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三

==================

這場父慈子孝的戲碼最後停在了布魯西一不小心把小醜的頭薅下來之後。

傑森茫然的看看椅子上小醜的身子,又茫然的看看布魯西手上的頭。

脖子與頭之間原本的連接處光滑的很,像極了一個塑料制的卡扣,一瞬間傑森甚至有些覺得眼前的這個小醜是不是什麽玩具之類的。

原本其實只是想給小醜換個頭發的布魯西.拼裝大師.韋恩沉默了。

老實說,邊打架邊搞些其他小動作這種事情,他已經十分熟練了。

鬼知道為什麽會手一抖拆個頭發把頭拆下來了。

……也許是因為他沒放bgm的錯?

被拆下來的小醜本醜饒有興趣地發現自己居然還能說話,整顆頭在布魯西手中晃來晃去:“奇妙極了……哈,小蝙蝠從不殺人?”

“哇哦——”他興奮的彎起了嘴唇,自唇角向上延伸的傷疤愈發明顯了起來,“這是什麽神奇的魔法嗎?嘿,小鳥,猜猜我是活着還是死了。”

“這可真是太讓人覺得奇妙了……就像那顆炸彈明明炸死了一只可愛的小鳥兒,而他現在依舊……”

“小蝙蝠!”就在小醜試圖在傑森底線上跳極樂淨土的時候,另一道相似卻不同的聲音響了起來。

一只周可兒快快樂樂的落在了地上,剛來得及說一句“Surprise”就被身上的降落傘披了一頭一臉。

周可兒撲棱着自己的手蹦蹦跳跳的試圖取下蓋在身上的降落傘,乍一看整個人就仿佛一只大型的墨西哥跳豆。

布魯西:“……”

這麽蠢,是自己世界裏那只沒錯了。

……總覺得有些丢人呢。

腳步頓了頓,布魯西帶着些微妙嫌棄地幫周可兒扯了扯降落傘。

“嗷——”

終于掙脫了降落傘的周可兒如同一只被踩了尾巴的貓般把目光落在了小醜的頭上。

“這是什麽!”

回應他的是布魯西冷冷的目光與一句:“這個世界的小醜。”

他還記得他是為什麽才到這個世界的。

“看起來你和你世界的蝙蝠俠關系不怎麽樣啊。”

将一切收在眼底的小醜嬉笑着又把目标又放在了周可兒身上,“不如把這只小蝙蝠也給我怎麽樣?——我想我們能相處愉快的。”

好死不死的,記仇這件事布魯西敢認第一,周可兒就敢認第二。

他抿着嘴委委屈屈的走到小醜旁邊,委委屈屈在傑森翻湧着暗潮的注視下拽斷了小醜一根胳膊。

“你選他還是選我!”

布魯西:“……”

什麽玩意,周可兒又犯病了?

見布魯西沒說話,周可兒氣沖沖的又掰斷了一條胳膊。

“我……”

嘎嘣。

一條腿。

“今天才……”

嘎嘣。

另一條腿。

“……剛見他一面。”

伴随着布魯西不贊同的目光,小醜徹底成了一堆零件。

周可兒頂着布魯西的目光,悄悄慫了億下下後理直氣壯的瞪了回去:“我可是有史以來最邪惡的大反派、蝙蝠俠最大也是最特殊的對手,拆個人怎麽了?”

一邊說還一邊扯着嘴角露出了一個自認為吓人的笑容。

一旁的傑森:……

不說這一堆莫名其妙的稱謂,你沒慫的話把小醜的零件扔給我幹嘛。

在?是不是玩不起?

——————–

作者有話要說:

周可兒:【弱小無辜又可憐但是很會拆同位體.jpg】

小醜:……???

第 3 章 :夢變現實

夜燈下,外婆長了皺紋的額頭上滿是細細密密的汗。

估摸了一下時間,我外婆不會是回了趟家吧?

盯着外婆取下來的背包看了幾眼,我外婆這才讓我去将我爸他們都叫進來。我沒多問,應了一聲,就乖乖去辦事。

雖然我外婆跟奶奶兩個人有些不合,當讓我覺得好奇的是,我爸這一家,竟然對我外婆格外的尊敬。

至于我外婆每一次來他們都不會迎接,又有另外一個原因。具體是什麽,反正我是不知道!

人到齊了,外婆就讓幾個晚輩将凳子擺好,讓六個大人都坐了下來。我們晚輩則是站在一邊。

“這次的事情,恐怕是逃不過去了。”

外婆一句話之後,我明顯看到大爸的眸色深了幾分。

至于暴脾氣的二爸,此時已經從凳子上面站了起來,他捏着拳頭憤怒的低吼,“為什麽,我們司家從不與人交惡,他們憑什麽?”

“只因為你們司家衰落了。”

外婆幽幽的嘆了一口氣,并未多說。将脫下來的背包扯到身前,拉鏈扯開之後,從當中掏出了一抹多的東西來。

有符紙,還有一疊白色的裁剪好的紙。

等到外婆将那疊白紙分別展開的時候,我才知道那東西根本就不是什麽白紙,而是裁好的紙人!

那些紙人畫着臉,臉上畫着紅色的圈圈,像被鮮血染了的嘴巴看起來格外的詭異。

只是當我看到那紙人胸口上的名字時,整個人都抽了一口涼氣。

司竟生!那不是我爸爸的名字嗎?

偏過頭,将視線移到其他紙人的身上,眼睛裏面又多了幾分不敢相信。不僅是我爸,我媽,就連大爸他們的名字都在上面。

但這奇怪之處就是,我找了一圈都沒在紙人上看到我的名字。

随後,奶奶在紙人上貼上了一張黃色的符。這個時候,我看到屋子裏面的大人,臉色都沉了幾分。

對于紙人身上為什麽沒我的名字,我也很想問清原因,但他們根本就沒給我這個機會。

奶奶迅速的在剩下的九個紙人身上貼了符紙,那熟練的手法,讓我覺得她做這事情已經不下于百次。

“這裏有十根紅繩,是你們的本命繩,本命繩一斷,你們必死!”

外婆說着,讓我将十根約有二十幾厘米的紅繩分發給他們。

“媽,就算我們有這個又如何?他們不會放過我們的,司家的後代一個也不會放過。”

我爸紅着眼睛盯着外婆,外婆只是嘆氣,并沒有回答我爸的話。我默默的聽着,卻始終沒有聽出個所以然來。

“終歸能夠護你們一段時間。”我外婆還是那種語氣,但是我看到她本來清澈的雙眼,突然之間就渾濁了好幾分。

“那涅盤呢?我們的涅盤怎麽辦?”

我媽擦幹了淚,掙紮着從凳子上站起來。卻又被我爸給拉了回去,而我看到我媽眼淚就像是下雨一般,簌簌的往下落。

“媽媽,沒事的。我們都會沒事的!”雖然我搞不清楚到底是什麽情況?我也不知道他們到底隐瞞了我什麽?但是看到我媽哭,我心裏就很難受。

一邊說着,一邊走到我媽跟前,在她跟前半蹲下,将頭輕輕地枕在她的膝蓋上,眼淚也忍不住落了下來。

媽媽只是伸手輕輕地撫摸着我的頭,這種溫暖的感覺讓我心裏好受了些。

我不知道的是,這一次竟成了我們母女最後一次親密的接觸。

“放心吧,這是我們欠了涅盤。就算是拼了這條老命,我都會護她周全。”

聽到外婆這麽說,我哭了。

“外婆,媽,你們到底是在說什麽?我怎麽一句都聽不懂?你們別跟我開玩笑了好不好?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啊!”

聽到“死”這個字眼,我的心裏瞬間就涼了半截。

就算我再怎麽不懂,也能夠猜到點什麽。但是我不明白,為什麽他們都知道的事情,卻要瞞我一個人?

外婆她們都沒回答我的話,她走到我跟前,将我從我媽身邊拉起來。她看着我,一雙渾濁的眼睛裏面閃過晶瑩的光。

“孩子,跟我進屋。”

看了看我媽,發現她對我點頭。我才跟着外婆一起進去,而外婆在進去之前,還沒忘帶上她帶過來的背包。

千萬個問題,最後只形成這麽一句話,我看着帶大我的外婆,嚴肅而又認真的問道:“外婆,你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嗎?”

“涅盤,你可知道,你奶奶并非是重男輕女。她這麽做,也是為了保全你。”

“外婆,你說吧,我都聽着呢!”我看着外婆,像以前一樣,乖巧的走到她身邊,伸手就要給她揉肩。

她伸出手似乎是想要阻止我的動作,但是擡起的手又放了下去。

輕輕一笑,我繼續幫外婆捏肩。

“你媽媽應該跟你說過,你出生的事情吧!那一年是前所未有的大暴雨啊,連續十多天的暴雨。”

外婆頓了頓,似乎是想到了什麽,又接着說道,“在洪水快要淹沒村子的時候,你奶奶和我才算出是她的死對頭在搗亂。你奶奶一怒之下,找她說理,結果被別人埋伏,以一半的修為為代價逃了回來。

你媽臨盆的時候,我發現你身上帶有很強的鴻運,便聯合你奶奶,将你身上大半的氣運都給抽調了出來,這才破解了那個女人下在這村子裏面的咒。

要是被那女人知道是你破壞了她的計劃,她肯定會再一次出手。再加上你命格奇特,這事兒要是被她知道了,你恐怕活不過周歲。

為了讓你繼續活下去,你奶奶才想了個要送走你的招兒。我舍不得,就将你帶回去養着。”

“那個女人到底是誰?”

聽着外婆講的那些,我手上的動作瞬間就停下了。

不管那什麽氣運不氣運,如今跟奶奶解除誤會,我心裏已經沒有那麽堵得慌。

但是那個惡毒的女人,到底是什麽驅使她做出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

外婆搖了搖頭,“我不會告訴你的,我們的目的就是讓你活着。這是村子,是司家欠你的。現在也該還你了。”

“外婆,我是司家的女兒。是司家的後代,也是外婆的親外孫女。是你們将我養大的,你們不欠我。也不用這樣做!

所以我不要那些所謂的保全,要死就一起死,要活就一起活。”

拉着外婆粗糙的手,我哭着低吼。外婆嘆着氣,輕柔的摸着我的頭。

“傻孩子。這麽久了,你難道沒發現?你爸媽他們從來未出過鎮子?”

盯着外婆那雙透着無奈的雙眸,我愣住了。

細細一想,好像确實像外婆說的那樣。就算是離開,他們最遠也只是出過村子,從未到過鎮以外的地方。

似乎是知道我不明白,外婆又補充道,“也正是得了你氣運的庇護,他們才足以活到現在。就因為你的堂弟貪玩,不小心走出了鎮子。這才被那壞心的女人察覺,這才……”

外婆沒繼續說下去,但我已經清楚是怎麽回事了。我看着外婆,紅着眼睛,憤怒的吼道,“外婆,她到底是誰?你告訴我啊!”

“我不能告訴你,憑你,根本不能跟她抗衡。就算能,她身後還有大家族撐腰,你去,也是個死!”

外婆痛苦的搖頭,她看我還是不聽話的反駁,當即就收下了所有的痛苦神色,拉下了一張臉,冷冷的看着我道,“跪下!”

我被弄得一愣,但我外婆這一聲吼真的很吓人。我的膝蓋就那麽一軟,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

“外婆……”

“就算你以後要報仇,那也須保全一條命!”外婆說到後面,聲音也越來越弱。

最後她突然看到我道,“總之,你必須活着!”

她說完之後,也不理會跪在地上的我,從背包裏面掏出了一個布抱着的盒子。

等她把上面的黑布一層一層揭開後,我看到一個巴掌大的木盒子。

看到木盒子,外婆的神色突然就嚴肅了很多,眼睛裏面都生出了幾分敬畏之色!

我驚詫外婆的反應,聽到她嘴裏面跑出了一串我聽不懂的詞兒之後,那盒子竟然自動打開了。

還沒來得及驚呼,就看到外婆從裏面拿出來一塊金色的東西。

在我這個位置看,那東西有些像金條,但是比金條大得多。兩寸多長,兩指寬。

“涅盤,從現在起,你就是這主兒的妻。”

“啊?”我完全沒反應過來,等到外婆将那玩意兒給遞過來時,我才吓了一大跳。

不為別的,只因為這玩意兒竟然是一個袖珍版的金棺材。

而我的外婆,竟然要将我嫁給棺材?!

這一天之內發生的種種,已經讓我對外婆的身份有了重新的定義。但是外婆這一舉動,又是為什麽?

死死的盯着外婆手中的金棺材,我的腦子有些轉不過彎兒來。

夢中,好像也是這口金棺材。我外婆也是這樣,神色嚴肅的要我跟金棺材成親。

我使勁的拍了拍自己的臉,感覺到疼的時候,才知道這并不是夢。

“拍臉幹什臉,好好抱着!”

注意,我外婆說的是抱!這麽一個小小的棺材,竟然要用抱!

這到底是幾個意思?

不過等到外婆鄭重其事的将棺材放在我雙手上的時候,我就明白了。

這棺材雖小,但重量卻不輕。

就在我撐不住快要撒手的時候,我外婆一個眼神就殺了過來。

看着從未對我嚴厲過的外婆,我心裏隐隐的覺得,這個棺材可能有些什麽大來頭。

亦或者跟那天的夢一樣,棺材裏面會跑出來個人?

我正想着那晚夢中的香豔戲,我的外婆突然對着我恭恭敬敬的拜了起來……

第 7 章 奏樂(下)

奏樂(下)

“夏軍官有疑惑,我做解答,答案不滿意,又何必動怒?”

“怕,當然怕,但怕又能跑得過槍嗎?”秦望舒沒有躲,她反手握住槍杆道:“倒是夏軍官,怎麽不拔擊錘?是吓唬我,還是不敢?”

氣氛一時間張弓拔劍到了極點,夏波突然手一松。槍杆沒了支撐砸在火盆上,順着掉進了裏面。“你說它會不會爆炸?”

秦望舒臉色一變,剛想走就夏波死死拽住了手,力道之大仿佛要卸了她整條胳膊。他臉上呈現出一種快意,帶着某種天真的殘忍道:“你說我敢不敢?”

秦望舒掙紮了幾下,眼見解脫無望,直接伸手從火盆裏撿起槍。冰冷的金屬被火舌舔過後是灼人的熱度,燙得她下意識就想甩開,但她卻牢牢握住。

她是見過槍的,甚至摸過不止一次。她熟練地撥開擊錘,指着夏波額頭道:“你說我敢不敢?”

“你不敢。”夏波突然笑道。“巴蜀之地,大帥和教堂共分天下,這個平衡誰也不會打破,誰也不敢打破。”

他舉着手,雙手過頭,是再标準不過的投降姿勢,但眼裏的笑意卻讓人無端惱火。他趁秦望舒不注意奪過槍,往懷裏一揣,全然一副時下無害的進步青年模樣。

夏波神色一正道:“你們說的話,我——”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從屋外傳來一陣奏樂聲。他和秦望舒相視一愣,緊接着是吱吖一聲,隔壁屋裏的秦老爺子開了門。

他扯着嗓子大喊道:“銅牛大仙,銅牛大仙奏樂了!”

随着這一聲落下,沉睡的秦家村像是被突然喚醒,挨家挨戶窗前都亮起了燈,不過轉眼,空曠的村子就多起了人。

秦老爺子提着一盞泛白的紅燈籠,敲響了他們的門。精瘦黝黑的臉上滿是褶子,本就不大的臉笑起來直接成了一條線,他露着一口黃牙道:“銅牛大仙奏樂了,兩位要不要去看看?”

秦望舒沒說話,她退到夏波身後,作出了一個态度。夏波看了眼窗外熱鬧的景象,又見秦老爺子全身穿戴整齊,點頭試探道:“老爺子您說的銅牛大仙,是村中槐樹下的那座銅牛嗎?”

“噓——”夏波剛說完,秦老爺子立馬轉過身比了個噤聲的手勢,他左顧右盼,小聲道:“不可對大仙不敬,被山神聽到了可是要受苦頭的。”

“那是銅牛大仙。”他說完後,聲音又恢複了正常。“秦家村以前也被稱作銅牛村,因為銅牛大仙吃了山神的香火,它心生感激,作為報答就替山神傳話。”

“秦家村這麽多年以來風調雨順,沒一個餓肚子的就是靠山神庇佑,但自我爺爺去世後,銅牛大仙已經快有百年沒響過了。”秦老爺子嘆了口氣,愁苦的臉上很快又漫上了喜意道:“不過現在銅牛大仙又奏樂了,說明山神并沒有抛棄我們。”

他轉頭看了眼兩人,感慨道:“可能還得感謝你們,你們一來,銅牛大仙就奏樂了。不是巧合,是貴客!”

夏波看了眼秦望舒,眼神示意。秦望舒心領神會,她上前一步,與夏波并排而走,笑道:“村中供奉山神,可是有什麽講究?”

秦老爺子轉過身,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夏波見情況不對,立馬板起臉呵斥道:“男人說話的時候要你一個女人插什麽嘴?”

他訓斥完後,對秦老爺子歉意道:“她這是老毛病,平日裏在報社發多了文章真就以為自己是作家了,總愛問東問西的。”

“作家?”秦老爺子有些意外,他又看了眼秦望舒,感慨道:“女娃娃出息,都是作家了。”

他們現在已經在村子正中心,因銅牛奏樂而來的村民都和秦老爺子一樣,手裏提着一盞紅色的燈籠,無一例外。她指着其他村民,不緊不慢解釋道:“我瞧他們都和您一樣提着燈籠,故而覺得大抵是風俗。”

“我們都是外來人,很多地方都不清楚,難免會冒犯。”秦望舒給自己找了個臺階,她知道夏波的話是在給她打馬虎眼,但很難不以小人之心去揣摩他話背後的用意。

比如公報私仇。她眨了眨眼,算是記下了這筆賬。

秦老爺子砸吧了幾下嘴,沒吭聲,最後道:“沒什麽風俗,也沒什麽講究,村子裏不像你們城裏人講這些,沒那麽多彎彎道道。”

他看了眼手上的燈籠,泛白的布被燭光一照,紅又紅得不那麽徹底,不像喜事更像是悼喪,再看其他人也是如此。遮天蔽日的槐樹下,所有的燈籠彙聚于此,猶如點點星火,分外莊重和神聖。

秦望舒看見他們走到銅牛面前,紛紛磕頭跪拜,黑暗的環境中她看不清他們的表情,但她想起了教堂裏那些教徒,人在有信仰的時候是一種奇妙的狀态。

他們虔誠而又忠實,所有的行為無法用對與錯去單純的評判,但他們本人一定是幸福而又滿足的。

所有人村民都在跪拜,只有她和夏波兩個人孤零零站在黑暗中,腳邊是亮度有限的燈籠。她看不清夏波的神情,但她知道自己的表情一定很微妙。

是不屑混合着一定程度的羨慕。

被教堂收養的她在基督教徒看來是神最大的恩賜,她沐浴在神的光環下,理應成為一個合格的基督教徒。她向神父學習,日夜禱告,背誦聖經,十年後她不負重托成為了神父希望中的人。

但神真的存在嗎?神應該存在嗎?神的存在,難道不是人編撰的結果嗎?

神說,世界要有光,于是世界有了光。

但西方科學對世界的探索,證明太陽與神無關,教徒眼中神的恩賜不過是一顆距離他們遠到無法想象的火球而已。因為足夠亮,足夠大,所以他們生活的世界才充滿光明。

她被收養,可以說是命運使然,可也與神無關,那只是神父的善心。所以,她每次禱告完後,面對潔白的神像都會自問,神真的存在嗎?

神父說,神無處不在,任何人都是神的化身,他是,她也是。

不對,神不存在。

神子耶稣被釘于十字架,神沒有降下恩賜。他的父并未給他帶來新生,只為他引向了死亡,而他的信徒,卻在某種意義上讓他獲得了永生。

多諷刺啊!

她站着,數不清的燈籠放在地上,是裝飾神衣袍的星辰,也是他們璀璨而奪目的信仰。她以一個絕對俯視的高度看着跪趴的村民,有那麽一瞬間,她覺得自己是神。

一束光射在秦望舒臉上,她下意識眯起眼睛,用手擋住臉。是夏波,他打開了手電筒。也是這一束光,讓秦望舒如夢初醒。

神和人的距離有多遠?現在。

“亵渎!”秦老爺子發出一聲怒吼,在清晰的光源下,他不大的眼睛睜得溜圓,渾濁又布滿紅血絲。僅僅只是一秒,周圍又陷入了黑暗。

“你這是對山神的大不敬!”

秦望舒因為夏波的手電筒,眼前陣陣發昏。她聽見秦老爺子的呵斥,莫名生出幾分幸災樂禍,但很快又意識到他們是一個隊伍。

她感覺自己的手被輕輕扯了扯,她以為是夏波,但下一秒一雙滾燙柔軟的手握了上來。明明是不大的力道,卻讓她不自覺跟着後退了幾步,兩個人的界限瞬間劃分。

“望舒。”張雪的聲音很有特點,又細又軟,就像是可口的糯米團子。“對不起啊,我把那件事告訴夏波了。”

“是嗎?”秦望舒聽見自己的聲音很輕,像是從嘴裏滑出來的。她的手臂被張雪抱在懷裏,對方的頭親昵地靠在她的肩上,呼吸間的灼熱噴灑在她脖子上,激起一片雞皮疙瘩。“真巧,我也說了。”

她眼睛再次适應黑暗後,沒有在意身邊的張雪,而是憑借影子确定了夏波的位置。她看不見夏波的神情,只能憑着想象去添補。

秦老爺子的怒火沒有熄滅,像是潑了油,越燒越旺。她與張雪站在一塊,像是局外人一般,瞧着圈內的戲品頭論足,突然間,她感受到了一股視線,正灼灼地盯着自己。

是夏波。

她無聲地笑了出來,在黑暗中沒有人看見。她動了動嘴,對張雪道:“要不要再做一個約定?”

“好啊。”沒有任何猶豫,張雪的聲音無縫銜接。“我們約定什麽?”

“石頭剪刀布,誰中獎就去替夏波頂罪!”

當神喚醒一個靈魂,帶他去相信神子時,他就平生第一次享受到心靈的平安,《聖經》稱之為信而得平安。在箴言中,神說:你要專心仰賴神子,不可倚靠自己的聰明;在一切所行的事上都要認定祂,祂必将指引你的道路。

第 4 章

時安三天兩頭要往這邊跑,偶爾白唯夫出去開會或聚餐,家裏沒人,時安都會在下面等到他回來。雖然經常也沒什麽要緊的事,但時安還是很堅持。

為了讓他不白費時間等,白唯夫給他配了把鑰匙,時安接鑰匙的模樣像過年的孩子接進口水果糖一樣虔誠。

當周天的時候,下面大門一般不怎麽打開,時安就會跑上來找他。

白唯夫整日在家除了寫作就是看書,時安每次來,都直接進的書房。

白唯夫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書來,“《京報集》,看麽?”

時安有些猶豫,白唯夫把書放回去,坐回桌前,“你自己去找吧,随便看。”

時安應下,走到那整面牆的書架前,細細挑選着。

白唯夫沒管他,右手夾着煙開始寫作。

天花板的風扇葉片賣力地旋轉,不過有些上了年頭,每轉一圈就會吱呀一聲。風扇下,咖啡擺了二十多分鐘,變得微涼。

等白唯夫寫完一稿後,天色已經暗淡下來,桌上的綠罩臺燈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被擰亮了,白唯夫把鋼筆插進墨水裏,扭頭一看,單人沙發上,時安蜷着身體睡着了,兩手交叉護在胸前,中間還夾着一本書。

白唯夫悄聲走過去,彎下腰準備叫醒他,發現他懷裏那本書有些眼熟,抽出來一看,是自己寫的。

《橋上的女人》。1953年他出版的第一本書。

白唯夫随意翻了翻後,彎腰把時安叫醒。

時安不好意思地趕緊坐直身體,手下意識地去撫平沙發的凹陷。

白唯夫将書放到桌上,拿起冷透的咖啡啄了一口,“你還看這種書?”

時安的臉上微微浮現紅暈,“你寫的,都很好。”

白唯夫笑了笑,“黃色廢料罷了。”

時安飛快地搖頭,“不是的,異性之間也有這樣的性愛,只不過你選擇寫的是同性。”

白唯夫擦了擦嘴,“沒想到你知道,也能接受。”

他說完又扭頭道,“不是別的意思,只是真心的稱贊,你比大多數人,看到的還要多。”

時安看着他,露出淺淺的笑。

白唯夫之後就對時安下意識的留意,他又發現了很多之前根本沒注意的事情。

比如時安非常喜歡在他的書房裏看他寫的書,也很喜歡去下廚,咖啡機和那些杯子也被清洗過很多遍了。

白唯夫預留請阿姨打掃衛生的錢,都省了下來。

他用這些錢替時安買了不少東西。

其中最受時安喜歡的,是和他一個廠出來的金頭鋼筆。時安也會在他的桌案上寫字,他有時會看一眼,時安寫的是白話詩。

這些都讓白唯夫感到驚訝,他同時安這麽久,似乎還從來沒問起過有關他的事情,向來都是時安來問他。

“給你買了一沓格子紙,回去也可以寫。”白唯夫将用牛皮紙封起來的一沓紙放到桌上。

時安将手掌覆蓋上去,細細摩挲着,看得出來很珍視這份禮物。

“你寫了這麽多詩,要我幫你找出版社嗎?”白唯夫擡頭看着他。

時安一聽,連忙搖着頭。

白唯夫也沒繼續問下去,他怕時安又鬧別扭,上回無意捧着他的詩朗讀,時安似乎是在生氣,許久沒有來找他。這回他知道注意了。

小公寓裏日子過得很和諧,但總有意外來打破現狀。

那天是個狂風大作的陰天,白唯夫同往常一樣窩在書房裏看書。

“篤——篤——”

門被敲響。

白唯夫擡起頭,來的不是時安。

他放下書,走過去開門,外面站着一位年輕女性,提着一個黑色牛皮雙排扣的女士提包,燙着時興的小波浪卷發,不過已經被風吹得有些淩亂,素白的臉小小的,抹着大紅的唇膏,一雙丹鳳眼很有精氣神。

白唯夫在腦內回想一番,覺得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來是誰。

她勾起鮮紅的嘴唇,雙手握着手提包笑容有些羞澀,“表哥,我是音甀啊。”

音甀。

白唯夫恍然,拉開門來,“進來吧。”

“怎麽回國了?”白唯夫到廚房倒水。

許音甀在玄關彎腰解着皮鞋扣,笑聲很清脆,“因為想你了呗。”

白唯夫端着水走出來,放到客廳的茶幾上,“伯父伯母回來了麽?”

許音甀坐到他身旁,将手提包往沙發一放,端起水喝了一口,“只有我回來了,他們總是有事情忙。”

白唯夫哦了一聲,這個小表妹他其實不算很熟,只初中一同上過三年學,初中一畢業,他就被帶到首都上高中,這個小表妹也随着父母移居到了日本。

他不知道她為何突然回來,也一時找不出什麽話聊。

但許音甀是個活潑的性子,叽叽喳喳沒停過。

“表哥,好多年沒見,你變化好大呀,其實昨天我就到了,不過先去拜訪了一下表叔,不然我還真不知道你在哪兒呢。”許音甀笑起來眼睛眯成了縫。

白唯夫應了一聲,“你一個人回來諸多不便,找好住所了麽?”

許音甀悄悄看了他一眼,嘻嘻笑了一聲,“表叔叫我住你這兒。”

白唯夫幹笑幾聲,“他說笑的,我這裏住不了兩個人,何況你是個女孩子家,不好。”

許音甀扁了扁嘴,一把把手提包拽過來,打開金屬扣,在裏面翻了翻,拿出一張卡片來,“逗你玩呢,吶,這是我住的那個賓館的名字。”

白唯夫接過,寶慶酒店,離這裏很近。

“我要是住過來,怎麽能不拖上行李?這酒店是表叔幫我找的,覺得還不錯。”許音甀撐着下巴看他。

白唯夫應一聲,把卡片放在茶幾上。

“表哥,我好久沒回來了,你帶我玩幾天呗?”

“這裏也沒什麽可看的。”

“啧,我不管,我想吃小時候吃的東西,還想去松湖劃船,你陪我一起嘛。”許音甀拉了拉他的袖子。

白唯夫動了動嘴皮,想拒絕,許音甀又補上一句“求你了”,他只好點了點頭。

在白唯夫回卧室換衣服的時候,許音甀跑到他的書房,喊道,“表哥,我看看你的書。”

白唯夫應一聲,脫下睡袍。

許音甀走到書桌旁,低頭看着那些摞得高高的稿紙,又拿起搭在墨水瓶蓋上的鋼筆,摸了摸,放回原處。她轉了轉身,發現了放在書架上用黑色辦公夾夾住的一疊稿紙,她将它抽出來,一看,眼睛微微睜大。

這是一疊情詩,很短,像日本俳句,用詞很是細膩,像一個女人的語氣。

許音甀翻着,不禁入了迷。

這時,門口傳來換鞋的聲音,許音甀走出書房,看見一個青年提着菜走進來,和她對視。

許音甀微微皺起眉,青年也面露驚異,兩人呆呆站着。

白唯夫扣着扣子走出來,扭頭看到了時安。

“時安,你怎麽來了。”白唯夫理了理襯衫領口,走過去。

今天是周三,時安中午一般不會來。

時安看着他,默默将手中提着的菜放到地上。

“她是……?”時安垂在身側的雙手握緊了衣擺。

白唯夫看過去,“音甀,我表妹。”他又同音甀道,“這是時安。”

許音甀哦了一聲,走過去,空出一只手伸出去,“你好時安,我叫許音甀。”

時安沒有同她握手,他看見了她另一只手裏捧着的詩集,肩膀有些發抖。

許音甀疑惑地歪了歪頭。

白唯夫也看向他,發現了他的不尋常,“時安?怎麽了?”

時安擡手把詩集一把搶過來,轉身飛快地跑出了大門。

“時安!”白唯夫扭身追了幾步,站在玄關處看着消失在拐角的身影。

許音甀被剛剛那一下吓到了,呆了呆,慢慢走到白唯夫身邊,“表哥,我是不是做錯什麽了?”

白唯夫皺了皺眉,回頭去把散在地上的菜裝進袋子裏。

“表哥,你生我的氣嗎?”

白唯夫提起菜,放到廚房,“沒有,你去把包提着,帶你出去吃點東西。”

“哦……”

第 3 章

見識過太宰治有多不要臉後,中原中也後悔了。

跟這個人一起行動,還不如自報家門,直接回港口黑手黨找紅葉大姐幫忙。然而上了黑船,他沒有辦法再跳船,太宰治已經咔嚓幾聲,給他用手機拍了一張角度非常專業的照片。

出了服裝店後,太宰治用歡快的語氣說道:“中也,我會一輩子保留這張照片的。”

中原中也走在太宰治旁邊,雙臂抱胸,冷淡至極,“無所謂,你敢公布出來,下場不會比我好到哪裏去。”

他擡了擡下巴,“太宰,別打歪主意。”

一米五的身高爆發出一米八的氣場。

然而可悲的是——太宰治如今的身高:一米八一。

太宰治一邊看着手機,一邊狀似好奇的問道:“我能有什麽下場?”

中原中也瞥他一眼,眼神隐含涼意,“你怎麽就不想想,我和你對練習性的對打那麽多次,你被我打暈後的時間發生了什麽?”

太宰治的笑容凝固在臉上,“不會吧,你對我——”

中原中也笑得邪惡。

“中也,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太宰治一臉驚恐地說完後半句,“你對我上下其手,玷污我的清白了?”

中原中也毫不客氣地說道:“滾!”

恐怕他自己都沒有發現,僅僅半天都沒有的時間,他就和太宰治的關系融洽到這種地步。

“太宰,我手上有你小時候的照片,你要是不想同歸于盡,就試試曝光我的照片的下場。”中原中也沒有特意壓低的聲線,意氣風發的眉眼多出绮麗和張揚,仿佛時時刻刻在挑釁着對方。

“我相信,在這個時期,另一個‘我’手上也有照片。”

“什麽!”

在他的威脅下,太宰治的眼皮跳了跳,終于記起被刻意遺忘的事情。

小時候的中也在體術上全面克制他,平時兩人又很難碰面,他算計不到中也頭上,導致每年在訓練之中——自己被中也這個家夥壓着打!這種情況持續到他的體能增長,十四歲了才有所改變!

“記起來就好。”

看懂太宰治陰晴不定的表情,中原中也寬容大量的原諒對方的不敬。

在此之前,中原中也自己都奇怪,太宰治怎麽在他面前一副他是老大的氣派,好似自己無法反抗對方一樣。在他的人生經歷之中,占上風的是他,又不是太宰治,太宰治到底哪裏來的自信?

太宰治:“呵呵。”

中也,我會讓你明白,後半生被我的陰影支配的恐懼。

太宰治沒有再提照片的事情,準備把中也帶去警視廳那邊,先處理完武裝偵探社的事情。

中原中也幹淨利落道:“我在外面等你。”

他傻了才會進警察的地盤,暴露身份是其次,如果外貌被攝像頭照下來才糟糕。

在警視廳的外面有一排通緝令,中原中也踱步走去,沒有看見“自己”的臉,卻看到了一個港口黑手黨的人。那是一個年齡比他大許多的黑發少年,眼神兇狠,面容倒是難得的清秀,通緝令上寫的名字叫做“芥川龍之介”。

中原中也回憶起港口黑手黨內部的小孩,沒有找到能與之對應的人。

他嘟囔道:“後起之秀嗎?”

每年港口黑手黨都會吸納不少人進行訓練,活下來的人才可以加入港口黑手黨,成為底層人員。

很遺憾,他和太宰都不是走這條線路進入港口黑手黨內部,自己父母也是組織裏的人,子承父業,想要脫離黑手黨都辦不到。而太宰來歷莫測,是被森醫生從外面親自帶回來的人,港口黑手黨為了保住太宰也廢了一番力氣。

無效化異能力者的威懾力,可以讓任何異能力者心驚膽戰。

太宰治是港口黑手黨的底牌!

他撇了撇嘴,“不用異能力,我就能幹掉那個混蛋太宰。”

[人間失格]對他這樣專精體術的人,有着致命的弱點,誰讓他沒有異能力也具備一定的戰鬥力。

“可惜我打不過十年後的太宰。”中原中也又失落了,“以後還得努力。”他在自我安慰下打起精神,眼神泛起冰冷的光澤,“想要爬到我頭上作威作福,也要看你有沒有辦法打敗我。”

他坐在花壇邊,本來想大大咧咧地叉開腿坐,但胯下一涼,果斷合攏。

幾個小時過去——

“好慢啊。”

中原中也小小地抱怨一句,手摸了摸肚子,中午飯時間過去,他的胃部正在對他抗議。

兩道身影從警視廳出來,一前一後都身高不低,看得中原中也很想剁了他們兩個的腿。走在後面的那個人加快腳步,超過了前面的國木田獨步,張嘴就要喊他的名字:“Chu……”

中原中也打斷他的話:“叫我蘭波。”

太宰治眨了眨眼,順勢如流地說道:“蘭波小姐,我們可以走了。”

國木田獨步對他們的對話沒興趣,頂多瞥了一眼太宰治口中的流浪兒童,往外走去,“去吃飯吧。”

“解決了事情嗎?”中原中也走過去問道。

太宰治一副很苦惱的樣子說道:“是一個情殺事件啦,我只是打了個幾個電話問了問,那個死者的女友就痛哭流涕地告訴我,男人多麽多麽的可惡,世間的男女之情如泡沫一樣無法挽留。”

你一定做了什麽很可怕的事情。

中原中也從他的反應裏讀出了這點,目光投向看上去比較老實的金發男人。

國木田獨步嘴角抽搐,在自己的記事本上記錄今天的事情,“他的确只是問了問,不過是聽取了死者生前的視頻錄音,僞裝成死者去問那個女人。”

模仿聲音?

中原中也沒有意外,淡定地說道:“這确實是他幹得出來的事情。”

“才沒有那麽簡單!”太宰治插入話題,眼神閃着piu、piu的金光,“我告訴她,我愛的是一個男人,什麽女友之類的都是備胎,為了生孩子才交往下去,那個死者的女友立刻就氣瘋了。”

國木田獨步:“……”

中原中也見他一臉求誇獎,翻了翻白眼,“虧你還號稱會成為女性之友。”

太宰治說道:“我很受女性歡迎喲。”他沾沾自喜,“願意為我殉情的女人很多,和你完全不……”他的話越來越不着調,國木田獨步代替中原中也先一步出手,把這個“花心濫情”的家夥揍了一頓。

“要學會尊重女性,你這個自殺狂!”

“噗——”

中原中也控制不住地笑了,笑過之後,心底又是一陣說不出的滋味。

這個家夥,十年後就不屬于黑手黨了。

所謂的“搭檔”,怕也是過去時,正如那張嶄新無比,連刷卡的劃痕都找不到多少的副卡。

有些事情,他看得沒有太宰治透徹,可也不是傻瓜。太宰治在了解他怎麽來到這個世界後,仿佛認定了他可以回去,一直以來都流露出“你想玩就在這裏随便玩”的态度,而讓他穿女裝,不過是為了讓他別暴露身份到敵人面前。

這些一舉一動聯系起來,略可怕。

太宰——

這便是十年後的你嗎?

索性目前沒有為敵的征兆,中原中也放下思索,想把雙手插入褲子口袋。

下一秒,發現自己沒穿褲子,他的手故作鎮定的撫平裙擺。

Fuck!他一點都不适應這條裙子!

耳邊傳來太宰治的偷笑聲,他目光幽幽的看向對方,太宰治還特意擺了擺手,炫耀自己優美的手指和幾大袋裝滿女裝的購物袋。中原中也無力,自己來時穿的衣服全不見了,天知道被這個混蛋丢到哪個垃圾桶去和帽子做伴!

在他生悶氣地跟着他們走的時候,太宰治和國木田商量完午餐,轉頭就去看中也。

中原中也後退半步,手臂上雞皮疙瘩泛濫。

這種糟糕的感覺。

太宰治像是沒看到他的不自在,雙眸閃爍着惡作劇即将成功的快樂。

太宰治沖中也展顏一笑,睫毛又長又翹,在陽光下,整個人缱绻而漂亮,“蘭波,我帶你去吃咖喱。”

中原中也有那麽瞬間被蠱惑到了。

他冷下臉。

怪不得有一群排隊等着殉情的女人,這樣的禍害還是趁早投河自盡比較好!

中午,太宰治找到的咖喱店客人不多,午餐時間倒是樂得安靜。

三個人都坐在透明玻璃窗附近的位置,沐浴在中午撫慰人心的陽光下。中原中也攪拌着桌子上的茶杯,沒有開口自我介紹的意圖,太宰治便代替他和國木田獨步說道:“她叫蘭波,無家可歸地來投奔我,我大概會照顧他一段時間。”

國木田獨步用懷疑的眼神看他,小聲吐槽:“你是這種好心人?”

太宰治撫胸,“我的心好痛,你竟然這麽懷疑我。”

國木田獨步不理會他,想要搶過太宰治手上的菜單,“讓我看看吃什麽,你別只顧點自己的!”

太宰治的手靈巧地避開對方,“不用擔心,我已經替你們點好了。”

十分鐘後,三盤熱騰騰的咖喱飯端上桌。

太宰治一臉滿足地開動,“我開始吃啦!”在兩人的目光下,第一口吃下去後,太宰治熱淚盈眶地說道:“沒錯,就是這種味道,太令人懷念了!”

中原中也見他喜極而泣,對咖喱飯産生一絲好奇,他與國木田獨步對視一眼,也用勺子吃了一口,舌頭的味蕾沒有傳遞出“美味”這個詞彙,而是——他的表情和國木田獨步一樣,崩潰道:“好辣!”

他不敢相信地看向太宰治,發現對方汗流浃背,吃着咖喱的同時在不停的灌水解辣。

為何要傷敵八百,自損一千!

第 3 章 遇見瘋癫離少

“好好好,”蘇宓連應三聲,随即轉過身子,她頓了頓,柔聲道:“請你穿好衣服後帶我回去,可以嗎?”

蘇宓乖乖回到了最初出現的房間,她仔細打量房裏的擺設,才發現這裏的家具雖然雅致,但擺設卻和她認知裏有着很大的差別。比如說書桌上擺放的不是文房四寶,卻是一塊很古怪的東西,而讓她感到奇怪的是居然有人被困在裏面。

“難道這是專門收鬼的容器?”想到這裏蘇宓害怕的躲得遠遠的,但最終還是敵不過好奇心,小心翼翼地探頭去看,直到房子的主人站在她跟前也沒有發覺。

“咳,女鬼同志,請讓開。”

蘇宓怯怯地避開給那男子讓開一條道,她既不敢離他太近,但目光卻不舍得移開。她輕聲問道:“陰差大人,你剛剛叫我什麽?女鬼同志是地府對新鬼的稱呼嗎?”

“我去!哪裏來的白癡鬼,這麽搞不清狀況!”男子一臉無奈,大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說道:“我已經故意裝作看不見你了,為什麽出去後還要回來?”

“我死了,是黑白無常送我來這裏投胎的,可是,我好像走錯門了。”蘇宓又往後退了退,但眼睛還是盯着盒子裏的人看。

“來這裏投胎?!”男子臉上神情古怪,他撓撓頭,奇怪地看着蘇宓,“嗯?女鬼能看電腦?而且還對 “陰差大人,你能不能——”

“诶,別亂叫,我不是什麽陰差大人,這裏不是你要去的地府,沒搞清狀況的不要亂叫人。”

蘇宓終于不再看電腦裏争吵的一群女人,而是認真地看着這個說話奇奇怪怪的男子,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一番,可怎麽看也不像是跟自己同個族類的,只見他:頭發剃得很短,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竟然連袖子都沒有……不過他的樣子倒是不錯,眉毛長的很好看,眼睛很有神,鼻子筆挺,嘴唇的厚度正合适,而且嘴角有點上揚,看起來還挺幹淨舒服的。

“那你是誰?”

“哈哈,鼎鼎大名的喬家少爺喬天離,人稱離少。”喬天離突然得意地笑起來,笑得蘇宓莫名其妙。

“喬公子,你能不能告訴——”

喬天離嘆了一口氣,打斷蘇宓的話:“是離少!”

“離少,”蘇宓順從道:“你能不能告訴我這是什麽地方,以及我該怎麽去找別的有用的陰差?”

喬天離眉毛挑了一下,反問道:“什麽叫‘別的有用的陰差’?你還覺得我是鬼嗎?”

“不是,你不是鬼,我确定你是一個人。”

喬天離嘴角扯了一下,最後忍住笑,問道:“你叫什麽名字?是怎麽來到這裏的?你這身衣服又是怎麽回事,難道陰間又開始流行穿古裝?”

“我叫蘇宓,我也不知道怎麽就來到這裏,只是碰到幾束奇怪的光,然後就掉在這裏了。”蘇宓搞不清楚出了什麽事情,只能如實把她剛剛經歷的情況簡單說出來,不過她很快又補充一句,“我死的時候就穿着這身衣服,陰間其他女鬼都沒我穿得好呢。”

說這話的時候,蘇宓并沒有仔細看她身上的着裝,她的衣服已經多處被撕爛,袖擺都已經成了布條狀。

出乎意料的是喬天離神情驟變,他一臉震驚急聲問道:“你說什麽?再說一次,你是在碰到五道彩光之後才出現在這裏的?”

蘇宓用力的點頭。

喬天離剛剛激動的表情瞬間洩了,他整個人蔫了似的,愣愣地靠在椅背上,嘴裏叨叨說着“完了,完了”。

喬天離突然變化情緒讓蘇宓有點奇怪和不知所措,她張嘴想說點什麽的時候,卻見他雙眼無神,随手抓起一塊黑色的扁平小盒子在上面劃了幾下,放在耳邊,不一會就吼道:“死老頭,你快點給我出現!出大事了!”

這裏太奇怪了,蘇宓生前死後都沒怕過誰,誰知道來到這個莫名其妙的地方,卻被一個瘋瘋癫癫的人糊弄。她不滿地看着眼前喬天離,擡高聲音,道:“離少,你能不能告訴我怎麽回去?”

喬天離頭也沒擡,聲音很低,好像自言自語一般道:“回去?回去哪?”

“回我該去的地方。我不想留在這裏。”

“我比你更希望你不出現在這裏……老天啊,你開什麽國際玩笑,我以為這是一只逃出來的調皮女鬼而已,結果竟然是從明代穿越來的,你……啊!我怎麽那麽倒黴!”喬天離雙手抓腦袋,顯得更加瘋癫。蘇宓嫌棄的又往後退了幾步,低聲道:“有教養的公子才不會做這麽粗俗的動作。”

蘇宓默默等了好一會,見喬天離還是不說話,她扁扁嘴巴轉身就要穿牆離開,卻聽見喬天離喝住她,“站住!”

“幹嘛?我趕着去投胎,別妨礙我!”蘇宓也有了怒氣。

喬天離變得嚴肅起來,道:“你現在不能走,我有話要問你。”

“我問你的你都不回答,憑什麽我就要聽你的問話。”鬼應該比人更有優勢,蘇宓暗自給自己打氣後,叉腰飄高俯視着喬天離。

“你在接觸那五道彩光之前,有沒有見到一個很性感的女人?”喬天離無視了蘇宓的答話,雙眼直勾勾盯着她看,眼底迸出一種不容她拒絕的嚴厲。

“什麽是‘很性感的女人’?”在她活着的十九年裏從沒聽過“性感”這個詞。

“就是長得很漂亮,衣服穿得很少,胸部很豐滿,屁股很翹,腿很長的那種。”喬天離很不耐煩,他說得也露骨,蘇宓臉上出現一絲羞澀,但她馬上想起當時隔着五道彩光看見的喬雪寧。

“有,有個不知廉恥的女人在我丈夫的書房裏。”蘇宓恨恨說道。

“不知廉恥?”喬天離臉上浮出一股絕望的神情,嘆聲道:“跟這個古代女鬼說話真費勁!”

蘇宓怒氣沖沖反駁道:“半夜三更袒胸露乳出現在男子的書房裏,還不是不知廉恥?”

“閉嘴!你聽着,這裏是公元二零一二年,是你死後六百年的世界。因為你的破壞,我老姐現在被困在六百年前的你的老家!現在她回不來了,你也回不去了w?”

“油耨?油耨是什麽東西?”蘇宓繼續發揮她岔開話題的能力,她瞪大眼睛一臉無辜狀,喬天離說了那麽多,但她一個字也沒聽懂。

喬天離握緊雙拳,狠狠地捶桌子,怒聲道:“拜托你聽話抓重點好嗎?我說你回不去了!而我老姐現在也被困在六百年前回不來!”

蘇宓似乎還是沒理解透喬天離的話,但她的神情明顯有了變化,看來是抓中重點了,她呆呆的重複喬天離的話:“回不去了?”

嘎吱一聲房門被推開,走進來一個穿着紫色唐裝,帶着金絲邊眼鏡的精瘦男人,他看了看喬天離和蘇宓,推推眼鏡,問道:“怎麽回事?”

“怎麽回事?都是你的破法術給害的!我姐現在還在明朝,二十分鐘前本應該是她回來的,結果我等來的卻是這個六百歲白癡鬼!”

“我十九歲!”蘇宓反駁道。

“六百一十九歲的老鬼!”

第 3 章 新生的蟻王

“王!!”*3反應過來的近衛軍三人驚喜的聲音。

穿越者或者說是新生的蟻王,對近衛軍三人擺擺手示意三人先不要插話。

“中午好啊,尊敬的獵人公會會長尼特羅大人。”蟻王非常紳士的對站在他對面的尼特羅說道。當然如果他的手上不拿着對方的半截右手畫面會和諧一些。“首先,我自我介紹一下,我是來自黑暗大陸奇美拉蟻一族的王。我的名字叫做梅路艾姆*李”新生的蟻王和原著的完全不同,不僅僅是樣子包括靈魂以及思維方式。畢竟他也算是穿越者。

因為作為穿越者的緣故梅路艾姆*李對前世蟻王的造型非常的不滿,綠油油的巨大蘑菇頭。佛陀一般巨大的耳垂,以及那針筒狀意義不明的尾巴。還有那螞蚱一樣奇特的紋身,最終要的是沒有下體,作為一個愛生活有理想的男人來說,對于這樣的造型他是完全不會認同。所以在重生之時改了一下自己的造型。和人類一樣的外表,奇美拉蟻一族并不是所有的産物都是怪物形态其中有不少的軍團長、師團長之類都是人類的外貌。比如獅子師團長哈加身邊的那個軍團長菲娜就完全是個人類的造型。當然本來梅路艾姆是打算連膚色也一起改變的,不過這點他做不到。所以現在的梅路艾姆相當于是原著的梅路艾姆去掉蘑菇頭和針筒尾巴以及身體各方面都向人類靠攏的優化版。最關鍵的一點就是不同于原著蟻王的早産的不完美版與高傲的思維方式。現在的蟻王是完全完成了這個種族最終進化的完整版。

其實力可能淩駕于前世被玫瑰核彈炸後的重生版蟻王。而且又因為是穿越者的緣故所以有着自己早已形成的價值觀及思維方式。基本上算是杜絕了成為原著哲學蟻王的可能。最重要的一點就是這個家夥知道在獵人的世界中他還不是最強的,至少就算是進化到現在最完美的狀态的他如果中了玫瑰核彈他能不能承受得住這個核彈的輻射還是個未知數。而且奇美拉蟻在獵人世界的評價為b級,不算黑暗大陸裏面還有許許多多恐怖的東西,就單單獵人世界的念能力者來說他也不算是獨霸天下。要知道富力士家族中可是有人在黑暗大陸中歷游過的,獵人世界的人類可沒有想象中的那麽簡單。雖然現在的他對上年老的只剩下50%實力的尼特羅可以完勝,但是如果對上世上最強的前三念能力者還真不好說。獵人世界絕對超乎一般人的想象要知道在幻影旅團篇中略有點題的魔王的曲子這點點信息可以看出,這個世界可能有魔王的存在的,而且還有那更加恐怖的黑暗大陸。

尼特羅靜靜的看着他等待着梅路艾姆接下去的話,是生是死。是同歸于盡還是僥幸逃生。

“首先我無意與人類為敵。”果然接下來的一句話就讓尼特羅有些意外了。面對如此強大的對手,尼特羅可以說是一點把握也沒有。一旦對上對方,可能只能發動自己體內的那顆核彈了。

“我是奇美拉一族的王,首先我要為我的種族謀求一絲生存的空間,不怕您笑話,我們奇美拉蟻一族是從黑暗大陸中逃出來的弱小種族。我希望人類能夠認同我們讓我們奇美拉一族在這片大陸上生存下來。我希望你能夠把我的善意傳達給其他的人類,作為報答我可以向你們人類提供一些黑暗大陸的情報。甚至如果你們人類有什麽需要幫助的地方也可以找我們。我們只需要一點點的地區作為整個種族的延續。”是的,作為穿越者的梅路艾姆知道尼特羅這家夥的體內可是有一顆能要了自己小命的核彈。他可不想一出生沒多久就被幹掉。這些話是他現編出來的,至于尼特羅相信不相信就和他沒什麽關系了。反正他只想讓尼特羅這貨早點離開他好為自己的下一步做好策劃。當然他在這其中一點也沒提之前蟻後孵化螞蟻們吃掉和殺掉的人類。

不過想法挺好的,但是現在在這裏的不止他一只螞蟻“噢,王這個家夥剛才差點殺掉,哦不,冒犯了你,不能這麽輕易的饒恕這個家夥。人類那麽弱小的生物,我們可以”還沒等他說完有些神經質的普夫就開始自嗨了。三近衛裏面雖然都對蟻王非常的忠心,但是普夫忠于的是王這個稱號,換而言之就是無論是誰成為蟻王普夫都會忠心于他。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王這個稱謂的人,甚至會做一些自認為對王好的事情。對于三近衛裏梅路艾姆更欣賞彼多,不僅僅因為貓女萌,還因為貓女彼多忠于的是蟻王梅路艾姆這個人,她能夠盡力的完成蟻王的任何事情。原著中貓女就算是死了也要執行蟻王治好小麥的任務。其實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目前梅路艾姆沒把握面對那個玫瑰核彈的毒或者說輻射。雖然不知道此時尼特羅身體裏到底有沒有埋玫瑰核彈,按照邏輯上來說是沒有。不過梅路艾姆不想冒這個險,萬一尼特羅想不開,沒事埋個炸彈在身體裏玩呢。

“閉嘴”一股強大的力量瞬間就擊中了普夫,将他沒有說完的話打算。

“究竟是我是王還是你是王?”一瞬間梅路艾姆身上傳出了一陣強大到讓人窒息的念,死死的鎖定着打亂他計劃的普夫。表情也不似之前那副和氣的樣子,普夫額頭上的冷汗刷刷的冒了出來。

“您是。”艱難吐出兩個字。

“王,請您息怒,普夫他只是。”兔萌萌和貓女趕緊為普夫解釋起來,雖然不一定認同普夫的話。但是他們三人也同屬于蟻王近衛軍。

“不用解釋,沒有下次。”梅路艾姆冷冷的說道。不過瞬間在面對尼特羅的時候語氣又變成之前那副和氣的樣子。“不好意思,下屬不懂事。讓你見笑了。”

“唔…嚯嚯嚯,沒事,不過我想問一句。如果要是不同意你的要求呢?”尼特羅見多識廣,雖然不知道為什麽在絕對的優勢下蟻王會對他這麽客氣。還以一種弱勢的口氣來商談,在他的印象中奇美拉蟻應該都是嗜血殘忍的家夥。除非他知道我體內有核彈?有這麽不瞬間尼特羅産生了這個念頭,不過随後就覺得這個想法實在太荒謬了。先不說蟻王才出生怎麽可能知道這個事,就算知道了,在有準備的情況下以剛才蟻王透出的實力這枚核彈可能根本炸不到他。

“不同意?那就開戰吧。”梅路艾姆知道尼特羅會這麽問,雖然人類隐藏的實力還很強大但是并不是說要一味的忍讓,一味的忍讓只會讓對方覺得你好欺負而已。要是奇美拉蟻真的在那些繁華的城市大開殺戒,人類也會受到不小的損失。“會長大人,以我的實力再加上我的那些不成器的屬下就算是人類想解決我們恐怕也是要付出一些代價的。”期中威脅的意思表露無遺。

“三個月,會長大人。希望您在三個月後您能帶給我一個好消息。讓我和我的種族能和人類在這片土地上共同生存。”說道着梅路艾姆的口氣越發随和了。

“哦嚯嚯嚯嚯,可以。我會将你的意思傳達過去。不過就我個人而言我絕對不會同意,你們這群該死的吃人的家夥。”尼特羅故意刺激道。直覺上來說,那些高層還真可能會同意螞蟻的要求。首先人類高層們早已對黑暗大陸垂涎已久,而且就是這些螞蟻們的價值也不小。甚至有可能某個大人物會讓螞蟻變成他的私兵。他們甚至可能根本不會重視這些螞蟻的危險性,畢竟之前螞蟻們的出生也只是死了一些普通民衆罷了,平民的死傷和他們沒有任何關系或者說根本不在乎,而一只會咬人又忠心的狗對于他們來說意義更大。要知道魔獸一族也吃人,而且魔獸一族中也不乏智慧種的存在。但是某些大人物照樣養着某些危險的魔獸,不過對于這個他也沒什麽辦法,蟻王要繞過他和人類某些上層達成某種協議再容易不過了。說到底他也不過是獵人公會會長,而不是世界聯邦的總統。

“哼,老家夥你不用刺激我。”梅路艾姆看着尼特羅說道。“這件事說完了,下面我們來讨論一下你的問題。”

“老東西,三個月以後我一定會殺了你,為女王報仇。”說到這裏梅路艾姆兇光畢露。

是的,這一世的女王也如同前世那樣死掉了,不過不同于原著女王的死和蟻王的誕生沒有直接關系。但是卻和尼特羅的奇襲密不可分。

無論是原著還是此世,蟻王都和尼特羅有着不可調節的矛盾。原著是尼特羅執意犧牲自己也要幹掉蟻王,此世無論尼特羅是否執意幹掉蟻王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因為女王的存在。不同于原著那個無情的蟻王,作為将自己誕生下來的女王來說梅路艾姆還是很有好感的,至少他在未出生前感受到了那濃濃的母愛。

第 1 章

天空灰蒙蒙的,工廠上方的排煙筒不斷的吐出濃厚的煙,将雲層染得透不見天光。

夏默子在街角的一戶小攤上吃了碗馄饨,喝了口沒什麽油水的清湯,胃裏也暖和起來了。

來到這鄞州也有兩天了,這還真是個工業污染極為嚴重的地方,走兩步就能看到行人不斷的咳嗽,患着輕重不一的呼吸管道疾病。

“再來一碗小碗馄饨,打包帶走。”

夏默子拿紙抹了把嘴,又要了一碗。

這家馄饨店是經過她仔細觀察選的,開在醫院邊上,價格也實惠,關系是來這裏吃飯的都是上了年紀的老人,食材比較健康。

“小姑娘,來看病的。”老板娘是個熱心腸的性子,一邊煮她的馄饨,一邊與她多聊了幾句。

“嗯,我爺爺。”

“肺塵?”

“嗯。”

夏默子低着頭,手裏磨蹭着沾了油的廢紙。

“多少年了?”

“快二十年了。”

“喲。”

老板娘心裏有數了,多給她包了幾個馄饨,來她這裏吃飯的除了病人就是病人家屬,來這醫院治療的百分之八十都是為了肺塵病。

老板娘咒罵了一句:“這該死的煤老板,賺的都是黑心錢。”

她見手裏的馄饨打包放到夏默子手上,“姑娘,生死有命,放寬心。”

夏默子點了點頭。

她進了醫院,一路順着電梯進了四樓,那張熟悉的病床上早已經沒人了,恍惚間,夏默子才想起一些事情來。

記憶中,被肺塵纏病已久的爺爺躺在病床上,心電監護儀響個不停,醫生護士的腳步聲重疊在一起,時間被壓縮得很緊,一切迫在眉睫,ICU的燈亮了,又滅了,死亡通知書下來了,太平間的溫度好冷。

“你是夏成的家屬吧,你爺爺的手續還沒走完嗎?”護士推開門,為其他的病人換藥,意外的看見一個長相熟悉的姑娘眼神直勾勾的,在發愣。

護士的聲音将夏默子拉回了現實。

夏默子回過神來,心裏的失落壓抑不住,她就是回來再看看,爺爺在這病床上呆了兩年,說走就走了,她還沒回過神來。

她說:“護士姐姐,你吃了早飯嗎?”

護士也是見多了生死離別,人情冷暖,她知道這馄饨不是給她買的,但吃馄饨的人已經不再了,她聽着,不忍拒絕。

“沒吃,謝謝啊。”

夏默子是生在鄞州,長在鄞州的,她爺爺是鄞州煤場的第一批長工,爺爺退休後,爸爸頂了他的職,繼續在煤場上班遇見了媽媽。

兩年前,煤場發生坍塌事件,一家人只剩下夏默子和年邁的爺爺,爺爺肺塵病晚期,高額的撫恤金砸在醫院裏聽不到個響聲,就在兩天前,人走了錢也沒了。

人生悲苦莫過于此,無父無母,無牽無伴,天煞孤星,這要放在古代,怕是要被迂腐的封建群衆綁起來沉塘,免得克死旁人。

也就是在兩天前,料理完爺爺的後事,夏默子在她父母新婚的房間裏吃安眠藥自盡了,她已經沒有繼續活着的力氣了。

而随着她的死去,一位叫啞蓁的靈魂穿越到了這具身體裏,在廁所裏将食指和中指扣着喉嚨,嘔了大半天,将那些沒有消化的藥丸吐了出來,這才算活了過來。

人死的瞬間,記憶像走馬觀花在腦海中不斷浮現,最悲傷,最沉重,最無法釋懷的記憶,不斷重現。

夏默子躺在床上,無聲的淚水像是被打開的水龍頭,止也止不住,所有的話語被壓抑在喉嚨裏,是無法釋懷,無法說出了的故事。

這兩天,她的精神一直恍惚着,好似自己真的是夏默子,不僅性格開始變得沉默寡言,就連行為都跟被鬼上身了,不能用常理來判斷。

就像現在,她莫名其妙的來到了醫院裏,下意識的認為自己真的有個爺爺等着她來送早飯。

她的臉色剎那間變得蒼白,唇上也無半點血色,整個人像是發昏了,站不穩,扶着床上的圍欄捂着胸口大喘氣。

護士被她的樣子吓到了,趕緊把她扶到病床上,給她倒了杯熱水,沒過幾秒,夏默子才緩過神來。

“你張嘴,伸出舌頭讓我看一下。”

夏默子聽到護士的指示,照做,又被她用小手電對着眼睛照了一下。

“你這貧血是老毛病了吧,要不給你打一瓶葡萄糖。”護士簡單的看了看她的瞳孔和舌苔,大致的判斷了一下。

“貧血?”

“像你這麽大又比較瘦的女生很多都貧血,你剛剛應該是站的太久了,休息下就好了。”

夏默子婉拒了護士讓她打葡萄糖的好意,表示自己休息一下就沒事了,護士見她這麽說,給其他的病人換完藥就離開了。

她在床上呆坐了不知道多久,這張床看着和之前的一樣,和早就被人換了被芯枕套,早就沒有爺爺的體溫了。

可坐在這裏,仿佛時間重疊了一樣,只要她不回頭,爺爺就一直在她身後躺着。

直到淚水充盈了眼眶,模糊了視線,她知道騙不了自己,人死不能複生,她最後的親人,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牽絆已經不在了。

“夏默子。”

恍惚間,有一個人在喊她,那個人的聲音輕靈得就像羽毛一樣,拂過她受傷的心髒,帶來一絲慰藉。

跟随着聲音的方向,她穿過了将她重重束縛着的迷霧,她看到一個人在一束光下面,喊着她的名字。

“夏默子,你還看不到嗎?你想要找的人就在你身邊。”

什麽?

那個沐浴在陽光下的人,正是自己的模樣,她留着長長的發,穿着一條鑲着蕾絲邊的白色裙子,那是她最後一個生日時媽媽送給她的生日禮物。

最後一個生日,最後一次全家團結的日子,她埋藏在內心深處最幸福的那一天。

“夏默子,他們來了。”

那個童年模樣的自己,指着她背後的方向,她猛地轉身一看,瞬間淚目,爸爸媽媽在滿是鮮花的草坪上朝她招手。

“爸,媽!”

夏默子朝他們的方向飛奔了過去,心提到了嗓子眼裏,生怕一起都是幻覺,直到三個人緊緊相擁,抱成一團,家人的體溫将自己多年冰冷,捂也捂不暖的手腳溫暖。

“對不起,留你一個人照顧爺爺這麽多年。”

“不要說對不起,不要說對不起。”

眼淚不再冰冷,記憶不再悲傷,那些多年卡在喉嚨裏無法訴說的話一一宣洩。

“媽,我有好多話想對你說,我已經會自己做飯洗衣服,我也能夠照顧爺爺了,我已經長大了。”

媽媽熱淚盈眶,摸了摸她的頭:“我們默默長大了,懂事了。”

爸爸媽媽在這裏等了她很久,他們沒能陪伴着默默一起長大,那是他們的遺憾,可他們等來了長大的默默,這一次,他們将不再分別。

夏默子感覺自己的身體變得想羽毛一樣輕,父母的陪伴變成了鑰匙,将束縛在她身上的枷鎖解開,她飛了起來,和父母一起浮在了半空中。

這時候的她忽然想到了什麽,猛地轉身,看見那個小時候的自己還在原地看着她,她大聲的朝那個時候的自己喊道:“夏默子,你一定要幸福啊!你一定,一定要幸福啊!”

那個小時候的自己對她笑,然後轉了下白色的裙子,開心得就好像第一次穿上這條裙子的自己。

等夏默子再次睜開眼的時候,面前依舊是醫院病房慘白的牆壁,門上面的時鐘發出的響聲在安靜的房間格外清晰。

她能感覺到又什麽東西從她的身體裏離開了,那是夏默子的靈魂放下世俗的執念後,在升華。

她已經不是夏默子了,她是啞蓁。

病床前站着一位穿着病房的老人,老人長得很慈祥,多年的病痛纏身讓他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蒼老許多,啞蓁認識他,他是夏默子的爺爺,爺爺多年肺病,已經不怎麽能說得出話了,用手比劃了幾下。

啞蓁點點頭說:“夏默子她現在很幸福。”

爺爺得到了自己滿意的答複,高興得露出笑容,他其實一直在夏默子身邊,看到夏默子吃安眠藥也無能為力。

可這一刻他終于能夠放心的去找他的乖孫女了,告訴他的默默,讓她不要怕,你已經做的很好了。

面前這個白發蒼蒼的老爺爺身體逐漸變成淡藍色,變得透明,消失在了原地。

啞蓁見終于處理完這些瑣事,長嘆了聲氣,這些日子她總是被身體裏的另一個靈魂排斥,時常處于共情狀态,不能自已,這下終于解決了,她走到窗戶前,仍由早晨的風吹打着自己,一身輕松。

這時回頭一看,就見病房裏唯一的病人一臉驚悚的望着她道:“小姑娘,你剛剛一個人自言自語在幹什麽,怪吓人的。”

“……”

啞蓁将食指抵于唇前,做了個禁聲動作,然後逃離了現場。

可就在兩個小時後,三四輛黑色轎車停靠在了醫院門口,一群穿着灰色制服的人齊刷刷從車內走出來,來往的病人紛紛側目驚恐,還以為有□□來搶劫醫院。

為首的是一位穿着休閑,面容精致的短發女人,她撥打了一通電話:“王院長,我們的人已經到了,麻煩和貴院的保安交接一下,行個方便。”

沒過多久保安室裏不讓放行的保安連忙打開圍欄。

“你們幾個按照指示把車開到相應的位置,一隊去保安室調取今天早上七點到現在所有的監控錄像,二隊跟我去出現異常能源波動的大樓,進行封鎖。”

女人将工作吩咐下去。

沒過多久,醫院裏唯一的那棟住院部大樓就只需進不許出了,醫院的病人怨聲載道,院長連忙出來主持公道。

“是這樣,醫院裏面一位危害國家安全的犯罪者,那些是國安部的同志,來保護大家的,希望大家能夠積極配合。”

那些抗議的聲音才小了些。

女人手裏拿着一個類似羅盤的金屬制品,那是一個微型的異常能源感應裝置,當她來到呼吸內科的樓層時,感應最為明顯,但由于時間耽誤了兩個多小時,能量外洩,無法在确定準确位置。

“叫人将這一層前三個小時的監控全部調出來,早上醫院的人員流動還不大。”

“是。”手下馬上按照吩咐去辦。

兩個小時前,國安部鄞州分部在附近忽然檢測到了一種從來沒有見過的異常能源波動,他們驚訝的發現這是一種新型能量。

這讓他們又喜又憂,自從鄞州的實驗機構‘伊甸園’的院長亞當從史前生物的基因和病毒中提取出了一種名叫‘克萊因’的物質,醫學領域乃至整個科研領域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從一開始對‘克萊因’的提取只是為了治療肺部纖維化這些不可逆轉的身體損傷,可後來亞當發現‘克萊因’不僅可以治療肺塵,還可以治療癌症。

就在亞當驚喜的以為自己攻克了醫學第一大難關的時候,意外發生了,在進行臨床試驗的患者們在注射過‘克萊因’後,所以的疾病都百分之百的痊愈了。

但他們低估了‘克萊因’的作用,強大的史前基因與人體基因發生了新的排序,‘克萊因’制作出了一個新物種,類似于超人的存在,強壯的身體,飛快的速度,超出人類極限。

亞當以為一場人類進化的大變革就此開始,可沒想到的是注射過‘克萊因’的患者在經歷過第一個周期身體痊愈,第二個周期身體進化後,到第三個周期時,全部死亡。

人類的基因在史前基因的吞噬下全面崩盤,死去變成了人不人,鬼不鬼,身體畸形的怪物。

就在‘伊甸園’因為這件事即将宣布破産到底時,亞當又推出了改進後的‘克萊因’,正是這次的新型成果改變了國家的格局。

它大幅度的降低了患者的死亡概率,能夠成果活下來的患者,身體機能大幅度提高,甚至其中有千分之一的概率能夠擁有控制自然力的能力。

國安部的二組組長麥娜其中的幸運兒之一,她不僅身體素質異于常人,還擁有控制水的能力。

不過在鄞州,‘克萊因’并沒有普及大衆,畢竟這種小範圍的進化依然會發生大規模的人員犧牲,除了身患絕症的患者有機會注射‘克萊因’之外,在其他的任何途徑和方式都是違法犯罪的。

可就算是這樣,各種組織勢力依然蠢蠢欲動,現代的和平都是靠人和人之間相差不遠的實力維系的,可當有人能翻山倒海時,就會打破這種平衡。

總有些不怕死的狂熱分子跑去偷盜‘克萊因’,綁架亞當,用自己的生命去換取一次變成超人的機會,所以鄞州依舊存在這一些還沒有被發現的異能者。

而國安部的存在就是為了打擊這些違法犯罪的危險分子存在的,他們由都注射過‘克萊因’,有的之前是和國家簽訂條約的患者,有的是招安過來,戴罪立功的,也有的是軍隊培養的。

但他們只有一個目标,就是維護鄞州的和平。

不過大多異能者只是身體素質異于常人,屬性異能是十分稀少的,現在已知的異能只有金木水火土這樣的五行屬性,可今天由‘伊甸園’制造的能量檢測裝置竟然發現了另一只全新的屬性。

麥娜就是過來解決這件事情的,若是對方是兇神惡煞的亡命徒,就地解決。

若不是,就視情況看能不能招安,畢竟每一位覺醒異能者都是非常珍貴的,在将來與其他勢力對抗的時候能起到重要作用。

很快,手下将看監控選定的嫌疑人打成資料送到麥娜手上。

早上來往的人員卻是不多,很好縮小範圍,在這層樓走過的除了固定的醫護人員和保潔外,只有六十三人。

“排查一下這些人近一個月以來有沒有大規模購買食品和水,出現體重暴增,情緒不穩定,和人有私自鬥毆的情況。”

這些都是異能者初期會發生的狀态。

麥娜吩咐下去後,就親自到監控室将前面三個小時,各個地方的監控反複的看了幾遍。

她發現了一位行為畢竟古怪的女孩。

“這個人是誰?”

她指了指監控視頻中站在病房前發呆的女孩,問道。

“她是之前在醫院一位過世病人的家屬,叫夏默子,她父母早年間死于一場煤礦坍塌事件,只有爺爺一位親人,兩天前也死了。”

聽到屬下的彙報,麥娜皺起了眉頭。

“她還有其他的親人嗎?”

“只有幾位遠房的表親在世,但許久不聯系了。”

“她有什麽信得過的朋友,在哪裏上班?”

“這……”

屬下還沒有查那麽細。

麥娜眉頭一皺:“還不快點去查。”

等麥娜看到下屬查出的結果,點點頭:“和我想得差不多,一個無親無友的人,之前也只有一位身患絕症的爺爺在世,這樣一個人就算是失蹤了,也不會有人覺得奇怪,符合那群狂熱分子選擇實驗品的标準。”

‘克萊因’的死亡概率雖然降低了,但依舊很高,那些狂熱分子為了大規模的制造異能者,完成他們所謂的進化之路,會給流浪漢,黑戶偷偷注射‘克萊因’,導致鄞州犯罪率飙升。

“不過,據和夏默子有過接觸的護士說,她有貧血的症狀,精神也不太穩定,同病房的另一位病人看到她在自言自語。”下屬又将自己得到的關于夏默子的情報做了補充說明。

“貧血?難道是營養不足,第二周期的身體進化需要補充大量養分,夏默子家境貧寒,可能得不到補充,精神不穩定也符合‘克萊因’的症狀。”

“若真是她,不好!”

麥娜猛地拍向桌子,轟的一聲直接拍出了個巴掌印,吓得保安室的其他人一哆嗦。

“夏默子可能是第一次覺醒異能,沒想到被我們這樣大張旗鼓的查找,現在一定已經引起了狂熱分子的注意,快,通知所有人集合,我們必須得在那群人之前将夏默子找到。”

“是。”一群人雷厲風行的離開了醫院,只留下一個人善後處理賠款的事。

啞蓁并不打算繼續呆在這裏,夏默子生前只留下二千塊錢的現金和一套老破小的房子。

這種私人建立的房子沒有房産證,住在這裏的都是些孤寡老人和漂泊在外打工的外鄉人,每個月租金兩百塊,隔段時間就有小偷來光顧,這樣的房子挂到中介,半年都沒人來買。

啞蓁臨走前洗了個澡,換了身幹淨的衣服,沒帶其他的東西,就帶着夏默子的身份證,一路上順着行人的指引上了一輛通往鄞州市區的巴車。

“小姑娘,你是去城裏打工的吧。”司機見她一個年紀輕輕的靓妹獨自出門又不帶行李就多問了一句:“有親戚在市裏沒?要不要我給你找個活。”

--這司機還真是自來熟。

啞蓁讪笑,搭腔道:“這市裏都有什麽活好幹,來錢又快又輕松。”

“小姑娘長得又端正,身材又好,這樣我有個兄弟在市裏開了間酒吧,現在正招人呢,你要是沒地方去就去哪裏,報我名字,保準錄用了。”司機叼着根煙,開始說起了大話,自己那兄弟如何了不起,賺了多少錢,和自己關系有多鐵。

最後還給啞蓁遞了一張名片,上面寫着金茶花夜總會。

“報我名,偉哥,保準你去了哪裏吃香的喝辣的。”

啞蓁甩了甩名片,笑道:“陪酒的?”

“哎呀,正經營生,放心好了。”

啞蓁一笑了之,也沒太在意這話的真實性,就當是多了個選擇,将名片放在口袋裏,便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了。

她靠在破了一角不知道被多少人坐過的椅子上,開始考慮接下來該幹嘛。

啞蓁是宇宙間一家名叫‘有氧’公司的員工,之所以會穿越複生在這具名叫夏默子的身體裏,就是公司的安排,為了完成一項‘記錄者’的任務。

夏默子所在的星球,名字叫做圖靈,兩年前行星上一間名叫‘伊甸園’的實驗機構發現了‘克萊因’的存在,公司認為這一發現會使圖靈的文明進程加快,開啓名為【災難日】的末世文明。

依靠‘克萊因’的人們生命将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進化,而這一進化一定會導致現代社會的土崩瓦解,啞蓁她既是見證者又是參與者。

她現在的任務就是想辦法進入‘伊甸園’,拿到關于‘克萊因’的一手資料,進行詳細記錄。

“小姑娘,你看我一長輩站在這裏,你就不知道讓個座位啊。”

操着土話的鄉裏人在車上轉了一圈,沒位置了,掃到了一年輕姑娘,就她了,這樣的姑娘就是一軟柿子,最要臉皮。

啞蓁連眼都沒擡,當沒聽見。

“诶,你這姑娘長得漂漂亮亮的,怎麽這麽沒教養,你爹媽是怎麽管的。”這滿面胡渣,頭發泛黃的鄉裏人覺得自己被下了面子,開始破口大罵,車內充斥這他嘈雜的髒話。

旁邊的其他乘客聽着心裏煩躁,就對啞蓁說:“哎呀,你給人家讓個座位又不會怎麽,你一小姑娘怎麽回事,你老師沒教過你怎麽尊老愛幼,你爹媽沒教過你給老人讓座啊。”

可啞蓁依舊充耳未聞,當做沒聽見的靠在椅子上睡覺。

這時就聽到一個在旁邊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說了句:“這不是夏默子嗎?還真是有娘生沒娘管的貨色,一家人全死光了,就她一個人活着,你們都離她遠點,這種人命硬,別克得你們倒黴。”

鄉裏人聽着這話,笑開了花:“那我得裏她遠點,可別沾了晦氣。”

這時候啞蓁睜開了眼,她眼底的顏色就像是一抹融不化的寒冰,一張臉沒有任何表情,堅硬得就像一塊鐵一樣,她看上去很是瘦弱,一米六的個子,八十來斤,可當她站起來的時候,莫名給人一種壓迫感。

“怎麽了,惱羞成怒了,人家說的大實話。”“你爹媽不在了,我就替你爹媽好好教育教育你。”“小姑娘,初入社會,長點記性,你就是個當小姐的命,別把自己當大小姐。”

啞蓁沒有說話,沒有反駁,只是将這車裏上上下下,裏裏外外的人仔細的看了一遍,有人在看熱鬧,有人在八卦,議論紛紛,就連那個司機都叼着根煙一邊吞吐煙霧,一邊趕着後面的乘客上了,好似沒有聽到一樣。

啞蓁對鄉裏人笑着說:“老伯,你坐,可別嫌棄這位置不幹淨。”

鄉裏人瞧着這人怪的很,這麽說她也不生氣也不哭鬧,還笑着乖乖把座位讓出來。

她掏了掏衣服口袋,兜裏兩千塊錢還在,身份證也在,她将口袋裏那張印着金茶花的名片掏了出來,啞蓁吹了口氣。

旁人都以為是上面有什麽灰塵,他們看不到,這黑色的名片上面徒然出現的泛着黑紫色怨氣的三個字,夏默子。

為了讓夏默子靈魂升華,啞蓁将她死前的怨念,困在喉嚨裏的那口氣給封了起來,既然這些人都這麽高興,就讓他們感受一下夏默子臨死前的悲傷和痛苦吧。

“司機大哥,這張名片還是還給你吧,我出生不太好,還是算了,謝謝你的好意啊。”

司機擺擺手,感覺像看到了什麽髒東西,不想碰:“你扔到垃圾桶算了,碰到你也是碰到了鬼,算我倒黴。”

這個地方的人還是觀念比較陳舊,特別是上了年紀的人,格外忌諱這種命硬的女人,更何況還是做司機這種危險職業。

啞蓁扔在垃圾桶裏,準備下車,反正她買的車票上那趟都行。

她下了車之後,就見那老鄉已經坐在她原來的位置上,靠着窗戶,看見啞蓁對她吐了口唾沫,操着鄉裏話罵道:“有病!”

這一車人連同那一車都十分嫌棄啞蓁,掀起一地尾氣,嘟嘟的往前行駛。

第 4 章 章

第 4 章

鴻胪寺內。

一個看上去有些狂野,蓄着絡腮胡子,眉眼略有些深邃,長相明顯區別于漢人的男人正踱着步子,在待客的大廳之內來回走着。

他看上去有些焦躁,這是楊沫看到這個突厥使者的第一個想法。

如果他能把胡子去了,應該也算得上是一個美男子,這是楊沫随之冒出來的第二個想法。

“使者。”

沈書帶着她和蔣先生停在了這個大廳裏,商隊裏其他的人都被守在鴻胪寺裏面的那些官兵帶走了,唯獨她和蔣先生,被沈書帶着到了這處。

“你要見的人帶來了。”

“女子?”

面前的這位使者發音古怪,說完這句還狠狠地皺了一下眉,但是楊沫聽出來了,這是在質疑她們以女子的身份,卻在大周的天下游走行商。

“就是你們殺了,阿赫勒石烈?”

這個使者眼瞳微眯,話還沒問完就一只手成爪朝楊沫的脖子抓了過來,楊沫瞳孔皺縮,她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蔣先生一把拉到了身後,而那位使者的手也被沈書抓在了手裏。

“使者,事情尚未調查清楚,若是動手,豈不是傷了兩國和氣?”

楊沫站在蔣先生身後,看不清沈書的神情,但是他的語氣冷的可以,起碼在她認識他的那幾年裏,她從來沒有聽見過沈書用這樣的語氣和人說話,哦,除了那個被趕出青州書院的學生。

“哼!你們,國家的人動手,阿赫勒死了,同樣沒有和氣。”

似乎是歇了在這裏動手的念頭,這位使者哼了一聲抽回了自己的手。

……這位使者看上去脾氣還有些暴躁,這是楊沫見到他之後的第三個想法。

楊沫拉了拉蔣先生的手,從她身後走了出來,再怎麽說,她才是商隊的老板,而蔣先生,不過是将軍借給她的幫手。

“這位使者大概誤會了,”楊沫沖着這個暴脾氣的使者揚起一抹笑,“動手的那個人并不是我們商隊的人,那個人只是在我們缺人手時,趁機混進來的人,如今誰也不知道那人為何要做這樣的事情,若是在事情還未清楚之時就動手,豈不是着了那些人的道?”

“什麽,什麽道?你們這些漢人,說話要拐好幾個彎,我聽不懂。”

楊沫頓了頓,她也沒想到,這個看上去聽得懂漢話的突厥使者實際上只聽得懂一半的漢話。

“呵……”

身旁的人輕聲一笑,楊沫裝作沒聽到的樣子,剛準備再給使者解釋一遍,沈書就開口打斷了她的話。

“使者放心,即便使者不提,我們也一定會給使者一個交代。”

“至于這二位,是這樁案子的重要證人,恐怕暫時不能交由使者處置。”

沈書的話音剛落,就見那個突厥使者一拍桌子,“你的意思是,你要放這些人走?”

“使者放心,如今商隊都在鴻胪寺中,若是使者哪日有疑惑了,大可叫人過來詢問。”

阿忽思力辛,也就是這個突厥使者突然掃了楊沫她二人一眼,冷笑了一聲,繞過她們開始往外走去,在經過楊沫時,他突然開口。

“我只等三日,若是三日之內,你們,大周無法給我王一個交代,那這和談,也不必談了!”

聽到這話,楊沫往沈書的方向看去,從她的角度看,看不清沈書的表情,只是就連她都知道,三日的時間,怎麽可能查的出幕後的主使。

而商隊的那個人,很明顯,僅僅只是一個丢出來的炮灰罷了。

那個突厥使者話裏話外的意思,并不僅僅只要那一個炮灰的性命。

“你……”

“阿鄂,帶她們去商隊下榻的地方。”

從門外跑進來一個小個子的少年,少年的面容清秀,烏溜溜的眼珠在她和蔣先生身上轉了一圈,随即對着她綻開一個笑容。

“你就是那個商隊的老板吧?走這裏走這裏。”

楊沫最後看了一眼那個往大廳裏邊走的背影,跟着阿鄂往外頭走去。

其實商隊入住的地方,條件并不算差,怎麽說也是大周招待來客的官署,只是院子裏面外頭都圍着一圈的官兵,不論是誰,看見院子外頭守着這麽多人,成天盯着你走來走去,心情都不會好受。

楊沫在注意到那個引着他們過來的少年在院子裏又轉了幾圈,在他離開之後,楊沫才拉着蔣先生去尋方明。

方明應當已經把那個混進商隊的打手的東西都收了起來,若是之後官府要查,他們是留不下的,他們能把握的時間,只有當下的每一刻。

方明很快就偷偷溜進了他自己的房間,手裏還拿着一個小小的包袱,他可不敢把東西留在自己房間,外頭那些官兵查他們查的緊,這個小包袱在來之前,他偷偷放進了商隊馬鞍的底下。

這會兒三個人圍坐在方明房間的桌子邊上,一起盯着這個看上去毫不起眼得到包袱。

“我來吧。”

楊沫起身,解開了這個素色的小包袱。

裏頭沒什麽東西,一件深褐色的短打和一件更深顏色的外褲,裏頭還有一雙黑色的布靴,沒有什麽往來的信件,看起來似乎真的只是一個普通的打手。

“等等。”蔣先生的目光看向了楊沫,手卻落到了那雙黑色的布靴上。

楊沫見狀立刻将布靴翻了過來,從裏頭倒出一塊簡單的木牌子,上頭還染着經年的血跡,這麽多年過去,那些曾經的榮耀早已經變得烏黑。

“就是這個。”蔣先生神色複雜,一只手接過了楊沫手上的木牌,拇指摩挲着木牌上被磨損的幾乎看不清的文字,這樣的木牌,她曾經也有,只是在離開塞北軍之後就交還給了将軍。

木牌的中心刻着羅隐二字,旁邊一行小字,鎮塞北軍七隊五十八。

“羅隐……我先前還以為,他跑了。”蔣先生的眼中流露出懷念的神色,“現在仔細想一想,那家夥怎麽會跑呢,他可是立志可死在戰場上的人。”

“原來真的死了啊……”

不然屬于塞北軍的木牌,又怎麽會落入旁人手裏,對于塞北軍的每一個人來說,這塊木牌就是最重要的東西,就算是死也絕不可交給別人。

“這東西,便由我先收起來吧。”嘆了一口氣,蔣先生将木牌塞進了懷中。

“這東西出現在這裏,說明那些人是沖着林将軍和塞北軍去的?”

楊沫皺了皺眉,不明白幕後那人為什麽要這麽做,同突厥的和談尚未完成,突厥随時有可能翻臉,如果是卸磨殺驢,這也卸的太快了一些。

“我們沒有其他的證據,就算是這塊牌子也是不能出現在人前的,現在只能往那個方向去查。”

楊沫得承認,蔣先生的話是對的,這個包袱裏唯一的證據就是塞北軍的木牌,還不能呈遞給大理寺,嘆了一口氣,楊沫将桌上的包袱重新系了起來交給了方明。

“回頭他們若是要查,就這麽給他們吧。”

“我們就這麽幹等着嗎?”

方明接過包袱,憋了半天問出了這樣一句話,楊沫要離開的腳步一頓,重新坐了下來,看向了對面那個也重新坐下來的蔣先生。

三個人大眼瞪小眼半天,楊沫才說,“……不如我溜出去找一找那家夥的房間,興許能找出什麽遺落下的東西呢。”

“你要怎麽出去?”方明和蔣先生兩個人同時說。

“……”

這是個很大的難題,楊沫右手扣着自個兒的衣袖,鴻胪寺這個地方,和林将軍留在京城的人脈那是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的。

她們商隊裏,除了她和蔣先生,幾乎沒有別的女子了,目标實在是太明顯了。

“……”

“蔣薇!”楊沫和蔣先生同時想到了這個被她們忘在角落裏的姑娘。

蔣薇是蔣先生在塞北撿回來的,那會兒大雪的天氣,聽聞那個小姑娘僅穿着一件單薄的布衣,躲在城外城隍廟的牆根下面瑟瑟發抖,見到人也不敢出來,身上還有好多處傷痕。

那會兒蔣先生一回軍營,就氣的一腳踢翻了帳子裏的武器架子,把當時正沉浸在如何巧妙的彙報軍務的林将軍吓了一跳,當然,這是林将軍的說辭。

除了蔣先生和蔣薇,沒人知道那個姑娘之前發生過什麽,軍營裏的漢子也都貼心的沒有問,個個将她當妹妹一般照顧她。

除了熟人,蔣薇幾乎不願意跟其他陌生人有什麽交流,對于目前的情況,這個小姑娘是再合适不過的了。

“蔣薇?”唯有方明沒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麽事,“蔣薇怎麽了?這跟蔣薇有什麽關系?”

“……”

“這件事之後由我來同她說,”蔣先生主動接過了這個任務,“外頭那些人我先前問過,并不是鴻胪寺的人,應當是大理寺派過來監管的。”

“等夜裏我再找個機會探一探他們巡邏和換班的路線。”

蔣先生是塞北軍出身,這些京城的官兵身手再怎麽好,也是同那些真正千軍萬馬裏殺過來的軍人有些許差距的。

楊沫點了點頭,不管怎麽說,蔣先生的身手她還是放心的,要她來說,這個商隊裏其他的打手,包括那些常年走镖的镖師,也沒有一個是蔣先生的對手。

兩個人丢下了一臉茫然的方明,走出了這間房間。

楊沫的房間被人安排的離其他人有些遠,在院裏那些大理寺官兵的注視下,楊沫繞過位于西北角的回廊。

她現在只能等蔣先生的消息,在那之前,她總得做點什麽,在她溜出大理寺的時候,能不被人發現。

楊沫突然停下了腳步,房門外的石階上,坐着一個熟悉的身影。

她就知道,再怎麽躲,該來的總會來的。

第 3 章 章

第 3 章

那人的聲音比人先到,熟悉的聲音如同響雷一般在楊沫耳邊炸開,她不自覺地松開了扶着羅老的手,低着頭後退了一步。

楊沫站在蔣先生身後,聽到原本還算強硬的那位嚴大人,在見到門外來的那個人之後,勉強笑了笑,聲音也松了下來。

“沈大人,”嚴瀝同來人行了一個下官的禮節,“不知沈大人來此處,有什麽指教?”

“怎麽,你們京兆府辦事不力,”沈書淡笑了一聲,掃過嚴瀝和他身邊的那些官差,“如今我好心将人給你們送來,這份送上門來的功勞,司兵參軍不想要嗎?”

沈書身邊的人推了一把他們身後那個被五花大綁的塞北漢子,那人同商隊的人穿着相似,在看到邸舍的那一刻眼睛亮了亮。

“楊老板!蔣先生,救……唔……”沈書的護衛踹了一腳這人,讓他原本就被揍得哪兒哪兒都痛的身上雪上加霜。

楊沫聽見身前的蔣先生深深嘆了一口氣,随後低聲同她說,“小沫,這回真的出事了……地上那個人,就是那個失蹤的打手。”

楊沫側身掃了一眼地上那個被捆的嚴實的漢子,她尋常都将護衛一事交予蔣先生,這個人确實有些眼生,在商隊裏看見過的次數可能都不會超過三回。

楊沫深吸一口氣,卻不期然對上了沈書的目光,從她側身出來之後,那人的目光就一直緊緊跟在她身上。

似乎是一只看見了獵物的老鷹,在将獵物抓到手時,絕不會脫開它的視線。

……

楊沫甩開眼前這些沒必要的聯想,在那位京兆府的嚴大人開口問話之前說道:“嚴大人,你也知道,我們走商一向是需要一些打手的,如今這個,不過是在塞北那處招來的一個打手,我也不知他是不是您要尋的那個人,不過您若是要問話,盡管帶走就是。”

“怎麽,你先前不還口口聲聲配合官府嗎?”嚴瀝的目光轉了過來,“如今這人是你們商隊的,你們商隊的其他人自然也有嫌疑。”

“帶走!”

嚴瀝說完那句話,他身後的那些官差就要上來押人。

而就在方明要開口的時候,楊沫一手按住了方明,沖他搖了搖頭,如今人确實是他們商隊的人,要是這會兒把将軍說出來,只怕他們就真的走入絕路了。

“等等。”

那個令楊沫心悸的聲音漸漸靠近,最後停在了蔣先生前方不遠處,只是她不敢擡頭去看,但那道灼熱的視線卻似乎依舊緊緊跟在她身邊。

“嚴大人,使者說要看看……”沈書停頓了片刻,視線掃過那個讓他日思夜想的人身上,最終還是落在了嚴瀝身上,“是什麽人膽子大到敢在京城刺殺來使。”

“如今這些人,你要說都同刺客有關……”

“呵……”

“只怕之後也沒什麽人敢來京城做生意了,倒不如暫時讓人在我們鴻胪寺看着,回頭京兆府尹若是有什麽指教,盡管來傳就是。”

沈書的情緒似乎只有一剎那的松動,在踏入邸舍之後,他将自己的情緒重新收整好,打量了一圈這個被京兆府官兵包圍着的商隊。

“少卿大人……這恐怕,不符合規矩……”嚴瀝抽了抽嘴角,即便只是嫌犯,就算不由他們京兆府的人看管,也應當由大理寺派人監管,一個僅僅只是典客司儀的鴻胪寺,哪來的權力監管犯人?

“哦,原來嚴大人還不知道?”

沈書承認,他就是故意的,這位司兵參軍腦子裏的那些子陳規,比當年青州那些酸儒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樁刺殺的案子已經移交大理寺了,至于嚴大人你……你若是拿個兇犯回去,說不準還能撈個緝拿有功的功勞。”

沈書同嚴瀝對視,絲毫沒有戲弄他的心虛,甚至泛不起一絲情緒。

反倒是嚴瀝,在對視過後,也不知想了什麽,冷笑了一聲,同沈書揖了揖手:“那沈大人就期望着大理寺的人能幫你們早日破案吧。”

嚴瀝揮了揮手,就帶着地上那個人,和他手下的官差離開了這處邸舍。

“這位大人……”蔣先生見楊沫沒有從自己身後出來的意思,率先開口打斷了嚴瀝走後邸舍裏安靜古怪的氛圍,“我們商隊小本生意,邸舍裏的貨物……”

“你們要拿什麽,去就是了。”

沈書的聲音冷淡了許多,似乎沒有方才同嚴瀝說話的那些腔調了,就連眼神都懶得給她一個,目光徑直落到了楊沫身上,蔣先生擔憂地看了一眼楊沫,還是帶着商隊的人往後院去了。

蔣先生對楊沫的事情知道的不多,只知道她是大概五年前,将軍從其他州帶回來的一個小姑娘,那會兒蔣先生還在軍營裏做事,她見将軍帶回來的小姑娘似乎不太愛說話,還當她是個小啞巴,當時還帶着軍營裏幾個留守的漢子給她表演過好幾回鬥武的場景。

軍營裏的人沒什麽其他本事,也就只能給她看看武人打架了。

後來林将軍回來知道他們帶着那小姑娘做那些事,這才把他們統統趕回訓練場,再之後,聽聞将軍将她帶回了塞北的将軍府,同那個府上的參謀東方卿學字去了。

至于其他的,蔣先生就不知道更多了。

掀開簾子踏進後院之前,蔣先生又回頭望了一眼,大堂之中留的人不多了,就連方明都被蔣薇扯着上樓不知幹什麽去了。

楊沫勾起唇角勉強笑了笑,她就知道今天早上發的那個夢,不會是什麽好兆頭,再見故人,還是她曾經那麽喜歡過的人,楊沫完全不知道該怎麽應對。

楊沫低着頭轉身離開,這回出來,她從東方先生那裏借了好些書,總不能回去的時候,那些書都還不上了吧,那她肯定會被東方先生擺臉色的。

“你就沒有什麽想同我說的嗎?”

身後,沈書的聲音驟然響起,楊沫的腳步停頓了片刻,那一刻,青州的人事物似乎都在眼前劃過,随後楊沫走的更快了。

還不等楊沫的腳邁上樓梯,一只手緊緊拉住了楊沫的胳膊将她拉了下來。

“……你不想說,我有話同你說。”

楊沫吃驚地擡頭,看向沈書,沈書很高,五年前他就高她兩個頭,如今她已經長大了,沈書還高她快兩個頭。

楊沫猝不及防的對上了沈書深黑色的瞳孔,裏面如同旋渦一般要将人吸進去,她似乎在裏面看見了許多的深情,可是……怎麽可能呢,沈書可是親口拒絕了她的。

而且,她早就沒有年少的勇氣了,當年的一切,就如同晨起時的那個夢,帶着她當年的勇氣和那種無畏的樂觀一起,消散在了五年前的青州。

楊沫搖了搖頭,低下頭避開沈書要吃人一般的眼神,“大人說笑了,我只是一介行商,哪兒能有話同大人說呢?”

在楊沫說完這句話的那一刻,她感到手上抓着她的那只手更緊了,緊的她有些吃痛,只是她不敢說,只是低着頭,右手的拇指輕輕揉着她的衣袖。

沈書許久沒有說話,久的楊沫以為他大概已經放棄和她說話這個念頭了。

下一刻,沈書的聲音似乎就在她耳邊響起,楊沫驚地後退了一步,只是她的左手被沈書牢牢抓在手裏,楊沫這會兒進退不得。

“無妨,你我還有很長時間。”

楊沫的左手被松開了,她在獲得自由的那一刻就縮回了自己的手,轉頭往樓上的走去,一直到關上門,楊沫靠在一扇單薄的木門之上,似乎還能感受到來自下方的那道視線。

一直到蔣先生來敲門,楊沫才如夢初醒般開始收拾着自己的東西。

“你認識他?”蔣先生推門進來,說的第一句話就讓楊沫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她如同回到五年前,第一次去到塞北的時候,不是不想說話,只是不知道該說什麽。

“我沒有要追究你過去的意思。”蔣先生嘆了一口氣,望了一眼底下那個,似乎要往這處過來的那位少卿大人,将手上的木門關了起來。

“只是,你有沒有想過,我們若是如同那位大人所說的,被送進鴻胪寺看守起來,其實同被關進京兆尹府或大理寺的地牢,并沒有任何區別。”

或者說更糟,楊沫暗暗地補充,就算進了京兆府或大理寺,起碼不用面對這樣一個故人,不過蔣先生說的是對的,現在并沒有給她多少的時間能讓她傷春悲秋,緬懷過去,她現在要思考的,是如何讓商隊脫困。

“你叫方明将那人的東西都仔細收起來,回頭我們看一看,是否有什麽往來信件或是別的什麽信物,暫且不能叫大理寺的人将東西一并收了去,否則,我們恐怕就沒什麽主動權了。”

楊沫快速的同蔣先生低聲說完這句話,方才說完,門外響起了三下不輕不重的敲門聲。

“二位說完了嗎?”是沈書的聲音,“說完了的話,還得勞煩移步鴻胪寺,突厥使者有話要問你們。”

楊沫同蔣先生對視了一眼,拿起了自己為數不多的東西,開門低頭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