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前兆
東江一旁的民房區·旬弋家裏
長板凳上綁着顧家那位老管家,一根棍子杵在他背後,使老者不至于往後栽倒
“嘭!”
一聲悶響傳出,暗棕色的粗瓷茶碗被烏龜重重放在桌上,茶碗底部還殘留着幾滴水漬
“咳咳咳!咳咳咳!”
被潑了一臉涼水,剛好卡在老管家吸氣那一下,水嗆進氣管,引來劇烈咳嗽,原本昏迷的他愣是被生生咳醒
眼前有幾個模糊的身影,老管家使勁兒晃晃腦袋,先前太陽穴那一拳令他的視線還有些眩暈,緩了兩分鐘,才看清那幾個身影是誰
一看不得了!顧憲名單上的人湊齊了,從左到右分別是,徐硯、江頤之、顧疏年、顧輕舟……
還有一個叉着腰的男子,正是旬弋,旁邊站着寤臧,歲潤在妖界還有徐硯交代的事情沒忙完,就先行離去
天上一天,人間一年,徐硯她們前往天界不到一個時辰,人間居然快過去了一個月
察覺到地獄再次傳來異動,神君沒再逗留,只是臨走前警告天帝天後,勒令他們盡快處理白辋一黨餘孽
剛到澄水小區,就看到兩個人影鬼鬼祟祟蹲在角落,江頤之看着那兩個人,一下樂了
可不是顧家那兩個姐妹花兒嘛,倆人車裏還帶着個暈過去的老頭
徐硯沒說話,血月獸潮那次,她們斬殺妖獸、超度亡魂,神君看在眼裏,雖然還是冷着個臉,但态度比以前簡直好了太多
聽明二人來意,原來是為顧輕舟那縷胎光主魂而來,徐硯點頭
反觀江頤之,聽到轉魂術,女人微微擡頭,逼回眼眶中的淚水
可下一秒,她插在口袋裏的手冷不丁被一只微涼的手緊緊攥住,旱魃反握,與之十指相扣
鳳凰見此會心一笑,都是癡兒罷了
頭一次,徐硯朝着顧家姐妹露出了笑容,說出的話也徹底打消了兩個人最後一絲顧慮
【既然殘魂已經補全,那麽顧憲手中那縷殘魂便失了作用,待他打開禁锢顧輕舟的封印,魂魄自會消散。】
【至于嗜血,你二人之魂相互牽引,只要待在一起便不會發作。】
顧輕舟看了姐姐一眼,随即正大光明靠在她懷裏,溫香軟玉在懷,顧疏年只覺得心髒已經被蜜糖甜化了
顧疏年從妖界回來後曾偷偷摸摸潛入顧宅,可還沒進去,就發現顧憲已經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不僅傭人保安減少許多,就連空氣中都充斥着邪惡的氣息
女人站在外面,看着那座散發着黑氣的宅院,知道憑借自己的能力,根本無法盜走那縷魂魄
所以她只能趁着顧憲躲在書房忙事情,一拳砸暈那個天天跟在顧憲身邊的老管家,把他扔在車後備箱,就這麽等着徐硯
那一拳很重,打得老管家暈了好幾天
而她領着顧輕舟在澄水小區附近也蹲了好幾天,才等到徐硯出現
“你……”老管家咳得臉紅脖子粗,好半天才止住
“喲,醒了?”旬弋見那老頭可算醒了,那冰水可是自己特意為他冷藏的,不醒都說不過去
“你們…你們,咳咳,想從我這裏知道什麽?”
老管家歲數大了身子骨不好,沒說幾句話就又開始咳嗽,只是面容卻并無太多的驚慌,相反還有些如釋重負
看着顧憲做的那些事情,老管家內心早就飽受煎熬,在顧家幹了這麽久,兩代老爺心情好了偶爾也會賞給自己一些靈藥
靈藥再差也是靈藥,雖不至于延年益壽,好歹也能起到滋補的作用,可老管家卻給人一種風燭殘年的感覺
沒別的原因,就是因為內心愧疚、害怕
他每天晚上睡覺都不敢關燈,甚至連閉上眼睛都不敢,因為一閉上眼睛,無數雙血淋淋的手就掐住了他的脖子
暗黑色的血液滴到嘴裏,明明又腥又酸,可老管家分明嘗出了悲哀和怨恨
是自己…将她們、他們、它們送給了顧憲…
“你倒是痛快。”顧輕舟冷哼一聲,看向老管家的眼神厭惡至極,這老匹夫跟顧憲都是一丘之貉
“說說顧憲。”徐硯看着這個尚存一絲良知的老人,冷聲開口
伏誅容易,悔改難得,他以後就會知道,正是這殘存的良知為他掙得一絲投胎為人的機會
當然了,犯下的罪孽也要一一付出代價,要麽在地獄中受刑數萬年,要麽投胎為牲畜任人宰割,總之,為那些逝去的生命做牛做馬
有些人活着不是活着,而是為了贖罪
“咳咳,水,我想喝水。”老管家咽了口唾沫想潤潤嗓子,卻只有粘稠細密的白泡沫
昏睡這麽些天滴水未進,他不奢求能吃點飯,就想讨杯水喝
出乎意料,一碗黃澄澄的小米粥遞到面前,熬的軟爛的南瓜散發着清香,老管家如獲至寶,他顫顫巍巍地雙手接過
怔愣看了會兒,他突然老淚縱橫,粥食濃稠,渾濁的淚水滴入粗瓷碗中,只能漂浮在表面,滴滴分明格外顯眼
老管家也不介意,端起碗,大口大口的米粥連帶淚水一同下肚
他擦了把嘴,蒼老幹瘦的嘴唇嗫嚅半天,才慢慢說起……
衆人靜靜聽他說完,皆眉頭緊鎖,徐硯無意識捏着江頤之的骨節,不知在想些什麽
“你走吧。”半晌,神君開口
綁着老管家的繩子最終還是被解開,生死有命,賞罰分明,衆人看着那個格外蒼老佝偻的背影逐漸消失在視野中,無不嘆息
明知是錯,為何還做呢
老管家被放出來後,卻沒回顧宅,只是沿着江岸獨自散步
入冬了,江風寒冽刺骨,呼嘯着朝他刮來,将銀發吹得淩亂,老人眯着眼,看着那早已因污染發黑發臭的江水,思緒繁雜
這江,也算是老朋友了
大肆捕撈魚蝦、暗地裏排放污水、好幾具綁石沉江的屍體……很多決定并不是他下的,卻也經過了他的手
老人站在礁石上一動不動,直到夜幕逐漸降臨,他才緩緩挪動沉重僵硬的步伐,一步一步朝江水深處走去……
酸澀腥臭的江水順着口鼻瘋狂湧入,灌進肺裏帶來窒息感,老管家努力睜開雙眼
隐約中,他好像看見幾雙被河水泡得腫脹發白的手正朝自己伸來……
…
時間過得飛快,又是一天過去,籠罩在東江市的恐慌卻來得更甚,寵物們開始在夜裏狂吠吼叫,焦躁地來回踱步
不少人從中嗅到不同尋常的氣味,生物對危險的直覺總是格外敏感,總覺得有什麽不得了的大事要馬上就要發生
其實不僅是東江市,世界各個角落也都籠罩着一層陰郁的氛圍,新聞不時播報哪個國家地震了,發生海嘯了,死亡多少,受傷多少,失蹤多少……
現在是23:19:36
澄水小區201室主卧,暖黃色的燈還亮着,江頤之洗完澡靠在床上正捧着一本書看得津津有味,倒也不是什麽名著經典,是一本童話,名字叫做《笨狼和他的爸爸媽媽》
【森林是一個美妙的世界。鳥兒在樹上唱歌,野獸在林中奔跑,厚厚的落葉下面,住着許許多多的小蟲子……】
江頤之一字一句讀着,讀到一半,卧室的房門被輕輕推開,女人把書擱到床頭櫃上,揚起臉就朝來人露出一抹燦爛的微笑
“怎麽才回來。”女人的聲音有些嬌軟,帶着撒嬌的意味
“旬弋有事兒。”
“哦。”江頤之嘟嘴,這幾天徐硯總是早出晚歸,要知道,她家神君寶寶的臉可是怎麽看都是看不夠的
徐硯莞爾一笑,她湊近心愛的小旱魃,結結實實在她的額頭印了一個吻
“不夠。”江頤之指尖點點嘴唇,不經意将蓋在身上的被子掀開一半,暗示意味明顯
沒了被子的遮擋,徐硯這才注意到女人身上的睡衣,是那種絲質開衫式,而且只扣了最下面一顆扣子,等于沒扣
女人裏面穿了件黑色镂空胸衣,搭扣開着,那層黑色布料松松垮垮挂在肩膀上,不如不穿
欲拒還迎,女人媚眼如絲,她慢悠悠拉開床頭櫃,故意露出裏面排列得整整齊齊的五六個盒子,花花綠綠,令人想入非非
女人指尖輕點,似乎在考慮今晚拆開哪個包裝,可下一刻,卻是拿起一旁不起眼的火柴盒
“刺啦”一聲,橘紅色的火焰點燃了床櫃上的玫瑰熏香
抽屜還開着,江頤之輕呼一口氣,吹滅了火柴,點燃了一支名為“夜色”的火燭
那呼出的氣息打着旋兒點到鼻尖,徐硯眸光晦暗深沉,天也不知道,現在的江頤之有多誘人
偏偏某個女人不自知,察覺到徐硯正目不轉睛盯着自己,她忍住內心的羞澀,勾勾手指,似乎在催促些什麽
徐硯笑了,她欺身向前,俯身吻上了女人的嘴唇
江頤之單手攀着徐硯的脖子,另一只手将她掖在褲腰的襯衫下擺拽了出來,輕輕撫上後背,“今天我主動好不好……”
徐硯眉眼彎彎,牙齒微動,在江頤之的紅唇上留下幾道齒痕
“好。”
江頤之笑了
只開了一盞床頭燈,照亮屋內一角,卻照不到深淵裏的玫瑰花
獵人在黑夜的火山中摸索,卻不小心跌至霧氣缭繞的溫泉
輕喘染紅肌膚,發絲在震顫
誰在暢游?
襯衫完全敞開,徐硯的呼吸陡然重了些,女人雙手反撐在床上,輕輕咬着舌頭,汗水打濕了長發
都說躲起來的人最膽小,可徐硯卻不覺得
她看向躲在深淵下方的女人,再次咽下即将洩出的聲音……
高速路上,沉默會滋生瞌睡,江頤之雖然不會打瞌睡,但這種情況,卻不夠刺激
既然夜莺會害羞,那麽灌醉它就好了,這樣才會唱出美妙的歌聲
作亂的女人不知道從哪兒變出了一瓶伏特加,她朝着面色紅潤的女人抛了個媚眼
撐在床上的女人剛從雲端處下來,現在還有些迷茫,只是愣愣看着仰頭喝酒的江頤之,她喝得有些急了,酒液溢出唇角,又順着滾動的喉嚨滑落
江頤之将酒瓶放好,嘴裏含了一口酒,擡眼就看到難得傻乎乎的徐硯,心中憐惜極了,她膝行幾步,再度吻上女人有些腫脹的紅唇
冰冷清澈的酒液被女人的舌尖攪動,沾了氣息,染了體溫,也變得潤澤
徐硯睜着眼睛無意識吞咽着,明明是烈酒,可甘之若饴,她醉了
江頤之也醉了,醉倒在徐硯的瞳孔裏、懷裏
指尖在澎湃的海面上跳起探戈,醉吟與之伴奏,偶有幾聲高亢,酥了耳朵,軟了心
她們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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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侶之間可以喂水,最好別喂酒,尤其是烈酒,烈酒辛辣刺激,很容易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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