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致謝

第六十三章 致謝

【致謝】

時間不知不覺已經過了兩個多月,這是我的第一本書。

因為臨近畢業季,要趕論文,又找工作又準備考試的,所以寫得緊湊倉促些,但也确實認認真真寫寫了。

之所以不寫番外,是因為我覺得主副CP已經很相愛了,點到為止即可,唯一的不圓滿,可能就是那只愛而不得的小鳳凰。

如果大家還想看日常的話可以告訴我喲,我後續可以再補充。

那段時間總是能看到一些虐待動物、欺淩女性的新聞,看了總忍不住嘆息。

可惜我能力有限,作為同樣在時代潮流裏掙紮的小蜉蝣,能做的其實很少,可也總得去做。

能做一點是一點,我始終相信,千千萬萬個火星彙聚在一起,總能驅散黑暗。

這篇文章就是想表達“愛”“生命”“和諧”,生活本就苦,可生命也太沉重,我也想讓每一位默默無聞的小人物身上發出英雄的光。

非常感謝屏幕前的諸多讀者寶寶,還有給我灌溉營養液的【46222847】【雲】,感謝大家能花費時間看我寫的文章,謝謝包容我,這篇文章缺點真的很多,多到我完結後不想再修文【苦澀】。

我第一次寫文,對于描寫、情節把控等方面尚且不完美,文章剛開始寫只有一個粗略的框架,沒有細綱,以至于後面有些細節跑偏了,經不起推敲,這是硬傷。

可當看到那些收藏點擊一點一點增加的時候,那種驚喜特別值得回味,我以為沒人看的,多難得啊,書海茫茫,《記憶空檔》這一本有幸被你們看到。

我們彼此都是陌生人,兩個月前我們因書結緣,如今也因書散場,再次感謝讀者寶寶們,我想,我會永遠記得這段日子。

下一本書,我已經想好寫什麽題材,也想花點時間好好打磨打磨,盡可能讓作品變得更加成熟。

我會在晉江長期駐紮,也有一個大神夢,五年、十年,堅持下去,總能出頭的。

所以,沒有預收,下一本書,我們有緣再見啦!【鞠躬】【鞠躬】。

生活節奏很快,壓力很大,希望大家都有一片寧靜的小世界,都能夠躺在愛與自由的搖籃裏。

與君共勉。

——二○二三年五月二十二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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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2 章 番外·寤臧

第六十二章 番外·寤臧

梧桐木打造的宮殿裏,寤臧在書案前靜坐,面前擺着一幅畫像

上面是一個白衣女子,沒有畫出眼睛,輪廓也只是寥寥數筆,盡管如此,依然能從畫中品到一股神韻

寤臧看着那幅畫看了許久,從日出到日落,嘴角的笑意也不曾消失

鳳凰同樣是天道創造的靈物,超脫四界之外,靈魂不入輪回

這靈物喜群居,但不喜與人打交道

鳳凰一族遠離四界,誰也不知道它們的祖地在哪裏

寤臧是鳳凰一族中唯一的金鳳凰,在她從蛋中孵化之日時,鳳凰族地上空飛來一片七彩祥雲,竟降下靈雨,這是祥瑞之兆

這在靈氣匮乏的世間當真是極為難得

小金鳳凰在族中備受寵愛,長輩們把她捧在手中,生怕摔了

寤臧就這麽無憂無慮地長大,孩子貪玩,總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她小的時候總能收到哥哥姐姐們從外面帶來的稀罕玩意兒

金鳳凰天天纏着母親,央求她帶自己出去,母親實在是拗不過,就帶着乖女兒出去轉悠轉悠

鳳凰趴在母親背上,去妖界看小狗打架,去人間吹糖人,她總能把糖人吹破一個洞

母親不能總陪她出去,寤臧就自己偷偷溜出門,她天資聰穎,已經記下來回的路線

一天晚上,她化作一只小雀兒,來到人間玩了很久,把自己吃得胖乎又圓潤,那對小翅膀最後只得跌跌撞撞勉強帶着自己飛起,在空中一墜一墜的

在回去的路上看見一個白袍女子,女子氣質清冷,超凡脫俗

化作寤臧的小雀兒沒見過如此特別的人,她想靠近,但是不敢靠近,家裏長輩都說,外面的人很壞

白衣女子注意到那只繞着自己飛來飛去的小雀兒,她沒有驅趕自己,只是說了一句話

“真是怪了,世間竟還有如此胖的麻雀?”

怎麽能這樣說人家?

小鳳凰很生氣,她飛到女人的肩膀上,要用小小的鳥喙啄她的頭

只是小雀兒太小了,說是啄頭,不如說是啄人家的肩上的布料,連衣領都夠不到

白衣女人見狀,微微一笑,也沒有驅趕小雀兒

只是将小雀兒從肩上取下,替它揉揉軟乎乎的小肚子

“原來是吃撐了。”女人笑了

寤臧剛想點頭,卻聽到女人繼續說話

“如此好吃的麻雀倒也罕見。”

壞人!壞人!吃你家大米了?小雀兒很生氣,它啄着女人的掌心,邊罵邊叨,可發出的只有可愛的“啾啾”聲

“呵呵,好了好了,消完食回家了。”女人輕笑,指腹帶着光芒,就那麽在肚子上一撫,鳳凰的肚子不脹了

寤臧倒沒注意這個,只是愣愣看着那抹笑,山川景色都不及她半分秀麗

鳳凰頭有些暈,臉有些紅,小脾氣不知怎地,竟然神奇般消退了

那天晚上,鳳凰在女人的手心裏待了很久才離開

後來,小雀兒又在人間偷吃了很多新奇的東西,可讓她記到現在的,唯有白衣女子唇角那抹笑

鳳凰長大了,粉雕玉琢綁着羊角辮的女娃娃長成了一位傾國傾城的美人,她終于能夠光明正大跑出家門

她出門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那個白衣女人

一天,寤臧找到了她,也知道白袍女子的名字,她叫望戌,原來她就是月神

鳳凰想和她說話,但是對方太冷淡了,面無表情的模樣令人望而生畏,

從小嬌生慣養的寤臧剛開始還覺得這人沒禮貌,但是又想到那天的笑容,寤臧又覺得對方不是這樣的人

剛開始,較真兒的鳳凰只是想讓望戌再笑一次,卻沒想到,這一較真兒,較了一輩子

鳳凰嫉妒過溟青嗎,大抵是有的,可看見望戌幸福的笑容,她突然又覺得,這樣也沒什麽不好

她撞見過溟青親吻望戌的情景,望戌臉紅到了脖子根,鳳凰有時候會想,自己也強勢些,結果會不會不一樣?

可寤臧做不到那樣,也注定錯過

遇見望戌轉世,寤臧潛意識裏覺得這是一個機會,徐硯不記前塵舊夢,她主動些,說不定會愛上自己

沒有,寤臧沒有這麽做,她痛恨自己的卑劣,屆時徐硯神格歸位,望戌在溟青和自己之間又該如何自處?

鳳凰光明磊落

所以,望戌喜歡溟青,徐硯注定也會愛上江頤之

“聖女大人,大公子的喜宴就要開始了。”

天色已晚,門口傳來小仙娥的聲音,打斷了寤臧的思緒,她應了一聲,待小心翼翼收好那幅畫後,才出了門

寤臧今天穿了件七彩霓裳羽衣,矜貴非凡,天地失色,那是父親前往蓬萊時帶給她的禮物

她穿了這身,當真是美極了,鳳凰所及之處,皆能引來一陣驚豔之聲

今日來參加鳳族大公子喜宴的不僅有鳳凰旁系,還有龍族、鲲鵬族等外人

尚未成家的單身男兒很多,他們早就聽說過鳳族小公主天姿絕色,仰慕之心更是早已有之

如今一見,更是驚為天人

當然,更多仰慕聖女的當然是鳳凰內的族人,近水樓臺好得月,為了接近寤臧,他們沒少花費心思

可聖女大人很冷淡,幾千年前她還能笑着打趣幾下,如今卻是連個正眼都不肯給了

很多追求者只敢遠觀,腦中也不禁想,誰會摘下這朵高嶺之花?

“幺兒,快來,就差你了!”

一位穿着大紅禮服的新郎官見到寤臧,面上又是無奈又是寵溺,他看着這個小妹,心裏有些失落,總覺得孩子大了就不再和哥哥姐姐們親近了

“哎!”

寤臧應了聲,看着已經入座的長老和雙親,趕忙擠了個鬼臉,坐到母親身邊

“古靈精怪!”母親見此,作勢要拍寤臧的腦袋,見女兒急忙攬住自己的胳膊,只得捏捏她的臉蛋,“你啊你。”

寤臧有心事,可今日是喜宴,她也不想讓親戚們掃了興,只得強顏歡笑,又喝了許多果酒

喜宴臨近尾聲,寤臧就借口醒酒先回了房,長輩們看着小女兒有些落寞的背影,只得各自搖頭嘆氣

大家都知道,小鳳凰心裏住了一個人,一個求而不得的人

寝殿內很安靜,只點亮了幾盞燭燈,鳳凰靠在床頭愣愣地發呆

床尾挂了一幅畫,也是望戌,也是同樣寥寥幾筆,只是這次,畫上的女人有了眼睛

寤臧醉眼迷離,她走到床尾,小心翼翼取下那幅畫抱在懷裏,聲音含含糊糊,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恍惚中,寤臧好像看見望戌從畫中走來,坐在床邊,帶着初見時那抹笑

鳳凰愣愣地看着她,眼角突然滑過淚滴

“是你嗎?望戌?”

女人輕嘆一聲,伸出那白皙修長的手,柔軟的指腹拭去了鳳凰眼角的淚,又将她輕輕攬進懷裏,溫柔應了聲,“是我,寤臧。”

鳳凰渾身一顫,瞬間泣不成聲,她坐正身子,緊緊回摟住望戌,喉嚨深處溢出幾聲嗚咽,聽得直令人心疼嘆息

“別走…別走好不好…”

“我不走。”

望戌眼裏流露出一抹悲哀,可是鳳凰看不見,她拍着寤臧有些清瘦的後背,柔聲安慰着

“真的嗎?”寤臧擡起頭,吸了吸鼻子,眼裏迸出驚喜,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真的,寤臧,我不走……”

望戌直視着那雙金色的眸子,随即,一個蜻蜓點水的吻印在了對方的額頭

寤臧破涕為笑,她雙手用力,攬緊了對方的腰肢,想把她融進自己的骨血,再也不分開

值得…以往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嘎吱~”

聲音很細微

宮殿的木門被輕輕推開,夫人還是有些不放心,結果就走到床邊,就看到小鳳凰蜷縮着身子摟着一幅畫睡着了,笑得十分甜蜜

“這丫頭,也不知夢見什麽了……”

母親蹑手蹑腳,替女兒輕輕掖好被角,眼裏閃過心疼

夜很靜,也很漫長,木門被悄悄打開,又被輕輕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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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1 章 終章

第六十一章 終章

“準備好了嗎?”

戰場的慘叫聲接連傳來,徐硯來不及與宿染敘舊,她抱着小白,看向面前不知何時出現的三個人,寤臧、旬弋、賀浮沉

她們氣喘籲籲,頭發淩亂,臉上都添了幾道血痕

“當然。”

衆人回複,就連懷中的宿染也輕輕點頭

徐硯取出幽熒玺,瑩白的指尖再度撫過那個輕微破損的角,使之變得完整無缺,只是那幾道黑氣依舊不能消去

只能這樣了

幽熒玺靜靜攤在神君掌心,三人一虎立刻盤坐在原地,分別對應東西南北四個方向

青白赤黑四色靈力從她們身上升起、注入幽熒玺中,在腦後化作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大神獸虛影

只是鳳凰并非完全意義上的朱雀,但在四象縛殺陣中所發揮的作用并無不同

頓時,玉玺上方的滿月印紐光芒大作,四個原本空空如也的角落也被四神獸原型占據得滿滿當當

古有“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的說法,幽熒玺是由月之精華凝聚而成的靈物,月亮由混沌所出,日落月升,是為陰陽,四神獸即可代表四時、四方

這世界畢竟是由天道所造,無論如何運行,終離不開“陰陽”二字,本來千年前神君就想運用四象之陣,奈何缺少白虎

如今陰差陽錯之際,卻是全了

寤臧四人也化作原型,東方青龍,西方白虎,南方朱雀,北方玄武

它們盤踞在四個方位,以這片土地為中心,各自伸出兩道靈力,朝兩邊彙聚,把下面這座怨城圍在其中,形成一個小世界,将源源不斷的怨氣隔絕在外

五行皆俱,這片小世界自成周天,日月星辰再度出現在被怨氣籠罩的夜空

日月星的光華照射在怨靈身上,令它們跪爬在地動彈不得,七宗罪的怨氣被打散幾分,速度變得極度緩慢

重見光芒,剩下的兵将士氣大振,他們撕下一塊布條,擦拭幹淨劍身沾染的和手上滑膩的血液,開始反擊,四神獸也沖入戰場與七宗罪厮殺

虎者,□□,百獸之長也,噬食鬼魅

白虎戰神主殺伐,剛健肅殺,極為好戰,它一口咬掉嫉妒的腦袋,還沒等下一個腦袋長出,便又一掌拍散了對方的身子

而鳳凰屬正義,老陽離火,其中蘊含的辛陽之氣令嫉妒再生的速度大大降低

剩下兩只神獸亦是如此,屬性或陰或陽,相生相克,相互配合,再加上江頤之和其手中的護鳴,大量怨靈被打散,将實力懸殊的戰局逐漸扭轉過來

見狀,顧憲神色一變,終于開始着急,難道就這麽敗了嗎?可是它不甘心!

東躲西藏這麽久,無論如何,絕對不能失敗!

顧憲周身黑氣湧動,那根饕餮手杖憑空出現在手中,他看着這根手杖,一陣咬牙切齒

這是饕餮之魂,顧憲曾與它做過交易,饕餮可暫時保住顧憲快死的肉身,将其靈魂暫時禁锢在體內,替他掩蓋身上過于濃重的死氣,防止被陰差察覺

相應地,顧憲需要不斷找到血肉和靈魂,飼養饕餮,陰狠歹毒的顧憲與饕餮長期一直保持平衡的狀态

但饕餮貪食,餓了甚至連自己的肉都吃,而顧憲渾身怨氣,他一直都知道饕餮想吞噬自己

當平衡被打破,自己一定落不到好

顧憲猶豫不決,可戰場上的局勢由不得它舉棋不定

只是喂它一點血,有分寸,沒關系的

這麽勸說着自己,最後,顧憲心下一狠,咬破了自己的手腕,将冒着黑血的手遞到蹲坐在手杖頂端的饕餮面前

如同水桶底部破了一個大洞,顧憲感受到體內的力量正快速流逝,他心下大駭,急忙想将手抽回去,可饕餮的牙齒死死咬着不放

饕餮眼中的紅光一閃,強勁的吸力帶着黑血源源不斷朝口中湧去

不過是幾秒鐘的時間,顧憲積攢數千年的怨氣已經失了三分之二,惡鬼心下一狠,他凝出一把黑刀,毫不留情朝自己的胳膊斬去

“啊!啊!”

顧憲捂着胳膊慘叫連連,幾乎是刀落的同時,饕餮就迅速吃掉了那只手臂

如果再晚一秒,只怕整個人也會吞吃進去,惡鬼看着饕餮,心下後怕不止

而戰場中正被青龍壓着打的饕餮陡然來了精神,眼中的赤光更甚

它甩着頭顱,腹部的巨口瘋狂來回咬合,看向城牆上的顧憲,露出了貪婪之色

賀浮沉見狀不對急忙後退,她觀察着饕餮,發現其身上的怨氣正快速攀升,甚至超過了自己

饕餮看向青龍的目光中依然帶着怨恨,只是它突然扭頭沖向戰場,開始吞噬戰場上的怨靈,怨靈的力量來得比四界生靈快

“不好!”

當看到顧憲的嘴角露出一抹詭異的微笑,徐硯大驚,神君急忙捏起一個必殺咒訣對饕餮發起攻擊,毫無作用,饕餮甚至将必殺咒也吞入腹中

欲望是無窮無盡的

饕餮不僅吞吃怨靈,甚至吃掉了剩下的六宗罪,無數道黑影腹中的巨口吞吃下肚

為數不多的怨靈并不能緩解饕餮腹中的饑餓感,跟小雞啄米似的,它開始吞吃四界兵将

不夠,還不夠

饕餮四處張望,看見懸浮在半空中的日月,猙獰駭人的面部竟然扯出一抹笑容

下一刻,日月光芒竟被強大的吸力擰為一團麻花,朝着饕餮的腹部而去,沒了日月星辰,這片小天地再度黯淡下來

“快阻止它!”

人群中不知是誰吼了一句,衆人回神,開始圍着饕餮發動攻擊,沒有用的,饕餮對任何攻擊來者不拒,統統被它吞吃進腹中

這仗該如何打?将士擰着眉頭,心中深感無力,他們覺得好累

就在此時,人首羊身的饕餮突然停止進食

“吼!”

饕餮的腹部開始膨脹,無數血肉和黑氣迅速翻騰,它的形态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那是一團極其醜陋的東西,如同蚯蚓一樣沒有四肢,軀幹過度肥胖,露出了又黃又白的脂肪層

上方随意安插着七個腦袋,中間有一張猩紅的大嘴,往下一寸長着一個類似黑色肉瘤的肉塊,瞧着惡心極了

七宗罪就如此難纏,那吞吃掉六罪的饕餮呢?

“原罪。”

徐硯低聲喃喃,擰着的眉毛就沒松過,掩在袖中的雙手交握在一起,思忖應對之策

新一輪的屠殺開始了,原先密密麻麻的四界大軍已經所剩無幾,如今還說話的,也是身負重傷

衆将士看着那個怪物,前所未有的絕望的氛圍籠罩在心間

邪惡,邪惡,光明,光明

“原來如此。”徐硯低聲喃喃

神君輕輕一揮,與先前同樣的一面巨大的水鏡出現在半空,同樣被分成了四等份,廢墟依舊,裏面的場景卻是有些不同了

·【天界】

“磨磨唧唧的!不就補個天嗎?!”

一個矮胖的仙人鄙夷地看了眼身後那些畏畏縮縮的懦夫,說罷就躍入了那個深不見底的天洞

“于深!”

“于深!”

幾道驚呼傳來

他叫于深,是姜流那個瘦高個的弟弟,與兄長的尖酸刻薄不同,他心有蒼生,深谙“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的道理

他是第一個跳進去補天的仙人

人群外站着天帝天後

“夫君。”

天後扯扯天帝的衣袖,略有些臃腫的面容扯出勉強扯出一抹笑意,“今日大錯亦有吾兒之過,吾為其母,難辭其咎,你為天帝,須得主持大局,便讓我也去補天罷!”

天帝渾身一顫,他側頭深深看向身旁的妻子,同床共枕數千年,卻像是頭一次認識她,印象裏那個唯唯諾諾的女人何時也能有如此胸懷了?

“不許去!”盡管唯唯諾諾,卻也夫妻風雨相依幾千年,天帝後宮無數,心裏也不舍得這個正妻

“夫君,吾為天後,有天道氣運相持,以吾身補天,或許有用。”天後再度勸說,語氣卻已是毋庸置疑

“你…”

留不住的終歸留不住,天帝長嘆,沒有說話,只是默默背過身去

天後莞爾一笑,似乎又回到了當初那個靈動的少女,那時她還沒有嫁給天帝,那時她還無憂無慮……

“娘娘!娘娘!”

數道驚呼一聲接一聲,沒有人想到,他們向來瞧不上眼的天後竟會如此決絕

背過身去的天帝還是忍不住轉身,有些晚了,他只來得及看到一個雪白的衣角

“凝鳶啊…”

天帝上前幾步,忽然蒼老了許多,喜怒不言于色的他聲音裏竟然帶上了一絲哭腔

天後以身補天,不計個人生死,悲壯又慷慨,令身後那些仙人自慚形穢

“身為天族一份子,自是要做好表率!”又一名武将挺身而出,躍入天洞

很快,身後跟着無數人…

·【人界】

此時天已大亮,天寒地凍,風雪交加,接連發生的餘震讓救援工作雪上加霜

道路損毀嚴重,機器開不出來,基本設備還在搶修,但是人民群衆卻是等不了了

“裝備能帶多少帶多少!”指揮員朝着對講機大吼,眯眼看着霧茫茫的天際,那裏出現了幾個黑點,像是直升機

“拜托…再堅持一下好不好…”

密密麻麻身着橙黃色救援服的消防隊員迎着風雪,徒手扒拉着石塊

下雪天搜救工作進行得極為困難,為了盡可能多帶點物資,消防員們穿得很薄,他們也是在地震中死裏逃生,身上多多少少還帶了點傷

幾個小時後

“汪汪汪!”

一只搜救犬在一塊巨石旁轉圈,狂吠不止,它是一只黑色的拉布拉多,這麽冷的天,地表又冷又硬,露在外面的爪墊已經凍壞了,露出了粉紅色的嫩肉

可是沒辦法

“快!”

幾名消防員急忙朝巨石奔去

“黑滑真棒!”訓導員撣去黑滑背上的雪花,輕輕揉了把搜救犬的腦袋,抱着它朝前奔去

“有人嗎?!”消防員扒開一小道縫隙,朝裏面大吼,随即将耳朵緊緊貼着石塊

一陣細微的敲擊聲傳來

“再堅持一下!我們馬上救你出去!”衆人大喜,急忙安慰着

這是一塊圓潤的景觀石,很大,目測1.1m*1.4m,大概有兩三噸重,底部呈扁平狀壓在上面

幸好石頭下面墊着幾塊雜亂的厚石板,形成一個小空間,使空氣得以流通,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由于時間緊急,現場救援裝備嚴重不足,最好的辦法就是用幾個鐵鏟抵住巨石,防止其突然滑落,再用人力挪開

“一!二!三!用力!”

幾雙被凍得紫紅的手擡着巨石,手臂青筋暴起,可石頭圓潤,手掌僵硬,根本就沒有着力點

“一!二!三!用力!”

消防員嘗試幾次無果,急得團團轉,或許是他們喊的聲音有些大,周圍斷斷續續來了很多人

有男有女,衣衫褴褛,有點人連鞋也沒有,腳上套着喝過的牛奶包裝盒、面包塑料袋,總之什麽都有

他們都是災區群衆,這幾天沒怎麽吃東西,一個個臉色蠟黃消瘦

這麽冷的天,走幾步就想暈過去,可他們還是來了,為了石頭下的那個生命

“一!二!三!用力!”

這次的喊聲,格外有勁,穿透了雲霄

·【妖界】

八名妖兵護着七個老幼婦孺朝前跑去,後面是窮追不舍的妖獸,他們已經跑了一路了,老百姓一個個氣喘籲籲,早已精疲力盡

妖兵咬牙,一人背起一個就朝前奔去

他們本就受了傷,再加上負重逃跑,極大拉低了前進速度,他們吃力地向前跑着,已經隐隐約約聽到後方傳來“呼哧呼哧”的嘶吼

多出的一個妖兵背上沒人,是一只女狐妖,挺年輕的,幾名老兵一路照顧着她,倒是沒受什麽傷

女狐妖看着前輩們,攥着妖刀的手漸漸收緊,忽然,她一聲不吭掉頭朝着反方向跑去

“青青!你幹什麽!回來!”

“青青!”

“回來!”

老兵心下大駭,一個個朝她怒吼,可無論怎麽喊,那個小小的身影卻是連頭也不回

女狐妖邊跑邊用刀在手腕上劃了一道,鮮血迅速湧出、滴落,血腥味傳得很遠,激得那些妖獸更為興奮,也不管前面那群人,徑直朝狐妖追攆而去

她回不來了……

“小夥子,放我下來,你們快走……”一個老奶奶拍拍妖兵的肩膀,示意對方放自己下來

“是啊,我們老了,你們還年輕,放我們下來吧…”

老兵環着百姓們的手更緊了,他們用力把背上的百姓朝上颠颠,生生逼回眼眶的熱淚,繼續邁開腿朝前跑去

“快走!”

空中的血腥味很濃郁,飄得很遠,每個人聞了都會忍不住哭泣……

……

·【冥界】

地獄的封印已經破碎,惡鬼早已逃之夭夭,只有地上斷裂的鎖鏈靜靜躺在地上,有的還被惡鬼踢飛好遠

一位穿着中山裝的身影緩緩踱步而來,彎腰拾起那截黯淡無光的鎖鏈,上面的符文依舊是金色的

這是無數鬼王的英靈,鬼王們以身為囚,化作鎖鏈禁锢惡鬼,金色的符文如同正義必勝的信念一樣不屈

“邪惡如何能戰勝勝利呢?”

付狂拿着它朝前走去,俯身向下看去,俊美陰柔的臉上閃過悲傷

地獄空蕩蕩,唯獨岩漿還在翻騰,鬼王卻看到了無數身影在周圍站立,很多張面孔還是曾經的同僚,都在笑着

“這場戰争,我們會勝利的。”付狂臉上閃過必勝的信念,聲音擲地有聲

他彎腰鞠躬,弓着的身子漸漸散出星星點點的金光,與鎖鏈上的銘文是一個顏色

“偉大的英靈啊,請您護佑我!”

“我甘願化作鎖鏈,與您一同并肩作戰!”

鬼王的身影徹底散為無數耀眼的金點,它們凝聚成一道光芒,朝斷裂的鎖鏈中彙聚而去,鎖鏈金光大作,迅速延伸,變得比先前更加堅硬

鎖鏈中多出了幾道金色銘文,它将永遠镌刻在這裏,與時間永存

虛空中忽然傳來頌歌,神秘、飄渺、空靈,那裏沒有殺戮和罪惡,只有聖潔和純淨

雖然四界将士們還在與原罪奮力厮殺,但水鏡中的場景在他們心裏投放

“我們會勝利的!”

“我們會勝利的!”

“我們會勝利的!”

所有人的心裏不約而同閃過這麽一句話,眼眸中不再是絕望和痛苦,而漸漸被信念和執着取代

天上還在下着雪,可沒人覺得冷了

“諸位!寧死不休!不成功!便成仁!”

神君的聲音擲地有聲,在每一個人耳畔響起,如同炸藥堆裏的火星子,火光一飛沖天,再無畏懼

“生死相續,無有止息!”

“歸去來兮,魂托日月!”

“輪回衍生,衆生信力!”

“共善共鳴,是為歸一!”

徐硯盤坐在地,雙眼緊閉,左手輪回術,右手衍生訣,她念一句,衆人也跟着念一句

輪回向生,衍生為淨,這是歸一,是一切最開始的地方

無數道聖潔的白光自每一位正義之人身上升起

那些光芒,來自戰場上那一柄柄變形破損的刀劍,來自地獄裏的鎖鏈,來自舔爪子的搜救犬,來自被妖獸分屍的妖兵,來自漸漸縮小的天洞……

一支巨大的箭矢在半空中緩緩凝聚成型,銀白色的光芒耀眼奪目,一切黑暗污濁無所遁形

與此同時,天際出現一道金色的彎弓虛影,那是天道意志

銀箭緩緩搭在金弓上,一支又一支疊加在一起,遙遙對準了下方的原罪

“破!”

神君雙眸咻然睜開,道道金光閃過,腦後出現一扇漆黑色的巨門

輪回之門大開,門後站着密密麻麻的亡魂,死去的鳳鳴閣成員、天後、宋随、陳笙、獸潮中死去的将領……

壯烈犧牲的、無辜被殺戮的、有名之人、無名之士,無論是人還是動物,它們都站在這裏,靜靜看着那一支又一支箭矢穿透原罪,穿透顧憲,穿透那座怨城

白光在戰場上炸開,帶走了所有人身上的污血、傷口、怨氣

結束吧

籠罩在四界的怨氣漸漸消散,久違的光明重新落在此處,衆人眯着眼,看向天際那輪明媚燦爛的太陽

原來,天已經亮了

今天是2017年12月22日冬至 12:00

冬陽和煦,暴雪已停,陽光照射在每個人的瞳孔裏,是結束,也是新生

……

十六年後的夏天

“這兒!這兒!”

東江市第一幼兒園許多父母站在門口張望,當看到自己孩子背着小書包小跑而來時,趕忙招手

距離上次浩劫已經過去了十六年,人間幾乎被毀于一旦,死在災難中的人口不可估量

經濟、民生一夜回到解放前,好在團結就是力量,科學技術也不是災難就能毀掉的,時間能撫平一切傷疤

災難中所有的怨靈被淨化,一切歸零,地獄恢複了寂靜,只是,惡念始終存在,相信不久後便會喧鬧起來

四象分出神魂注入幽熒玺中,神君從天界取來傳說中的息壤,五行相生相克,自成周天,将玉玺懸在地獄上空,即可鎮壓,又可淨化

顧家在那場災難中早被毀于一旦,上上下下除了顧疏年和顧輕舟,幾乎沒有活口,以往和顧家有利益往來的政客和商人都在事後得到清算,一個都跑不掉

而顧疏年和顧輕舟早就安排好一切,如今也是換了新名字去過甜蜜的二人世界

國家經過數年休養生息,經濟水平也逐漸回到了原先的狀态,至于突如其來的大災難,學界衆說紛纭

不過,人們懂得敬畏了,學會敬畏生命,敬畏自然,這是好事兒,各種保護環境的政策紛紛出臺

對于流浪動物,國家不僅出臺了新的動物保護法,還出資建立流浪動物救助站,街頭再無狗肉館

總之,一切都在變好

別的孩子陸續都被家長接走,旬弋站在幼兒園門口,不時看看手表,左等右等總算等到他三姐家的四兒子

“戈舅舅!”

一個背着哆啦A夢小藍書包的小胖墩颠颠兒從大門跑來,旬弋滿臉無語

他十分不懂為什麽妖界的孩子要來人界上幼兒園,更不懂為什麽姐姐要把親生孩子扔給別人,自己跑去旅游嗨皮

相差一千多歲的舅舅和外甥,怎麽聽怎麽離譜

“是弋,yi,第四聲!”再無奈也不能把孩子扔了,旬弋認命接過書包,随口問了句,“今天學什麽了。”

“我們今天背了三字經,舅舅舅舅,你聽我給你背,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

小胖墩兒搖頭晃腦,聲音還帶着稚嫩

旬弋邊聽邊走,領着外甥朝停車位走去,走着走着,他的腳步停了下來,車面前站着兩個女人

“舅舅舅舅!快看!漂亮姐姐!”小胖墩使勁兒晃着旬弋,示意他快看

“我不瞎。”旬弋沒好氣說道

面前兩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徐硯和江頤之

江頤之今天穿了一套休閑小西裝,搭配一雙尖頭紅底細高跟,黑色的西裝褲剛好垂到腳踝上方約莫兩寸,兩側踝骨突出,跟腱細長,每邁一步都略微繃緊,性感迷人

至于徐硯,白T加休閑外套,簡約幹淨

兩個人真配啊

“喲!什麽大風把你們吹來啦?”旬弋挑眉,表情是一如既往地不正經

“這你兒子?”江頤之今天穿了高跟鞋,比徐硯高出那麽幾公分,女人把手支在徐硯肩膀上,美眸盯着旬弋身旁的孩子,有些好奇

“嘿!你這聽力真差勁!剛不喊了舅舅嗎?”旬弋白了江頤之一眼,他拍拍外甥的腦袋,示意他先回車裏

“最近還好?”徐硯微微一笑

“好得很!你們呢?”旬弋靠坐在車前蓋,又開始晃腿,“歲潤和鳳凰她們怎麽樣?”

“挺好的,鳳凰一族要把族長之位傳給她,寤臧那性子自然不樂意,最後老族長沒辦法了,給她封了一個‘聖女’封號。”

“歲潤躲起來了,宿染天天黏着她,她嫌煩。”

說到這兒,徐硯又笑了,如今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也挺好

她看向天際,如今天道依舊不能掌握命運之軌,四界的邪惡唯有正義善良才能與之對抗

可世間總有真善美

如果惡念真有那麽一天毀滅世界,那也只能說明這個世界确實該毀滅

“晚上八點,來我家,大家聚聚。”江頤之牽着徐硯的手,和她十指相扣

“瞧這戀愛的酸臭味兒!行!今晚見!”

————行文至此,落筆為終

——————–

寫四界的故事不是流水賬哦

第 60 章 屠戮

第六十章 屠戮

四界大軍與怨靈奮力厮殺着,兵器碰撞聲、喊殺聲沖天,江頤之等人也加入混戰

徐硯靜靜看着她的背影,這個場景在她的新婚之夜也出現過

冥界的索魂鏈對怨靈最為有效,鬼魂對索魂鏈有着天然的畏懼,因而怨靈剛開始不怎麽攻擊冥界的人,先将目光瞄向了其餘三界的軍士

“啊!”

“操!”

幾道慘叫聲傳來,還夾雜着幾聲怒罵,十幾個天兵揮刀砍散怨靈,背後卻感到一陣惡寒,整個人如墜冰窟

低頭一看,腰間被一雙漆黑的手緊緊箍住,還不及擡頭,喉間就傳來窒息感

陰兵見狀,遙遙抛出索魂鏈,索魂鏈如同一條靈活的小蛇,纏住怨靈的腦袋狠狠一扯,帶出四散的怨氣,怨靈也随之消失

可有的天兵卻是救不出來了

那幾個天兵體內的力量迅速流失,就與用吸管喝飲料一般,他們的身體一會兒大一會小,就好像體內被強行灌入氣體又被迅速抽淨

怨靈很強大,它們格外喜歡從背後貼着人,雙手環住将士的腰,看起來像擁抱

可是一條長舌卻憑空出現,舌頭纏住将士的脖子,舌面上的肉刺卡進經脈,如寄生蟲一般強行汲取精血和力量

很快,戰場上就少了數名兵士,而那道怨靈則從中線開始分裂,跟細胞分裂一樣,一分二,二分四,四分八

很快,怨靈的數量翻了數番

“我靠!還能這麽打?!”

旬弋大罵,一拳将怨靈轟爆,前些天徐硯給自己和賀浮沉幾個人進行特訓,力量暴漲

烏龜今天還戴了一雙拳套,那雙拳頭被他舞得虎虎生威

其實這些怨靈也好消滅,只要打散它們的怨氣即可,唯一的不足就是這些怨靈大軍移動速度太快,這一秒在原地,下一秒就能在背後出現

最令徐硯擔心的不是這個,而是那七宗罪,它們遙遙漂浮在半空,神君緊緊盯着它們,注意力絲毫不敢松懈

戰鬥不過十分鐘,四界大軍的傷亡數量開始迅速攀升,尤其是人界

人界參與這場大戰的主力是鳳鳴閣,鳳鳴閣距今成立已有千年,底蘊深厚

隐藏在人間的修士一部分參與災後救助工作,剩下的大部分則彙聚于此,閣員有男有女,使的也是各派道術

“妖孽!今日我就替你先祖清理門戶!”

一個胡子花白的老者身着茅山道袍,他咬破手指,在桃木劍上用力拭過,木質劍身瞬間變得通紅,陽氣四溢

老者揮舞着桃木劍朝顧憲刺去

“廢物。”顧憲眼皮都沒擡,城牆上的饕餮唰地睜開眼睛,看見老者,腹部的巨口遙遙一張,露出了還帶有幾縷血絲的牙齒,一股強大的吸力頓時席卷戰場

不管是怨靈還是四界大軍,連帶着那位茅山弟子,數道身影不受控地迅速朝饕餮那張巨口飛去,一陣嘎嘣嘎嘣的脆響傳來,清脆又瘆人

吞吃了那麽多生靈的饕餮并未滿足,它舔了舔嘴唇,躍下城牆,朝戰場奔去

徐硯眼皮一跳,開始了嗎?

幽熒玺被神君高高抛起,在空中迅速放大數倍,發出了皎潔的光芒

它懸浮在半空,暫時代替被烏雲掩藏住的月相,聖潔的靈力籠罩在半空,照亮了這片天地

月光輕飄飄的,照在惡靈身上卻有萬鈞之重,惡靈們雙膝一軟,被壓趴在地上,它們眯着眼看着那道光,精神萎靡又痛苦,寸步難行

饕餮一時間被定在原地動彈不得

“月神。”顧憲遙遙看着徐硯,率先開口,語氣中帶了些勸說的意味,“四界值得你救嗎?”

顧憲放置在城牆上的右手微微一動,指尖一道黑氣竄出,一道巨大的水鏡出現在半空,水鏡被均分為四等份,赫然是此時四界的場景

徐硯擡眸望去,四界底色不同,可卻是如出一轍的混亂無序

人間發生了大大小小的災難,現在是寒冬臘月,有些地方甚至還下着雪,斷水斷電,人們流離失所,一個個怨聲載道

因為災難事發突然,應急系統還沒來得及啓動就已癱瘓

“踏馬的!還管不管我們這些人的死活了?!”

一個男人搓了搓胳膊,恨恨咒罵着,他看向一旁瑟瑟發抖的妻兒,尚在襁褓中的孩提餓得哇哇大哭

“哭哭哭!吵死了!能不能讓他閉嘴!”

一道黑氣從他身上湧出

場景一換

“诶!你給我們留點兒啊!”

一個剛喪夫的女人抱着懷中的女兒,母女二人身上盡是青紫,她急忙拽住婆婆的胳膊,阻止她把最後一個雞蛋揣進兜裏

“你算個什麽東西?!”婆婆甩開女人的手,指着一旁的廢墟,狠狠瞪了兒媳婦一眼,“我兒子在裏面,你怎麽不下去陪他?!帶着你的女兒!”

一道黑氣湧出

聞言,女人頓時淚眼汪汪,她摟緊了女兒,咒罵道,“你們一家人都不是好東西!你那好兒子吃喝嫖賭,動不動就打我和囡囡,他死在裏面活該!”

場景再度變換

城鎮裏,一群人自發聚集在一塊兒,手持棍棒,兇神惡煞的他們闖入一個保存還算完好的便利店,又砸碎了金店的爛玻璃,看見什麽搶什麽

他們闖入小區公園,趁着幾個受傷的警察在遠處維持秩序,搶走了小孩子手裏剛發的牛奶面包,那可能是他們這些天唯一的食物

人界是如此,其餘三界也好不到哪裏去

妖界面對妖獸入侵,竟有妖怪将婦孺病弱當作誘餌吸引妖獸注意,而自己則溜之大吉

天界又塌了一個大窟窿,黑洞裏面電閃雷鳴,帶來毀滅的味道,天洞需要仙族以身補天,以緩解塌陷的速度,有人竟趁機舉薦與自己交惡的死對頭

冥界封印崩壞,有些亡魂化為厲鬼,趁機在人間作亂

這都是惡念,邪惡在災難面前是藏不住的

“瞧啊,他們肮髒堕落至此,值得你救嗎?”顧憲的聲音溫柔許多,現在聽來倒是有幾分真心,他循循善誘,不斷蠱惑對方

這樣的場景還有很多,無數道黑氣順着水鏡彙入戰場

它們形成一朵黑雲,将半空中那尊皎潔的幽熒玺遮得嚴嚴實實,連一絲光亮都透不出來

沒了月光的照射,原本趴在地上的惡鬼精神陡然一震,它們迅速從地上爬起,四界湧入的惡念更是令它們的力量節節攀升

惡念開始侵蝕幽熒玺,玉玺開始嗡嗡震動,徐硯見狀不妙,迅速将懸浮在半空中的幽熒玺取回

一看,幽熒玺的一角果然有些破損,幾道細密的黑紋纏在上面,一時間竟也去不掉

“值不值得,你說的不算。”

徐硯指腹不斷摩挲着幽熒玺,暗自化去那股陰寒,她看向戰場中江頤之的身影,目光隐隐有些擔憂

神君之前可是看見了,有幾縷黑血不小心濺到了江頤之的手上……

“放棄吧,你若投降,我可保江頤之一命,你二人做對逍遙眷侶,如何?”顧憲仍然不死心,他繼續勸說着徐硯

“閉嘴吧!傻逼!老娘現在就很逍遙!”

戰場中的江頤之一腳踹翻幾個惡靈,護鳴毫不留情洞穿了它們的頭顱,順帶将惡靈身上的怨念一掃而空

女人劍尖輕點,一道烏光帶着凜冽的殺意朝着顧憲橫切而來

江頤之發現,以護鳴為載體,抽取對方的怨力攻打對方也十分不錯

劍光速度很快,幾乎是江頤之揮出的下一秒,就已到了顧憲眼前

惡鬼瞳孔微微放大,似乎還有些不可思議這劍力量這麽強大,但來不及多想,它趕忙低頭躲過這道烏光

頭上一股涼意傳來,顧憲摸了把頭發,滿手碎發,而頭發則被劍芒剃得一幹二淨

惡鬼大怒,雖然他不在意容貌,可被這女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也冒出了火氣

“既然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別怪我心狠手辣了。”

現在顧憲的模樣格外滑稽,本就醜陋的他此刻成了禿子,變得更加醜陋,戰場上傳來幾聲不合時宜的竊笑,惡鬼掃視一圈,卻沒發現是誰笑的

顧憲怒火騰騰,他獰笑着,再也維持不住先前雲淡風輕的模樣,他的耐心終于被消磨殆盡

惡鬼終究是惡鬼,再怎麽裝,也終會暴露出本來面目

顧憲咬破手指,黑色的血珠瞬間冒了出來,一滴滴往下落去,沒落到地上,卻懸浮在眼前,不多不少,正好七滴

“都去死吧!”

惡鬼伸手遙遙指着戰場,七滴血珠登時朝着七宗罪飛去,沒入它們的眉心

除了還在吃東西的饕餮,剩餘六道身影的眼皮劇烈抖動,緩緩睜開,那血紅的眼眶藏着無數人瞳孔,渾濁不堪,都保持着死前的驚恐

被煉化的惡念塞進容器中,相當于顧憲徹底将七宗罪掌控在手中,七宗罪也只是它的奴隸

終于來了! 衆人心下一凜,卻也松了口氣

可松氣沒多久,接二連三的慘叫卻想令他們的心髒驟停

七宗罪之一的嫉妒看見容貌好看的軍士,就撕去他們的面皮,聽到有的兵将心髒強有力的跳動聲,就挖去他們的心髒

而傲慢則砍斷他們的雙腿,讓将士趴在地上,踩爆他們的頭顱……

另外幾宗罪更是如此,出手變态殘忍,極度血腥,戰場的慘烈程度早已超出了一千年前的大清洗

“噗!”

一大口鮮血自一名天兵口中噴出,鮮血中夾雜着內髒碎片,染紅了純白的铠甲,格外觸目驚心

七宗罪沖入戰場,所及之處皆收割走無數生命

這已不再是兩軍對壘,而是單方面的屠殺,本就處在劣勢一方的四界大軍更是被壓制得毫無反抗能力

四界大軍,已經折損了四分之三

一道靈力自徐硯指尖迸出,化為一柄長刀,朝着嫉妒的頭顱就橫掃而去,嫉妒卻是避也不避

随着“撲哧”一聲

嫉妒的頭顱滾落在地上化為黑煙消散,可很快,那頸部斷裂之處竟又生出一個頭顱

“死不了?!”鳳凰大驚

這個發現令戰場上本就有些萎靡的士氣更加低沉

徐硯內心暗暗焦急,算算時間,歲潤也該到了才是,怎麽還不出現?

“接着!徐硯!”

遠處天際傳來一道女聲,是歲潤!徐硯心裏松了口氣,還算來得及時!

歲潤隔着老遠,就将手中的一個白色的物體遙遙抛來,那不知名的物體帶着殘影,下一刻就被徐硯牢牢伸手接住,毛茸茸的

原來是小白,那只名為宿染的小白虎

“嘻嘻,漂亮姐姐,好久不見哦!”

小白虎對着徐硯的臉頰就吧唧了一口,口吐人言,聲音軟糯,是個小女孩的聲音

——————–

第 59 章 七宗罪

第五十九章 七宗罪

話音剛落,那座怨城中突然飛出一大團黑色霧氣,粗劣嘶啞的叫聲一聲接一聲,竟是一群泱泱的烏鴉

無數雙黑豆般的眼睛此刻散發着駭人的紅光,羽毛被某種散發着惡臭的黏液打濕

“啊~”

烏鴉齊齊張開大嘴,無數道黑氣彙聚在一起,極重的怨氣如同氣球一樣不斷膨脹變形,最終化作一條張牙舞爪的惡蛟

它殺氣騰騰,甩着尾巴朝四界大軍襲來

“哼!”江頤之冷哼一聲,右手張開,護鳴憑空出現,她握住劍柄,不等徐硯出聲提醒,便率先朝着那條惡蛟迎去

其實江頤之一直有些自卑,她沒少給望戌惹麻煩,好吃又貪玩

沒有鳳凰那般顯赫的地位,也沒有她愛的時間那麽長,不僅将神君拽下神壇,還連累她們兩個接連隕落

這一直是小旱魃心裏的一根刺

她也想證明自己

江頤之握緊手中的護鳴,這把黑劍已經不再是當初的護鳴了,它剛誕生時,只是一把陰氣極重的神劍

但随着千年前望戌、溟青雙雙隕落,劍靈已經入魔,以怨力為食,劍身早已被魔氣覆蓋。如今,是一把魔劍

徐硯沒有阻攔江頤之,只是目光緊緊跟着對方的背影,盡管旱魃不說,她也懂愛人心裏在想些什麽

“開!”

江頤之念念有詞,調動體內陰陽二氣,瘋狂注入護鳴,玄黑的護鳴劍身劇烈顫動,竟一分為二,一黑一白,劍意逼人

女人禦黑劍而行,手持白劍,朝惡蛟飛去

惡蛟通體漆黑,體型巨大,僅僅一只眼睛,就堪比一個小型足球場,江頤之在它面前,顯得萬分渺小

本來惡蛟不想搭理眼前這個如同蒼蠅般亂轉的蝼蟻,它看中的,是遠處密密麻麻的四界大軍

就像一塊巨大的肉脯,而女人那肉渣都算不上的身板,惡蛟自是了無興趣

可是面前這只蝼蟻時不時給自己來上一劍,每一劍紮上去,總能流失一小部分能量,雖然不多,但惡蛟覺得受到了挑釁

既然想死,那就先滿足你了,惡蛟發出一聲巨吼,尾巴朝江頤之用力甩來,裹挾着腥臭的陰風

“來得好!”

江頤之神色一凜,不但不退,反而控制着護鳴迎着那條尾巴徑直沖去

徐硯隐在袖中的手不自覺緊了緊,蓄勢待發

惡蛟那通紅的眼中溢出得意,它似乎已經看到那個不知死活的女人被拍成一灘肉泥,最後被吞噬得一幹二淨

嗯,人呢?

它沒嗅到血腥味,碩大的眼睛四處尋找着,充滿疑惑

“蠢貨!我在這兒!”

江頤之的聲音突然從頭上傳來,她方才以極為刁鑽的弧度躲開尾巴的攻擊,順着惡蛟身子扭動的方向一路飛至惡蛟頭頂

聞聲,惡蛟咻然擡頭,沒看見那個女人,卻迎來了兩把閃着寒芒的劍尖

女人騰空而立,手持雙劍,狠狠紮進惡蛟的雙眼,直到整個劍柄完全沒入

兩道黑血迸濺而出,有幾滴不小心濺到江頤之手上,陰毒刺骨的寒意直令女人打了個激靈

“吼!”

惡蛟大吼,疼得撕心裂肺,蛟身如同打了結的粗麻繩緊緊纏在一起,怨氣劇烈翻滾

它瘋狂掙紮着,想将這可惡的女人連同那兩把劍甩出去

江頤之閉上眼睛,強忍眩暈,努力保持着平衡,死死攥着劍柄不松手,任憑那陰毒冰冷的怨氣爬上手腕,宛如附骨之疽

劇烈的晃動激怒了護鳴,黑劍不甘示弱,迅速膨脹數倍,那刺進眼眶中的劍身用力一擰

“撲哧~撲哧~”

如同洩了氣的皮球一般,兩大股黑血噴出,怨氣四處逸散游走,卻被護鳴強大的吸力吞噬殆盡

不到五分鐘,惡蛟體型迅速縮小,氣勢也萎靡下來,而吸收大量怨力的護鳴劍身嗡嗡震動,焦躁不安

護鳴與江頤之心意相通,無處傾瀉的大量怨力迅速沿着劍身朝女人彙聚而去

江頤之原先那泛着淡淡琥珀色的雙眸忽然暗了下來,幾縷黑氣一閃而過,但很快又恢複了原狀

突如其來的力量急需宣洩

女人心神一動,黑白二劍合為一體,旱魃雙手持劍,朝着那座漆黑的怨城用力揮斬

劍芒帶着月牙兒般的虛影,破空而出,由于其中夾雜着幾縷至陽之氣,也不再是純粹的黑色了,好幾縷金光鑲嵌其中

顧憲臉上的笑容陡然凝結,看着那道劍光朝自己劈來,猛地側身躲過,可身後那群手持鋼叉的惡鬼卻沒那麽幸運了

轟隆一聲巨響

烏光在城牆上炸開,極具破壞力的氣浪令數十只惡鬼當場灰飛煙滅,連怨城中的怨氣都被打散些許

這也叫以暴制暴

“呵呵,你倒是厲害。”顧憲的臉色徹底沉了下去,江頤之無意間引怨氣入體所迸發出的力量令人吃驚

就如同鬼食鬼一般,吞噬邪惡的氣息會使自身力量迅速攀升,但怨力入體的同時,也會蒙蔽心智,最後淪為嗜血殘殺的惡魔

這也是顧憲如今力量如此強大的原因,他是惡鬼,可江頤之不是,一個正義善良的人被惡念浸染,會不會比黑暗更邪惡不堪呢?

“哈哈哈!好極了!”想到此處,這個醜陋的男人喜笑顏開,忍不住拍手叫絕

“好你大爺!”

江頤之呸了一聲,飛回徐硯身邊,她今日穿的還是往常那件黑色沖鋒衣,長袖蓋住傷處,女人雙手插兜,将身子輕輕倚在徐硯身上

神君聽着耳畔那中氣十足的聲音,心下松了口氣

“哈哈哈!死鴨子嘴硬!”顧憲瞅着那女人,似乎已經看到了另一只惡魔的誕生

衆人不明所以,江頤之內心卻是清楚得很,不過,她卻是不在意

顧憲的惡念注定落空,她心中有愛,最後就算是死,也不會淪為惡魔的奴仆

就像那些犧牲的戰士,生得光榮,死亦其所

浩然正氣使得丹田生出純陽之氣,股股溫暖沿着四肢百骸游走,與那手腕上的陰寒激烈交鋒,怨力已有敗退之兆

“哼,你們以為,殺了那個廢物,就贏了嗎?”

顧憲表面上毫不在意,可心裏恨得牙癢癢,惡蛟貪心、驕傲、愚蠢,确實是一只廢物,不出一個回合就被人戳瞎雙目,還被奪走全身怨氣!

廢物!廢物!

惡鬼不想再浪費時間了,它伸手一揮,七個透明的瓶子憑空出現,整整齊齊排成一排,裏面赫然是七縷魂魄,細看的話還有幾縷黑氣

惡鬼伸出手指在虛空輕點

“嘭!嘭!嘭!”

連續七聲巨響,衆人的眼睛突然被黑光籠罩,什麽都看不見了

大約五秒後,視野又重新恢複光亮,卻被怨城上空的景象吸引住目光

七道黑色身影靜靜漂浮在怨城上空,身後整整齊齊排列着無數怨靈,它們呈人形,本來空空如也的面部竟緩緩浮現出五官

衆人見此,神色陡然凝重下來

七個黑影長着七張不同的臉,眼睛緊閉,邪氣滿滿,其中一個人首羊身,長相異常猙獰,是饕餮

這只兇獸置于正中間,漆黑的影子中隐隐泛着紅光

除了人首上那張嘴,它的腹部竟也有一張巨口,鋒利尖銳的獠牙伸出下颚,還挂着血絲,模樣猙獰,它是貪婪和貪食的代表

另外六個中,有兩張臉,衆人卻是無比熟悉,尤其是天界

一個是白辋,一個是姜流

“這……”

天兵天将面面相觑,白辋鑄下大錯,先是被廢太子之位、後被旱魃斬殺,仙魂俱滅,這事衆人皆知,只是,為何又會出現在這裏?

“七宗罪?”

徐硯立于首位,目光不斷掃視着那烏泱泱怨靈前的七道身影,若有所思

衆人恍然,四界自誕生之初,惡念就已埋下種子

就算是千年前天道主持的那場大清洗,也只是屠戮衆生靈,惡念不僅沒有被消滅,反而逐漸壯大

也正是因為這個,命運之輪才會逐漸脫離天道的掌控

人性是複雜的,就算是無所不能的天道,也不能完全預測他們心裏在想什麽

惡念大體分為七類,無一例外,這七個身影都是四界惡念的化身,代表七宗罪

但丁在維吉爾的領導下游覽了煉獄山,山體用來洗滌傲慢、嫉妒、憤怒、暴怒、懶惰、貪婪、暴食和色.欲七種罪過

只是《神曲》中的七宗罪帶着贖罪的性質,可這裏的七宗罪,只是為了毀滅世界

“畜生!”

顧輕舟又驚又怒,她不認識白辋和姜流那兩張臉,但認識另外四張輪廓相似的臉龐

這四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她那四個哥哥姐姐,盡管關系不好,可來自血脈的淵源卻無法割舍

他們,他們竟也被當成了容器嗎

“哦?畜生?可你也是畜生的女兒呢!哈哈哈哈~”

“剛開始啊,我打算将我那六個孩子當作容器,可惜了,顧疏年和顧輕舟她們兩個跑得倒是快。”

顧憲那充滿惡意的目光落在那兩個女人身上,有些惋惜,又有些幸災樂禍

“不過,我找到了兩個更好的容器,傲慢和嫉妒,哈哈哈,妙啊,實在是太妙了!”

姜流是傲慢,白辋是嫉妒,其中蘊含的惡念,在這世上當真是絕無僅有

“盡情殺戮吧!”顧憲面上的笑容陡然一凝,旋即轉為狠厲,他用力握拳,綠色的鬼火瞬間在掌心熄滅

七宗罪沒有動,可身後的怨靈大軍迅速行動,無數道黑色身影越過那七宗罪,男男女女的面容一閃而過,還保持着生前的死狀,帶着扭曲的憎惡

怨靈将手伸入腹中,抽出一把黑刀,朝徐硯她們沖去

徐硯面不改色,一面巨大的鮮紅令旗被神君甩至半空,旗幟随風而動,是進攻的信號

“進攻!”

戰鼓再次擂響,四界大軍不甘示弱,将士揮舞着刀劍,怒吼着迎向怨靈大軍

這些怨靈是四界所有殺戮的罪魁禍首,他們不能失敗,尤其是敗給它們

所有人都視死如歸

——————–

《神曲》裏面七宗罪分別是:傲慢、嫉妒、憤怒、怠惰、貪財、貪食、貪.色

和文章裏的名字有些不同,但是大同小異

第 58 章 妖界先鋒

第五十八章 妖界先鋒

淩晨時分,天際劃過一道漆黑的閃電,地處平原的東江市發生了7.4級特大地震

伴随着一道震耳欲聾的響聲,地動山搖,數不清的建築在地震中坍塌,瞬間被夷為平地,許多人還在睡夢中就被坍塌的石板砸成了肉泥

“孩子!”

地面還在劇烈晃動,無數牆灰碎石不要命地往下砸去,丈夫的後腦勺有一道劃痕,此刻還在汩汩流血

他強忍眩暈,衣服都顧不上穿,急忙抱起吓得六神無主的女兒,拽過妻子赤腳朝外奔去

摸着黑,妻子跟着朝外跑,同樣赤着腳的她卻不小心踩到一塊斷裂的石板

混凝土石板中央插着幾根鏽跡斑斑的鋼筋,被巨力扭斷的鋼筋截面粗糙又尖銳

“啊!”一聲痛呼傳來,拇指粗的鋼筋貫穿了妻子的腳背

鬧市中的小區動辄二三十層樓,地面還在持續震動,越來越多的碎石劈頭蓋臉朝下砸來,想要将下面的生物砸成肉泥

丈夫一個沒站穩,差點摔倒在地,他抱緊懷中的女兒勉強維持平衡,扭頭看去,卻發現妻子受傷,男人轉身想查看傷勢

“走!快走!”妻子忍着疼,甩開丈夫的手,高聲大吼

高強度的震動還在持續,懷裏還有孩子,可丈夫做不到眼睜睜看着妻子死亡

“放屁!老子走了你怎麽辦?!”丈夫怒吼,他蹲下身子,當看到那貫穿傷時,心下漏了一拍

“滾!來不及了!”妻子突然哭了,她擡手就甩了丈夫一記耳光,下手毫不留情

男人被打偏了頭,他攬緊了懷裏的女兒,他使勁兒眨眼睛,憋回了眼眶裏的淚水

“滾啊!女兒還小!”見他還不走,妻子恨鐵不成鋼,尖聲怒罵

是啊,孩子還小,男子跺跺腳,他咬牙,拔腿朝外跑去,不敢回頭,粉塵模糊了視線,眼淚卻遺落在腳下

背後又是一塊巨石朝下砸去,轟隆一聲巨響,将生與死隔絕開來,也蓋住了那句“我愛你”

地震大約持續了兩分鐘,繁華的現代都市眨眼間淪為廢墟,五六道裂痕橫亘在路中央

裂縫大約有一米寬,不少人在逃跑時掉入裂縫之中,幾乎沒有生還的可能

此刻的顧宅已經完全變了個模樣,那座二進二出的現代複古四合院已經被一座陰森突兀的古代城池所取代

漆黑的怨氣化作一磚一瓦,将這一大片區域籠在其中,綠油油的鬼火四處漂浮,這是一座怨氣沖天的城

城牆上站着數不清的惡鬼,它們兇神惡煞,手持鋼叉,整整齊齊列在顧憲背後

地震并沒有波及于此,城牆很高,顧憲撐着雙手站在城門上,饒有興趣看着不遠處剛剛倒塌的電視塔,又是無數道怨氣朝這裏湧來

“哈哈哈!這才像樣嘛!”

顧憲大笑,可惜時間短了些,他覺得不夠痛快,忽然,他神色一動,朝遠處看去

一群人憑空出現在遠處,為首的是位清冷傲然的女人,身側站着一圈人,有不少都是熟人呢

徐硯負手立在雲端,背後是密密麻麻的将士,這是由人冥妖天四界兵士組成的大軍

四面旗幟底色皆為紅色,上方分別印着青黑黃白四色圖騰,代表所屬界族

雖然四界此刻都忙得焦頭爛額,但是東江作為顧憲老巢,也是這場大戰的主戰場,必須投入大量兵力

神君俯視着那座黑漆漆的城池,當察覺到都是由怨力構築而成時,神色變得凝重許多

這是正與邪第二次交鋒

惡,如今這麽厲害了嗎

在高處俯瞰大地,視覺才最為震撼,徐硯從前因為溟青讨厭四界蒼生,可感受過人間真情的神君此刻也忍不住生出莫大的悲哀

這得死多少人啊!

“原來是你。”

月神的氣息格外熟悉,顧憲眯着眼看着為首的徐硯,半晌才想起來她是千年前那位古神,以前倒是沒發覺

徐硯神色冰冷,沒有回答惡鬼的話

身旁的旬弋接過話茬,他仰着鼻孔,斜睨着下方,“你是顧憲?”

“自然是我。”顧憲氣定神閑,也不在意對方不屑的姿态,因為她們很快就笑不出來了

惡鬼的目光一一掃過那幾張臉,目光在人群中的顧輕舟身上一頓,眼底隐藏着怨恨

“我看電視劇或者小說裏,反派都長得賊拉帥,你丫為什麽長成這副德行?”

旬弋的聲音夾雜着內力,傳出去老遠,在寂靜中顯得格外突兀,身後的四界大軍隐隐傳來嗤笑聲

“哦?一會兒第一個就割了你的舌頭。”顧憲皮笑肉不笑,不欲再廢話,他伸手拍擊城牆,地面又傳來震動,卻不是從市區傳來的

地表冒出了一個個小土堆,如同起了水泡,無數雙手破土而出,有的白骨森森,有的爛肉耷拉在半空,腐爛程度不一,大小也不同,最小的居然是還未成型的人形胚胎

不僅如此,東江也傳來陣陣水花聲,黑色的水面上伸出密密麻麻灰白色的腦袋,體表皮膚被基因突變的魚蝦啃得坑坑窪窪,污水從它們的七竅瘋狂湧出,是水鬼

東江市是現代都市,早已推行屍體火化政策,怎麽會有這麽多屍體?

“這都從哪兒來的?”有人發問

“怎麽?救世主們,還站得那麽高嗎?再不下來,這些孩子們可是要朝市區爬去了。”

它們從地底而來,平日見不得光,如今邪惡肆虐,自然也就爬出黑暗

那道戲谑的話音剛落,數不清的腐屍晃晃悠悠地朝市區湧去,它們仰起臉,瞪着爬滿蛆蟲的眼珠,目光憎恨

徐硯輕輕颔首,指尖一動,幾道天雷憑空出現,帶着紫氣,朝着下方的腐屍群劈去

“轟隆!”

“轟隆!”

幾聲巨響傳來,紫色的天雷在屍群中炸開,巨大的熱浪宛如燒紅的刀刃,毫不留情将它們枭首、腰斬

數不清的細小電絲在腐屍身上肆意游走,發出噼裏啪啦的聲響,所至之處,帶來一片焦臭

“居然是你!”

顧憲看到這道紫色的天雷,神色瞬間沉了下來,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天雷應當與十三年前劈了顧家祠堂那道同源

正是那三十六道天雷,令自己元氣大傷!壽命大減!

惡鬼揮手,剩下的腐屍搖搖晃晃站起身子,繼續前進

見下方被清理出一大片空地,歲潤見狀,抽出腰間佩劍,伸手遙遙一指,三十隊先鋒妖兵得到軍令跳下雲端,朝着剩下那群腐屍殺去

戰鼓擂響,妖兵手中的兵器鋒利無比,經歷那場獸潮後,各族妖兵踏在前輩們用鮮血鋪就的道路上,戰意越發昂揚不屈

“殺!”

妖兵勢如破竹,腐屍在鋒利的刀刃下如同軟爛的豆腐,瞬間就被削去半個腦袋,黑綠的液體噴濺而出,與破碎的土地融為一體

腐屍一個個倒下,節節敗退,妖兵們踩着它們的屍體繼續厮殺,這些惡心的玩意兒看着兇狠,實則不堪一擊,只是勝在數量多,花費時間多了些

徐硯站在半空看着顧憲不慌不忙的樣子,眉頭不由鎖着,太容易了,總令人覺得不真實

“炮灰而已。”惡鬼呵呵一笑,也不知道在說誰

顧憲蜷起食指,悠悠然叩着冰冷的城壁,似乎在等些什麽,當看到一條一條無目蠕蟲從腐屍腦袋中鑽出來時,陰沉的嘴角終于勾起一抹微笑

蠕蟲通體赤紅,大約拇指粗細,兩端皆長着細密的利齒,分不清頭尾,它們扭動着肥胖的身體,咻地迅速朝妖兵飛去

徐硯眼疾手快,雙手掐訣,一道淡藍色的屏障憑空出現,很薄,但擋住了蠕蟲前進的方向

“咚咚咚!”

如同暴雨一般,蠕蟲一個個朝屏障撞去,力量極大,瞬間就将自己撞成一灘指甲蓋般大小的肉泥

那灘肉泥似乎藏着世間最邪惡的力量,數股黑氣順着肉泥侵蝕屏障,形成一個個坑坑窪窪的黑洞,從遠處看,紅的黑的密密麻麻,

源源不斷的蠕蟲依舊不要命地朝屏障撞去,屏障劇烈震動着,淡藍色的光芒忽閃忽滅

幾息後,這道由古神以月華凝出的屏障轟然炸開,原本皎潔的藍光瞬間崩成一道道黑色碎片,化為齑粉,随風消散

“我來!”

情況不對,寤臧騰空飛起,在半空中化為原形,漆黑的天地間驀地響起一道鳳鳴,一尊金凰在半空盤旋,朝着那赤紅的蠕蟲吐出數團凰火

凰火至陽至烈,天地間的溫度頃刻間上升,地面上的腐屍在火焰中迅速化為灰燼,空氣中彌漫着屍體燒焦的惡臭

“吱吱吱~”

“叽叽~叽~”

而陰邪的蠕蟲受到凰火的燒灼,長滿利齒的口腔大大張開,發出一聲聲凄厲的尖叫,痛苦萬分

可即使這樣,凰火不僅沒能将它們燒為灰燼,卻更加刺激了蠕蟲,前進的速度變得更快

“沒用的,它們本就來自地獄……”顧憲取下一旁綠油油的鬼火,放在手中把玩,他看着天空中那只鳳凰,眼中閃過一絲可惜

“啊!”

“這是什麽鬼東西!”

妖兵揮舞着長劍,将半空中的蠕蟲砍為兩截,卻發現這樣并不能完全殺死它們

斷裂的蠕蟲生命力頑強,無論砍成幾截,它們都能扭動着殘破的身軀,晃晃悠悠朝他們飛去,唯一不同的,只是速度慢了些許

蠕蟲很多,有很多只躲過利刃,趁其不備,順着耳朵鑽進了妖兵的頭顱,在大腦中四處游走

好久沒吃到這麽新鮮的血肉了,兩端尖銳的利齒開開合合,一口一口吃掉妖兵們的腦髓

一個腦袋裏鑽進了好幾條蠕蟲,它們相互搶奪分食,将腦子攪得稀爛

不夠!不夠!蠕蟲在吞食腦髓後體積膨脹了一倍,游動速度更快了,它們擠進胸腹,繼續啃食五髒六腑

“啊~~殺了我!殺了我!”

“轟隆!”

“轟隆!”

耳鳴、眩暈、痛苦,蠕蟲不僅啃食腦子,還吞食靈魂

兩名妖兵實在忍受不了劇痛,選擇自戕,随着兩道白光閃過,妖兵的身體被炸得四分五裂,連同那在身體裏肆虐的蠕蟲

有用!

剩下的妖兵大喜過望,被蠕蟲偷襲的妖兵狠狠朝自己心口處拍了一掌,妖丹受到外力迅速炸開

而沒被偷襲的妖兵則放棄揮舞刀劍,目光堅定,他們挖出自己的妖丹握在手中,放任蠕蟲鑽進自己的腦袋,竭力忍住來自靈魂深處的疼痛

撐得越久,就能再多吸引一點蠕蟲,再多點……

白光升起,明明滅滅,顧憲被這光芒刺了一下,它擡手遮擋眼睛

不知是幾聲爆炸了,戰場終于恢複了寂靜,再無蠕蟲,也再無妖兵的身影,只有一把把在高溫下扭曲變形的妖刀

三十隊先鋒,三千名妖兵,無一幸存,全部壯烈犧牲

妖界大軍前排空空如也,卻又不空,因為後面的士兵自動上前,補齊了空缺

肉身已逝,英靈永存,不屈的鬥志依舊與所有人并肩而戰

妖界主動請纓,甘做先鋒,無一人退縮,人冥天三界大軍靜靜看着他們的背影,只覺得悲壯

他們此前各自為戰,立場本不同,但此刻,卻相同了

顧憲放下手,就算蠕蟲被消滅,它的嘴角還是挂着那抹嘲諷的笑容

“啧啧,這才是前戲,就死了這麽多人。”

“可現在,才剛剛開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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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7 章 末日

第五十七章 末日

【嘟嘟嘟…】

【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正忙,請稍後再撥…】

一個西裝男子戰戰兢兢蹲在一旁擺弄着手機,旁邊圍了三四個同事,見沒打通,幾個人神色更為恐懼,他們是顧憲的保镖

“老大,咱,再試試吧。”聲音有氣無力

西裝男子深吸一口氣,已經打了三個電話了

算了,再試試,一陣前樂奏過,在衆人期待的目光中,機械的女聲還是不讓他們如願

【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衆人臉色灰敗,瞬間垮了下來

這幾天顧老爺脾氣越發暴躁了,先是老管家失蹤、屍體漂在東江上被發現,随後顧疏年也聯系不上,更別說黑名單上徐硯那幾個人了

當保镖們畏畏縮縮把老管家的屍體擡回顧宅時,顧憲氣得當場把客廳砸了,惡狠狠地給他們下了最後通牒

【找不到就去死吧!】

可這些人哪裏找得到,他們跟無頭蒼蠅似的,來回将姐妹倆人的別墅翻了個底朝天,甚至連地磚都一片一片掀開,沒有就是沒有

幾個人想去鬼市發布懸賞令,可看到滿屏幕都是殺顧家人的天級任務,一個個懸賞高得驚人,他們頓時歇了用顧家名義發布任務的心思

可如果以個人名義,就要當場繳清賞金,幾個人把所有家當加在一起也不夠別人懸賞的零頭

除此之外,他們更沒膽子去敲顧憲的書房……

走投無路,這群保镖最後沒了辦法,只能給顧疏年打電話

反觀顧疏年這邊,她和顧輕舟正親熱呢,一個又一個電話打來,接連被打斷幾次後,兩人不堪其擾,最後索性關了機

今天難得出了太陽,雖然小了點,但籠罩在東江市上空的陰郁卻因此稍微散去了些

“我們繼續……”看着身下的人,顧輕舟随意攏攏已經汗濕的頭發,湊近了顧疏年

可能是被打斷多次的緣故,顧疏年的欲望有些消退,但還是盡力去迎合顧輕舟,難得的溫存,她不想就這麽放棄

對方似有所察覺,她抽回有些酸痛的右手,沒再繼續手中的動作,轉而吻上顧疏年身上那些縱橫交錯的傷疤,有新有舊,沉積的色素還沒來得及消退

有多少道,她就吻了多少下

很多傷疤又粗又長,那是用鞭子抽的,最長的那道從右肩蔓延到左下腰,虔誠的吻就從腰部開始,一路滑至平原,攀越雪山,再到達終點

傷疤長出的肉芽柔軟中還帶了點粗糙,顧輕舟吻着,細細感受着,時間很長,速度很慢

她花了三分鐘走過了顧疏年的三十年,她不能感同身受,可痛徹心扉

痛也痛了,愛也愛了,所幸,終點是自己,也是她

看着顧輕舟小心翼翼的樣子,顧疏年仰起身子,只覺得心疼

她的女人,其實永遠都不用低頭

顧輕舟的吻很溫柔,顧疏年在她溫柔對待下産生了難以言喻的快感

沒人比她更清楚顧輕舟的唇有多軟,有多甜

糖塊在高溫下化成一汪滾燙的甜水,順着毛孔滲入,循着血管游走,燙紅了肌膚,再度喚醒沉睡的野獸

她微微挺身,将自己送入對方口中,以便顧輕舟能夠更好享用

……

晚上九點

整座顧宅漆黑一片,沒有開燈,也沒有人氣

附近的樹枝、電線上不知什麽時候圍攏來一大群烏鴉,它們緊緊挨着,也不叫喚

如果夜視能力足夠好,就會發現那無數雙圓不咕嚕的眼睛裏竟是一片血紅

顧憲是來自地獄的惡鬼,死期将至,故而冥界派出大量陰兵來此捉拿

大批大批的陰差朝顧宅彙聚,幾位身穿黑色铠甲的鬼将擡頭看向那群烏鴉,心下總有些不安

“呵呵,冥界還真是看得起我。”察覺到一股又一股熟悉的陰氣朝這裏圍攏而來,顧憲坐在沙發上露出笑容,紫紅色的屍斑已經爬滿了全身

這具身體撐到今天已經不容易了,這還是他與惡鬼、姜流做交易才得到的結果

“還是被發現了啊。”

最近動作确實大了些,也不知什麽時候引起了冥界的注意,顧憲神色陰晴不定,距離死亡還有兩個小時,可得到顧輕舟的執念卻遲遲不能實現

“既然得不到,那就毀掉吧!”

顧憲拉開抽屜,從那八個玻璃瓶中取出裝載顧輕舟殘魂的那個,他捏碎瓶口的封印,想吞噬殘魂

察覺到危險,殘魂眼皮抖動,緊閉已久的雙眼此刻緩緩睜開,是空洞麻木的

她看向面容猙獰的顧憲,嘴角突然露出一抹嘲諷,下一刻,便如輕煙一般迅速消散

沒了?!

就像一場笑話,顧憲有些不可置信,他才不相信顧輕舟死了,精挑細選的容器到最後居然在眼皮子底下逃跑,簡直是啪啪打臉

“廢物!廢物!”

“嘭!”

一聲脆響,玻璃瓶被狠狠摔在地上,砸得稀爛,顧憲神色鐵青,恨不得把後槽牙咬碎

“金蟬脫殼”之計徹底落空,顧憲今天死也得死,不死也得死,這具肉身,徹底廢了

顧憲踹了一腳沙發,目光兇狠

東躲西藏的時間久了,都快忘了做鬼是什麽感覺,一開始他不叫顧憲,叫趙四,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地痞流氓

他是地獄裏早期受刑的那批惡鬼,因為辱殺鄰居一家七口被投入地獄,當時冥界對自己的審判是:

【地獄受刑五萬年,刑滿後入畜生道投為豬胎,接連七世,世世為待宰的命運,七世豬胎後,尚有一絲投胎為人之機。】

天界一天,人間一年,冥界三千六百多年

趙四審判已下,鬼差站在地獄之門上,從高處将其抛入地獄

下了地獄就知道它為什麽叫做地獄

顧憲跌入地獄時,以為迎接自己是岩漿,卻沒想到還沒摔進岩漿,鬼皮當場就被那群接住自己的惡鬼活生生剝下、撕碎,眼珠子也被它們分而食之

接着才是地獄之火焚身之痛,岩漿順着七竅湧入,帶來的痛苦是成倍增長的

火海沉沉浮浮,深不見底,惡鬼漂浮其中,雙腳碰不到實地,什麽力都借不到,每一分每一秒都度日如年,更何況五萬年!

痛苦緩解不了痛苦,連魂飛魄散都成了一種奢望

時間久了,一些實力強橫的惡鬼就找到了一個緩解痛苦的法子

它們踩在實力不足的惡鬼頭上,一只堆一只,跟疊羅漢似的,盡管緩解不了什麽疼痛,但相對來說也确實舒服了些

這也是岩漿表面哀嚎的惡鬼能夠跳起來碰到空中那兩扇巨門的原因,它們是地獄中實力最強的惡鬼,金字塔的尖尖

而岩漿底下看不見的地方,無數只惡鬼還在痛苦掙紮

當時趙四就是一只普普通通的惡鬼,自然被踩在腳下,踩了多少年呢,時間太長了,他不記得了

業火焚身的痛苦無法麻木,趙四有時痛得受不了,就忍不住偷偷咬一口踩在自己臉上的腳丫子,對方的怨力也就在不經意間被自己吞噬一些,很舒服

早期那批惡鬼中,其實按照時間算,早就輪到趙四投胎了,但他實力差勁,名額早就被強大的惡鬼頂替,這麽些剝了皮的惡鬼,醜陋又猙獰,鬼差有時候也分不清誰是誰

惡鬼的世界裏沒有秩序和規則,身為惡鬼的趙四幡然醒悟,誰的拳頭大誰就是規則!

再加上意外的發現令趙四精神為之一振,它看見了生的希望,它開始每天偷偷咬這一口腳丫子啃、那一口腳丫子,期待有朝一日能夠脫離此處,得以投胎

當時地獄初創,刑罰體系尚且不完善,也确實有刑罰已滿的惡鬼被鬼差帶走,投進畜生道,雖然只是當牲畜,可這無疑成為趙四堅持下去的力量

漸漸地,趙四成了漂浮在最上方那群惡鬼中的一個,可一個五萬年過去了,又一個五萬年過去了,惡鬼沒有再被帶走一個,倒是有源源不斷的惡鬼被扔在此處

頭頂上也出現了一扇輪回門,趙四雖然疑惑為什麽沒人帶自己出去,但看着那扇黑門,它願意再等一等

惡鬼根本不會悔改,它們只會眼巴巴等着刑滿之日可以投胎,冥界給過機會,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機會,它們不會珍惜

戾氣浸入靈魂,無可救藥,這也是冥界放棄它們的根本原因

地獄最終成了遺棄之地

既然不珍惜,那就生生世世不得超生吧

本來也沒什麽,只可惜,容器所能容納的空間是有限的,地獄也不例外,估計天道創立地獄之初也沒想到,有一天地獄竟也會滿

又是數萬年過去,惡鬼們終于意識到,它們沒機會投胎了,因而,它們覺得自己受到了欺騙

真可笑,毫無道德可言的惡鬼居然覺得自己才是遵守規則的一方

趙四在痛苦中消磨時光,衆惡鬼的惡念和怨力也日益增長,終于,地獄封印被撐開一條裂縫,千年那場大清洗更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從地獄逃出的惡鬼,想把繁華美好的人間變成地獄

憶及過往,坐在沙發上的顧憲心裏越發怨毒

他趁着千年前大戰偷跑至人間,別的惡鬼以殺戮取樂,盡情放縱,它就躲在暗處,以四界怨氣為食

因為害怕被冥界抓走,再回到那個痛苦的地方,趙四一路東躲西藏,鬼身占據人胎,以遮蓋身上的鬼氣,逃脫冥界追捕

最終,趙四成了顧憲,而如今,也不再怕冥界了

本來還沒打算這麽快颠覆四界,可如今……

“都是你們逼我的!”

你看,惡鬼就是惡鬼,永遠不知悔改

顧憲咻地站起身子,一把拉開那厚重漆黑的窗簾,高聲嘶吼,粗大猩紅的血絲瞬間撐爆了眼珠

全身骨骼和覆在外表那層幹枯的人皮開始寸寸崩碎炸裂,迅速被四處逸散的黑氣吞吃

怨氣彙聚成團,上下撕扯變換,最後變為一個相貌極其醜陋的男子

顧憲提前了自己的死亡時間

“桀桀桀~地獄啊~聽從我的召喚~重現世間吧~”

低低的呼喚,帶來死亡

突然,屋外密密麻麻的烏鴉突然笑了,動作整齊劃一

堅硬的鳥喙此時如同薄紙般脆弱,從正中撕裂開來,咧至腦袋後,露出黑洞洞的口腔,黑紅的血液順着毛羽滾落在地上,瞬間化為幾縷黑氣

“起陣!”

事發突然,守在外面的鬼将大吼,迅速作法,身後大群陰兵得令,立刻抛出手中的鎖鏈

數十條鎖鏈在半空中活了過來,相互交錯,不斷纏繞,形成一個巨大的鎖鏈虛影,虛影一晃,徑直朝顧憲飛去

他們奉鬼王之命來此擒拿惡靈,三小時前所有陰兵已到此處,蓄勢待發,可計劃趕不上變化

“轟隆!”

鎖鏈撞碎了那座四合院,緊緊纏住顧憲,後者冷哼一聲,體內怨氣節節攀升,力量膨脹,與鎖鏈虛影不分上下

黑氣化成無數細小的絲線,順着縫隙之處滲入、填充、膨脹,鎖鏈劇烈顫抖,發出嗡嗡的回聲,不多時,竟有一絲破裂的跡象,并且裂縫越來越大

“糟了!”

鬼将大驚,事情棘手的程度遠遠超乎意料,雖然早知道顧憲是惡鬼,可鎖魂陣也非比尋常,冥界法則之力運轉,怎麽能說碎就碎!

話音剛落,鎖鏈徹底崩裂

沖天的怨氣以顧宅為中心,向四周迅速蔓延開來,守在屋外的大批陰兵察覺不妙,快速暴退

可來不及了,黑色的氣浪頓時掀飛了鬼差們,可還沒落地,就被黑氣纏住脖頸,無數道黑絲如同毒蛇一般滲進了他們的七竅,陰差摳着脖子劇烈掙紮,懸空的雙腿不斷撲騰着

很快,纏在脖子上的黑氣朝下一個目标竄去,随着一聲金屬落地的聲音,陰兵已消失,掉落在地上的,只是一根根黑色的鎖魂鏈

“出來吧!出來吧!盡情狂歡吧!

下一瞬,顧憲的身影出現在破爛的房頂,它張開雙手,無數烏鴉瘋狂叫着,撲棱着翅膀朝着房頂上的黑影飛去

地獄□□,無數惡鬼飛身躍至那兩道大門前,赤紅的雙手使勁兒扒拉着門縫

門上的鎖鏈迅速被怨氣腐蝕,金光忽閃忽滅,嗡嗡震動,不過幾息,它們盡數崩裂,斷成數截廢鐵

地獄之門大開,惡鬼陰笑着湧入人間,他們潛入人的夢境,在噩夢中吞吃人的靈魂,或者強行啃掉他們的腦髓,無惡不作,所及之處帶走無數生命

不僅如此,惡念如同狗皮膏藥般攀附在四界之間的封印上,邪惡的力量不斷腐蝕,很快,本就松散的封印如今徹底崩壞

天崩地裂,群魔亂舞,地震、海嘯、火山等自然災害開始在全球爆發

顧家的預言,來了

——————–

第 56 章 前兆

第五十六章 前兆

東江一旁的民房區·旬弋家裏

長板凳上綁着顧家那位老管家,一根棍子杵在他背後,使老者不至于往後栽倒

“嘭!”

一聲悶響傳出,暗棕色的粗瓷茶碗被烏龜重重放在桌上,茶碗底部還殘留着幾滴水漬

“咳咳咳!咳咳咳!”

被潑了一臉涼水,剛好卡在老管家吸氣那一下,水嗆進氣管,引來劇烈咳嗽,原本昏迷的他愣是被生生咳醒

眼前有幾個模糊的身影,老管家使勁兒晃晃腦袋,先前太陽穴那一拳令他的視線還有些眩暈,緩了兩分鐘,才看清那幾個身影是誰

一看不得了!顧憲名單上的人湊齊了,從左到右分別是,徐硯、江頤之、顧疏年、顧輕舟……

還有一個叉着腰的男子,正是旬弋,旁邊站着寤臧,歲潤在妖界還有徐硯交代的事情沒忙完,就先行離去

天上一天,人間一年,徐硯她們前往天界不到一個時辰,人間居然快過去了一個月

察覺到地獄再次傳來異動,神君沒再逗留,只是臨走前警告天帝天後,勒令他們盡快處理白辋一黨餘孽

剛到澄水小區,就看到兩個人影鬼鬼祟祟蹲在角落,江頤之看着那兩個人,一下樂了

可不是顧家那兩個姐妹花兒嘛,倆人車裏還帶着個暈過去的老頭

徐硯沒說話,血月獸潮那次,她們斬殺妖獸、超度亡魂,神君看在眼裏,雖然還是冷着個臉,但态度比以前簡直好了太多

聽明二人來意,原來是為顧輕舟那縷胎光主魂而來,徐硯點頭

反觀江頤之,聽到轉魂術,女人微微擡頭,逼回眼眶中的淚水

可下一秒,她插在口袋裏的手冷不丁被一只微涼的手緊緊攥住,旱魃反握,與之十指相扣

鳳凰見此會心一笑,都是癡兒罷了

頭一次,徐硯朝着顧家姐妹露出了笑容,說出的話也徹底打消了兩個人最後一絲顧慮

【既然殘魂已經補全,那麽顧憲手中那縷殘魂便失了作用,待他打開禁锢顧輕舟的封印,魂魄自會消散。】

【至于嗜血,你二人之魂相互牽引,只要待在一起便不會發作。】

顧輕舟看了姐姐一眼,随即正大光明靠在她懷裏,溫香軟玉在懷,顧疏年只覺得心髒已經被蜜糖甜化了

顧疏年從妖界回來後曾偷偷摸摸潛入顧宅,可還沒進去,就發現顧憲已經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不僅傭人保安減少許多,就連空氣中都充斥着邪惡的氣息

女人站在外面,看着那座散發着黑氣的宅院,知道憑借自己的能力,根本無法盜走那縷魂魄

所以她只能趁着顧憲躲在書房忙事情,一拳砸暈那個天天跟在顧憲身邊的老管家,把他扔在車後備箱,就這麽等着徐硯

那一拳很重,打得老管家暈了好幾天

而她領着顧輕舟在澄水小區附近也蹲了好幾天,才等到徐硯出現

“你……”老管家咳得臉紅脖子粗,好半天才止住

“喲,醒了?”旬弋見那老頭可算醒了,那冰水可是自己特意為他冷藏的,不醒都說不過去

“你們…你們,咳咳,想從我這裏知道什麽?”

老管家歲數大了身子骨不好,沒說幾句話就又開始咳嗽,只是面容卻并無太多的驚慌,相反還有些如釋重負

看着顧憲做的那些事情,老管家內心早就飽受煎熬,在顧家幹了這麽久,兩代老爺心情好了偶爾也會賞給自己一些靈藥

靈藥再差也是靈藥,雖不至于延年益壽,好歹也能起到滋補的作用,可老管家卻給人一種風燭殘年的感覺

沒別的原因,就是因為內心愧疚、害怕

他每天晚上睡覺都不敢關燈,甚至連閉上眼睛都不敢,因為一閉上眼睛,無數雙血淋淋的手就掐住了他的脖子

暗黑色的血液滴到嘴裏,明明又腥又酸,可老管家分明嘗出了悲哀和怨恨

是自己…将她們、他們、它們送給了顧憲…

“你倒是痛快。”顧輕舟冷哼一聲,看向老管家的眼神厭惡至極,這老匹夫跟顧憲都是一丘之貉

“說說顧憲。”徐硯看着這個尚存一絲良知的老人,冷聲開口

伏誅容易,悔改難得,他以後就會知道,正是這殘存的良知為他掙得一絲投胎為人的機會

當然了,犯下的罪孽也要一一付出代價,要麽在地獄中受刑數萬年,要麽投胎為牲畜任人宰割,總之,為那些逝去的生命做牛做馬

有些人活着不是活着,而是為了贖罪

“咳咳,水,我想喝水。”老管家咽了口唾沫想潤潤嗓子,卻只有粘稠細密的白泡沫

昏睡這麽些天滴水未進,他不奢求能吃點飯,就想讨杯水喝

出乎意料,一碗黃澄澄的小米粥遞到面前,熬的軟爛的南瓜散發着清香,老管家如獲至寶,他顫顫巍巍地雙手接過

怔愣看了會兒,他突然老淚縱橫,粥食濃稠,渾濁的淚水滴入粗瓷碗中,只能漂浮在表面,滴滴分明格外顯眼

老管家也不介意,端起碗,大口大口的米粥連帶淚水一同下肚

他擦了把嘴,蒼老幹瘦的嘴唇嗫嚅半天,才慢慢說起……

衆人靜靜聽他說完,皆眉頭緊鎖,徐硯無意識捏着江頤之的骨節,不知在想些什麽

“你走吧。”半晌,神君開口

綁着老管家的繩子最終還是被解開,生死有命,賞罰分明,衆人看着那個格外蒼老佝偻的背影逐漸消失在視野中,無不嘆息

明知是錯,為何還做呢

老管家被放出來後,卻沒回顧宅,只是沿着江岸獨自散步

入冬了,江風寒冽刺骨,呼嘯着朝他刮來,将銀發吹得淩亂,老人眯着眼,看着那早已因污染發黑發臭的江水,思緒繁雜

這江,也算是老朋友了

大肆捕撈魚蝦、暗地裏排放污水、好幾具綁石沉江的屍體……很多決定并不是他下的,卻也經過了他的手

老人站在礁石上一動不動,直到夜幕逐漸降臨,他才緩緩挪動沉重僵硬的步伐,一步一步朝江水深處走去……

酸澀腥臭的江水順着口鼻瘋狂湧入,灌進肺裏帶來窒息感,老管家努力睜開雙眼

隐約中,他好像看見幾雙被河水泡得腫脹發白的手正朝自己伸來……

時間過得飛快,又是一天過去,籠罩在東江市的恐慌卻來得更甚,寵物們開始在夜裏狂吠吼叫,焦躁地來回踱步

不少人從中嗅到不同尋常的氣味,生物對危險的直覺總是格外敏感,總覺得有什麽不得了的大事要馬上就要發生

其實不僅是東江市,世界各個角落也都籠罩着一層陰郁的氛圍,新聞不時播報哪個國家地震了,發生海嘯了,死亡多少,受傷多少,失蹤多少……

現在是23:19:36

澄水小區201室主卧,暖黃色的燈還亮着,江頤之洗完澡靠在床上正捧着一本書看得津津有味,倒也不是什麽名著經典,是一本童話,名字叫做《笨狼和他的爸爸媽媽》

【森林是一個美妙的世界。鳥兒在樹上唱歌,野獸在林中奔跑,厚厚的落葉下面,住着許許多多的小蟲子……】

江頤之一字一句讀着,讀到一半,卧室的房門被輕輕推開,女人把書擱到床頭櫃上,揚起臉就朝來人露出一抹燦爛的微笑

“怎麽才回來。”女人的聲音有些嬌軟,帶着撒嬌的意味

“旬弋有事兒。”

“哦。”江頤之嘟嘴,這幾天徐硯總是早出晚歸,要知道,她家神君寶寶的臉可是怎麽看都是看不夠的

徐硯莞爾一笑,她湊近心愛的小旱魃,結結實實在她的額頭印了一個吻

“不夠。”江頤之指尖點點嘴唇,不經意将蓋在身上的被子掀開一半,暗示意味明顯

沒了被子的遮擋,徐硯這才注意到女人身上的睡衣,是那種絲質開衫式,而且只扣了最下面一顆扣子,等于沒扣

女人裏面穿了件黑色镂空胸衣,搭扣開着,那層黑色布料松松垮垮挂在肩膀上,不如不穿

欲拒還迎,女人媚眼如絲,她慢悠悠拉開床頭櫃,故意露出裏面排列得整整齊齊的五六個盒子,花花綠綠,令人想入非非

女人指尖輕點,似乎在考慮今晚拆開哪個包裝,可下一刻,卻是拿起一旁不起眼的火柴盒

“刺啦”一聲,橘紅色的火焰點燃了床櫃上的玫瑰熏香

抽屜還開着,江頤之輕呼一口氣,吹滅了火柴,點燃了一支名為“夜色”的火燭

那呼出的氣息打着旋兒點到鼻尖,徐硯眸光晦暗深沉,天也不知道,現在的江頤之有多誘人

偏偏某個女人不自知,察覺到徐硯正目不轉睛盯着自己,她忍住內心的羞澀,勾勾手指,似乎在催促些什麽

徐硯笑了,她欺身向前,俯身吻上了女人的嘴唇

江頤之單手攀着徐硯的脖子,另一只手将她掖在褲腰的襯衫下擺拽了出來,輕輕撫上後背,“今天我主動好不好……”

徐硯眉眼彎彎,牙齒微動,在江頤之的紅唇上留下幾道齒痕

“好。”

江頤之笑了

只開了一盞床頭燈,照亮屋內一角,卻照不到深淵裏的玫瑰花

獵人在黑夜的火山中摸索,卻不小心跌至霧氣缭繞的溫泉

輕喘染紅肌膚,發絲在震顫

誰在暢游?

襯衫完全敞開,徐硯的呼吸陡然重了些,女人雙手反撐在床上,輕輕咬着舌頭,汗水打濕了長發

都說躲起來的人最膽小,可徐硯卻不覺得

她看向躲在深淵下方的女人,再次咽下即将洩出的聲音……

高速路上,沉默會滋生瞌睡,江頤之雖然不會打瞌睡,但這種情況,卻不夠刺激

既然夜莺會害羞,那麽灌醉它就好了,這樣才會唱出美妙的歌聲

作亂的女人不知道從哪兒變出了一瓶伏特加,她朝着面色紅潤的女人抛了個媚眼

撐在床上的女人剛從雲端處下來,現在還有些迷茫,只是愣愣看着仰頭喝酒的江頤之,她喝得有些急了,酒液溢出唇角,又順着滾動的喉嚨滑落

江頤之将酒瓶放好,嘴裏含了一口酒,擡眼就看到難得傻乎乎的徐硯,心中憐惜極了,她膝行幾步,再度吻上女人有些腫脹的紅唇

冰冷清澈的酒液被女人的舌尖攪動,沾了氣息,染了體溫,也變得潤澤

徐硯睜着眼睛無意識吞咽着,明明是烈酒,可甘之若饴,她醉了

江頤之也醉了,醉倒在徐硯的瞳孔裏、懷裏

指尖在澎湃的海面上跳起探戈,醉吟與之伴奏,偶有幾聲高亢,酥了耳朵,軟了心

她們不死不休

——————–

情侶之間可以喂水,最好別喂酒,尤其是烈酒,烈酒辛辣刺激,很容易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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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5 章 死氣

第五十五章 死氣

顧宅·書房

“老爺。”

穿着得體的老管家敲門,随即後退一步,雙手交疊在身前畢恭畢敬站着,身後跟着一個人影,影子有些淡,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進來。”尖銳沙啞的聲音穿透牆壁和房門,刺進了外面人的耳朵

老管家倒是習以為常,反觀跟在身後的影子,虛淡的眉頭不經意間皺了一下

房門被輕輕推開,一股死氣撲面而來,帶來腐朽的臭味,嗅覺的沖擊來得比聽覺更直白

盡管聞到過許多次,老管家依舊無法适應這種古怪的惡臭,那種味道類似于發酵的腳丫子混合高溫下腐爛的肉塊

他強忍住胃裏翻湧的惡心感,面上不敢表現出任何異樣,前面好幾個傭人進了書房因為沒忍住吐了出來,後面就再沒出來過

那個書房裏有吃人的惡魔

大白天的,室內一片黑暗,也沒開燈,厚實的黑色遮光窗簾被拉得嚴嚴實實,一絲光線都無法透進

“去吧。”老管家側身讓出位置,示意人影自己進去,他看着那個黑洞洞的房間,盯着時間長了,總令人生出不真實的眩暈

人影神色淡淡,擡腿就邁進屋子,帶着些倨傲

房門被阖上,老管家趕忙下樓站在室外,溫暖的陽光沐灑在身上,驅走了寒意,他看向書房,只能祈禱那個人影自求多福

老人攤開雙手,仔仔細細看着,數道蒼老幹硬的掌紋泛着淡黃,深深刻在手心中,每一道紋路都送走過無數冤魂和鮮血

在顧家幹了一輩子,管家深知接納自己的只有地獄,他的靈魂和□□早已和爛泥融為一體,可歲數大了,某些時刻也會生出一些妄想——能夠堂堂正正站在陽光下

陽光有些刺眼,管家抻抻領帶,哀嘆一口氣,轉身朝自己的住處走去,房門大開,老人有些疑惑,自己出門記得鎖門了啊

小偷可不敢來這偷東西,應該是灑掃阿姨吧,管家朝裏走去,屋裏站着一個人影,他踩着皮鞋的腳不由一頓,神色驚恐

“你居然…”

話還沒說完,就被那人一拳打中太陽穴,老管家歲數大了,哪禁得起這一記拳頭,當場就昏死過去

……

書房內

“哦?我為什麽要幫你找一個肉身?”

顧憲整個人靠在真皮沙發椅上,眯眼看着站在桌前的那個身影,饒有趣味

如果此刻有光,就能看見他的脖子上、臉部已經爬滿大片大片的紫紅色斑點,跟屍斑一樣

“就憑你快要死了,而我,有延長壽命的丹藥。”人影淡淡開口,從懷裏掏出一枚小白瓷瓶

顧憲坐直身子,佯裝仔細打量着那枚長相熟悉的白瓷瓶,随即笑出了聲,“我當是誰,原來是天界的。”

“是。”聲音擲地有聲

“瞧你這副模樣,連仙魂都被人滅了吧?”顧憲說出的話陰陽怪氣,哪裏有什麽仙鬼之分,到頭來還不都得死

“你!”影子怒視那長相醜陋的骷髅架子,要不是走投無路,哪裏受得了這種氣

顧憲将胳膊撐在桌子上,骨骼發出令人牙酸的咔嚓聲,像是被硬生生掰斷

“你那藥對我沒用,不如,你把你自己送給我吧。”男人嘴角挂着不懷好意的笑

聞言,白影攥緊了手中的白瓷瓶,咬牙切齒,“你不要太過分……”

顧憲欣賞着對方陡然陰沉下來的臉色,興趣盎然,“哦?想殺我?想殺我的人多了,你又算哪根蔥?”

“天界的仙我也不是沒有殺過,前段日子剛宰了一個,這樣,我給你介紹介紹吧,說不定你還認識呢,白辋?”

顧憲閉上眼,重重嗅着空氣中那縷殺意,真是芬芳啊,醜陋的臉上布滿陶醉

話音剛落,一道黑色人影憑空而來,悄悄站在那人身後

“誰?”

見對方直接喊出自己名字,白辋大驚,可很快,又被後面那個悄無聲息出現的黑影吓了一跳

那道人形黑影本沒有五官,可就在白辋看向自己的那一刻,緩緩凝出一張人臉,白辋很熟悉,是自己的心腹

“姜流?”白辋又驚又怒

“桀桀桀~太子殿下,別來無恙啊!”姜流陰恻恻開口,看到白辋死了,它扯出一抹詭異的笑容

“姜流?”

“自然是我,看來,太子留下的這縷殘魂記性不錯。”

白辋咬着牙,神色難辨,護鳴那一劍捅穿了自己的後心,按理說本應神魂俱滅,但天族太子何許人也,當年也是敢把天帝煉成傀儡的狠角色,怎麽會沒給自己留退路

他很早就分離出一縷魂魄藏起來,由于魂魄撕裂極其痛苦,境界實力也會随之大跌

數千年來,白辋只分出一縷而已,昨天他把這縷魂魄附在青草上,趁着神君等人不注意,才敢偷偷溜走

他無比後悔之前不多分出來幾道,今日也不至于如此落魄

白辋死後,其餘黨羽見風使舵一哄而散,面對神君和天帝诘問,所有人紛紛撇清關系,就連做事最為得力的姜流也杳無音信

真是一群虛僞之輩!白辋咬牙暗恨

天地間無處可去,無奈,他憑着曾經印象來到人間找到顧憲,卻沒想到在這裏碰見了已化為惡鬼的姜流

“你怎麽做到的?”白辋神色凝重,他沒管身後那個扭曲的人影,直視顧憲

明明,上次姜流給自己彙報時,說顧憲是如何卑躬屈膝,如何谄媚奉承,如何不堪一擊……真是失算了!

弑仙,可不是誰都能做到的

“告訴你也無妨。”顧憲撐着手杖走來,卻是略過了白辋,來到黑色人影面前,他伸手撫摸着姜流的面部,像是在對待一件稀世珍寶

“這位姜流仙長啊,傲慢自大,我只是跪在他面前裝了下柔弱,他就露了破綻,然後,就像這樣~”

本在撫摸黑影臉頰的枯手向下挪了一寸,突然掐住了它的脖子,手掌發力,黑影的頭顱被瞬間扭斷,被顧憲牢牢抓在手裏

“很簡單。”顧憲松手,那顆頭顱被随意抛在地上,化為黑氣

可下一刻,姜流那粗糙不平的頸部斷面又長出一顆腦袋,完好無損

“我啊,順便抽出了他的仙魂,又一根根敲斷了他的仙骨……還有,我覺得你會喜歡。”顧憲語氣戲谑

“你威脅我?”白辋心下大駭,太子做久了,現在才猛然意識到自己只是一縷殘魂,靈力不足的他現在無疑進了狼窩

他不由問自己,自己手無寸鐵怎麽敢只身來此,白辋看向顧憲,對方那戲谑的臉皮背後藏着魔鬼的五官

“是,也不是。”顧憲從後面湊近白辋右耳,從這個角度看,像是情人密語

鬼是不知道冷的,可對方惡寒的氣息撲在身上卻陰毒無比,就像一條蛇,滑膩的蛇信纏住脖子,似乎在等待機會發出致命一擊

“你想做什麽?”白辋半邊身子都被凍麻了,他繃着神經不敢松懈,聲音有些僵硬

“我要你,歸順我。”

顧憲悠悠出聲,閉上眼睛再次深吸一口氣,靈力少了些,但自己看中的可不是這個,味道太美妙了,真想立刻吃掉他啊

明目張膽的威脅

惡意太強大了,白辋後心窩傳來刺痛,那縷殺意從脖子上爬下,正不斷在背後繞圈,他越沉默,痛感就越強

白辋在思考,對方本可以直接取自己性命逼迫自己就範,可還是征求自己意見,是不是意味着,事情還有轉機?

“如…你所…願…”白辋被迫妥協,他咬着牙壓下怨恨,從喉嚨裏迸出那四個字

他發誓,日後有機會一定要讓顧憲不得好死

其實白辋想多了,顧憲只是單純想看看那傲氣的天族被迫低頭的樣子

“诶,別生氣,你死不了,我也不會虧待你的。”顧憲拍拍白辋的肩膀,發出幾聲怪笑,手杖上的饕餮張着嘴,也笑了

漆黑的書房內,“黑暗”似乎活了,平常人見了只是覺得大腦眩暈空洞,不自覺想睡覺

可白辋是仙魂,在他的視野中,無數道黑氣開始躁動,它們在狹小的空間內飛來飛去,不停地打着旋兒

“哈哈哈!寶貝們~去吧~去吧~”顧憲張開雙臂,放聲大笑

室內溫度迅速下降,黑影如麻繩一般瞬間爬上了白辋的四肢和脖子,使他動彈不得,冰冷的殺意漸漸成型

“放開我!放開我!你言而無信!”

不是說歸順他嗎?為什麽要殺自己?!

白辋目眦俱裂,不斷劇烈掙紮着,可越掙紮,麻繩便收得越緊

顧憲兀自冷笑,沒有回答對方的話

黑氣沿着白辋四肢向上蔓延,其中藏匿的死氣迅速吞噬着男人的仙魂

一滴白顏料落在一桶墨水中往往只有一個結局

很快,白辋還沒來得及發出一聲慘叫,乳白色的身影就由淺黑迅速過渡到深黑,那原本俊秀的五官不斷劇烈膨脹、收縮,直到完全溶解

白色徹底消失,一個人形黑影雙腳離地,與姜流如出一轍

它懸浮在半空,沒有五官,只是白辋的臉不時從黑漆漆的面部滑過,似乎很不甘心

“我讓你做我的統領,怎麽能說我言而無信呢?”顧憲舔舔嘴巴,不知道在回味些什麽,他伸手挑起“白辋”的下巴,輕聲說道

顧憲坐到沙發上,拿出手帕輕輕擦拭着手杖,那蹲坐在手杖頂端的饕餮在黑暗中散發着猩紅色的光芒,赤光照亮半邊側臉,染紅了已經縮水的眼珠子

“骷髅架子”起身拉開抽屜,裏面整整齊齊碼着八個玻璃瓶,瓶塞頂部刻着紛繁晦澀的紋路

八個瓶子都裝了魂魄,顧憲的手指一一從上面點過,顧輕舟、顧臨、姜流、白辋…

什麽仙!什麽冥界!自己一定要把他們投入地獄中,飽受烈火焚身之苦!一個都跑不掉!

“再過兩天……”顧憲眼珠凸出,狠厲的目光穿透了厚重的黑簾子

快死了,顧輕舟還沒有找到,可顧憲突然覺得,不要這個肉身也行,怨氣比想象中來得多,并且如今已經湊齊了

但是,顧輕舟可以不要,但不意味着自己可以放過她

不僅是這個失了作用的容器,我的鳳凰神魂,我的爐鼎,顧憲腦中一道白光閃過,突然想起了江頤之和徐硯,最近忙着煉化惡念,倒是忘了這兩個人

還有顧疏年!

這麽長時間了,這個廢物不僅沒傳回什麽有價值的消息,連派去的殺手全都杳無音訊,要不是知道這女人愛顧輕舟,顧憲都要懷疑這些人是顧疏年殺的

“來人!”顧憲朝屋外大吼

“老爺。”

屋外傳來的聲音不是老管家,暴怒中的顧憲并未深思,“把顧疏年給我找來!這個廢物!是死了嗎?!”

——————–

第 54 章 黑暗

第五十四章 黑暗

【下面播報本臺消息:12月19日,據氣象部門消息,受強冷空氣影響,預計20日至22日,我市将迎來強降雪天氣,降雪級別為暴雪量級……請各位市民做好防寒保暖工作。】

19:13

許心潋坐在沙發上看晚間新聞,家裏暖氣開得很足,暖空氣趴在冷冰冰的窗戶上,凝結成一顆一顆小水珠

沙發上卧着一只阿拉斯加,它懶洋洋趴在醫生腿上,陪她一起看電視

樓梯上“噠噠噠”傳來輕快的腳步聲,阿拉斯加汪汪叫了一聲,從沙發上跳下,搖着尾巴迎向來者

“肥花兒,你怎麽會吃得這麽胖?”

來者是一個年輕女子,她俯下身子揉了把阿拉斯加的腦袋,朝沙發上的女人走去

“姐,咱爸還沒回來嗎?”

“剛發了消息,說是一會兒回來。”許心潋看着一天到晚只會跟肥花玩兒的妹妹,只覺得頭疼萬分,“你到底什麽時候走?”

“拜托,今天都問了第四遍了,明天就走,這不是爸生病了才回來看看他嘛。”年輕女子不滿地嘟囔,這個姐姐嚴謹過了頭,一天到晚只會督促自己學習

如果徐硯在這裏的話,一定會認出這個偶然認識的直系學妹,許楓眠

“姐,你說咱爸也真是的,生病了還不要命的工作。”沙發塌下去一塊,許楓眠挨着許心潋坐着,順手從果盤裏揪下一個葡萄

“你又不是不知道爸爸的工作性質,啧,坐好!”許心潋用力拍了下妹妹翹起的二郎腿,眼底暗含不滿

“哦,真兇。”許楓眠不情不願坐直身子,真是的,在家還那麽多規矩,真是個古板的女人!

“你上次說你參加了學校的動物保護社團?”許心潋斜睨了眼妹妹

“嗯呢呗!”許楓眠逗弄着肥花兒,随口應了聲,“新成立的社團,認識了很多學姐學長,大家夥還衆籌給流浪狗買狗窩呢。”

……

牆上鐘表的分針又走過一圈,門外終于傳來鑰匙開門的聲音,肥花兒叼起一只拖鞋噔噔噔小跑到門口,對着一位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仰着毛茸茸的臉

“喲,肥花兒晚上好呀!”

男子順手将鑰匙放在玄關處,取下小狗送來的拖鞋,又拎過另一只,邊換鞋邊和它打招呼

“爸,你回來啦!”許楓眠從桌上倒了一杯溫水遞給父親,看着他眼底的瘀青,語氣中不免帶了些責備,“您說您都生病了,他們怎麽還天天找你幹活?就算是驢也不帶這麽壓榨的!”

許心潋站在後面,聽了妹妹這話,深吸一口氣,按下想要訓斥她的沖動

“嗐,等爸爸退休後,我就天天在家逗鳥遛狗。”許康彥呵呵笑着,回到家就看見兩個女兒和肥花兒等着自己,幸福感滿滿,工作上的疲憊也消散許多

“楓眠啊,明天是不是就要走了?讓你姐送你去。”

許康彥看向大女兒,見她點頭,趕忙在小女兒出聲反駁前堵住了她的嘴,“最近東江市失蹤人口太多,你姐送你我放心。”

雖然不知道大女兒真實工作,但她絕不是表面看上去那麽簡單

作為市長,許康彥對于近日發生的數起案件深感力不從心,自從上次平陵鬧鬼一事,東江市民失蹤人數越來越多,有男有女,範圍覆蓋各個行業和年齡段

市局出動大批警力明察暗訪,結果令人感到奇怪,那些失蹤人口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就跟人間蒸發似的

許康彥心下隐隐有了猜測,整個東江市除了顧家誰還有這麽大能力,再說了,顧憲那老東西近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也挺邪乎

可他沒證據,顧憲這人心狠手辣,做事不留餘地,到現在也沒找到什麽有價值的線索

上級不斷施加壓力,施加壓力又有什麽用,自己頭發這些天一掉一大把

“好吧。”

既然老父親都這麽說了,許楓眠哪裏還有反駁的餘地,她決定明天走之前帶一個耳塞,不聽許心潋念經

許心潋一看許楓眠那樣就知道她在想些什麽,女人才懶得搭理這個又懶又貪玩的妹妹,只是,她從父親的話裏嗅出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

前段日子妖界血月獸潮,雖然不落城并未受到什麽破壞,但身為鳳鳴閣駐妖界負責人,她也參與了妖都災後救援

許醫生不是沒去過妖都,那裏一片廢墟啊…

妖界接連發生獸潮本就不同尋常,現在人間也變得古怪,自己在東江市生活這麽些年了,可從沒聽說這座南方城市還能下起暴雪

亂世中,瑕光現…亂世中,瑕光現…

難道,人間真的要亂了嗎?

她看向黑漆漆的窗外,總覺得夜色濃郁得有些不正常

邪惡趁着人類還沒察覺,在黑暗中大肆蔓延

……

無風不起浪,紙也包不住火,政府也遲遲不召開新聞發布會,人口失蹤一事早就在東江市民們私下建立的小群裏傳瘋了

一時間謠言滿天飛,搞得人心惶惶,有說是恐怖分子暗地裏進行人體實驗,也有說是境外組織倒賣人體器官

總之,說什麽的都有

無奈,迫于社會輿論壓力,市政府只得出面辟謠,公布案件進展,提醒廣大市民非必要不出門

非必要不出門,這不屁話嗎?

市民罵罵咧咧,該上班上班,該下班下班,剩餘時間倒也安生,真的縮在家裏閉門不出

深秋本就寂寥凄清,往日喧鬧的現代大都市此時又沒了歡聲笑語,恐慌壓抑在安靜中蔓延得最快,就連公司茶水間裏最愛鬧騰的那幾個人也沒了嚼舌根的心思

臨近冬至,天黑得越來越早,現在才下午五點,天色就已昏昏沉沉

太陽能路燈沒到固定時間還沒亮,街上只有閃着紅藍色燈光的警車來回巡邏

一個偏僻髒亂的小胡同,“不過夜”洗浴中心

五顏六色的小燈泡有些刺眼,按照筆畫順序照亮了那幾個大字

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洗浴”兩個字偏偏是豔紅色,令人一看就覺得不是什麽正經地方

洗浴中心二樓某個偏僻的小房間,室內燈光昏暗頹靡,三個沒穿衣服的壯漢各自占着一張床,床頭櫃上七零八落倒着幾個空易拉罐

與之對應的,三個衣着相當暴露的服務員,兩女一男,他們正捏着大漢的腳踝,一路緩緩向上捏着

不知是按到哪個穴位,其中一個男人發出一聲陶醉的□□

他睜開眼睛,借着昏暗的燈光,待看清服務員的面容後,立刻發出嘿嘿嘿的怪笑,他伸手一拽,為他按摩的那人一下趴進壯漢懷裏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不言而喻,此起彼伏的喘息聲充斥在這間小屋,細聽的話,喘息聲有六道

整個洗浴中心只有這間屋子亮着燈,頹靡堕落的靈魂相擁纏繞,黑暗包圍了他們,也吞噬了他們

一個黑影靜靜懸浮在窗外,與夜色融為一體,它沒有五官,可無形中卻好像有兩道視線,直勾勾看着裏面幾個交纏的身影……

大約二十分鐘後

那三個壯漢相互攙扶着離開洗浴中心,他們回頭看了眼洗浴中心那幾個大字,往地上啐了口濃痰

“什麽垃圾玩意兒,還不讓過夜!”

一道陰陽怪氣的聲音傳來,諷刺得毫不留情 ,“喲,王三兒,你要堅持時間長點,咱兄弟幾個還能多快活一陣兒呢。”

“豁牙兒,你找死不是?”聽了這話,王三兒大怒,這個看似兇狠實則被酒色掏空的男人掄起拳頭,就想朝他臉上砸去

“欸欸欸,別打別打,天黑了快點回家!最近可不太平!”

另一個綠豆眼腫眼泡的男子,揉揉胳膊上無故冒出的雞皮疙瘩,他看着周圍一望無際的黑,突然想起了最近的人口失蹤案

街上一盞路燈也沒有,一陣夜風吹過,好像還夾雜幾聲陰笑,激得路中央的三個男人酒醒了大半,他們看着黑漆漆的街道,恐懼的情緒開始滋生

“你…你們聽…聽見了嗎?”豁牙兒張着嘴,努力并齊缺了口牙齒,模樣十分滑稽

“我…我們快點離開這兒吧…”王三兒聲音有些慌張,他掃視着黑暗,總覺得下一刻會有什麽兇惡的猛獸會突然跳出來

“咚!”

三米開外,左前方突然傳來巨響,像是物體撞在鐵制垃圾桶上的聲音,吓得幾個人又是一激靈

“啊!鬼啊!”

撞擊聲突如其來,他們抱在一起大吼大叫,聲音傳得老遠

“喵~”

一只髒兮兮的黑貓從垃圾桶裏鑽出,蹲坐在桶蓋上,隐約可以看見下面“可回收”的标志

黑貓不怕生,它龇牙咧嘴的,眼睛冒着通紅的幽光,朝着那幾個男人發出低沉的嘶吼

呼!原來只是一只貓

大家松了口氣,随即一想,一只貓就把自己吓得腿腳發軟,王三兒有些惱怒,他順手從路邊撿了個破皮球,瞄準黑貓就砸了過去

“喵~”

皮球撞到垃圾桶上又反彈回來,黑貓靈活躲開,閃身躍到牆頭,尾巴盤成一圈,兇狠地看着那幾個人,眼睛裏的紅光愈甚

“一只畜生而已!走!”男人狠狠瞪了那只黑貓,将手随意往衣服上擦擦,招呼着兩個同伴就要離開這兒,卻發現他們沒動靜,“你們怎麽……”

“這丫什麽玩意兒沒完沒了的?!”王三兒看這不遠處那個奇怪的人影,以為又是惡作劇,上前幾步就想揍翻那人

人影靜靜待在原地,沒有動,任憑對方伸手朝自己摸來

“啊啊!鬼啊!”

男子連連後退,不小心被那破皮球絆倒,一下跌坐在地,他雙腿劇烈抖動,□□漸漸被不明液體濡濕,竟然失禁了

“鬼…見鬼了…”

他看到了好幾張慘敗浮腫的死人臉,很熟悉,有大人,也有小孩……

另外兩個同伴也是如此

長期沉湎酒色的男人連逃跑的力氣都沒有,身子抖如糠篩,濃烈的絕望襲上心頭,這個時候,他們開始向上帝祈禱

上帝不聽罪人的禱告

一個黑色人影靜靜漂浮在半空,它沒有五官,可在眼睛的位置突然閃過兩道紅光,和那只貓一模一樣,陰氣森森的,詭異恐怖

“別過來!啊!別過來!”

黑影逐漸靠近

死亡的窒息感順着尾椎骨向四處擴散,三個大漢心髒劇烈跳動,好似要跳出胸膛,他們手腳并用朝後爬去,想躲回那個洗浴中心

似有所感,那被七彩燈光環繞的幾個大字此時突然熄滅,夜色更黑了,好像已經宣判了他們的死刑

沒用的…逃不掉了…

這副皮囊和靈魂,我要了…

來吧,成為我的盤中餐吧…

黑色人影悠悠朝他們飄去,就像貓逗弄将死的老鼠一般,它欣賞着三張臉上布滿的驚懼,沒有嘴巴的它露出了一抹陰笑

“啊!”

喊聲扭曲痛苦,聽得令人頭皮發麻,可又有誰聽得到呢

“不過夜”洗浴中心的燈光再度亮起,鮮豔的玫紅色依舊纏繞在“洗浴”二字上,吸引着被黑暗與污濁浸透的靈魂

——————–

發晚了,大家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