。說來你也不相信,我在這個城市幹保姆這一行都快十年了,期間換了不少人家。你奇怪怎麽一次也沒見到我吧,我也奇怪這十年怎麽一次也沒見到過你。省城就是省城,我越幹越不想回鄉下。在來你家之前,我在照料一個半身不遂的局長,喂他吃飯給他洗澡。”左安面露不憤之色:“你一個年青女子,喂他吃飯也就算了,怎麽還管洗澡?”胡蝶大眼閃了一下,裏面溢出一絲絲柔和,但那只是一瞬間的事:“因為他們給我的工資高。局長雖然半身不遂了,口齒也不清,卻色心不死,每次我給他洗澡,他都用一只能動的手胡亂摸我。”左安幾乎氣憤得喊起來:“老流氓!你怎麽還在他家做事?”胡蝶神情低落下來:“所以我不幹了,他的兒女說給我加錢。”“加錢也不能幹!不知道那個老流氓在位時禍害了多少女子。”左安氣憤得臉都紅起來。胡蝶盯着左安足有一分鐘,左安感到手足無措。胡蝶接着說:“他們給我加錢我還是堅辭了那份惡心的工作,我走那天,那個老局長哭得嗚嗚響,我看都沒看他一眼。”左安不覺把手按在胡蝶肩上,安慰她:“好了,現在沒人敢欺負你了。”這次胡蝶沒拂去左安的手,只是一臉倦容茫無所視地盯着客廳一角,像是說給左安聽又像是自語:“誰知道今後還會不會有人欺負我。”左安此時看到的是一個楚楚可憐無依無靠的女孩子,她單薄的肩膀凄楚的眼神都讓左安心疼,禁不住一腔柔情就要噴薄而出時,牆上挂的電話響了,左安一驚,以為是易菲打來的,頓時消失了對胡蝶的柔情。原來是一帆打來的,告訴左安他的那個短篇還可以,已經給他編發了。左安連聲道謝,說一定請一帆吃飯,挂斷電話,左安就滿腦子是他那個短篇小說了,興奮得臉上煥出光采,連聲問胡蝶他大前天在東三條買的雞呢。胡蝶也替他高興:“雞還在陽臺上喂着。”左安大聲說:“殺了咱們吃黃焖雞,慶祝我的第一篇小說發表。”胡蝶提醒他:“一人吃偏食你老婆會不高興的,還是等她回來一塊兒慶祝吧,我可不想當你們的和事佬。”左安忽然神秘地說:“知道嗎,其實那雞是我特意給你買的。”胡蝶露出一絲譏笑:“那我更不敢吃了。”左安無奈地說:“那你午飯做什麽我就吃什麽好了。”胡蝶想想說:“吃煎餅卷大蔥怎麽樣?”左安樂得一拍手:“美食啊。”

胡蝶進廚房攤煎餅,左安跟進去打下手。一張張薄薄的煎餅,在胡蝶的巧手下很快疊了一沓,香噴噴熱騰騰的,令左安恍惚回到了和胡蝶戀愛時的日子。

煎餅端到飯桌上,一根剝得幹幹淨淨的蔥白遞到左安手裏。左安拿起一張薄如紙的煎餅卷住蔥白,塞進嘴裏津津有味地吃起來。胡蝶雙手托腮,眼珠不瞬地看左安吃。左安有點不好意思:“我的吃相很難看吧?”胡蝶搖搖頭。左安敞開肚子大吃一氣,直至吃完所有的煎餅。胡蝶問他飽了沒有,他一手按着肚子說:“我從沒吃過這麽飽,都彎不下腰了。你去廚房給我抓幾個紅棗來。”胡蝶奇怪:“要棗幹什麽?”左安說:“去除嘴裏的大蔥味。易菲最讨厭我生吃大蔥大蒜,我每次吃了大蔥大蒜就嚼幾個紅棗,一吃就沒蔥蒜的難聞的氣味了,還挺見效。”胡蝶唇上不易察覺地浮上她那慣有的譏笑,什麽也沒說地去廚房給他抓了幾個紅棗。

一帆帶來的幾本刊物,還散發着油墨的清香。左安細細看着刊物的封面,覺得它素雅中透着大氣,待翻到刊有他那個短篇的頁碼時,就覺心中有種什麽花兒在怒放,在一瓣瓣綻開,頃刻達到花期的鼎盛。左安想:“這是我發表的第一篇小說,表示着我可以由一個詞作者轉變成作家,這篇小說對我來說意義不凡,我要給胡蝶看看。”他首先想到的是與胡蝶共同分享喜悅,沒有想到易菲,他不覺得這有什麽異常。

幾本刊有左安小說的刊物,整整齊齊放在左安面前的辦公桌上。小丁笑嘻嘻地靠近去:“左老師,能讓我看看您的大作嗎?”左安巴不得有人傳閱,卻故意拿捏着說:“瞎寫的,不好看。”小丁拿起一本,才看了幾行就誇起來:“左老師真不簡單,開頭就這麽有氣勢,大手筆啊。”左安聽了心裏很受用,覺得小丁挺有眼光,以前真是小看他了。

下班後,左安興沖沖地騎着車回家,脖子上挂的手機響了,他停下車,一腳支地,一手拿出手機放在耳邊。“我是易菲,下班後你拐個彎去接小鬥。”原來是易菲打給他的。左安不滿地說:“你不是順路嗎,我這一拐可就多拐出三四裏呢。”易菲生氣了:“我有點事,你別跟我講三話四的。”

等左安接了小鬥回到家,易菲已經安然坐在家裏了。左安問她:“你不是有事嗎,怎麽反比我早到了家?”易菲白他一眼:“一直是我接小鬥,你也該盡盡責任了。”左安忽然氣憤了:“你這不是故意折騰我嗎。”易菲也來了氣:“你幹嘛那麽大聲,小鬥是我一個人的?”兩人你一嘴我一舌地吵起來,越吵越有氣。胡蝶在旁冷眼看着,唇上浮着她慣有的不易為人察覺的譏笑。左安忽然看到胡蝶嘴邊的譏笑,一下子氣餒起來,頹然坐在沙發上。胡蝶适時過來勸解,易菲指着左安向胡蝶說:“這人越來越不像話,你讓他一寸,他就要進一尺。”

易菲上班走後,胡蝶故意向左安說:“我還以為你們多恩愛呢。”左安悻悻地說:“恩愛個屁!”胡蝶聽了這話,就又露出唇上的譏笑。左安看到了,覺得渾身不自在,也有點點生氣,就打消了要胡蝶看他那篇小說的念頭。

小鬥晚上跟着胡蝶睡,易菲已經順利将他移交給了胡蝶。

易菲這幾天心情很好,單位不僅給她加了薪水,還提升她做了財務科的科長,用易菲私下向左安炫耀的話就是:“這回我可是名利雙收了。”左安也覺得高興。易菲比起以前,好像在性生活上恢複了第二春,夜夜纏着左安。左安雖然也想滿足她,可心有餘而力不足,偶爾激奮起來和易菲雲雨時,卻提心吊膽惟恐弄出聲響驚動了隔壁的胡蝶,常常心意沮喪地半途而廢。開始易菲還體諒他,以為他工作壓力大,或者是身體不舒服,後來見他次次如此,就疑心他得了陽痿,勸他去看看醫生。左安矢口否認得了陽痿,可不管他怎樣努力,那東西仍是死蛇一條,絲毫沒有奮怒起來的意思。左安的性無能,惹得易菲常常無端發火,這令左安越發不能盡人事。

有次半夜,左安起來想去衛生間小便,才要開卧室的門,聽見隔壁的門開了,胡蝶小跑着去了衛生間,很快衛生間裏響起了嘩嘩的小便聲,在這靜夜裏顯得很響亮。左安不覺呆站在門後,想起小說家一帆在言情小說中常用的一個詞“春澗流水”。說也奇怪,這靜夜中的“春澗流水”聲喚醒了左安□□的那條死蛇,它在多日的冬眠後,竟然一下子奮然昂起了頭。左安正覺全身血脈奮張時,易菲醒了,見燈亮着左安站在門後,随口問了一聲:“幹嘛?”左安吃了一驚,欲望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含混地說:“我小便。”易菲轉個身又睡了。左安回到床上,側耳聽着動靜,衛生間的門開了,接着是隔壁的門開了又關。一切恢複了寂靜。左安在暗中睜着眼躺了許久,覺得小便憋得很難受,才起身去了衛生間。

這夜,左安失眠了。

文聯主席和幾個才名昭著的文人,應外省兄弟單位之邀前去采風。誰都知道所謂采風就是出去游山玩水,不僅吃喝有人照管,而且有出差補貼費。這樣的好事是輪不到左安頭上的,和文聯主席同去的有小說家一帆書法家大風,另有一個受文聯主席青睐的傳記女作家,圈內人都稱她為“美女作家”,她不以為谑,反而很受用這稱號。文聯內沒資格出去采風的文人,都有些憤憤不平,說文聯內有這“□□”掌權,別人是再沒有出頭之日了。一時人心怨怼,單位紀律越發渙散。

左安巴不得文聯主席一直在外采風,他去單位上班和其他同事一樣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這段時間左安有兩個短篇在一家全

第 8 章

沒用公子輾轉反側一夜,最終還是為了野姑娘……不,為了這一槐城的百姓,決定豁出去了。

彼時既靈已經退而求此次,從自己身上下手了,哪知道正坐在譚家中庭花園的飛檐亭頂上納清排濁,向着成為最甜美誘餌的方向努力呢,譚雲山就腳步匆忙地趕過來了,然後站在飛檐亭的幾步開外,仰頭毅然決然道:“讓我來。”

既靈立刻從善如流,生怕多說一句話都會讓譚二少反悔。

可如今,譚二少已經爬上飛檐亭頂盤腿而坐、吐氣納息三天兩夜了,既靈終于沒忍住,于這第三夜的黯淡月光裏,問出了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疑惑:“怎麽就……突然改了主意呢?”

已經三天兩夜粒米未沾牙的譚雲山還以為自己在元神恍惚中出現了幻聽,勉強定了定神,才發現是既靈在和自己說話,氣若游絲道:“你怎麽不等我餓死了再問……”

譚雲山的聲音氣息微弱,怨氣卻沸騰,哪還有一點往日的風度翩翩。

既靈想樂,又覺得不太厚道,于是努力抿緊嘴唇,好歹算是忍住了。不過等笑意過去,又有點對譚雲山刮目相看。

誘餌者,即以自身精氣引誘妖怪來捕食。但世間人豈止千萬,憑什麽妖不去捕食別人偏要來撲你,那就需要這個誘餌的精氣比旁人更清,更純,更甜美。說起來好似很高深,實則做起來并不複雜。人的精氣于體內運行,既有清氣,亦有濁氣,清氣乃人至純元氣,濁氣乃五谷雜糧在腹中消解所生之氣,普通人清濁相混,故而妖在吸取精氣時,也只能清濁一并捕食,但若此人不吃東西,只喝清水,那漸漸濁氣排空,腹內便只剩清氣了,若還能打坐冥思,集天地日月之精華,那這清氣便會愈發純淨,對于妖怪來講,也就愈發甘甜。

譚雲山要做的便是這個。

如今,他已三天兩夜未食,只喝清水,除中午回房稍事休息外,其餘時間皆在飛檐亭頂屏息打坐,集天地靈氣,攢日月精華。唯一可惜的是槐城仍不見日頭,只夜裏偶有幾片雲散開,露出月光。

但若和這一城的人相比,譚雲山現下可謂是最招妖怪喜歡的了,也多虧槐城地靈人傑,周邊沒什麽雜七雜八的小妖,否則還沒到等來真正大妖,譚雲山就已經被小妖們瓜分了,哪裏還容得他打坐到如今。

“長痛不如短痛……”

悠悠男聲打斷了既靈思緒。

她坐在回廊欄杆上側着頭向上往,見譚雲山仍閉目打坐,只嘴唇微動,仿佛料定了既靈聽得清楚。

“與其提心吊膽的活着,倒不如迎頭而上來個痛快。”

明明該是堅毅慷慨的話,從他嘴裏說出來優哉游哉,跟鬧着玩兒似的。可偏偏這樣的譚雲山,在淺淺月色的籠罩中,竟讓人覺出一絲仙氣。

既靈甩甩頭,懷疑自己陪着打坐這麽久,也有點迷糊了。

“你不怕死嗎?”她問譚雲山。

這也是當初被一口拒絕後,她沒再執着說服譚雲山做誘餌的原因。命是人家自己的,鬥嘴的時候她可以怎麽痛快怎麽說,但落到真章,誰也沒有權利讓別人把命豁出去。

“怕。”譚雲山的回答意外幹脆。

既靈愣住,正迷糊,就聽譚雲山繼續道——

“但我更怕惦記。反正妖怪來了,不是他把我弄死,就是你把她弄死,總會有個結果。我不喜歡一直惦記着一件事,忘又忘不掉,舍又舍不下,煩。”

所以“不煩”,是要排在“活着”前面的?

既靈完全沒辦法理解譚家二少爺的追求。

但話說回來,她可以為了降妖伏魔舍命,譚雲山自然也可以為了消愁舍命,人各有志,也輪不到旁人來指指點點。

“明天就有結果了,”既靈給誘餌打氣,“這樣修行三天三夜,體內濁氣會徹底排出,清氣溢滿,到第四日,便是精氣最清最盛之時。”

“你的意思是明日天一亮,妖怪便随時可能出現?”譚雲山沒被安慰,倒開始汗毛直立了。

既靈連忙安撫:“不用緊張,最快也要到明天傍晚,妖都是晝伏夜出,晚上才是它作惡的時候。”

譚雲山松口氣,還好,還有一整夜和一白天可供喘息。

啪嗒。

啪嗒。

潮濕夜風裏忽然傳來踩水而行的聲音。

譚雲山剛放下的心驟然提到嗓子眼。

既靈則早在聽見第一聲的時候站起身來,踩着回廊欄杆往外望。

聲音是從郁郁蔥蔥的樹叢後面傳過來的,由遠及近,逐漸清晰,間或還有絲絲拉拉的剮蹭聲,聽得人不寒而栗。奈何樹影幢幢,觸目所及皆一片漆黑幽暗。

譚雲山有點慌地看向既靈,無聲控訴——你不是說明夜才會來嗎?!

自古慷慨就義易,從容赴死難,雖然之前告訴既靈自己願意豁出去的原因時,話說得漂亮,也的确是心中所想,但等真到了這一刻,還是會本能地恐懼。

既靈也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沖着譚雲山擠眉弄眼,希望對方能懂——我哪知道它不按路數來!

“眉目傳情”間,聲音已然近了。

更近了。

近到那腳踩淤泥濺起的水聲仿佛就在耳畔。

既靈和譚雲山不約而同重新看向樹影深處,只聞其聲不見其形,讓他倆一齊渾身緊繃,頭皮發麻。

嘩啦——

樹影被猛然撥開,月色下一人形黑影顯出輪廓,與此同時高聲抱怨:“哪個不長眼的說園子裏水退了,別讓我逮着,逮着就扒你一層皮!”

來者,譚家大少譚世宗也。

既靈終于松弛下來,雖然她不喜譚世宗,但相比至今仍不清楚何方神聖的兇妖,這位大少爺也沒那麽惹人厭了。

譚雲山比既靈反應更快,在聽出是譚世宗聲音後,便低笑出聲,語氣切換之自然仿佛之前差點被腳步聲吓得坐不穩的那位不是他:“大哥,你這是罵誰呢。”

“還不是那些奴才。”譚世宗餘怒未消,一邊往回廊飛檐亭這邊走,一邊恨恨念叨,“我要劃船過來,非說什麽園子裏水退得差不多了,撐不住船,勸我走路,這倒好,走了我一腳泥!”

園子裏的水的确退了一些,雖然池塘仍一片汪澤,但花園這半邊已經隐約露出些地面,撐船是肯定撐不住的,但若是步行,那也必然要踩泥蹚水。下人沒騙譚世宗,不過應該也沒把話提醒全,至于是有意還是無意,這就值得琢磨了。

飛檐亭在回廊盡頭,探于池塘之上,但回廊倒是同花園連通,故而譚世宗先行翻欄杆入了回廊,才氣哼哼向譚雲山這邊走來,每走一步,就啪一聲,及至抵達既靈身邊,已在回廊裏印下一串泥腳印。

同一時間,譚雲山已順着亭柱滑下來,擺好迎接姿态,待譚世宗來到跟前,立刻有禮道:“大哥深夜至此,是有事要提點雲山嗎?”

譚雲山這話可給足了譚世宗面子,若不是他語氣親切,而非谄媚,既靈簡直要懷疑他欠譚世宗錢了。

譚世宗顯然已經習慣了譚雲山這般恭敬,受用之于,很自然擺擺手:“捉妖之事我又不懂,就是好奇,過來看看你瞎折騰什麽呢。”

譚雲山笑笑,沒急着答話。

果然,譚世宗緊接着就一臉興味地圍着譚雲山繞了一圈:“我聽下人說你三天沒吃東西光喝水了?真的假的,也沒見怎麽瘦嘛。”

譚雲山半開玩笑道:“底子好。”

譚世宗竟真的上手捏了捏他的胳膊。

兄弟二人都是颀長挺拔的身量,相比之下,譚世宗更壯些,這一捏也不知道下了多大力氣,生生讓譚雲山皺了一下眉,但很快,又恢複平和。

譚世宗沒注意,既靈可看得清清楚楚,簡直想一腳踹譚世宗臉上。

就算譚雲山身體底子好,餓兩天看不出太大變化,但自己弟弟為了給全家消除妖孽在這兒忍饑挨餓呢,親哥就過來說這話?

譚世宗說了句“還真行”,顯然很滿意弟弟的“底子”,就像一個長輩在檢驗晚輩似的。末了又和譚雲山講了一些有的沒的廢話,才終于心滿意足,拍拍弟弟肩膀:“看你挺好我就放心了,至于妖這個東西,你信,它就有,不信嘛……總之,差不多就行,別太拼命。”

譚雲山低眉順目,俨然尊敬大哥的好弟弟:“知道了。”

譚世宗四下看看,再無什麽新奇東西,最後和既靈說了句完全不走心的“法師也辛苦了”,便轉過身,打道回府。

既靈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這位到底來幹嘛。你要說他有多大惡意吧,也未必,雖然他明顯并不信“妖星入宅”這一套,但也并沒有冷嘲熱諷或者話裏話外趕她走的意思,或者說,人家譚大少從始至終都沒怎麽正眼看她,反而是和譚雲山饒有興致聊了半晌……

“別琢磨了,”譚雲山重新爬上亭頂,無奈地笑,“他就是過來看看熱鬧。”

既靈恍然大悟。

難怪譚世宗一到這邊就東瞅瞅西看看,還問譚雲山一些有的沒的,現下想來,可不就是哪有熱鬧往哪湊,湊近了還要打聽一番的架勢嘛。至于他那些讓人不舒服的言行做派,倒也不像故意為之,更像是平日裏便和譚雲山這般說話,帶着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輕視和随意,加上譚雲山還挺配合,久而久之,就成了習慣。

“你哥真閑。”既靈只總結出來四個字,卻帶着無盡的嫌棄。

譚雲山自然聽得出,淡淡幫譚世宗辯白:“他沒壞心。”

既靈毫不留情向亭上翻個白眼:“也沒安好心,不,人家根本就沒把你當回……”意識到自己說漏了,既靈趕忙閉嘴。

譚雲山片刻呆愣,但很快反應過來,好笑道:“怎麽不說了?”

既靈咬了下嘴唇,簡直想把自己拍死。

譚雲山難得窮追不舍,只是清朗的聲音在夜裏聽起來不像審問,倒像誘供:“從實招來吧,都在槐城客棧裏打聽到什麽了。”

“你怎麽知道!”既靈驚訝擡頭,她确實和譚雲山說過自己投宿在槐城客棧,可問店小二打聽譚家這事,譚雲山不可能知道,除非他未蔔先知。

譚雲山嘆口氣,道:“因為你自打從客棧收拾完包袱回來,不管看我的眼神是嫌棄還是厭煩還是平和,底下都藏着一絲慈悲。”

既靈下意識摸上自己眼皮,不至于吧……

譚雲山一見她的表情,就知道不用再問了,按照槐城客棧的信息集散速度,八成整個譚家祖上幾輩都已經被既靈了解了個底兒掉。

“譚夫人不是我親娘,爹應該是我親爹,但他覺得不是,我也沒轍。”明明挺心酸的事情,從譚雲山嘴裏說出來,雲淡風輕的就像在說“我有點餓了”。

既靈原本被追問得有些狼狽,不知如何脫身,哪成想譚雲山主動說了,還一說就直奔核心,且無沒半點遮掩或者羞于啓齒的意思,那叫一個坦然。

“你不會……難受嗎?”既靈想半天,也沒想出更委婉的詞,只能實話實問。

“難受什麽?”譚雲山在亭頂仰躺下來,手枕在頭後,“難受我爹懷疑我不是親生,還是我哥不把我當回事?”

原來他不糊塗。

原來他比誰都清楚。

“如果你要聽真話,”譚雲山望着被雲遮住一半的月亮,悠悠道,“真的還好。”

既靈茫然眨眼:“還……好?”

“對啊。孝順父母,尊敬兄長,寒窗苦讀,聽話乖巧,我把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不歸我管了,只能順其自然。結果是好的,皆大歡喜,結果不好,我也問心無愧。”

譚雲山并非故作堅強,他聲音裏的坦然和平告訴既靈,他是真這麽想的。

既靈傻眼,對此她無話可說,只剩佩服。

【人家譚二少都想得開,一天天該吃吃該喝喝該樂樂……】

驀地,耳邊響起店小二曾經說過的話。

既靈想回去再塞給他一錠銀子,以表達自己竟然懷疑他的慚愧。

“怎麽又不說話了?”遲遲沒等來回應,讓自說自話的譚雲山有點孤單。

“我不知道該說什麽,”既靈如實相告,“想得開是件好事,若所有人都像你這樣,世間會少掉一大半糾葛……”

譚雲山一聽就知道有轉折:“但是?”

“但是不對。”

果然。

“哪裏不對?”譚雲山耐心求教。

既靈想了想,為難搖頭:“我也說不清楚。按理說想得開沒錯,但你這樣會不會想得太開了,畢竟是大事,怎麽能這樣随意對待?”

譚雲山看着天上的一半月亮,不再言語。

既靈以為他在琢磨自己的話,哪知道等半天,等來一句——

“我真的餓了。”

可憐兮兮,幽幽怨怨。

既靈沒好氣地笑,之前的嚴肅一掃而空:“都和你說了,再堅持一天就好,明日妖怪必來。”

譚雲山現在看着月亮都像餅,哪怕是只剩了邊沿的:“餓成這樣,就算他來了,我也沒力氣跑了,多危險。”

“放心,有我保護你呢。”

“……”

話是好話,可聽在心裏怎麽就有點不是滋味?他好歹也是七尺男兒……

嗚……

嗚哇……

譚雲山心裏一緊,騰地坐起來,七尺男兒什麽的先放一邊,這是什麽聲音?!

嗚哇——

嬰兒……在哭?

猛然意識到了什麽的譚雲山頭皮炸裂,下意識就要翻身往亭下蹦,可手剛撐住,腰間驟然傳來巨大阻力,一低頭,就見一截灰綠色的不知什麽東西竟已經将他的腰死死纏住!

譚雲山立刻用手去抓,奈何那拳頭粗肉滾滾的東西通體滑膩冰涼,覆滿細鱗,根本不為抓撓所動。譚雲山情急之下摳劈了一片指甲,指甲掀開生生露出血肉,一下子鑽心的疼。可就在這個瞬間,他忽地騰空而起!

等他反應過來是被妖物卷至空中時,人又被重重甩下!

臨落水之前,譚雲山胸膛中只劇烈翻滾着一個念頭——不是說好明天才來的嗎!!!

譚府的池塘旱時已是一人多深,如今更是不見底,譚雲山只覺得眼前一黑,人已落入池塘,頃刻間周身沉重,冰涼的泥水湧向眼耳口鼻!

似乎哪裏又傳來“撲通”一聲。

譚雲山無暇顧及,只努力閉息,盡可能不讓自己被嗆到,延長水下時間,與此同時摸向腰間,無奈,那滑不溜丢的禁锢仍在。

譚雲山絕望。

這或許是個蛇妖,又或許是旁的什麽,但他已經無緣得見。別說他不清楚既靈的本事,就算既靈有能耐在地上捉妖,到水裏也該另當別論了,何況他又不是沒見過既靈落水,那位法師的水性頂多就是讓自己不至于淹死,救人尚且勉強,遑論在水中打鬥捉妖。

咕咚。

身體驟然沉浮,讓譚雲山不小心被灌進一口水。泥水腥臭,讓人想吐,可譚雲山只能生生咽下,繼續艱難屏息,與此同時睜開眼睛,努力忍着刺痛去看四周,然而很快,他又放棄地重新閉上。

池塘……現在該叫泥塘了,因為妖怪的攪和,池底泥沙上湧,加之夜色朦胧,就算在水下把眼睛瞪裂了,依然只是漆黑一片。

身體在水中的沉浮越來越猛烈,晃得譚雲山想吐,顯然妖怪在劇烈運動,也不知和既靈纏鬥如何。但他現在能夠斷定卷着他腰的這一截,肯定是妖怪尾巴,因為自己随着他的運動甩來甩去,沒露出過水面,倒是用身體拍打過數次塘底淤泥。

也只能想這些有的沒的了。

不,或許連這些有的沒的都想不了多久了。

譚雲山明顯感覺到胸口發悶,思緒越來越飄,像散開的霧……

嘩啦——

驟然而來的風和空氣讓譚雲山的元神咻地重新聚到一起,甚至還沒張開眼睛,他便本能地大口呼吸,第一次感覺到,活着真好。

終于把氣順過來了,譚雲山才張開刺痛的眼,發現自己仍泡在水中,正被既靈手臂勾着脖子,前者奮力往回廊那邊游,他也便跟着往回廊邊漂。

但如今自己已經醒了,自然不用姑娘怎麽辛苦了,譚雲山立刻道:“我自己來就行。”

既靈一言不發地松了手,徑自游向回廊。

及至二人都上了回廊,譚雲山才發現渾身濕透的既靈氣喘籲籲,一臉狼狽,自然,面色也好不到哪裏去,眼底滿是挫敗和懊惱。

饒是如此,她開口的第一句話還是問譚雲山:“沒事吧?”

譚雲山生平第一次離死亡如此之近,說不心驚肉跳是騙人的,畢竟當時答應做誘餌,也是相信了既靈的本事,故而被這樣一問,便戚戚然聚起那根血肉模糊的指頭,一切盡在不言中。

既靈一驚:“妖怪弄的?”

譚雲山思前想後,覺得還是要如實相告:“摳它摳的,也應該算它弄的吧?”

既靈松口氣,若是妖怪弄的,就要考慮是否侵入妖氣,若是自己摳的……

“跟我來。”她嘆口氣,轉身便走。

譚雲山不知何意,快步跟上。

既靈帶譚雲山回了自己的客房,而後打來一盆清水,先是将譚雲山那根手指頭上的血污沖幹淨,然後才在傷口上灑下白色藥粉,包紮嚴實。

一切妥當,既靈才淡淡舒口氣:“三天後拆了就行。”

譚雲山将信将疑:“三天就能長好?”

既靈搖頭:“三天指甲就徹底掉了。”

譚雲山:“……”

既靈看着譚雲山瞪大的眼睛,露出上岸後的第一個笑,終于補完後半句:“但會再長出新的。”

譚雲山挑眉:“完好如初?”

既靈搖頭。

譚雲山欲哭無淚。

既靈道:“更勝從前。”

譚雲山:“……你非要這麽半句半句說嗎!”

沉重的氣氛有了一絲緩和,譚雲山這才聽見既靈不甘心地咕哝:“差一點就能收了它了。”

譚雲山對這個“差一點”持懷疑态度,畢竟自己可是在鬼門關轉了一圈:“最後不還是讓它跑了。”

既靈不語。

好半晌,久到譚雲山以為她不會還嘴了,才聽見一句幽幽的——

“因為你在水裏。”

譚雲山怔住。

因為他在水裏,所以耽誤她捉妖了?不不,應該是因為他在水裏,所以面臨捉妖或者救他,她只能選擇後者……吧?

譚雲山正在兩種推測間徘徊猶疑,就見既靈已經從包袱裏拿出另外一個小瓷瓶,但拿出之後沒動,只靜靜看他。

譚雲山心領神會,這是姑娘要上藥了,讓他“非禮勿視”……等等,她也受傷了?

譚雲山後知後覺地打量既靈,終于發現她左邊下面的裙擺已經被撕去一片,連帶着褲腳也被扯爛,受了傷的左小腿在破布裏面,傷口猙獰,但不再流血,甚至已經被池塘水泡得有些發白,只被扯爛的布上,一片暈開的血紅。

自己還跟人家亮手指頭上的傷呢,和對方的一比,譚雲山簡直無地自容。

【放心,有我保護你呢。】

這是既靈說過的,結果這位姑娘,說到,做到。

第 7 章 ☆、007. 小火一把

? 在加拿大待了兩天,兩個人一起在溫哥華轉了轉,假期結束,回國。

剛一下飛機,寧因的手機就響起來。她掏出來一看,是公關部的Alice,不禁好笑道:“這時間掐得這麽準。”

蘇靖康伸過頭來看,問:“誰呀?”

寧因說:“Alice。”

她接起電話,“喂?……嗯,我們剛下飛機。”

手機那邊,Alice說:“今天早上有好幾個門戶網站貼出了寧姐你和蘇靖康跟康迪諾拉導演見面的圖片,說蘇靖康下一部電影将和康迪諾拉導演合作,寧姐,是你透出去的消息嗎?很多記者都打電話來問。”

寧因蹙起眉頭,說:“我沒有跟別人說過這件事。”

Alice問:“那事情是真的嗎?”

寧因說:“只是去面試一個角色,但那個角色已經被人捷足先登了,會是誰把這個消息透露出去的?”

角色沒拿到,卻被人說蘇靖康下部電影将和康迪諾拉導演合作,這種高帽顯然是有人有心為之,等事實暴露出來,肯定會有大波網友罵蘇靖康。

寧因說:“Alice,你替我代表公司發表一個聲明,澄清說,我們非常希望能夠跟康迪諾拉導演合作,但這只是一次聚餐而已。”

“好。”

挂掉電話,蘇靖康早已經按捺不住,問道:“出了什麽事?”

寧因看着蘇靖康,露出疑惑的神色。半晌,蘇靖康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問道:“你這樣看着我幹什麽?”

寧因沉聲問:“去見康迪諾拉導演這件事,你有沒有跟人說過?”

這件事,除了跟蔣天虹請假,寧因誰也沒有告訴。蔣天虹不可能透出風聲,那自然只有在蘇靖康這邊出了岔子。

蘇靖康說:“離開劇組前,吳斯問我去哪兒,我跟他說了這件事。”

“吳斯?”寧因皺起眉頭,“我不是讓你不要跟他來往嗎?”

蘇靖康說:“他問我,我總不好不答。”

寧因冷笑,“那你知道他做了什麽事嗎?”

蘇靖康問:“什麽事?”

寧因沒多說,用手機搜出Alice說的那條新聞,讓蘇靖康看。

蘇靖康看了半晌,臉色難看起來,“我……”

寧因正色道:“蘇靖康,我最後一次警告你,不要跟吳斯來往,他不是個什麽好東西,他背後的王素坤更不是個什麽好東西,你要是再不警點神,等着被他們吃得連骨頭都不剩吧!”

坐公司派來的車回到公司,寧因第一件事就是直接走進王素坤的辦公室。

王素坤坐在辦公桌前,穿一身簡約的職業套裝,看見寧因,笑着問:“什麽風把你吹來了?”

寧因在她面前坐下,微笑着說:“歪風。”

王素坤臉上的笑容僵了僵,“什麽意思?”

寧因看着她,說:“你知道我是什麽意思。”

王素坤說:“你再不說人話,我可就懶得管你了,等會兒我還約了別的導演吃飯呢。”

寧因冷笑,說:“我來,只有一句話告訴你,事情都不要做得太過分,你會玩的手段,不代表別人不會玩,只是不屑。別忘了,吳斯能夠進《小魚兒》劇組,還是搭着蘇靖康進去的。把我惹毛了,你旗下的那些藝人,一個也別想好過。”

“你什麽意思?”王素坤正色。

寧因霍然站起身,“就這個意思。”

說完這句話,她不再管王素坤的臉色,轉身離開。出門的時候,恰好碰到姜琦路過。

姜琦笑着喊:“寧姐。”

寧因看見是姜琦,臉色才稍微好看點,“你度假回來啦?”

姜琦笑了笑,說:“我可想再把假休長一點,可是王總昨天一大早就打電話給我催回來。”

寧因說:“你要是再不回來,公司就開不了鍋了。”

姜琦笑着說:“哪有寧姐你說的這麽誇張。”

寧因回頭看了一眼辦公室裏的王素坤,說:“好了,你還是快點去她那兒報到吧,別等會兒讓她把火撒我身上。”

姜琦說:“這公司上下誰敢撒您的火啊,我第一個去撕了他。”

“我可是記住你說的話了。”

笑笑別過,寧因回到自己的辦公室。說不憋屈是不可能的。姜琦被自己一手帶出來,最後卻被王仲田一手調到王素坤手下。當時她想着,王素坤通過王仲田的關系,手上有比自己更好的資源,便沒有多說。能夠使姜琦更好地發展,也是她的願望。但從心底裏來說,寧因真的挺記着這件事的。

她忽然想起來,自己三個月後跟華影天下的合約就要到期了。

一般來說,這個時候,王仲田會要來跟自己談續約的事了才對。

作為公司的元老,寧因的待遇是公司數一數二的。一手捧起兩個一線明星,雖然另外一個被奇風挖走了,這份資歷放在整個娛樂圈也是要認的。畢竟一線明星十年上下也就這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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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小狼狗(五)

本質上來講,白睿就是個缺愛的小鬼,只要你對他好,他就會不由自主的沉溺下去。當然,這樣的人也有一個壞處,他的占有欲十分的強烈。

“艾老師,這個應該怎麽做?”現在是中午,學校已經放學了,辦公室內只剩下兩個年輕的班主任在整理着學生的檔案資料,其中一個自然是艾森,另外一個老師是白睿高一的班主任李老師。

李老師是一個很有親和力的女老師,但是她的溫柔卻從來沒有打動過白睿。因為在她看來,白睿總是和其他的學生不一樣。

聽到問話,艾森向李老師那邊靠了一下,看着李老師手指的地方為她指正了。然後,就繼續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将學生的資料填寫到表格上。

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了,沒有敲門,看上去沒有一點的禮貌。白睿關上了門,看到辦公室內只剩下兩個老師,他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背着書包坐到了艾森的身邊,然後就這樣陰沉的看着艾森的動作。

但是他的餘光卻一直注意到那位李老師,李老師被他看得背後發涼,她急急忙忙把資料放到了桌子上,接着站了起來,也不去看艾森,直接說到:“那,我先走了。”

說完,就向門口走去。

“我點了外賣,你要留下來吃嗎?”艾森仰着頭笑着問到。

“不,不用了。”李老師的心裏流淚,她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害怕一個學生,但是白睿的眼神她是真的這一輩子都不想再見到了,實在是太恐怖!

聽着門被關上的聲音,艾森挑着眉看向白睿,此時的白睿已經收住了自己可怕的表情,看似十分的平淡。

艾森十分的無奈,說到:“李老師好歹也是你高一的班主任,這麽恐怖的看着她,實在是一種不尊重的行為。”

“我從來沒有把她當做是自己的老師。”白睿頓了頓,“你也是。”

艾森已經不想和他糾結這樣的事情,他伸了個懶腰,拉伸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腰背,有些無力的看着擺在桌子上的資料。說到:“我看過你進學時的成績,那時候感覺還可以啊,怎麽現在就成了這個樣子呢?你就說說,高一以來的考試你來了幾次?”

現實是,一次都沒有。

但白睿還是理直氣壯的看着艾森,艾森被他盯得心虛,主動站了起來,說到:“走吧,去吃飯。”

“你說你點了外賣。”聽聲音,看樣子白睿現在的心情不錯。

“騙她的。”艾森撇撇嘴,把辦公室的門給鎖上了,“我知道她不會跟着我們去,就逗逗她。”

“艾森……”白睿欲言又止,他喃喃到,聲音小到連艾森都沒有聽清,他看着艾森的背影,眼睛當中有着一絲茫然,他愈發看不清了。

————————

下午第二節課是英語課,這真的是苦了一衆學生,就跟下午第一節是語文課一樣,枯燥瞌睡。

艾森說為了讓同學們習慣在下午的英語考試,所以今天就發了一張小卷子,讓學生們去做,而他就坐在講臺上百無聊賴的觀察着下面的學生埋頭苦做但是又做不出來的樣子。

看了看表,還有十分鐘,艾森勾起了一個惡作劇得逞的微笑,說到:“做完了的學生可以交卷了。”

果然,班上第一名那個女生立刻就拿着卷子過來了,女生就是當初關心白睿的那個人,她叫郭倩倩。

下面的學生叫苦不疊,一邊羨慕着學霸不愧是學霸,一邊又唾棄着自己不争氣的詞彙量。

艾森就讓郭倩倩站在自己的旁邊,當即就給她改完了卷子,這張卷子上并沒有什麽錯誤,只是有一些生難單詞的用法還需要鞏固牢記,總而言之,艾森講所有一切可以灌輸的都給這位學霸講解了,時不時還笑笑。

然後,艾森就注意到了一股視線正在一動不動的看着自己,這個視線相當的隐晦,但是飽含的情感卻讓人不由得心驚。

是椅子被拖動的聲音,白睿動靜極大的站了起來,班上同學都一臉詫異的看着他,不明白這個安分了幾天的“校霸”又要搞什麽幺蛾子。但誰知道,他只是拿着自己的英語卷子慢慢向艾森走去。

一步一步,他的眼睛死死的看着艾森,郭倩倩有些擔心,她總覺得白睿的這個眼神是要跟艾森幹架,但白睿只是“心平氣和”的将卷子放在了講臺上,再也不看艾森,接着就離去了。

這時正巧郭倩倩的卷子講完了,艾森就讓郭倩倩回了座位,然後拿起白睿的卷子查看,出乎他意料的是,白睿的卷子全都做了,而且全都是正确的。艾森皺着眉看着門外,然後囑咐了課代表幾句,就拿着卷子跟着出去了。

殊不知當他出去後,班上響起了多大的波瀾。

郭倩倩看着白睿空蕩蕩的座位,忍不住握緊了雙手。

白睿眼神茫然的随處亂逛,他不知道自己到了哪裏,只是當時看到艾森沖着那個女生溫柔的微笑,就忍不住心中的怒氣。可能自己在他的心目中又回到了原點吧,或者說,在他看來自己從來都沒有改變過。

白睿忍不住胡思亂想,但是越想越煩躁,心裏也越來越亂,他深吸了幾口氣,艾森不喜歡他去找麻煩。

“喂!”但是麻煩卻找上門來了。

白睿正是心情不爽的時候,他擡起頭看着叫住他的一夥人,抿了抿嘴說到:“有什麽事?”

“聽說你打了我兄弟啊。”小混混抱着手臂極近流氓之色,他的眼中滿是惡意,“你以為就這麽算了嘛?正巧了,就在這裏遇見了你,你就別想走了,跪下來好好道個歉,我也不想搞得太難看。”

白睿隐蔽的看了一下四周,這裏的确是不會有人經過的地方,就算是不太關心學校的事情他也有所耳聞,這個地方被傳鬧過鬼。面前的混混數了數五個人,穿着高年級的校服,只不過他們只不過把校服當做裝飾,低俗透了。

白睿的心中也逐漸湧現出一股熱意,他的眼睛就像狼一樣,死死的看着面前的獵物,他輕聲說道:“可不要把血沾上了我的衣服啊。”

等艾森趕到的時候,就看見白睿的腳邊躺着四個高年級的學生,他們正大聲哀道着疼痛,但是在這個時候并沒有人去搭理他們。而白睿正用左手提着一個人的衣領,眼中溢滿惡意的,舉起了右拳,想要給這個人破破相。

但是白睿卻沒有動靜了,因為他的右手被艾森握住了手腕。

白睿垂下了腦袋,他松開了提着男生衣領的左手,男生腿腳顫抖着倒在了地上,他剛才看到了白睿的眼神,這哪是一個男生應有的表情,這純粹是惡魔,是惡魔!

艾森嘆了口氣,看着地上瑟瑟發抖的五人,開口說到:“我知道是你們主動找的麻煩,今天的事情我不會告訴你們班主任,當然你們同樣也不能說……如果有人問起你們的傷是怎麽回事,我想你們會掩蓋下去的不是嗎?”

混混們看着這個老師看似關懷實則威脅的話語,連忙點頭,只要不見到這個惡魔,什麽都可以。

混混們走了,這個地方又回歸了平靜,艾森也松開了自己的手。

剛才要不是問了系統這小子在哪裏,恐怕只有鬼才知道這地方吧。

【宿主,白睿的情緒現在十分不穩定,惡意值已達滿點。】

【還有惡意值?】艾森的關注點顯然有些問題。

【每個人的心中都潛藏着一份惡意,只不過從來不輕易表現出來罷了。】系統解釋到,他知道艾森是最明白這一點的人,因為從第一次綁定他開始,系統就檢測到了來自宿主的,深不可測的惡意。

白睿的腦袋仍舊垂着,就像是一只鬥敗的小狗,只不過他的眼睛卻死死的睜着,睜得極大,幹澀疼痛,似乎只有這樣才可以讓他知道現在的所處。

自己,是怎麽了,喜歡嗎?

“走吧。”艾森看着白睿這個樣子,有氣無力的說到,他就是害怕白睿搞事情,所以才跑過來的,沒想到他已經把事情搞完了。

見白睿并沒有想走的意思,艾森接着說道:“下次要記得控制自己的情緒,我可沒有辦法時時刻刻給你收拾爛攤子。”

“我沒有辦法。”白睿的聲音有些顫抖,這是艾森第一聽見他用這樣的語氣說話,這樣示弱的語氣。他看着白睿慢慢的擡起手,白睿看着自己充滿細痕的掌心,說到:“我控制不住,我只要一想到……我就控制不住……”

到後來,白睿的聲音已經不能稱之為一個人了,而是一只野獸,一只極力隐藏着自己危險的野獸,他在嘶吼着,在咆哮着。

艾森也說不出話來了,他猶豫了一下,但還是擡起了手摸摸白睿的頭,然後将他擁抱着,緊緊的擁抱着。

白睿感到自己的心髒劇烈的跳動,他的眼睛仍舊睜着,只不過現在是震驚是喜悅。白睿顫抖着擡起手,回抱住了艾森。

原來,是喜歡這你的啊,老師。

所以,他說出來了。

“我喜歡你。”

【攻略目标好感度:75】

第 5 章 ☆、四、

我倒了倒錄音機裏的音樂,每一首我幾乎都能演奏下來了,想了一會,鼓起勇氣走到隔壁的屋子門口,父上在床上躺着,玩着人類的游戲。

“……父上……我能用鏡屏錄幾首曲子嗎?”

鏡屏和人類的概念不太一樣,它是一種圓形晶體,是天堂唯一可以與人界相連通的倒映屏,不僅能倒影景象而且還能傳出聲音。

父上抽出一根煙吸了起來,我厭惡的倒退幾步,生怕吸進那些濃烈的氣團。

父上回頭朝我笑了笑“去吧。”

這麽容易就通過‘試驗’的我心下有些驚異,不過更多的是歡喜。我笑了起來,聲音也輕快了不少。

“那我一會再弄,我先出去一趟。”

我在梅裏姑姑家的小花園等了好一會,梅裏姑姑也沒有回來,我閑着無聊,打開錄音機。這臺錄音機是好久之前父上母上給我買的,那個時候他們還是比較願意讓我學跳舞,因為他們知道我喜歡,但是我也不明白,為什麽現在變成了這種樣子。

這裏大部分是古典舞曲,一小部分的探戈舞曲和芭蕾舞曲,甚至還有一點流行音樂。我點了一首芭蕾舞曲跳了起來。

我沒有跳我那支精心準備卻沒派上用場的舞蹈,跳了一只我最喜歡的,只在鏡屏上見過一回的舞蹈。那個舞蹈是一個人類男孩在冰上跳的舞蹈,我無意中發現的,就那麽幾眼,驚為天人。

他用一種很快的速度在冰上飛舞,身姿纖細卻充滿了力量,他的舞蹈比任何一個天使跳的都要美麗動人。如果他是天使,我恐怕就要愛上他了。

我閉着眼,在腦海裏回想他的動作,緩慢的在草叢中範水模山。

一曲罷了,梅裏姑姑還是沒有回來,我失落的嘆了口氣抱着錄音機回家了。

我本來,還想讓梅裏姑姑看看呢。

我回了家,興致沖沖的打開鏡屏,謹慎調着景象。不知怎麽了我感覺到周圍的氣氛怪怪的,我回頭瞅了一眼,父上坐了起來,我心想:我已經和父上說過了,應該沒有什麽問題。便放下心,專注的盯着鏡屏。

“啪!”身後的父上将點火器打開,刺鼻的氣味充滿了整個屋子,我捂上口鼻,天知道我最讨厭煙的氣味,但也許是因為別的也未可知。

“你修習好《與約書》了嗎?”低沉的聲音。

我心下一緊,溫吞道“……嗯,都差不多了。”

我能聽見他深吸了一口煙,從床上下來沉默的走出了門“彭!”的一聲把門關緊。

我皺着眉頭,看了門口幾眼,只覺得莫名其妙。

我将錄好曲子的錄音機放回原位。剛收好,玄關傳來開門的聲音,我還沒來得及出門迎接,一陣風刮過,父上氣沖沖的進了裏屋,把煙盒摔在桌子上。我心中惶然,疾步走到門口。只見母上全身緊繃,直愣愣瞪着眼睛。

“你是不是有病?你怎麽的?你看誰不順眼你就對誰摔臉是不是?我就是對你太好了,啊?動不動就對我生氣,我欠你的是不是?你是不是有毛病?”

躺在床上的父上像彈簧一樣坐了起來,猛地起身“我有病?!啊?我有病你有病?你能聽懂人話不?我給你傳音沒?告訴你告訴你我在正門等你,還是讓我繞了一大圈去了側門。”

母上聽了父上的話幾步沖進內室喊道“我不就是沒看見你傳的音嗎?你至于嗎你?我要是知道了我還分不清正門側門啊?!我說過多少次了你不愛來你別來,我沒求着你來納維亞,我強迫你了?我逼你了?一瞅着我就對我沒好聲沒好氣,飛的像魔怔了似的,讓你慢點別撞着人,你還不樂意了?!”

我跟在母上身旁拉着她的手“別吵了……”

父上抓過煙盒,開火點了根煙,濃重嗆人氣味堆滿房間。母上見父上不說話,依依不饒起來。

“你不樂意,你憑什麽不樂意?!我還不樂意呢!你把氣撒別人身上你有理了是不?啊?別人就得依着你,就着你,哄着你,人家憑什麽都聽你的?你別跟我整這麽一出!一生氣就這德行,一天他媽他媽的你罵誰呢?!”

“我罵你怎麽了?!”父上突然将打火器“啪!”的一下狠狠摔在地上。母上也氣急了,把兜子掄了出去。

“你罵人有理了?!啊!憑什麽啊?!憑什麽你罵我媽,我媽欠你的西蒙·納維亞?!”

“我就是願意罵怎麽的了?!你別跟我整這一出,像你受了多大委屈了似的!”

“我受了多大委屈你不知道啊西蒙·納維亞?!你摸摸良心你怎麽好意思?!你就是狼心狗肺,你記着我的好了嗎?!那些陳年舊事我都不樂意提了!你還跟我說這些?白眼狼啊納維亞,我艾琳娜欠你的?是不是?我和你在一起這麽多年……還換不回你一句好是不是?!!”

母上大喊着,眼眶通紅嘴唇發抖,我拉着母上,生怕什麽東西突變。我臉上不知何時,淚水肆溢橫流。我害怕極了,恍恍惚惚的想着:這又是一場不知因何而起的鬧劇。

“……咱離了吧。”母上說。

羽化後的天使可以分離,意味着在一起的時光間所有的羁絆扯開,最令人擔憂的,是低級天使不知何時就會碎裂的天使印章。分離的天使,天使印章碎裂的幾率放大的倍數讓人咋舌,但是還是會有許多癡男怨女不惜代價也要分開。

大抵是,真的忍受不了了吧。

父上嗤笑一聲,在沉靜的內室顯得更加諷刺可笑“我憑什麽離啊。”

“有什麽繼續的意義?”

“呵,有什麽意義我不知道,反正我不離。”

母上氣得發抖,土的掙脫我勸阻的雙手疾步向前。

“啪!”

脆生生的一聲。

我有記憶以來,吵架的日子近乎默寫《與約書》的規律,快成了常性。只要是氣氛太和諧了,那麽小心,意料不到的事情就要發生了。母上是個不服輸的人,每每吵架父上母上扭作一團,我的眼睛裏就裝不下其他東西,全是痛苦與壓抑。

我見不得……

我見不得……

我真見不得父上打母上。

這樣的場面,和耳邊的嚎叫怒罵聲,是我此生永不想回憶的光景。

他們口口聲聲說着,我不要參與,不要管,而我又怎樣能不參與?不要管?

父上愣了,眼睛忽凸死死盯着母上,面容猙獰,聲音顫抖。

我真應該讓他們看看自己現在是什麽樣子。

“……你打我……啊?你打我啊?!我今天不……我不姓納維亞!!”

“你弄死誰!你弄死誰啊!!”

一片混沌。

我好想瘋啊。

我好想聽不見啊。

我好想看不到啊。

我沖過去抱住母上,叫着別打了別打了……哪裏有用呢?

我拼盡全力把母上拖到一邊,擋在父上面前。父上從母上身上移開視線,盯着我大吼。

一瞬間,頭暈目眩。

“都怪你——!”

那是我短暫的一生,永遠忘不掉的景象。

我想哭,又想笑,卻不知哭什麽,也不知笑什麽。

我直蹬蹬的退到我的房間,失魂落魄,坐在床上,像死了一樣。淚水那麽澀,一滴滴跌落在地上。

都怪我……?

都……怪我?

都怪……我?

我……我做什麽了?

我做了什麽?

我捂着臉,抓着頭發,彎下腰,口腔苦澀,胃中反惡,蜷縮起來,身體痙攣。

都怪我……

都怪我……

既然都怪我……

為什麽要生我?

我在夢中驚醒,瞳孔盯着天花板,黑夜裏,輕輕笑出了聲。

我怎麽想起這些?

不知過了多久,母上推開房門“西西,起床了,去教堂了。”

我應聲而起。

那次吵架,找來了七大姑八大姨,最終以我低頭對父上道歉結束。後來,父上說,他忘了我事先和他說要用鏡屏,見我不用心修習才對母上生了氣。

七大姑八大姨安慰父上,對我說。

“你父上也不是故意的,你早點承認錯誤不就好了嘛?”

我一直忍着,直至現在,他從未與我道歉。

就像不曾發生。

之後的日子依舊平靜,假期結束了,這天是我去嘉比裏拉教堂報道的第一天,早餐時父上問。

“用我送你不。”

我搖頭。

這日子雖然平靜,但我知道,有些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有些東西,碎了,就是碎了,什麽也拼不回來,如同我年少無邪的笑容,和曾經溫馨的時光。

我淡漠的拒絕父上的詢問,一個人走向遠方。

我們再也回不去。

即使有人不明,有人明了。

“哈啊……呼……”

窗外的陽光早早的伸進了屋子,金色的、明亮而冰冷。我用手杵着臉,睡眼惺忪的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

“呼啊……嗯?”

布麗特利推了推我的胳膊,小聲的告訴我已經開始默寫《與約書》了。我懶洋洋的動着筆,又打了一個哈欠。

不知道為什麽,自從上了嘉比裏拉教堂,我好像就患了嗜睡症。今天第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然正午,上自修課的時候哈欠連綿不絕,導致嬌拉聖修惡狠狠的瞪我好幾眼。對了,這個嬌拉聖修是我一科一組的主管,她所有的頭發紮成一個大團子放在腦袋頂上,全身上下被黑色的蕾絲裙包裹的嚴嚴實實,好似不知哪來的巫婆。

我這個姿勢累了,換成胳膊搭在桌子邊上,下巴墊着胳膊的姿勢。

嬌拉聖修是個嚴肅刻板的女人,是看不慣我這種不學無術的天使的,以至于我天天遲到,她也不會管我。不過這樣正好,我也不想看見她那張臉。

我分到了嘉比裏拉教堂的一科一組,露伊西是一科四組,海格特呢,他去了嘉比裏拉隔壁的葛羅瑞亞教堂的一科一組。我半擡着眼,想着:據說葛羅瑞亞教堂更靠近靈之流,聖修的素質比嘉比裏拉好多了……可是學費也貴啊,再說嘉比裏拉是我們薩斯頓最好的權級教堂,應該也差不到哪裏去。

想着想着,又來感覺了,我緩緩擡起手又打了一個哈欠。閉着眼睛擡起手時,手打到了臉邊頭發上綁着的羽毛,我連忙睜開眼睛,羽毛剛好飄落在地上。

我矛盾着怎麽一個趕巧就把它打掉了,想彎腰撿起來的時候一陣膩人的香氣湧來。

一只黑色的高跟鞋邁了過去。

我直勾勾的盯着嬌拉聖修的背影,扔下筆朝她豎了個中指,起身撿起羽毛走了出去。

還好羽毛沒随着她飛起來。

“……哎……克裏斯汀?”

上天臺,睡覺去。

我在天臺仰躺着,手墊在腦袋後面,另一只手把玩着那根羽毛,讓它轉過來轉過去。

“如果有事的話,帶着羽毛到唐頓莊園找我。”

我想起楚爾斯的那句話,翻了個身,側躺着。

那天離開舞會,我帶着羽毛去了露伊西家,沒看見他,想了想去了梅裏姑姑那,果不其然,他在那裏。

他坐在玫瑰小花叢前安靜的哭,旁邊坐着梅裏。他這樣,受了委屈傷了心,總是會找一個安靜的地方安靜的哭,最常來梅裏姑姑家,我早就知道。

像個小姑娘。

我這種大大咧咧脾氣奇大的人,實在不是一個好的聽衆,而梅裏姑姑待人溫和如水,比我強得多。盡管現在我、露伊西和海格特不在一個組,晚上還是在一起走的,只不過海格特好像更忙了,三天兩頭的‘告假’。露伊西則是上了權級教堂後,好像就沒有笑過幾回,感覺終日悶悶不樂,面對我們時勉強露出輕松的表情,看起來真是累極了,因此他去梅裏姑姑家的次數多了起來。我倒是想問問他怎麽回事,又不知怎麽開口,簡直心有餘力不足。他總說他的組的主管西西裏聖修,聽說是個嚴厲的女人,我曾經見過幾回,那女人長長的頭發微卷,小矮個,穿着厚厚的高跟鞋,圓臉大眼,瞪人的時候鼻子都要翹到天上去了,似乎最喜歡花花綠綠的衣服裙子。

我見西西裏那兩回,一次是訓人一次是差人給她買午飯,不過我看見她那時候應該都是上課的時間呢……

我直腰坐起來,把羽毛編進頭發裏,慢吞吞的移向教堂門口。

晚鐘快響了。

我在教堂門口等了一會,海格特找人告訴我他今天有事不來了,我表示知道讓那人回了去。那人離開後,露伊西姍姍來遲。

他面上平靜且淡漠,我卻感覺到他那樣失落和憤怒。

走了一會,露伊西道“海格特呢。”

“他說他有事,不來了。”

我斜眼觀察露伊西,露伊西的嘴角拉出一絲弧度。我看他心事重重,忍不住開口。

“你怎麽了。”

露伊西聽到我說話,本來僵硬的身子終于裂了一條縫隙。他用手擋了擋眼睛,淚水就那麽從指縫中流出。

“……沒……沒什麽好說的,真的,我其實一點都不想哭。”

我停下腳步“我想聽聽,露伊西。怎麽了?”

露伊西吸了口氣,沉默了會道“我們堂的西西裏聖修,你知道吧。”

“嗯。”

露伊西放下手,笑得諷刺。

“人家都說,他是個負責任的聖修。是啊……真是個負責任的聖修呢,像我這樣糟糕天賦的天使,何德何能讓他把如此好的天賦喬放在我旁邊呢?你知道吧,那個雷歐教堂的喬啊,我們一起,坐在倒第二排……她還特意找到我,對我說‘你修《與約書》修的不好,我把喬放在你身邊,你多多向他學習。’我向他學習?呵,學習怎樣睡覺、怎樣勾搭姑娘嗎?我、我簡直不知道西西裏聖修的腦子裏在想些什麽東西!只是這樣也就罷了,這兩天不知抽的哪門子的瘋,把喬放到了第一排,她以前說‘天賦再好品德不行也沒有用。’她說完的話當潑出的水嗎?最後把和我一樣糟糕天賦、陰陽怪氣的托馬斯放在我這……我這是什麽?垃圾桶嗎?!她厭惡誰、讨厭誰、看不上誰、就往我旁邊扔,把我、把我當成什麽?!這算什麽?……這算什麽啊!”

露伊西嘶啞着嗓子,因為憤怒臉頰一片浮紅,他貌似感覺到自己失了儀态,猛地捂住臉。淚水還是不停的流。

“她看不上誰就折騰誰,脾氣古怪難惹、□□一樣……沒有什麽事就對我們大呼小叫,三天一小鬧五天一大鬧……沒用、實在是沒有用,我說這些,又有什麽用呢?”

露伊西拿出手絹擦了擦臉,深深呼了一口氣。

“她明明……明明是聖修啊,不是知書懂禮、寬厚待人、為人着想的象征美好品德的天使嗎?怎麽……怎麽會這樣呢?怎麽能這樣呢?我、我抱怨……是沒有用的,我感到傷心難過……卻也是一樣、一樣沒有用的啊……”

我無法回答這這個問題,也不知道怎樣回答露伊西。夢幻的想,當我們這些低級天使受苦受累受委屈的時候,誰在意我們?神嗎?如果神真的在意我們,他在哪裏呢?神說:衆生平等。這是真的嗎?可是為什麽,我身邊明明有那麽多人在受苦呢?難道我們現在這樣,真的不是被神抛棄了嗎?

“還有一個天使,十分出色的天賦……笑容似光,不幸的是,惹怒了西西裏聖修,被丢到最後一排了……我們這些低級天使啊,一個個瑟縮得鹌鹑一樣,堂裏的氣氛,壓抑沉悶……沒人敢忤逆她……”

露伊西的眼無神的看向遠方,頹然沉寂。

“我被束縛着……什麽時候……才能自由。”

我如何自由?

露伊西的淚早已停歇,面上留下淺淺的印記。

“算了,別想了,克裏斯汀。”露伊西輕輕的對我搖搖頭。

“謝謝你讓我說說話,我們該分離了。”

露伊西朝我揮揮手,我點頭慢慢飛離了。這些事情,我無能為力。

露伊西轉身走了幾步,站定,緩緩側過身,凝視克裏斯汀離去的背影和發邊那支飄忽的羽毛。

那支羽毛……不是克裏斯汀的……

露伊西的眼睛微微眯了眯,想起克裏斯汀的流言蜚語。

難不成……是楚爾斯的……?

露伊西平靜失意的想着什麽,眼中一片迷茫,忽的臉色微變勾起嘴角,扯出一個苦澀的笑容。

說不定……只有你是自由的,

克裏斯汀。

我到了梅裏姑姑家,屋內卻空無一人。

房間安安靜靜,沒有什麽人氣。我奇怪的眨了眨眼睛,推開後院小花園的門,推門的時候花園裏傳來挖土的聲音。

花園裏,梅裏姑姑一身白色的碎花裙蹲在地上,拿着小鏟子刨土,一個花坑旁一小堆土,梅裏姑姑眼靈手快,已經挖到最後一個了。

“梅裏姑姑,你幹什麽吶?”

梅裏姑姑回頭,見我笑道“露伊西,渴了嗎?房間裏有水。我呀,準備再種一批玫瑰花。”

“再種一批?”

“是啊,先前那批種的不好,枝黃、葉差、花也不飽滿。這回好好種種,興許能好好活着呢。”

梅裏姑姑将包根的玫瑰拿了過來,拆開包裝紙,一株一株的種下,我也上去幫忙。

梅裏姑姑用手捋了捋垂下的發絲,笑意盈盈。

“看吧,哪有什麽過不去的坎,大不了是從頭再來,是吧,露伊西?”

“呼嚕——!”

梅裏姑姑拿着噴壺給玫瑰澆了水。水滴在玫瑰花瓣上流動着,反出晶亮的光,紅色的玫瑰仿佛灑了金粉,波浪似的在空中搖曳。

“露伊西,我想看你跳舞了。”

梅裏姑姑笑着,給我挽起頭發,把房間裏的六弦琴拿了出來,流暢的撥了一個小調。

我望着新種下的玫瑰,緩緩的點點頭。

“好。”我明白梅裏姑姑的用心良苦,沒有拒絕。

跳舞的時候,不經意的轉頭看見那叢玫瑰,那叢新種的玫瑰,好似真的代替了舊玫瑰,走向了新生。

第 9 章 ☆、原來他心有所屬

熟悉的聲音。

白巧兒只覺眼前蒙上一層霧氣,它擡起頭。

果然是他。他的眉眼,他的神情,從未改變。一如多少個夜晚出現在夢裏的一樣。這是寒林生第一次與她相見的地方,也是宋遇與他初遇的地方。

白巧兒走到他的腳邊,輕輕地蹭了蹭。寒林生看着乖巧的狐貍。他彎下腰,将它抱起,摟在懷裏。

“罷了,我送你回去。”

久違的溫柔的聲音回蕩在白巧兒的心尖。它現在就躺在宋遇的懷裏。那個自己找了一百多年的人,心心念念一百多年的人。

白巧兒肆意地感受着他的溫暖。

寒林生一手撐着油傘,走在街頭。忽然人群中一陣騷動,原來從遠處駛來一輛馬車,拉車的馬匹上挂着皇家的标志。

“是公主的馬車!”人群中不知道是誰高喊了句。接着衆人紛紛放下手中的雜物跪拜在地,唯獨寒林生一人還站在那裏,舉着傘,遠遠望着那輛馬車。

白巧兒好奇地擡起頭,看見寒林生的眼底多了分熱切。和自己看向宋遇的眼神一樣。身為狐貍的她立馬意識到了他的情感。他眼中的占有欲。

她看着寒林生,眼中淨是悲傷。寒林生看向公主的馬車,眼中浮着喜悅。

白巧兒腦中一個可怕的念頭閃過:宋遇不會回來了。

收起目光,寒林生将白狐抱回樹林。他低下頭,奇怪,剛剛這只狐貍還很開心的樣子,為什麽現在眼中有水珠要流出。

白巧兒的爪子一接觸到地面立馬撒開腿跑了。她現在只想一個人待着,避開世間的喧嚣。

寒林生舉着傘看到白狐漸漸跑遠沒了身影,心中不知道哪裏好似空了一塊。

奇怪。

第 9 章 地鐵驚魂

粵東派出所內。

“姓名?”

“王陽。”

“職業?”

“一名主播,我來這真的只是為了直播而已!你們看這是我的直播間。”

王陽說着便拿着手機伸到對方眼前。

嘿!警察哥哥好帥啊!——搖滾貞子

哇~真的警察局啊?——絕地小生

假的!肯定是作秀!——專業打假

同志好!他真的是名主播,只是有點作死而已哈哈哈!——社會你豹爺

陽哥好自為之吧~233333——陽哥小迷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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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你是名主播,誰告訴你可以來醫院這種地方直播的?”

帥氣的警官一臉嚴肅道,并沒有被直播間的彈幕所影響。

“只是出于好奇嘛,下次絕對不會了,我保證!”

王陽信誓旦旦的舉起雙手,一副知錯就改的樣子。

“看在你認錯态度良好,下不為例!你可以出去了。”

警察也并沒有多為難他,整個警局此時正緊張的作業,也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麽大事。

“警官同志!請問你們是碰到什麽難題了嗎?”

王陽是個好奇心非常大的人,忍不住問道。

“告訴你也沒關系,醫院逃跑了一名病人,十年前震驚全省的吃人事件就是由他導致的!事後診斷他存在嚴重幻想症被送到粵東精神病院關押治療。”

“那可真不是件好事!我會發動所有水友如有發現第一時間聯系你們。”

“有勞了!你可以走了。”

外面陽光明媚,一掃前幾日的陰霾,王陽快步離開了,還好他們不知道三號其實是自己放出來的,否則麻煩就大了!不過那家夥居然是個變态食人魔。。。想想就有點毛骨悚然,這還真沒看出來。

王陽坐上了回家的地鐵,倉促的下播後拿出無人機時一張卡片掉在了地上。

任務完成,獲得鑰匙。

連日來的緊張感讓王陽疲憊不堪,他拿出那把神秘的牛角鑰匙端詳起來。

這把鑰匙到底用來幹什麽的?甚至能讓一個人瘋狂到殺掉自己至親,孩子!異常的邪門,精神病院的一號病人就是由它一手打造的。

就在他拿出鑰匙的一瞬間,整個車廂的人同時看了過來,詭異的注視着他手中的鑰匙,眼神中透露出一絲貪婪和瘋狂。王陽趕忙把鑰匙放到了背包最底層,拉上拉鏈。見到衆人總算轉過頭去恢複如常後,長舒一口氣。剛才的情況仿佛只是他的一個臆想。不對!這把鑰匙絕對有問題!

王陽再也不敢随便拿出那把鑰匙了,全程緊張的抱着背包,警惕的看着車廂裏的其他人。

很快粵莞站到了,地鐵剛停穩,王陽便沖出車廂,登上月臺往家的方向跑去,自從接到這個陌生快遞後一切好像都變得不正常起來。

一邊跑着王陽回頭看了一眼,還好車廂裏的人并沒有跟過來,看來鑰匙的魔力只是拿出來的那一瞬間,只要藏好就沒事了。正當他苦想的時候突然眼睛一瞟。

“卧槽!”

他拿出了有生之年最快的速度,即使撞到了不少旅客,也顧不上道歉了。一口氣跑到了家裏,到家時早已大汗淋漓,氣喘如牛。

“呼呼——呼——那個鬼東西居然還在那裏!?”

剛才王陽随意一瞟又看到了上次那個紅衣女子,吓得半死!那個東西居然還在那裏,難道她一直待在地鐵站不走了?可是周圍的人卻好像看不見一樣,反而他剛才的行為被別人當成了神經病,難道只有我能看見?王陽驚魂未定。

地鐵站距離王陽的家只有幾千米路程,走路也就十來分鐘。

幾次恐怖的經歷使得王陽現在已經可以迅速從恐怖事件中平靜下來,他打開了電腦,登陸了鯊魚TV,只見有好多未讀消息。在粵東精神病院由于太過倉促,他壓根就沒看手機,直播關注從10萬飙升到了200萬他都不知道。即使現在直播結束了還有幾十萬觀衆在線。

其中有一封官方信息引起了王陽的注意:

王陽先生您好!

我是鯊魚TV超管,由于你最近這幾次直播熱度一度飙升,公司決定對你進行扶持,将對你進行首頁推薦,希望你再接再厲抓住這次機會!

不知不覺都幾百萬關注了,王陽驚喜不已,而且上次和這次兩次直播一共收到了好幾萬塊禮物,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王陽從一個無人問津的鹹魚主播變成了如今的當紅主播。

三天後又将迎來新的任務,就像是一個詛咒一點點的蠶食着王陽僅存的理智。這個無人機到底是誰造出來的?又是誰發布的這些詭異的任務?該死!什麽時候才能擺脫這個恐怖的詛咒!王陽陷入了沉思。

《粵東殺人碎屍食人事件》

事件發生在粵東省粵深市新光明區。從2008年開始,陸續有十多人在光明區失蹤,而失蹤地點也想對比較集中,卻一直因為各種原因沒有得到重視。直到2010年,在最後一名失蹤者家屬的不懈努力下,一起震驚全國的案件浮出水面。而制造這一系列案件的人,正是我們今天的主人公——公孫寒!

當王陽往下翻閱的時候,赫然照片上畫着的人就是年輕一點的三號病人,過分俊美的臉龐,和那雙冒着寒光的雙眸,公孫寒?這也是他第一次知道三號病人的名字。如果說一號病人是收到那把牛角鑰匙影響造成的,那麽這個公孫寒簡直喪心病狂,甚至比一號還可怕!更可怕的是王陽與他同行那麽久沒有發現任何異常,像是一個非常冷靜的正常人。此人僞裝能力簡直可怕!

“公孫寒!下次如果見到他一定要千萬小心了!”

夜色漸濃,冷清的粵莞地鐵站人煙稀少,羅志此時剛下班,他每天下班得比較晚,家與公司的距離又很遠,所以他每晚都會趕這最後一班地鐵。最近他經常看一個主播的恐怖直播,繁重的工作看直播是他唯一的樂趣了。

今晚那個主播沒有直播,他只好打開了昨天的回放,開場看到主播微笑着和大家打招呼,羅志也不由的跟着笑了,主播在一個地鐵上,然後……等等?怎麽這麽眼熟!他昨天就是在這裏直播的!?羅志激動不已,說不定以後坐地鐵還能碰到他!嘿嘿給他來個突襲吓他一下。

全神貫注看着直播的羅志不知道,此時他的窗戶外面趴着一個穿着血紅色長裙的女鬼,雜亂無章的長發遮蓋住了整個頭部,趴在羅志的窗戶上死死的盯着他,如果此時他一回頭來個深情對望,後果不敢想象。不過好在他看的很認真并沒有絲毫察覺。

視頻正好放到王陽講地鐵看到的恐怖一幕的時候,地鐵慢慢發動了,羅志聽完後頓時起了雞皮疙瘩,肯定是瞎編的吧怎麽可能有這種事!羅志慌張的四處張望,今晚車廂裏就幾個人,畢竟這是最後一班地鐵了,很正常。一番查找後并沒發現什麽異常,看來只是虛驚一場,我就說嘛!怎麽可能是真的。

羅志自言自語的坐回了位置。

然而他不知道的事,就在他剛坐下的時候,那個恐怖的紅衣女鬼突然就出現在了他的後排座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