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明天不願意的話,後天再來問問

第19章 明天不願意的話,後天再來問問。

季夏:“你做夢!”

別說現在知道了他是天師,換做以前,季夏也不可能答應幫忙。

老道士和林牧再三叮囑過他,出門在外少管閑事,身份暴露了怎麽辦。

“夏夏~”黎行眼尾耷着,要多委屈有多委屈,“我現在滿腦子都是你,如果你不跟我去的話,我就沒法兒集中精神,集中不了精神還怎麽找她爸爸。你說是吧。”

他看向方心怡,後者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為了爸爸順着他的話重重點頭。

二對一,季夏嘴笨說不過他,氣得眼睛微紅,但好在另外兩個始終跟他統一戰線。

餘頌今當即站出來,把話題往方心怡身上拐,“一個星期沒聯系,沒報警麽?”

“報了的。”看出現場氣氛因她點了那個頭不太對,方心怡聲音愈發低矮:“聯系不上的時候我媽就去報警了,老家那邊警察說我爸根本沒回去,可是當天,我爸明明跟我通過電話說到家了。”

餘頌今猝然揚聲:“這麽玄乎!”

“還有更玄乎的呢。”蘇小雯一唱一和跟他打配合,“之前就是她爺爺變成了僵屍……這個我想黎哥最清楚吧。”

天師身份既然暴露,黎行也不藏着掖着,轉頭看向季夏,試圖扯開一些話題消除他的戒備心,“聽着很離譜吧,但僵屍确實存在。”

“早年間,人死了以後大部分都為土葬,死時含着一口氣出不了又長年累月接觸地氣,就會異變,變成行屍或僵屍,死而不僵為行屍,死後僵硬的就叫僵屍。僵屍畏光畏火,還有糯米,不過你們不用太擔心,僵屍一般不會出現在城市裏,而且這玩意兒形成極其困難,也不是每一具屍體都能異變成僵屍。”

黎行盡量用最通俗易懂的話給他們科普,原以為這樣就能激起季夏的興趣,沒成想人瞪着眼更生氣了。

……他似乎沒說什麽吧?

“好了黎哥,這些就不用講了,我們以前也看過僵屍片的。”瞧季哥恨不得磨牙咬人的樣兒,蘇小雯費心費力再把話題拉回,問方心怡:“我記得你老家是巫州的,巫州哪裏啊?”

“巫州下弦鎮。”

“下弦?”餘頌今跟着疑了一聲,“怎麽沒聽說過?”

“是個小鎮子,不出名,差不多十年前就廢棄了。”說完發現所有人都好奇地看向自己,方心怡忙擺手解釋:“是鎮子裏的人大都外出務工,只剩下一些老人,漸漸地沒什麽人住了才廢棄的。”

這話乍一聽在理。

餘頌今繼續把手臂撐到拖把杆兒上,摸着下巴,“下弦鎮我沒聽說過,不過我聽說過上弦鎮,前年春季花開那幾日我去那兒旅過游,漫山遍野的花,不少人去打卡拍照呢,農家樂也很紅火。”

他又問方心怡:“上弦離你老家遠麽?”

方心怡咬着下唇搖頭。

餘頌今:“那就怪了。”

季夏歪着頭不明所以,黎行不動聲色湊近了跟他說:“既然兩個鎮子離得不遠,上弦能夠靠景色吸引游客,沒道理下弦不可以。那個鎮子估計不是自然廢棄。”

“哦——原來是這樣。”季夏恍然大悟,反應過來誰在跟他說話,立馬後退躲遠遠地,“不管什麽原因,總之我是不會跟你去的。”

“真不去?”

“說了不去就不去,我騙你做什麽。”

“那好吧。”黎行很快放棄,瞥見方心怡急地臉揪成一團,搶在她前面開口:“這事一聽就不簡單,我得先調查一下,你放心,下弦鎮我是一定會去的。”

這算是接下委托。

方心怡稍稍松了口氣,留下聯系方式回學校。

*

人走了以後,黎行卻沒打算再動,而且是季夏到哪兒,目光追到哪兒。

如芒在背,這種被時刻盯着的感覺實在是太糟糕了。季夏把抹布一甩,沖了過去,“你到底有完沒完?”

“我怎麽了?”黎行抱起手裏的關東煮,一臉無辜,“在這裏吃點關東煮也不可以麽?小店員~”

反正他總有理由。

季夏幹脆眼不見為淨跑去倉庫待着。

另外兩人隔空對視一眼,立即明确分工一人跑一邊。趁店長去給黎行的關東煮加湯,蘇小雯溜進倉庫小聲八卦:“季哥,你們這到底是談妥了還是沒談妥啊?”

不提還好,一提季夏更生氣。關上門問她:“你們人類分手之後都是怎樣的。”

“分手之後?”蘇小雯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分手就是分手啊,重新回到單身狀态。”

可她看這兩人也不像是到了這地步。

“你們到底分了沒有啊?”這是蘇小雯目前最關心的。

季夏沉着臉點頭回應。

這就更奇怪了。明明分手是他提的,最後不高興的也是他,黎哥反倒跟沒事兒人似的。

“他說,他要重新追我。”季夏煩躁地在倉庫來回走,“其他人分手應該不這樣吧。”

“其他人都是感情淡了或破裂了。”得知是這個結果,蘇小雯第一反應是高興,但一想季哥的身份,又免不了為他擔憂。

她道:“說實話,你這突然分手而且只是因為他天師身份,在黎哥看來肯定很難接受,畢竟他又不知道你是那什麽嘛。從我這個角度看,黎哥還是很喜歡你的,不然也不會退而求其次重新追,想要徹底跟他斷了,估計難。”

“那怎麽辦!””季夏越聽心越亂,“萬一讓他發現,到時候不是更麻煩?”

他很費解,這戀愛談起來容易,怎麽還分不掉了?

看出來他是真想擺脫黎行,蘇小雯開始用起她不太聰明的腦子,給他出馊主意,“倒是有一種辦法,應該可以讓他知難而退。”

季夏猛地蹿到她面前。

無比認真,記考試重點的神情,蘇小雯倍感壓力,聲音不自覺虛了下去,“很簡單。你現在分手了,處于單身狀态嘛,最好的辦法就是進入下一段戀情……哥,你別這樣看我哥,我可是把你當親哥,我們是不可能的!打咩!”

察覺到季夏的意圖,蘇小雯頭皮陣陣發麻,她還不想事後被黎哥弄死。

季夏收回不甘的眼神望着倉庫鐵門,似透過這扇門在看誰。

店裏除了她和黎哥還能有誰?不就剩那一個。

蘇小雯趕緊又道:“店長也不行!你知道的,店長他喜歡異性的,你最好是找個黎哥也不認識的。”

季夏認識的人不多,黎行基本都見過,要找個黎行也不認識的,就只能重新找個陌生人。

季夏對此産生抗拒,“我再也不跟人談戀愛了。”

一次教訓足矣,他不想重蹈覆轍。

“那沒辦法了。”除此之外,蘇小雯也想不出別的好辦法。

一人一僵就這麽對着托腮沉思。

餘頌今推門進來看到這一幕,閉眼緩了會兒,“唉呀媽呀,不知道你倆擱這兒面對面蹲坑呢。”

“你怎麽進來了?”蘇小雯伸長脖子往外瞄,“黎哥呢?”

“吃完關東煮就走了。”

不用繼續面對,季夏暫時舒了口氣。

沒等這口氣完全吐淨,餘頌今來了個大喘氣,“走之前托我給你帶個話,聽說上弦鎮那邊楓葉開得正盛,他明兒再來問你願不願跟他一起去賞楓葉。”

“不願意不願意,要說幾遍才懂?”季夏熟練學會了變臉這項技能,繼續回去蹲着。

餘頌今就知道是這麽個答案,又道:“如果明天不願意的話,他說他後天再來問問。”

“!!!”

季夏的眼睛徹底被氣紅。

交往三個月才知道,黎行原來這麽煩人。

*

早上六點,季夏換了工作服下班,走十幾分鐘抵達清水灣。

路過保安亭,值夜班的保安大爺喝着濃茶打招呼:“下班了啊小夏。”

季夏禮貌問了聲好,前腳跨進小區大門,反應過來自己在哪兒,立即收回那只腳掉頭就走。

吐掉茶葉沫擡頭的保安大爺:?

路上出了點差錯,季夏比平時多花兩倍時間才到合緣居,此時太陽已經升上來了。

季夏不适地擋擋額頭加快腳步回家。

到家之後,客廳窗簾緊閉,女僵屍正趴在沙發上睡覺,聽到聲音揉揉眼睜開。

“你在等我麽?”季夏過去摸了摸她的頭,“回房間睡吧,還是說餓了?”

“咕~”女僵屍肚子叫了一聲。

林牧不在,只有兩具僵屍,早飯非常簡單,六包番茄醬就夠了。

吃完之後,女僵屍乖乖回房間睡覺,偌大客廳只剩季夏。

分手後的第二天,季夏又又失眠了,抱着手機窩在沙發裏,一錯不錯盯着門口等……

眼前浮現黎行那張臉,趕緊甩掉。

躺下去又爬起來,像是有什麽任務沒完成,在客廳裏來回地走,一直走到林牧回來。

開門聲響起,幾步跑過去。

昨晚将僵屍和人陸續送回去後,林牧又去警隊熬了一宿,打着哈欠換完鞋就要往裏走。

突然衣角被扯住。

季夏攔住人,仰起頭眨眨眼,不帶半分羞澀和情.欲,“牧哥,你可以親我一下麽?”

昨天加今天,已經兩天沒有早安吻了。

林牧盯着他看半天,抵住他光潔白皙的腦門兒極其絲滑地推開,“下午我出趟城,大約兩三天,這段時間別把家給我掀了,尤其是你帶回來的那只。”

“牧哥,早安吻。”

“給你一巴掌要不要。”

【作者有話說】

林牧:主打誰也不慣着。

第 18 章 重新認識一下,我叫黎行,是名天師

第18章 重新認識一下,我叫黎行,是名天師。【小修】

加上好友,宋柏就要将手機還給季夏。突遇減速帶,林牧猛踩一腳剎車,一停一推,恰巧電話此時進來。

宋柏懸在手機屏幕上方的拇指不小心給它摁到接聽鍵,也就有了黎行聽到的那句話。

季夏摘下面具接過手機,發現是他打來的,偷看了眼正在開車的林牧。

“看我做什麽?”林牧似後面長了眼睛,“想接接,不想接就挂。”

聲音傳到手機上,聽出是他,黎行才從“夏夏和別的男人在一起”這一噩耗中回神,生怕電話真給挂了,當即呻.吟:“夏夏,我好難受啊。”

“你怎麽了!病了?”一聽他說難受,季夏還是接了。

黎行用力咳兩聲,應:“估計是感冒,渾身都不舒服,肋骨也在疼~”

電話裏的夾子音近乎撒嬌,聽得宋柏不禁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搓搓手臂向旁邊開車的林牧八卦,“誰啊這是?”

林牧臉色不太好,囫囵一句“他前男友”。

短短四個字,花了宋柏很長時間去消化,兩只手無處安放按摩着副駕駛的空氣。

一具僵屍,居然和人談過!?

宋柏懷疑自己在做夢,使勁揪林牧手臂,被對方往腦門兒拍了一掌,捂着額頭還是覺得不可思議,“這夢也太真實了吧。”

“那你繼續做着。”林牧甩他一句,清清嗓音對後頭疑道:“黎行病了?剛才不還好好的,別是裝的吧。”

黎行:“……”

季夏本來要被說動,甚至在想昨晚壓他身上是不是真把肋骨壓傷了,聽林牧一說後知後覺,“你騙我?”

“沒有!”黎行急忙否認,“我怎麽會騙你呢?真的疼。”

“疼我也沒有辦法,我又不是醫生。”黎行和林牧兩個人的話,季夏還是比較傾向于林牧,心頭湧起的那點愧疚也給壓了下去。

撒嬌這個策略因林牧橫插一腳完全不管用,黎行抓着頭發,大腦轉地比陀螺還要快,沒辦法了直接問:“我們談談好麽?”

“沒什麽好談的,就這樣。”季夏說完準備挂斷。

宋柏轉過頭摻了句嘴,“談談呗。當面說清,好過日後糾纏,你說是吧。”

他看向林牧,越野車轉道開往便利店。

到了之後,季夏怎麽都不願下車。他不明白,“該說的我都說了,為什麽還要當面說?”

“這你就不懂了。”宋柏打聽一路,大概了解了情況給他傳授經驗,“感情這個問題向來複雜,單單手機上說兩句或借助旁人的嘴都是行不通的,關鍵還得你自己出面。況且……你真的想跟他分開麽?如果只是因為對方天師身份,你要是能隐藏好,繼續交往我看也完全沒問題啊。”

“宋柏!”林牧要被他氣笑了,“你想幹嘛?”

“別生氣嘛。我只是提供一個小小的思路。”宋柏捏着食指指尖比劃,瞧林牧額角青筋都要被氣的爆出來,趕緊放下去拉上嘴巴拉鏈,“當我沒說。”

林牧剜他兩眼,提醒季夏:“別聽宋柏的。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這件事或早或晚都要穿幫,哪怕是為了對方着想,趁早斷了,讓他死了這條心。”

季夏垂着腦袋,蔫蔫兒地應一聲,叮囑女僵屍聽牧哥話回去好好待着,打開車門下去。

*

收到他要過來的消息,蘇小雯早早跑到便利店外翹首以盼,遠遠看見人快步迎過去,咧開嘴發現他情緒不高,“怎麽了季哥?出啥事了?黎哥真的出軌了!”

季夏搖了搖頭。

“沒有出軌,那就好。”蘇小雯拍着胸.脯松口氣,又覺得不對勁,“不是好事嘛,你怎麽不開心啊?”

季夏一路走一路說昨晚的事,走到店裏,蘇小雯驚詫地瞪大眼,“黎哥是天師!”

她猛地嚎一嗓子,把正在倉庫拖地的餘頌今也給炸出來。

兩人在聽完季夏的話後,久久沒能合上張開的嘴。

“黎哥怎麽會是天師?”蘇小雯急地抓破腦門兒上新長出來的痘,“他不是在設計公司上班兒麽?”

“诓我的。”季夏情緒越來越低迷。

餘頌今還抱着拖把啧啧搖頭,“那你們算是徹底掰咯,怎麽也不能和天師在一塊兒啊。”

蘇小雯随聲附和,餘光發現外面進來的人,忙撞向餘頌今擠眉弄眼。

“幹啥呀?我說錯……”餘頌今順着她亂瞟的小眼神擡頭,看到黎行那一刻,撐在拖把杆上的手險些掉下去,勉強站穩後心虛地扯出笑,“來,來了啊。”

黎行淺淺應聲,目光鎖定季夏,走到休息區,将雙層飯盒放桌上,“來得匆忙,只準備了一些小點心,兩位也吃點吧。”

餘頌今和蘇小雯尴尬又不失禮貌地笑了笑,同時将目光轉向季夏。

黎行:“夏夏,我們談談,就我們兩個人。”

……

便利店外,馬路兩側數棟高樓燈火通明。

季夏摳着手指頭,一步三回頭看向店門口迎風揮動餐巾紙的兩人,知道黎行是天師後,走在旁邊都有種他随時會掏出一把糯米黃符甩向自己的錯覺。

眼看距離便利店越來越遠,季夏想跑了。

“幼時雙親走後,我便拜入師門開始學道,算起來已經二十多年了。”黎行總算開口打破兩人間僵持的氣氛,停下來認真說:“這個身份給過我很多保障,日後也不會輕易割舍……我原想再等過段日子告訴你的,沒打算一直瞞着。”

只是不等他親口說就暴露了,更想不到他對天師這麽抵觸。

“我不是神棍也不是街頭算命的,我的主職工作是驅鬼除魔。”黎行竭力解釋:“我知道這些對你來說不太能接受,不管是從前還是以後,我都不把這些問題帶回家也不在你面前提半句。這樣,你還要和我分手?”

離開醫院後,黎行先回了趟家,做完點心,洗澡換了套衣服,把自己收拾的幹幹淨淨過來,饒是如此還是能看出他眼下的青灰。

季夏偏開腦袋,半天才說:“你回家好好休息吧。”

“夏夏。”黎行握住他肩膀轉過來對着自己,“你看着我,看着我再說一遍。”

季夏可能叛逆期到了,神色躲閃,就是不看他。

黎行又換了個問法:“你要怎樣才能不分手?”

對于這種非要有個答案的問題,季夏根本沒法兒回答,退一步來說即便他不是天師,他們也總有一天會分手。

早晚罷了。

晚高峰剛過不久,馬路上車輛疾馳而過,迎面送來一陣晚秋的風,遠處響破天際的鳴笛更襯得這一方天地愈發寂靜。

就算不說,黎行也已經知道他的答案,但還是不甘心地伸出一根手指,“最後一個問題,如果我不是天師,你還會不會分手?”

季夏繼續神游,注意力被空中飛過的一只鳥引走。

黎行抱住他的臉轉回來,認命似的嘆氣:“我明白了。”

“你打算放棄了!”季夏眼前一亮,似乎跟他分手是件非常開心的事。

氣得黎行趁他不備,對着唇瓣狠狠咬下去,“誰說我放棄了?”

季夏高興了不足五秒,瞪着眼後退一步躲開,“反正我一定要分手。”

“好啊。”

“就算你不……”等等,他是不是聽錯了?季夏重複道:“我說,我要跟你分手。”

“我說,好——”黎行拖着長音笑。

輪到季夏開始不解,他怎麽突然松口松地這麽爽快?小心翼翼摸向他額頭,“沒有發燒啊?”

他再次确認:“你真的同意分手?”

“同意,就算我不同意你也還是要分的嘛,我攔不住,不過……”防止人跑掉,黎行先扯住他伸過來的手,“沒有人說不能重新追是不是?”

“!”

季夏原地懵住。

“仔細想想,我們之前确認關系确實有那麽點草率。”黎行在他手背落下一吻,滿眼含笑:“現在重新認識一下,我叫黎行,是名天師。”

以一名天師的身份重新追求,這次就沒有任何隐瞞的了。

季夏久久不能回神,搖着頭抽回手,後退兩步繞過人跟身後有鬼追似的。

瘋了,黎行絕對瘋了。

哪有前腳分手,後腳重新追的?

不行,一定要擺脫他。不然哪一天,身份暴露了怎麽辦?

季夏越想越後怕,跑地更快了,一口氣不停跑向便利店,門口徘徊着一個女孩兒,看側臉隐約有些眼熟。

蘇小雯正在店內吃關東煮,注意到門口的人趕緊擦擦嘴出來,“心心?你怎麽來了?”

來的正是她前段日子被僵屍咬傷的舍友,方心怡。扯着衣裳下擺的系帶,門口不停地轉,見她出來急道:“雯雯,你那個哥哥在不在?我有很重要的事找他。”

正問着,季夏回來了。

方心怡轉頭攔住人,“哥哥你好,我想請你幫我找找我爸。上次我爺爺屍體燒了之後帶回老家安葬,已經一個星期沒回來了,打電話也沒人接,我怕我爸出什麽事,你能幫幫我麽。”

蘇小雯旁邊聽着,眼尖地看到黎行從遠處過來,一把捂住方心怡的嘴指過去:“要找人啊?喏!那個能幫你。我哥就一普通人,幫不了幫不了。”

方心怡掰下她的手,疑惑眨眼:“他是?”

蘇小雯:“天師,絕對能幫上你。”

經過上次的事,方心怡對天師有些抵觸,爺爺後來被燒成灰就是他們建議的,可眼下,活着的人最重要。

她壓下心裏的疙瘩,又向黎行重複一遍:“請你幫我找找我爸好麽?”

黎行沒有立刻應下,扭頭問蘇小雯,“你同學?”

得到肯定,瞥眼避他如瘟神的季夏,很快想到讓他接受自己身份的方法,對方心怡道:“幫是可以幫,不過有個條件。”

“什麽條件?只要我能給的都可以,錢不是問題。”方心怡生怕他反悔,趕緊點頭。

“很簡單。”黎行笑着指向溜進店裏的人,“勸動他和我一起去。”

【作者有話說】

最後增加了點劇情銜接~

第 17 章 “沒事兒,師兄就是被男朋友給甩了!”

第17章 “沒事兒,師兄就是被男朋友給甩了!”

季夏面兒都沒見着,黎行就被強行拷走,進電梯前還在據理力争,“只是一串數字,不是身份證。”

“我憑什麽相信你?”林牧主打一個我行我素,兩指抵住他肩膀嫌棄地推進電梯。

門外鬧騰了好一陣子,随着梯門關上歸于平靜。

季夏安撫好女僵屍踮腳溜到門口,對講機上那張憔悴頹廢的臉已經消失。

牧哥把人帶走了。

該松口氣才是。季夏卻無端覺得心裏空落落的,說不出地煩躁,劃拉兩下對講機,來來回回地轉,直到手機上進來幾條新消息。

“你說的那個天師叫安懷,目前正在市醫院接受治療,醫生我已經給你聯系好了,姓宋,叫宋柏。”

“直接去,到了打他電話。”

“我這邊暫時走不開。”

……

都是林牧發來的。

季夏一行一行看過去,停留在最後一條信息上,手指懸浮鍵盤上空很想問,他要把黎行帶去哪兒?不會要送進牢裏吧!

念頭升起又被季夏立即晃走,不會的,牧哥不會那麽做,可是,可是……

糾結來糾結去,輸入框裏的文字編輯了又删除,季夏最終只發過去一個“好”,回複完就将手機眼不見為淨地揣兜裏,拿上面具口罩帶女僵屍離開合緣居直奔醫院。

途徑附近的購物商場,某咖啡館內。

林牧看了眼新消息,将手機反扣桌面,慢條斯理攪動着咖啡杯裏的冰塊,配上館內溫和舒緩的音樂,格外賞心悅目。

比較而言,對面帶着手铐的“嫌疑犯”就有些不夠看了,不時扯動袖子企圖蓋住手腕,已經一天一夜沒有好好休息,精神衰弱的非常厲害。

即便如此仍強打起精神,好言好語:“牧哥,林隊長,我和夏夏只是出了點小問題,沒必要這樣吧。”

稍有動作,手铐就會與桌面碰撞發出相對刺耳的聲音,黎行動都不敢随意亂動。

他這話林牧不大贊同,喝口咖啡,皺着眉放下杯子,“小問題?那說給我聽聽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小問題。”

“……”

黎行成功被他噎住,說不出口也沒臉重複季夏電話裏的話。

一股無形的沉默籠罩四周。

林牧很快給了他一個臺階,“不管是因為什麽了,既然已經分手,何不痛痛快快的,非得給自己找不自在?”

“事情還沒到那個地步!”黎行急道:“我和夏夏感情一直很好。”

“好到要分手?”

“……”

黎行又不說話了。

料他不會主動暴露身份,林牧抿了口咖啡往這方面靠,“我查過你所在的那家家居設計公司。”

話落,手铐不慎磕到桌沿發出一聲清脆的響。

林牧似沒看見,繼續說:“公司是真公司,可我并未查到在那家公司任職的,你。”

最後一個字落下,黎行臉上血色盡失,心髒咚咚狂跳,便利店店長的話猶在耳畔回放——做人的前提是誠實,沒有隐瞞。

這分明在隐喻着什麽。

真被鐘時琴猜對了,真實原因是他的身份暴露了?可為什麽季夏不直接來問他,如果他問了……

叩叩!

桌面被人輕叩兩下,驟然打斷思緒。

林牧收回手,好整以暇地問:“說說吧,你到底是幹什麽的?”

他在逼他親口說出答案。

瞞不住也無法繼續隐瞞下去,黎行輕呼一口氣故作鎮定,“天師,我是天師。”

忐忑不安地表明身份,林牧沒有任何訝異,像是早已知道。他又是什麽時候發現的?農業園區那次?

除了那次,黎行再沒有因為工作上的事和林牧近距離接觸過,想必問題就出在這兒,當時肯定還是被他發現了。

黎行默默認定這個猜想,回想季夏之後問他是否有兄弟,一切就都合理許多,那個時候應該就在懷疑了。

“之所以瞞着,是我這個身份時常要面對很多危險,”他匆匆為自己的欺瞞辯白,“我怕季夏知道後擔心。”

“只是因為這個?”林牧摩挲着咖啡杯沿,眉頭微挑。

黎行又是一噎,在對方早把他看穿的眼神中無奈再道:“世人眼中,天師與神棍無異,不算是個正經工作,不體面。”

這話過于心酸也是事實。

就拿林牧來說,若不是季夏出現,他到現在也還是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壓根不信鬼神那一套,對天師,也不會太把他們當回事。

站在黎行的角度,隐瞞确實有一定必要,如果季夏不是僵屍的話。

林牧快速做出抉擇,“感謝你這三個月對季夏的照顧,我想,你們的關系就到此為止吧。”

“林隊長!”手铐哐當哐當肆無忌憚地響,黎行就不明白了,“天師身份就這麽難以接受?”

“是。”林牧很是決絕:“不光我無法接受,季夏也同樣不會接受,就這樣吧。”

他掏出手铐鑰匙,黎行巧妙地側身避開,“這話你說了不算,我要聽季夏親口說,就算他不接受,我也會想辦法,直到他接受為止!”

林牧:“……”

根本不可能的好吧。

季夏是有點呆,但不會傻地連命都不顧了。何況就三個月,感情能深到哪裏去?

“那我祝你心想事成。”林牧面上不顯,心裏罵地比誰都髒,粗魯地扯動手铐給他解開,點向桌上的卡片,“再有類似情況,就不是咖啡店了。”

口頭警告一句,接到電話離開。

人一走,黎行松松手腕立刻給季夏打電話,還沒來得及撥出去,鐘時琴就插了進來。

黎行直接挂斷。

對方再打。

再挂,再打……

“你有完沒完。”黎行接通後,語氣極沖,“我沒老婆了你很高興是吧!”

确實有那麽點兒。鐘時琴默默在心裏補一句,嘴上急忙說:“昨晚那個戴面具的,今天又出現了。”

“幹老子屁……”黎行罵一半反應過來,“戴面具,狐貍面具?”

“對啊。不是你說一有消息立馬通知嘛。”結果還被罵了。

果然,失戀中的男人最不能惹。

“在哪兒?”

“醫院。”

*

市醫院住院部三樓走廊,此刻正上演着一出驚險刺激的追逐戰。

狐貍面具男主動現身,引得病房外的天師競相追趕,鐘時琴起初也加入陣列,體力消耗過大漸漸落于人後,才發覺這個面具男今天有點奇怪,像是在故意繞他們。

“昨天是為了救女僵屍,今天又是為什麽?”他不理解對方連着出現兩次的意義。

——血清!

驀然想起和安懷的賭約,黎行趕緊對他道:“現在去安師兄病房看看。”

安懷的病房就在三樓。

季夏将走廊裏的天師都引走後,一男一女迅速拉開病房門蹿進去。

安懷中屍毒已經很深了,陷入昏迷狀态,女僵屍摘下口罩“安嗚”“安嗚”跑到病床前。

“你別急,等我把血清打進去,人就沒事了。”宋柏輕聲安慰。

端着醫用鐵盒,保險起見先給房間上道鎖,取出針筒和剛剛提取出的血清,過去掀開被子一針打在安懷泛青的手臂上。

打完之後掰掉針筒,他的任務就算完成。

“血清已經給他打進去了,”宋柏忍着對未知生物的懼怕,點點女僵屍肩,“咱們趕緊走吧。”

女僵屍猝然轉過頭,宋柏立即收回手指,生怕她給自己來上一口。

“您随意,随意。”

反正他只負責打血清,其他不關他的事。

收拾好消毒棉球,宋柏就要離開,誰料剛到門口,被引走的天師這麽快就回來了。

“怎麽回事?門怎麽打不開。”

宋柏兩步退回病床前,緊急情況下暫時消除對僵屍的恐懼,拉起女僵屍手臂指向門口,“趕緊想想辦法,要是被發現我們在這兒就完了。”

“……走窗戶。”

血清見效算快的,安懷已經蘇醒,費力擡起手指着窗邊。

“安師兄不會出什麽事了吧!孟師兄,幫我把門撞開。”

門外又陸續來了幾名天師,撞開房門之際,女僵屍沖安懷“安嗚”一聲,扛起狀況外的宋柏從窗口一躍而下。

身體墜落剎那,宋柏才從緊迫的情況下緩過神,忍不住大叫:“這裏可是三樓啊!!!”

聲音傳回病房內。

房門大力破開,鐘時琴收不住力踉跄撲進來,趕到開着的窗邊往下看,樓外柏油路上開過一輛罕見的越野車,除此之外再沒有任何人影。

“小琴——”背後傳來一道虛弱的聲音。

鐘時琴立即收回視線,扭頭看到安懷醒了,眼含熱淚嗚咽,“師兄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把窗戶關起來吧,我有點冷。”

鐘時琴連連點頭,屋內一切恢複原狀,誰也不會注意到垃圾桶內多了只消毒棉球。

等到黎行趕來,安懷情況已經大好,喝上了鐘時琴買來的熱粥。

“好了?”

“差不多吧。”

安懷喝兩口粥,提醒他:“昨晚的賭約別忘了,以後別再抓他們了。”

黎行拉開他衣領查看傷口,确認在慢慢好轉,脫力地坐到旁邊陪護椅上,“随你便。”

這麽容易就妥協了?可不像黎行的作風。安懷疑惑地問鐘時琴:“他這是怎麽了?”

“沒事兒,師兄就是被男朋友給甩了!”鐘時琴嗓門兒大的怕不是要拿着喇叭滾動播報。

一刀紮過來,黎行心都在滴血,“你要不要叫的再大聲點?”

鐘時琴嘿嘿笑兩聲,忙前忙後去給安師兄削水果。

看這裏沒他什麽事兒,黎行握着手機離開病房,繼續打給季夏。

這次,電話很快接通。

“夏……”

“季夏,你電話。”手機裏傳出一道陌生男聲。

【作者有話說】

黎行:!

第 16 章 林牧:做假證?來,跟我走一趟

第16章 林牧:做假證?來,跟我走一趟。

“啊哈哈哈……我一定是熬夜熬眼花了,夏夏怎麽會跟我分手呢?”黎行幹笑兩聲安慰自己,冷靜下來再去看便利貼,使勁搓上面的字。

搓開一團污漬,“分手”兩個字仍然挂在上面。

沒有眼花,家裏屬于季夏的個人物品全都不見了,這是跟他來真的!

熬夜後遺症猛然間湧上來,黎行一陣頭暈目眩,雙手撐向島臺,也不知是這島臺太脆還是他力氣太大,堅如磐石的臺面霹靂咔嚓裂成數瓣兒。

——就跟他現在這顆心一樣。

與此同時。

合緣居8號,林牧家的客廳裏。

季夏正和女僵屍享用早餐,餐桌對面,林牧鎮定地喝着手沖咖啡,目光着重停留在女僵屍身上,含在嘴邊的話反反複複,“……捉奸捉回來這個?”

季夏點點頭又搖頭。

打算重複一遍,林牧不想再多浪費半小時,趕緊讓他停下,清了清嗓音:“血清的事不難,我認識一個嘴還算嚴實的醫生可以解決。現在的問題是,黎行那邊你打算怎麽辦。”

“我留信跟他分手了。”季夏垂下腦袋,聲音悶悶的。

女僵屍見他沒什麽胃口,偷偷捏走他面前尚未開封的番茄醬,沾沾自喜露出尖牙,撞上對面眯起的鳳眼,又默默地把番茄醬還了回去。

林牧忍俊不禁,再去看精神萎靡的季夏,淺淺上揚的嘴角落下來輕嘆:“身份證號碼不一樣就要分手?也真虧你想得出來。”

“論壇裏是這麽說的。”季夏點開手機,把證據拿給他看。

話題疊了幾十樓,也有其他好用的分手理由,他不用,偏偏用這個。

“他沒有出軌,我也沒有移情別戀,其他都不合适。”季夏認真參考過樓裏的建議,反複比較最終用了這個。

“這個最離譜。”林牧起身進廚房重新續了杯咖啡,随便提兩個:“還不如說感情淡了不愛了,再不濟說他活兒不好也行啊。”

都比這個強。

季夏恍然大悟,“我現在回去重新寫。”

“來不及了。”林牧把杯子舉到唇邊擋着,嘴角隐秘地抽搐兩下,“他現在想必已經看到留言,不出三分鐘就會給你打電話。”

事實證明,他還是保守了。

話落,黎行的電話就進來了。

季夏冷不丁吓一跳,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哭喪着臉求助林牧這個世紀難題,“現在怎麽辦?”

“換一個暫時堵他嘴的理由。”

季夏點頭如搗蒜,慌忙摁下接聽鍵。

“夏夏。”電話裏立刻傳出無比沙啞的聲音,開口就是,“我承認。”

季夏心不禁跳漏了一拍,底氣稍顯不足下意識看向林牧,林牧給他對口型,跟着說:“承認什麽?”

“昨天的梨湯,我加了不止一點糖。”

開着擴音。

季夏:“……”

林牧:“……”

女僵屍:“?”

“但是絕對沒有很甜,我嘗過。”黎行又是發誓又是保證,決口不提分手,“可能你還是會覺得甜,作為補償,晚上我給你做番茄醬好不好?”

黎行做的番茄醬一絕,比超市裏賣的要稍甜一點,中和了部分酸性,很好吃。

這對季夏來說是個無法拒絕的誘惑,換做平時,絕對想也不想應下。

如今知道他是天師,再加上他昨晚那些要把僵屍趕盡殺絕的話,季夏不太敢拿自己試錯。他憋着一口氣道:“我們已經分手了,你以後不要再打電話給我。”

“為什麽?我哪裏做得不好麽?你說出來,我改。”

又要理由。

季夏撥着番茄醬蓋子,頭都炸了,“理由我寫在便利貼上。”

“身份證號碼……”另一頭的黎行在被氣死的邊緣反複橫跳,“夏夏,這話說出來你自己信麽?”

信啊,怎麽不信。

或許按照常人的思維方式,确實有那麽點離譜,那還有什麽方法?

季夏又将目光投向林牧,想起他之前提的建議,握緊手機大聲說:“你活兒不好!”

林牧直接一口咖啡噴出。

電話另一頭,黎行逐漸石化,“夏——”

啪嗒!

季夏反手把電話挂了。

這才問,“什麽叫活兒不好?”

林牧一口氣喝光咖啡,巧妙地避開這個問題,“你直接說不愛了不就行了?還是說……你說不出口。”

哪怕用別的理由也不願承認感情淡了。

“季夏,你真的想跟他分開麽?”

“真的啊。”

季夏避開他的視線摳手指。

這是他說謊的一個習慣,心虛地不會去直視對方。

“……看來這三個月過得挺好的。”林牧沒有戳穿他,洗完咖啡杯後道:“我去聯系醫生,太陽出來了,你們先睡吧。”

太陽對僵屍是致命的。

林牧走後,季夏火速給女僵屍安排一間客房,一套自己沒穿過的衣服,“你将就将就,等晚上我領你去買新的。”

安頓好女僵屍,季夏回到自己房間,睡覺之前上網搜了一下“活兒不好”的意思,跳出來五花八門的說法,都跟黎行的情況對應不上。

季夏又到論壇問了一圈,收到99+嘲笑。

費勁扒拉出幾頁,終于理解這句話的意思,手機一扔鑽進被子,露在外面的耳尖紅紅的。

他想,得重新找個理由了。

*

太陽漸漸升至高空,黎行此後連打數十個電話都處于無人接聽的狀态,焦慮地揪着頭發陷入自我懷疑。

他活兒不好?

上次不是挺滿意的麽。

難道是為了不讓他自信心受挫裝的?想到以後,為了性.福還是無法接受,這才分手?

黎行越想越離譜,甚至動了去看男科的心。

都已經打算線上預約,鐘時琴這時一個電話甩了過來。

“師兄,徐師兄的手術非常順利,沒有傷到腦子。”

“幹老子屁事!”

劈頭蓋臉一頓罵,鐘時琴疑惑地拿開手機,确認是打給師兄再貼回耳邊,“師兄你怎麽了,吃火藥了?”

“你嫂子要跟我分手!”

“這麽突然,發生什麽事了?”鐘時琴八卦因子沸騰,趕在黎行挂斷電話前,拐着彎兒道:“師兄你跟我說說,沒準兒我能給你出出主意追回嫂子。”

不得不說,最後一句成功誘到了黎行。但這事關尊嚴問題,因為活兒不好被甩,打死他都說不出口。

“……要是知道原因就好了。”

不知道理由?不可能吧。

鐘時琴絞盡腦汁地猜,“會不會嫂子發現師兄你天師身份了啊。”

“不可能。”黎行自信地一口否決,“要是這個理由,直說不就好了。”

“也是,那還有什麽?”

除了這,鐘時琴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嫂子外面有人了。

不過這話他可不敢當着師兄的面說,說了保準兒要被錘。畢竟在師兄心裏,嫂子就如同那懸在天空的驕陽,垂落人間的月光,毫無瑕疵。

現在好了,再完美無瑕也跟他分手了。

鐘時琴承認他有點幸災樂禍,誰叫師兄每次出任務都要在自己耳邊叨,就是可惜沒能見上一見這位傳說中的“前嫂子”。

“我不是讓你找原因,是辦法,複合的辦法。”黎行在電話裏催。

催地兇,鐘時琴反而擺起了譜,“不知道原因怎麽對症下藥,該不會嫂子他真的……”

“他說,我倆身份證號碼不一樣。”黎行及時截停。

手機另一頭沉默了足有三分鐘。

鐘時琴也很想去相信師兄的鬼話,但他真的做、不、到,估計是什麽難以啓齒的理由譬如出軌,師兄抹不開面兒擱這蒙他。

既然不肯說原因,他随口開個玩笑,“身份證號碼不一樣,你做個一樣的呗。”

“我知道了。”

鐘時琴:“?”

他知道什麽了。

“師兄,我胡說的,做假證犯法啊,喂?師兄?”

電話挂了。

鐘時琴慌了。

按照他對師兄的了解,為了能讓嫂子回心轉意,怕不是真去做張假證。

他記得,嫂子哥哥是刑警隊那位吧。

師兄這是要往撞槍口上啊。

*

季夏今天這一覺睡得極不安穩,中途斷斷續續醒來,一會兒是他和黎行交往這三個月來的一幕幕,一會兒又是黎行在巷子裏說的那些話。

各種聲音交織,季夏頭一次體會到失眠的滋味,裹着被子坐在床上靜等天黑。

氣溫轉涼後,天黑的速度也比以往早很多。

不到六點,窗外路邊的燈陸續亮起。季夏起床給自己和女僵屍簡單做了點吃的,将她梳洗幹淨的長發編成一股麻花辮,剪掉礙事的紅指甲,上下看着總算像個人了帶出門。

合緣居附近就有一座大型購物商場,季夏自掏腰包給她從上到下購置了三套衣服。

回去後,女僵屍換上新買的小裙子,從卧室跑到衛生間照鏡子,再從衛生間跑到客廳,在季夏面前跳着轉兩轉。

“很漂亮。待會兒牧哥就回來了,晚上我們去醫院見……”季夏至今不知道那個天師叫什麽,就還是稱他“養你的那個人”。

“安。”興奮勁過去,女僵屍乖乖坐回沙發上,抱着番茄醬有一下沒一下撥弄着裙子上的流蘇。

很快,門鈴響起。

“牧哥回來了。”

季夏視線從電視新聞上收回,起身走到玄關,正準備開門,門內對講機屏幕上赫然顯現出一張熟悉的面孔。

“夏夏。”

是黎行!

季夏後退兩步,立刻沖回客廳把女僵屍往房間裏藏。

大門外,門鈴聲不止。

“夏夏,是我,黎行。”黎行握緊卡片敲門,“我去了店裏,店長說你今天休息,你開開門,我們把話說清楚好麽,夏夏。”

“黎行?”

沒等到門開,身後響起一道低沉不明的聲線。

轉頭一看,林牧回來了。

黎行不動聲色把卡片往後藏,禮貌問好:“牧哥。”

“別,咱倆差不多大,叫哥不合适。”林牧咬着重音提醒他,“況且季夏已經跟你分手,往後就叫林隊長吧。”

林牧打從一開始就不大瞧得上黎行,起初是覺得他輕浮,只不過見了季夏一面就說喜歡,現在,更瞧不上了。

他擡起下巴點點,“手裏藏着什麽。”

“沒什麽,不是什麽重要的東西。”黎行又欲蓋彌彰往身後藏了藏。

忘了林牧是個警察,還是刑警,眼力過人。

“不是重要的東西,我怎麽瞧着像把刀啊,你該不會因為季夏跟你分手,惱羞成怒吧。”

“怎麽可能?這只是……”

黎行手一伸出來就被抓住,林牧用了點力抽走他手裏的卡片,看清上面的內容臉色微變,“身份證號碼320XXX……這號碼,不是季夏的麽?”

他捏着卡片晃兩下,“做假證?”

“這不是身份證。”

“做假證。”林牧才不管是不是身份證,腰間拎出一副銀手镯扣他手上,“來,跟我走一趟。”

“這真的不是身份證。”

“拒捕?”

黎行:“……”

【作者有話說】

林牧: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

第 15 章 身份證號碼都不一樣,分手吧

第15章 身份證號碼都不一樣,分手吧。

狠辣決絕的一記響雷砸到耳畔,季夏試圖浮起的心徹底跌落谷底,靠着窗脫力癱坐下去。

“啊,啊!”女僵屍吓得急忙拉他。

“我,沒事。”聲音說不出的哽噎,季夏雙手捂着面具發了好一會兒呆,迫使自己冷靜下來後抓住她手,“我帶你逃出去,無論如何先逃出去。”

女僵屍左右晃頭。

“你不要?”這下輪到季夏急了,“再待在這裏會被他們抓到的!”

“啊、啊、安……”女僵屍抽回手扒住窗戶往外看,嘴裏嗚嗚咽咽,發出簡單音節像是在叫誰的名字。

這點比季夏當年要好很多。季夏蘇醒半年才在老道士引導下開口發音,會說話已經是兩年後。

“你想救養你的那個人?”季夏從她的肢體動作和簡單發音裏猜出大概,一把将她拉回,“不行!你沒聽見麽,他們不光要血清,被抓住就死定了。”

女僵屍委屈地癟着嘴,眼裏隐有淚液流動。

季夏讀懂了她的意思,“沒有你的血清那個人會死。可是——”

話沒說完,木門應聲破開。

黎行提着劍沖進院子。

“你不能這麽做,這樣和殺人有什麽區別!”安懷攔住他,甩出火符隔開一道屏障。

“……看來真的在這裏。”黎行原本只是猜測,沒想到他真敢将僵屍藏起來。

隔着沖天火光,舉起銅錢劍揮開脆弱不堪一擊的抵擋,黎行忍不住開罵:“師兄,你真是被屍毒入侵了腦子該去好好治治了!”

看到壞天師拿劍指着安懷,女僵屍拉開窗戶不管不顧跳下去,擋在安懷面前喉嚨裏發出低鳴。

“你出來幹什麽!”安懷心髒一瞬驟停,反手将她拉到身後,低呵:“快回去!”

女僵屍“安嗚”“安嗚”叫,低頭對準他脖間潰爛的傷口露出尖牙。

黎行握緊銅錢劍就要刺過去,空中又倏地落下一道影子,沒等看清動作,一條腿裹挾着厲風踹過來。

被踢中就沒命了。

陡然萌生出這個想法,緊要關頭,黎行迅疾側過身避開,幸虧閃得及時,只手中的劍被一腳踢飛釘進牆壁。

虎口陣陣發麻,黎行用力捏兩下抽出紅繩,季夏趁這個機會瞥了眼女僵屍觑向遠處,後者抱起安懷就跑。

“師兄!”

季夏兩步擋住前路,一大把紅繩漁網似的撒過來,兜頭将他套住。

“你到底是什麽人?為什麽要幫那具僵屍!”黎行語氣不善喝問。

不知哪裏出了問題,紅繩對這個面具男.根本不起作用,對他來說好像就只是幾條沾染特殊味道的繩子。

面對質問,季夏點向狐貍面具下的眼睛,血紅色還在發光,和剛才逃走的那具僵屍眼睛一樣。

“你也是僵屍?”

從眼睛到超乎常人的力氣,不是僵屍都有點說不過去,可黎行總覺得哪裏不太對,方才那具女僵屍已有千年,照樣怕符咒怕灑了黑狗血的紅繩和墨鬥。

而他,什麽都不怕。

要麽根本不是僵屍,要麽,他比那具女僵屍存在的時間還要長,千年甚至更久。

想明白這點,黎行悄悄把手別到後頭,不動聲色撩起一截衣角,後腰還別着一柄迷你銅錢劍,他利用劍刃劃破指腹抹到劍身上。

鮮血暴露在空氣中的剎那,季夏眼睛陡然深紅,理性随之崩壞,遭受欺騙産生的憤怒也在頃刻到達頂峰。

罩在身上兩指粗的紅繩扯成一段一段,碎片似的散落。

季夏的速度更快了。

一道殘影掠過,天旋地轉間,黎行尚未來得及出手便被他壓在身下,手裏的小銅錢劍随之打飛。

“靠!”

黎行暗罵一聲。

不知是不是撞到腦袋出現了幻覺,這種時候竟聞到一股淡淡的像是從季夏身上傳來的柑橘香。

季夏……這回再受傷,就真的沒法兒跟他解釋了。

關鍵時刻,呂方帶着糯米及時趕到。

一大把糯米灑到身上,噼裏啪啦響個不停,疼痛也讓季夏恢複理智,看清被他壓在下面的人,松手後躍上圍牆轉瞬消失。

黎行:“你別走!”

“行了,追不上的。”呂方上前将他扶起,接上他脫臼的肩膀,“來的路上我就聽鐘時琴說了,我們和對方比,實力懸殊太大,現在能趕跑就算不錯的了。”

兩次接觸下來,黎行比誰都清楚,可是,“安師兄被僵屍抓走了!”

*

言平大道弄朝巷最北角。

趁防守的天師被緊急叫走,安懷在紅繩上貼上火符燒開一個角将女僵屍往外推,“從這裏出去,再也不要回來。”

女僵屍拉着他衣服“安嗚”。

“我是天師不能跟你走。”安懷狠狠心撇開她的手,“記住,出去之後別去吸人血,如果你再吸,我第一個不會放過你。”

“你呢?”季夏來得很快,蹲在牆頭托着面具腮頰看他,“沒有血清,幾天內你就會同化成僵屍。”

安懷嘴角蠕動了一下,最終什麽也沒說。

周遭安靜下來後,隐約聽到追趕聲,季夏跳下高牆扛起女僵屍對他道:“明天晚上,我把血清帶給你。”

“謝謝。”

“不客氣,你是個好天師,好好活着。”

季夏認真評價一句,手上用了點力敲昏肩頭不停亂動的女僵屍,消失黑夜中。

等黎行和呂方帶人匆匆趕來,北角就只剩一個陷入昏迷的安懷。

呂方大步過去,拿出自制的糯米膏藥貼在傷處,剛敷上去就聽到一陣滋啦類似烤肉的聲音,與夜色混為一體的黑氣自脖間幽幽散出。

呂方大駭:“怎麽會這麽嚴重?”

黎行前去檢查紅繩破開的口子,斷裂的地方明顯有燒焦的痕跡,憤恨回頭剜了眼疼醒後一聲不吭的人,幾步回去拽起安懷,“安師兄不能再待在這兒了,我送他去醫院。師兄,剩下的交給你。”

“好。”呂方點點頭,目送兩人走遠。

直至離開弄朝巷,沒人了,黎行開始埋怨:“你看你把自己弄的,現在好了,僵屍跑了,你呢?等死麽?”

“別罵了。”安懷現在精神雖差,心裏反倒異常安定,“他答應了明晚将血清送來。”

黎行敏銳抓住關鍵點,“他?那個戴面具的。”

“嗯。”

安懷應聲,不料遭到對方輕嗤:“你相信一個僵屍說的話?”

“那不妨我們賭一賭。如果他明晚真的将血清送來,就不要再抓他們了,好麽。”

“好——”黎行答應地很快。

女僵屍暫且可以不抓,但是那個戴面具的危險分子,他一定要抓到!

……

此時,危險分子季夏将女僵屍帶回了他們的家。

家裏還保持他傍晚出門時的狀态:湯鍋內炖着雪梨湯,電視遙控器随意放在餐桌上,廚餘垃圾又忘記拿下去扔掉。

季夏環顧四周,明明一如往常卻突然覺得好陌生,就像黎行,他似乎從未真正了解過這個人。

早知道他這麽讨厭僵屍,當初……季夏摘下面具露出一張失落後悔和苦惱交織成一團的臉,沒注意到女僵屍捂着後頸睜眼醒來。

無比陌生的環境,女僵屍立刻爬起來跳下沙發,光腳踩在地板上“啊啊”找人,找到蹲在島臺下吸番茄醬的季夏,盯着他那張臉一陣疑惑,半跪下去抱住越湊越近,忽然像是發現了什麽,激動地指向自己的眼睛。

“我們的眼睛是有點像。”季夏拿起身旁一包沒開封的番茄醬遞過去,“吃嗎?”

女僵屍抓過番茄醬,學着他咬開蓋子咕咚咕咚吸着喝,半包下去恢複精神再四處看,沒看到安懷嗯嗯啊啊扯他袖子。

“那個天師?他沒來。”

“啊,啊!”

“你要救他是不是,明天晚上我幫你把血清給他。”

說到這兒,季夏恍然想起自己壓根不會提取血清,得找專業人士幫忙才行,他身邊好像并沒有……林牧那張叼着煙的臉一閃而過,季夏猛地站起撞到島臺抱頭縮回去揉兩下。

女僵屍這個也學,一用力頂上島臺邊緣,大理石臺面隐隐裂開幾道劃痕,她自己也沒好到哪兒去,暈暈乎乎趴地上去了。

季夏看她就像在看曾經笨拙的自己,慌亂不定的心出奇地安靜下來,又大方地分給她兩包番茄醬,“這裏不安全……我們馬上走。”

騙子天師,他不要了。

*

忙忙碌碌整夜,兩道影子趁着天還沒亮大包小包離開清水灣。

第二天一早,前半夜打怪後半夜到醫院陪護的黎行熬紅了眼,打着連天哈欠回家。

坐腳凳上換完鞋,打開鞋櫃,他的眼睛似乎花了,滿滿當當的鞋櫃莫名其妙少了一多半的鞋子。

黎行揉完眼睛再去看,鞋子真的少了。

家裏進賊了?

可為什麽少的都是季夏的鞋?

“夏夏。”他起身跑向卧室,被子裏空蕩蕩的,沒有一點溫度。

昨晚離開便利店那股莫名的不安開始放大,打開衣櫃,季夏所有的衣服包括內褲都不見了。

就算是賊,也不能專挑季夏的偷啊。

黎行走出卧室,尋遍家裏每一個角落,最後來到廚房,島臺上貼了張便利貼:

【我們身份證號碼都不一樣,分手吧。】

——後面沒有畫尖牙小幽靈。

第 14 章 黎行是天師!

第14章 黎行是天師!

……肯,肯定是他眼花了。

對,沒錯,就是眼花才會把那個天師看成是黎行,黎行他怎麽可能是天師?

季夏這樣安慰自己,閉上眼試圖放緩怦怦亂跳的心。

“如果再亂動,那就只能對不起了。”

依舊散漫不帶半點威脅甚至是商量的語氣,原本平複下去的心率,急速上升到不可控的狀态。

如果說他眼花了,耳朵也聾了麽?季夏沒法再騙自己了,這就是黎行,他是天師!

腦袋轟地一聲發出震耳嗡鳴,面具後一張臉血色盡失,嗓子也幹地像要冒煙,尤其想到他這三個月在跟一個天師交往,楓雙腿酸軟無力抵着牆壁慢慢往下滑。

驚懼害怕潮水般湧上來,不由分說拽着他拖向深海,海水伺機灌進口鼻……誰來救救他,救救他!

“啊!!!”

撕裂耳膜的鳴叫沖破天際。

胸腔似被拉開一道口子,灌滿的海水開閘洩出。季夏顫顫巍巍扶牆起身,巷子外馬路上,無數符咒飛向女人疼的她滿地打滾,披散的烏黑長發裹滿泥濘。

為什麽?季夏不明白,都已經抓住了,怎麽還要趕盡殺絕?她做了什麽壞事麽?還是說,僅僅因為她是僵屍,就不該繼續存活在這個世界上。

一聲又一聲凄厲泣血的叫喚。

女人滾了五.六圈掙紮着昂起腦袋望向遠處,眼角毫無征兆淌下兩滴淚珠,濺落地上暈開。

黎行雙手握劍就要刺過去,發現這一幕後立刻停下。

她居然在哭?她有感情!她……

“黎行你在猶豫什麽?趕快動手——”話音突然拉遠。

明黃袍影速度極快地飛掠衆人眼前,地上滾七八圈後撞上路邊護欄,汨汨熱血從額角冒出,徐三白捂着胸口艱難睜開眼很快又暈死過去。

這麽強的沖擊力……黎行最先反應過來,一回頭,狐貍面具再次出現直朝他們撲過來。

“快散開!”

黎行跟他交過手,最清楚這家夥的實力,徐三白都承不住他一腳更別提其他天師,一腳踢死都有可能。

危險面前,人本能地選擇逃離,天師們立即松開紅繩後退,就見這個突然出現的狐貍面具男一腳踢向了黎行。

“黎師兄!”

“道兄!”

徐三白被踢飛的一幕歷歷在目,即便黎行是整個協會武術最好的,怕也好不到哪兒去。

對方的力量完全超出人類範疇。

後退的天師手握法器要去幫忙,但已經來不及,對方踢中黎行揮出的劍,黎行很快也會被踢飛數十米遠!

他們将失去最大戰力,這樣一來毫無勝算。

天師中有人開始做最壞的打算,結果——白色板鞋抵住銅錢劍輕輕推了一下。

黑色衛衣袖子上留下半個不太明顯的腳印,黎行踉跄後退了兩步。

……

現場一片死寂。

所有天師全部愣住,俨然忘了還有個重傷躺在地上的正等着治療。

怎麽回事?

這情況跟他們預想的不太一樣啊。

黎行退的這兩步非常巧,剛好離開了女僵屍,季夏趁機拽下女人身上的紅繩。

“不好!他要救那個僵屍。”

黎行的事在前,給了天師們對方其實沒多大本事的錯覺,緩過神後齊齊湧上前。季夏反手甩出紅繩,命中沖在前頭的三名天師,僅一擊,肋骨好像斷了。

“怎麽又不一樣。”

“好疼!”

三名天師躬身倒在地上直冒冷汗,季夏動作極快扛起女僵屍。

“又想跑?”散漫腔調響起。

耳後迎風刺過來一柄銅錢劍,季夏迅速側身閃開,交往三個月他才知道男朋友劍術竟十分了得,纏的他寸步難行。

伸腿準備踹,看到那張臉生生止住,兩步躍上屋頂跳進九轉十八彎的胡同裏。

“師兄,徐師兄情況不太好。”後勤小琴第一個趕到徐三白身邊。

額頭的血止了又沒完全止住,再這樣下去,都要流幹了。

黎行本要拎着劍去追聞言退回來,徐三白現在不省人事,能主持大局的就只有他。他立刻有條不紊地安排下去,“遠之,從南,你們再帶10個人去追那個戴面具的,小琴,你和一舟送徐師兄和受傷的人去醫院,其餘人回到防守點,必不能讓僵屍逃離言平大道。”

各歸各位,天師們開始有序行動。這兩天早将言平大道所有胡同巷路線記在腦海裏,左右夾擊圍困面具人。

相較之下,今晚初次到這兒來的季夏顯得吃力很多,又要帶着女人還要避開四處搜索的天師,一不小心就被發現,只能踹倒危牆試圖攔住對方。

“啊,啊!”

女僵屍被他扛在肩上颠地不行,拼命拽他衣裳。

“有別的路?在哪兒。”季夏将扛改成抱。

女僵屍伸出紅甲指向西北。

“那裏有天師。”

“啊,啊!”

“好吧,聽你的。”

季夏跟着她指的路左轉右拐,在被天師發現前一溜煙跑進更加窄小的巷子裏。不料巷子裏有人,半跪地上捂着嘴不停咳。

“啊,啊!”

女僵屍不會說話,只能發出簡單音節。

安懷猝然擡頭,巷子裏黑夜無邊沒有一絲亮光,唯有兩雙泛着紅光的眼睛忽閃忽閃。

女僵屍又啊兩聲,跳下季夏懷抱撲進人懷裏。

“你回來幹什麽?他們正到處抓你!”安懷壓着聲呵斥,手卻牢牢接住了女僵屍,“聽話,趕緊走。”

女僵屍摟住他的脖子,眨巴兩眼搖頭。

“快走!”安懷隐忍地咳了幾聲。

沒等咳完,巷子外頓然響起腳步聲,安懷反應極快地将她往身後的門裏邊推,女僵屍臨走還不忘拉着季夏一起,兩人随後都被安懷一股腦兒推進屋內。

二層樓高的獨院,女僵屍拽着季夏直上二樓,抱腿縮在房間角落裏。

季夏學着她一起縮,好奇打量周圍的環境。幽靜雅致的房間,木制茶幾上擺着老式妝匣,零零散散一堆木簪和番茄。轉一圈,目光最後落回女人身上,他壓着聲:“你叫什麽?”

女僵屍疑惑地眨兩眼搖頭,湊近會發現他們不光眼睛紅的,眼型也極其相似,弧形飽滿都是标标準準的桃花眼。

長得有點像,這讓季夏莫名有些親近她,再問:“那個是人,你也跟人住在一起?”

季夏指向樓下,女僵屍笑彎了眼露出兩顆小尖牙點頭。

她聽得懂他的話,但是不會說。

那個是人,她正跟他住一起。

“我也跟人住!他叫……”季夏高高興興指向自己,話說一半想到黎行天師身份情緒驟降,低落地屈膝抱腿默默躲着。

倏忽間,熟悉的聲音從樓下傳來,“師兄,你不好好養傷出來幹什麽?”

季夏的心猛地一揪,小心移到窗邊扒着窗沿偷偷往外看,這個角度無法看清巷子裏的情況,卻能清晰聽到那道他聽了将近三個月的聲音。

黎行追過來了。

他要對僵屍趕盡殺絕,如果被他知道自己也是僵屍,那他,也會用那把劍殺了自己。

季夏無端陷入恐慌,被拽入深海無法呼吸的窒息感再次湧上來。

*

胡同巷裏。

黎行将外面的情況簡要告訴安懷,“那個戴狐貍面具的非常厲害,上回在農業園就斷了我兩根肋骨,這次徐師兄又被他一腳踢成重傷。師兄,這個地方太危險,不能再住了。”

“咳咳咳。”安懷重重咳幾聲,垂着眼慢慢道:“不是已經派人去追了麽?我沒事的。”

“可師兄你的身體……”

巷子裏聲音越說越矮,季夏滿頭霧水收回視線,女僵屍也學他扒到窗邊,懵懵懂懂眨着眼。

“他冤枉我。”季夏很委屈很憤怒,“我什麽時候斷他肋骨了?”

女僵屍不懂他在說什麽,只知道養她的人要被帶走了,急地拉住他指向下面。

季夏會錯了意,以為她是問他和黎行的關系,“他是我男朋友,沒想到他會是天師,他……他喊那個人師兄,那個人也是天師!”

這句女僵屍聽懂了,點點頭。

“他是天師,但他藏了我們。”季夏存了一絲僥幸心理,“這麽說,外面的天師也不完全都是壞的。”

黎行沒準兒和他師兄一樣,并不讨厭僵屍。那他是不是就有可能接受自己這個身份。

季夏最擅長自我安慰,堵在心口的氣緩緩吐出,之後就又聽到巷子裏傳來對話。

“我的身體沒事,屍毒用糯米粉就能完全清除,你們何必緊抓着那具僵屍不放?”

“師兄你是怎麽了?那可是僵屍。放任她在外面會害死更多的人你知不知道。”

“她不會的。再說了,變成僵屍也不是她所願啊。”安懷竭力辯解,“誰會願意變成僵屍?”

不願意,沒有人願意,所以那具女僵屍被抓住後才會哭。

黎行有一瞬間動搖,手中的銅錢劍握緊了又松開,松開又握緊,用力甩了甩腦袋,迷茫的心再次堅定,“是,沒人願意變成僵屍,但是既然已經死了就不該再出現。哪怕産生了感情,師兄覺得這份感情在本能面前又能維持多久?”

“你還想,被她吸幾次血!”

黎行猝不及防撕開他脖間的紗布,傷口在逐漸擴散腐爛,糯米根本不起作用,“只有她的血清才能救你的命,你不為自己想想,也不為星星想一下麽?她只有你這麽一個哥哥了!”

“師兄,把你藏在屋子裏的僵屍交出來。”

“僵屍必須要除掉!”

【作者有話說】

衆所周知,黎行會是一只雙标狗,

但不妨礙他失去老婆。

第 13 章 捉奸中……

第13章 捉奸中……

這話從季夏口中說出來就不太真實。

林牧淡定地躺回去閉上眼,數秒過後重新睜開依舊能看見他,“你怎麽還在這兒?”

“面具啊。”季夏攤開雙手問他要,“面具還沒給我。”

“……原來不是夢。”林牧咕哝一聲坐起,轉着落枕的脖子往書房走,拿出來一張墜有兩塊古銅錢的狐貍面具,指指鼻子,“這裏有點漆被蹭掉了,改明兒給你買張新的。”

他将面具遞過去,忽地頓住,“你剛才說,捉奸!?”

林牧這會兒終于反應過來。

“你捉誰的奸?”

“黎行。”

林牧這兩天腦子裏裝了不少事兒,扣半天才想起好像确實有這麽個人——拐跑季夏那男的。

“他出軌了!”

季夏想了想點頭。

“格老子的,什麽時候的事兒?”林牧徹底清醒,眼睛裏充斥着熬夜後殘留的猩紅血絲,“不到三個月就敢幹出這種事,當我們吃素的麽!”

他當即拿起手機,點開早丢到“無關緊要”備忘組裏的號碼。

“牧哥你幹什麽?”

“打電話叫他來。”林牧扯開嘴角,眼裏卻在不停下刀子,幾乎是咬着牙說:“交流交流感、情。”

他上次這麽說,還是在季夏剛下山三個月的時候。

那段時間,季夏還沒有正式到便利店工作,每天晚上都會去各個地方觀察人類,人類晚上活動的地方大抵就那幾個,夜市、酒吧、網吧一類的。

這些地方,魚龍混雜什麽人都有。

季夏認真觀察人類,也有人将主意悄悄打到他身上,甚至一路尾随到家,剛巧林牧值夜班回家,笑盈盈地送了那人一副銀手镯,當時也跟季夏解釋是“交流感情”,然後轉頭送人進去吃牢飯。

兩者雖說沒有必然聯系,一聽“交流感情”四個字,季夏還是會忍不住往這方面想,以為他也要将黎行送進去。

“其實還不确定。”他急忙攔下人,“現在只是懷疑,所以我才要去捉奸……等我捉完了再說。”

季夏抽走他手裏的面具,來得無聲無息,走得也非常快。

大門應聲合上,屋內逐漸安靜下來。

林牧繼續躺回沙發上,想起他方才的言行舉止,“……倒是像個人了。”

*

季夏将面具藏好了再回家,黎行正在廚房做早飯,聽到開門聲關了火過來抱他,唇上用力一嘬,如同一只等待主人回來的大型犬挂他身上,“今天回來的好晚啊。”

“有事耽擱了。”季夏避開他的視線坐到腳凳上換鞋,明明出軌的是對方,他卻異常心虛,“飯,做好了麽?”

黎行往廚房看一眼,“快了,去洗個手,馬上就能吃飯。”

早飯做了季夏最喜歡的三明治。

季夏擠着番茄醬偷偷看他,開始仔細回想蘇小雯昨晚的話。

“捉奸得有耐心,意思就是等他再次偷偷背着你出去的時候跟着。這挺被動的,不過在那之前,你可以先試探試探,試探就是旁敲側擊,反正別直接問,最重要的是觀察他的微表情,不知道微表情吧,微表情就是……”

回憶結束,季夏放下擠了小半瓶的番茄醬盯着對面,“昨晚我們店裏來了個客人,喝了好多酒。”

他一開口,黎行就将注意從電視上收回,瞧他碗裏的草莓樹莓都吃光了,又去洗了一碗,“不會在你們店撒酒瘋吧?”

“差不多。”季夏吃兩口草莓,抱住沾滿番茄醬的三明治慢慢說:“他說他老公出軌了。”

“撒酒瘋沒傷着你吧!”黎行隔着餐桌緊張地托住他的臉,上上下下跟掃描儀似的,從臉到脖子到手,沒發現哪裏有傷口,松口氣,“那是人家的事,能不插手就別插手,實在鬧得兇影響你們做生意直接報警,千萬別逞能。”

季夏眨巴兩眼,不知道是自己表達錯誤還是他弄錯了重點,努力把話題掰正,“他長得很漂亮,他老公還出軌。”

“漂亮又不能當飯吃,再說了,別人心裏怎麽想的誰知道呢。”黎行對其他人其他事不感興趣,給他揩去嘴角的番茄醬徹底終止這個話題,“好了,別說這些了,快吃飯吧,熬了整夜不累啊。”

試探以失敗告終,只能被動等着了。

季夏不免有些沮喪,幹飯都沒有以前積極,只吃了小半瓶番茄醬。

……

下午六點半,黎行按時送季夏到便利店,将提前做好的夜宵給他,另外多帶了一保溫水壺的雪梨湯。

“最近要降溫了,喝點梨湯身子暖和,放心,糖放得很少,不會很甜的。”

黎行看着他把東西送進倉庫,一回頭,發現便利店的店長正一眨不眨盯着他。

他臉上有東西?黎行摸了摸臉。

“黎行,”趁季夏換衣服的空檔,餘頌今擡手鼓起臂膀上的肱二頭肌,“你知道做人最重要的是什麽嗎?”

總不可能是秀肌肉吧。

看在他是季夏老板的面兒上,黎行笑着搖頭搭兩句話,“是什麽。”

“當然是誠實。”餘頌今放下袖子,一只手撐着收銀臺臺面,另只握住湯勺轉了轉電飯鍋裏的茶葉蛋,“一個人如果不誠實還怎麽和人交往。”

他又問:“誠實的前提又是什麽呢?”

黎行垂眼看向熱騰騰的電飯鍋,一起吃茶葉蛋?

餘頌今:“是沒有隐瞞。”

話落,店內的氣氛突然變得怪異。

黎行不明白他無緣無故說這些幹嘛?該不會……不容多想,手機立時傳來一條新消息:

【僵屍再次出現在言平大道。】

“黎行,誰給你發消息啊?”餘頌今裝作随口一問。他觑了眼,可惜離太遠根本看不見上面的內容。

“沒什麽,公司叫我回去加班。”季夏換完制服出來,黎行收起手機跨步過去捧住他的臉,重重嘬兩下,“我先走了,好好上班。”

季夏不明所以點頭,剛想說兩句就見他風風火火走了。

“加的屁的班,他看了手機才急忙走的。”餘頌今擡起下巴努力點點,“還不快追!”

季夏慢半拍反應過來這就要去捉奸了,匆忙脫下制服拿出面具跟上去。

*

離開便利店不久,黎行心緒忽然有些不寧,右眼也莫名地開始狂跳,耳邊更是反反複複響起餘頌今說的那些話。

誠實,沒有隐瞞……他是不是看出了什麽?會不會告訴季夏?

走到車子旁,黎行遲疑了很久,直到徐三白再次發來消息催促,暫時将這個異常抛到腦後。

現在,抓到僵屍最重要。

開車駛離停車點,季夏将将趕到,随即攔下一輛出租車,語速比平時快了不止一倍,“師傅,麻煩你跟上前面那輛寶馬。”

“咋了小夥子,出啥事了?”

“捉、奸!”

這個詞好啊,司機聽得熱血沸騰立馬跟打了雞血,“坐穩了噢,叔保準兒給你追上。”

出租車左右來回變道,合理範圍內加速,始終保持跟在寶馬車斜後方兩個車位的距離,既不會被發現又不會跟丢。

一路上高架,開了有半小時,最終停在即将拆除的言平大道附近。

“小夥子到啦!不過這地方……”司機往裏頭瞄,“都開得起好車了還到這破地方來偷情?小夥子你趕緊去,這裏頭彎彎繞繞好多條路呢,一不小心就會跟丢,捉奸得捉個現行才行。”

季夏付完車費說了聲謝謝,不遠不近跟在下車徑直走進胡同巷的黎行身後五百米外。

左轉右拐沒有一點猶豫,看來不止一次來過這兒,真的跟店長他們說的,出軌了?

季夏心裏堵地發慌,握住牆壁轉角,一用力掰下半塊磚頭。

“什麽人!”

巷子裏傳來低呵。

季夏趕緊戴上面具躲進兩棟牆壁間的夾縫裏,巷子內走過兩個陌生面孔。

“沒人啊。”

“遠之你看,是磚頭。”

“估計房子馬上就要倒了,脫落的。”

“真是的,自己吓自己。”

……

兩人聲音漸漸飄遠。

季夏雙手捂住劇烈跳動的心髒,長籲了口氣。

真是吓死僵屍了,這裏怎麽會有天師?

……

此時,言平大道18號門外。

“羅盤顯示這一帶有異常,那女僵屍必定還藏身在這裏,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出來,文物局那邊又在催了。”徐三白再三叮囑,這邊會都快開完了黎行才姍姍來遲,“你的傷好了麽。”

“師兄說的這是什麽話?”黎行壓下心裏那點不安,依舊一副不着調的樣子,“換做你斷兩根肋骨試試?傷筋動骨還得一百天呢。”

這話說得極不客氣,鐘時琴在旁邊眼睛瞪得發直,即便蠢笨如他都聞到了焦灼在兩人間濃烈的火藥味兒。

不過好在最後沒有吵起來。

“師兄,你跟徐師兄,你們?”徐三白帶人去部署其他地方後,鐘時琴跑近小聲問:“怎麽突然跟他不對付了?”

“沒有啊,我一直很敬愛徐師兄,你想多了。”黎行扯開嘴角又迅速放下,“你安師兄就住在這一帶,昨天去看過他沒有?”

“看過了看過了。”鐘時琴将肩頭另一只布包給他,再道:“安師兄臉色還是好差,我看定是要僵屍血清才能完全清除屍毒,光靠糯米粉沒用。”

“那今晚就把她抓到給你安師兄入藥,行動吧。”

*

徐三白此次為了能徹底抓住這只千年僵屍,申請調來了有二十名天師,下午開始就在秘密布置,一入夜便在言平大道各個出入口拉上用黑狗血浸泡了足足七七四十九天的紅繩。

季夏看見有天師,還不止一個兩個的時候就想離開。可是已經晚了,紅繩已經封住所有出口,另有兩名天師為一組一片區域一片區域排查,只要他一出現就會引來天師。

這個時候被黎行發現真的解釋不清了。

季夏只能暫時躲進附近危房,盼着這群天師什麽都找不到就趕緊走。

天色愈來愈暗,周圍幾乎沒有任何亮光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季夏卻奇跡般地平靜下來,面具後的眼睛湧起潮紅血光,像極了暗夜裏突然亮起的汽車尾燈。

現在,他應該可以沖破那些天師設下的屏障了。

季夏靠牆站起身,沿記憶中進來的路往巷子外走,還沒等走出巷口,一陣凄厲咆哮剎那響徹整個胡同。

這個聲音……是僵屍!

別的僵屍!

季夏小心翼翼扒着牆壁探出視線,言平大道還算寬闊的柏油馬路上圍聚了很多身穿青衣道袍的天師,粗略一數少說二十人。

紅裙裹身的女人被他們圍在中間,頭上木簪不慎被天師法器打掉,一卷烏黑柔順的長發随風散開。

“啊——”

女人發出尖銳鳴叫,面對二十多個天師進攻,第一反應竟是找被打掉的木簪,也因此被墨鬥彈中打飛出去。

紅裙子破成了一縷一縷。

飛出包圍圈,女人爬起來就往季夏所在的方向逃,季夏由此看清她的臉,是雲騰山古墓裏的那個,睜開後的眼睛跟他一模一樣,也是紅色的。

女人顯然也注意到藏在黑暗中的他,滿目驚恐啊啊叫,卻不想身後猛地跳出來一個人,桃木劍尖抵着張黃符就刺了過來。

千鈞一發之際,女人閃身躲開,看了眼季夏扭頭往反方向跑。

“想逃?沒那麽容易。”

熟悉的聲音傳來,季夏心跳驟然停了一瞬。

再探出視線,此刻追擊女人的和別的天師不太一樣,僅穿一身黑衛衣,熟練地從包裏捏出兩張黃符甩向女人後,其餘天師趁此蜂擁而上,拉開織成網狀的紅繩将女人纏住。

整個言平大道只聽到女僵屍身上噼裏啪啦,慘叫聲震天動地。

“不要再做無謂的掙紮了,你逃不掉的。”

又一聲再熟悉不過的腔調。

男人側過身,劍指地上不停抽搐的僵屍,半張側臉眼窩深邃,鼻梁高挺,和他平時說話一樣懶洋洋的。

第 12 章 出軌了,絕對是出軌了

第12章 出軌了,絕對是出軌了。

黎行挂斷電話捏了捏眉心,完全醒神後才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他怎麽跟夏夏說?

老婆,我去打個怪……不行,這個說法一聽就很扯,況且就算季夏真信了,以後豈不是受點傷都要胡思亂想。

黎行腦子裏勾勾畫畫首先排除坦白這條路,再看縮被子裏熟睡的人,上半夜折騰了好幾個小時,臨睡前還跟他抱怨腰酸,想來沒那麽容易醒。

季夏睡眠質量一向很好,睡就要睡很久,中途完全不會醒。

他小心貼着床單鳗魚似的往下滑,滑下床後摸黑抱着衣服溜出房間,關上門再将可能會發出動靜的門把手一點一點往上推,快速穿上衣服用同樣的方式離開,争取早去早回。

獨屬于黎行的氣息驟然消失,季夏立刻睜眼坐起身,歪頭盯着房門疑惑:這麽晚,他要去哪兒?

想是得不出結果的,季夏決定跟上去瞧瞧,爬出被子撿起落在床邊的衣服,卻死活找不着內褲。

明明之前被黎行脫了扔邊上的。

等他到衣櫃重新翻出一條新的換上,黎行早一腳油門駛出清水灣,氣味都聞不見了。

*

清水灣距離老城區,開車不過半小時。

臨近兩點半,黎行将車停到言平大道附近,這一帶原定計劃今年拆除用于建造商業中心,居民基本都搬走了,路面空蕩蕩的,只有幾輛挖掘機停在危房邊上。

僵屍來這個沒什麽人的地方幹嘛?而且這個地方……好像在哪聽說過。

來不及細想,黎行走進言平大道弄朝巷,一眼就發現了藏在昏暗角落裏待命的鐘時琴。

“徐三白他們人呢。”

鐘時琴藏好好地,背後冷不丁一道聲音吓得他差點跳起來,“師兄,你走路不出聲的麽。”

“少廢話。”

黎行語氣不太好,鐘時琴不敢跟他皮,擡手指向不遠處被挖掘機挖了一半的危房,“徐師兄他們進去了。”

話落,危房上方響起怒聲咆哮。

黎行扭頭往聲源方向跑,鐘時琴緊随其後,餘光掃見他後背鼓囊囊地低頭往下看,以為眼花了揉揉眼再看,确定沒看錯急忙喊:“師兄師兄,後面,屁.股後面。”

“什麽後面?”黎行往後摸,腰間揪出一塊凸起的布料——純白三角迎風飄搖。

“……師兄,要不你先找個地方穿一下?”鐘時琴以為他內褲沒穿就趕來了。

黎行的臉黑中透着點紅,二話不說将內褲塞兜裏。

“師兄不穿麽?”

“真不穿啊?”

“不穿不難受麽?”

……

“閉嘴!”黎行實在受不了了,咬牙低呵,“不是我的。”

不是他的還能是誰的,總不能……襯衣領子微敞,近距離看清他脖子上各種慘不忍睹的痕跡,鐘時琴總算反應過來,龇開一口大白牙傻笑。

黎行懶得理他,包裏掏出一柄迷你銅錢劍往危房門前走。

剛走近,搖搖欲墜的木門嘭地迎面倒下,黎行迅速後退,順手揪起牙還沒來得及收回去的鐘時琴甩向身後。

門內緊接着沖出來一道紅色殘影,看都沒看他們,一腳踩爛木板朝空曠的街巷跑遠。

“黎行快追!”徐三白帶人随後追出來,“那就是僵屍!”

僵屍也分等級,年份越久的等級越高。這具千年女僵屍已經從跳進化成跑的狀态,不過眨眼消失在他們面前。

黎行将銅錢劍往腰上一別,借危房前的枯樹翻上屋頂,高空俯視輕而易舉就找到了街巷角落裏亂竄的影子。

“她往西北方向跑了。”黎行撂下一句,跨過危房樓頂率先追過去。

徐三白即刻安排其他人進行包抄,勢要擒住這具千年僵屍。

言平大道內響動陣陣,那僵屍跑得極快,幾乎剛被發現又不見了,但不夠聰明或是路癡,往往跑着跑着跑回了原地然後接着跑。

饒是如此,也把幾位天師累地夠嗆,更不要說出手,根本揪不住。

“天快亮了,就不信她還能跑。”兩三個回合下來,徐三白召回所有天師往言平大道各個方向布下火陣,嚴防死守。

黎行依舊待在屋頂上繼續尋找僵屍蹤跡,餘光掃到胡同巷裏有截紅影,跳下高牆屏住呼吸移過去,到拐角不自覺抓緊銅錢劍。

做足心理準備後,一鼓作氣跨出去轉向胡同,巷子裏吱呀一聲,開了扇門。

安懷披着外衣出來,與他四目相對分外錯愕,“黎行?你怎麽在這兒,不是在養傷麽。”

黎行這會兒終于想起地方為什麽那麽熟悉了,安懷師兄老家原來就住在這一帶。

暫時沒發現僵屍蹤跡,他松下心神無奈嘆氣,“沒辦法,徐師兄連夜催,說有僵屍,剛剛我們還在到處追她呢。聽小琴說你被咬了,沒事吧。”

安懷脖頸貼着張紗布,聞言捂住脖子,“沒什麽大事,用糯米粉敷着。”

“那就好。”黎行囑咐他兩句,走之前看附近都沒什麽人家了,有些疑惑:“怎麽沒搬去新的地方?”

安懷慢動作眨了下眼,指着脖子輕笑,“要是被我妹看到,那丫頭你知道的,一點皮外傷都要哭鼻子。”

自動帶入季夏,黎行非常能理解他的舉動,“你好好養傷,我得去追那個僵屍了。”

“好。”

安懷送他出巷口,人走遠後攏着外衣返回家中,插上門栓,一道血色影子從二樓飛撲過來。

*

一行人守到近五點,遠處傳來啾啾鳥鳴,天馬上就要亮了,也沒等到那具僵屍再次現身。

黎行沒時間繼續跟他們耗了,故意捂着肋骨皺眉,“嘶!疼疼疼,傷口好疼。”

“師兄你沒事吧。”鐘時琴立馬跑過來扶住他,“我送你去醫院。”

黎行:“……不用了,我回家歇歇就好。”

“回家就能好?”

“嗯。”

身後斜過來一道打量的目光,徐三白瞧他疼地臉已發白,松口:“你先回去。”

“謝師兄體諒。”黎行拍拍鐘時琴的肩叫他好好幹,随即頭也不回地離開言平大道。

拎着早餐店新鮮熱乎的包子回家,屋裏靜悄悄地,季夏顯然還沒醒。

他放下包子聞了聞身上的味兒到客衛沖澡,渾身舒爽了再推開主卧房門,悄悄爬上床。

天亮了,季夏正困地不行,床上滾了一圈到他懷裏嘟哝:“去哪了?”

心跳瞬間失衡。

黎行不自覺舔了舔有些幹燥的唇,磕磕絆絆:“我去買早飯了,困的話再多睡會兒?”

說完靜靜等着季夏诘問。

五分鐘後,心跳已經逐漸恢複正常也沒等來下一句,黎行小心撥開被子後才發現人又睡了過去。

“呼——”

室內傳出一聲長氣。

黎行終是耐不住熬了一宿的疲憊,抱住人沉沉閉上眼,接着開始無休止地做夢。

迎頭将一只厲鬼從中間劈成兩半,就被季夏目睹了“案發現場”,那雙溫柔好看總是淺淺彎着的眼睛裏滿是錯愕,不等他解釋扭頭跑了,越跑越遠,無論他怎麽追都追不上……

*

下午三點鬧鈴準時響起。

響了好一陣,季夏被煩地不行,左滾滾右滾滾,艱難睜開眼爬起來關掉,黎行依舊在睡。

睡到将近六點,季夏已經起來給自己弄好吃的,準備去上班。

“黎哥睡過了,所以今天沒有好吃的了?”蘇小雯備受打擊,整個人就跟秋天枯掉的樹葉萎了。

季夏搖頭拿出早上的包子。

蘇小雯看一眼,癟着嘴去找餘頌今,“店長,我要吃關東煮。”

“吃吧吃吧,誰還能缺你一口吃的。”餘頌今擺擺手叫她自個兒拿,随後又看向季夏,“今天真是奇了啊,不過也能理解,畢竟他車禍剛養好傷,就讓他歇歇,反正店裏有很多關東煮,夠你們吃了。”

季夏不為所動,捏着番茄醬往包子上倒,手上一不小心用力過猛,将整瓶番茄醬都倒進扣開的包子眼兒裏。

“季哥,你就算再喜歡也別多吃啊,吃多又要像上次那樣醉了。”九點過後沒什麽客人,蘇小雯抱着熱乎乎的關東煮嚼嚼嚼。

許久不吃,吃一次還真不賴。

“一瓶不會醉。”季夏認真解釋但還是放下了沒擠幹淨的番茄醬瓶,咬着唇道:“他昨晚……”

季夏恢複精神後就一直在回憶昨晚的事,思來想去還是将黎行半夜背着他偷偷出去跟他們說。

蘇小雯不知是被燙的還是被他說的瞪大眼,關鍵部分及時打住,“你确定黎哥跟電話裏的人說‘在哪兒’,‘站那兒別動,我去找你’?”

“他聲音太小了,我只聽到這兩句。”

餘頌今緊跟着問:“對方男的女的?”

季夏搖頭,“沒聽見,不過我有偷偷瞄到,備注‘琴’,鋼琴的琴。”

“琴?”餘頌今猛拍桌子肯定,“女的,絕對是個女的。不是等會兒,黎行不是性別男愛好男麽?”

“這跟男的女的有什麽關系。”蘇小雯咬着魚籽福袋插一嘴,“他大半夜偷偷背着季哥,無論去見誰,都已經說明問題。”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說得季夏混亂不堪,“什麽問題?”

餘頌今和蘇小雯對視一眼,同時道:

“他出軌了!”

“給你戴綠帽子了。”

“出軌。”這對季夏來說是個新詞兒,“是之前店裏客人哭着說的移情別戀?”

兩人整齊劃一地點頭。

“不應該啊。黎哥看着是有點浪,對季哥不是挺專一的嘛。”蘇小雯關東煮都不吃了,又問:“他最近還有沒有其他反常。”

“反常……”季夏想半天,只想到偶爾沒有完成的任務,“忘記早安吻算不算。”

蘇小雯:“就這個?”

“別這個那個的,今天這件事就足以說明問題。”餘頌今擺出幾分過來人的樣子,再次肯定:“出軌了,絕對是出軌了。哎呀,現在這個世道,看着是個好男人的也這樣,家花永遠沒有外面的狗屎香。”

“喂,過分了啊。”蘇小雯踢他,“我季哥也是其他人能比的?”

“我就打個比方,咱季神哪是其他人比得了的。”餘頌今無時無刻不想着抱大腿,轉頭啐道:“黎行也真是的,身在福中不知福,是不是忘了車禍養傷那幾天誰照顧的他?我告訴你啊季夏,這事兒咱絕對不能忍,忍了不就成烏龜蛋子了。”

季夏還停留在出軌這個新詞上,下意識覺得黎行不可能移情別戀,不過聽他們說的好像也不是沒有道理。

“不能忍。”季夏順着他們話,問:“我該怎麽做?”

“打爆他的狗頭!”餘頌今握拳錘空氣,錘兩下發現他們都在看自己,輕咳一聲拉回正題,“這出軌也是我們猜的,關鍵得有證據。所謂抓賊拿贓,捉奸拿雙,接下來就是捉奸!找到他出軌的證據狠狠錘他,然後潇灑地告訴他你不要他了。”

“不要他,是要跟他分手的意思麽?”季夏想過有一天會分手,沒想到來得這麽快,有點舍不得。

“不分手,狗男人留着過年啊。”餘頌今看出他在猶豫苦口婆心地勸,“季夏你不懂,這出軌有一就有二,絕對不能心軟。再說了,三條腿兒的□□難找,兩條腿的男人不到處都是?”

“對啊。”蘇小雯附和一聲,轉頭又道:“而且現在不是還不确定嘛,那就更要抓了,萬一是場烏龍呢?又或者黎哥在偷偷給你準備驚喜,也不一定哦。”

她私心裏還是覺得黎哥不可能出軌,有她季哥這麽漂亮可愛,溫柔善良的在,哪個能比得過去。

“你說的有道理。”相比餘頌今,季夏更認同她的觀點,心裏微微堵住的地方跟着松快許多。

接下來整整兩個小時,餘頌今和蘇小雯都在輪番教他如何捉奸,蘇小雯甚至還想跟他一起當個打手,黎哥真要是出軌了,她少說也得上去對着臉揍兩拳。

“瞧不起你季哥啊,他還需要你給他當打手?”餘頌今趕緊将熱血上頭的她攔下。

夫夫倆的事,外人最好別參與。

……

被灌輸了一整晚新知識,天亮以後,季夏先去找了趟林牧。

“白天你不是要睡覺麽?有事?”

林牧為了查一個失蹤案熬了整宿,回來直接睡在沙發上。剛睡下不久就被吵醒,睜眼看到季夏還以為自己眼花了,戀愛後搬出去的人居然回來了。

季夏鼓着腮幫,氣憤地蹲在沙發邊握拳,“牧哥,面具給我用用。”

“要面具幹嘛?”

“捉、奸!”

【作者有話說】

林牧:……我大概是沒睡醒。

第 11 章 “站那兒別動,我現在去找你

第11章 “站那兒別動,我現在去找你。”

胡亂莽撞連啃帶咬,小虎牙抵在脖間跟針紮似的,卻有一股莫名的興奮感自尾椎骨一路攀升,蔓延至脊背,最終到達大腦皮層爆開。

卧室裏,窗簾緊閉,昏暗無光。

黎行粗喘着,松開身下抓皺的被單托住他的細腰,掐着腰窩往上,撫過肩背直至那張潮紅濡濕的臉重新吻上去,誘着人在自己身上四處點火,情到濃時甚至舔了舔一邊的虎牙。

季夏突然反應極大地推開他,手掌恰巧摁在他胸前還沒好全的肋骨上。

黎行悶哼一聲,臉急速白了下去,某個地方也跟着偃旗息鼓。

“我按到傷口了?”季夏恢複理智從他身上下去,伸出手哪裏都不敢碰,生怕一出手又弄疼了他,“要不要去醫院?”

“沒事,一點小傷不打緊。”黎行握住那雙手放到唇下輕嘬,蒼白的臉上扯開笑,“已經好多了。”

“就會騙我。”

季夏還不至于蠢得看不出他的臉色,忍着反反複複的沖動迅速給他換好藥,尤其是破了口子流血的地方多用紗布包上好幾層。

包好,黎行也差不多成了一具會呼吸的木乃伊。

“你好好休息,我去給你做點吃的。”季夏把人塞進被子借口離開,打開門回頭認真說:“以後不要再讓自己受傷了。”

他真的怕哪一天在黎行面前徹底失控。

卧室門輕輕帶上,最後一句話仍不停回蕩耳邊。黎行安靜片刻,拿過床頭櫃上的手機給呂師兄發去消息:【戴狐貍面具的人有消息了麽?】

不能再受傷,季夏看見會心疼的哭紅眼,最好的辦法就是将那個人不人鬼不鬼的家夥抓到!從根源解決問題。

僵屍雖然是抓到了,後續還有些問題需要解決。臨近中午,呂方才有空回:【還沒有。氣息追蹤根本沒用,你确定對方不是人?】

黎行:【他的眼睛是血紅色的。】

沒有人的眼睛是紅的,更不要提血紅,不排除美瞳的可能性,但當時那雙眼睛在發光。

怎麽可能是人?

呂方:【現在反正是追不到,不過他既平白無故出現了,以後肯定還會再出現,總有辦法抓到。你先好好養傷。】

不到一分鐘,呂方又發來消息:【黎晏清知道你受傷了。】

時隔十年再次看到這個名字,黎行的呼吸還是會有那麽一瞬不順暢,好像又能看見冰涼泛着冷光的手術臺,刺得眼睛生疼的白光以及不計其數打進身體裏的藥。

“阿行別怕,一會兒就過去了。”

“哥哥這也是為你好。”

……

黎行用盡全身力氣攥緊手機,屏幕邊緣隐隐開裂。

呂方再發:【你別擔心,協會24小時派人看着他,不會讓他有逃出來的可能,不過聽說你受傷後,又在禁室發瘋。】

【師兄,我不想聽到有關他的任何消息。】

【好好好,不說了,好好養傷吧。】

黎行蜷進被子裏,深深嗅着被子洗過之後殘留的柑橘香,像是抱着季夏,心才勉強安定些。

他騙了季夏,他其實有個同胞哥哥。

是個天才,也是一個不惜将親弟弟當做試驗品的瘋子。

*

閉上眼,十年前的噩夢依舊會随着某條裂縫,如影随形地追過來。

“阿行,相信哥哥,我們可是親兄弟!我怎麽會害你呢?”眉眼溫和的男人一邊笑着,一邊将禁止研發的藥物緩慢推進他身體裏。

一如之後,含着同樣和煦的笑将他推下山崖,只為了證明實驗是否成功。

失敗了,就會當着他的面用手術刀将自己劃的遍體鱗傷,哭着道歉完然後周而複始。

折磨他也在折磨自己。

又一輪手術開始,黎行熟練地躺下任由哥哥繼續實驗,雙目無神地轉過頭,卻看見季夏站在不遠處,眼裏蓄滿淚液,捂着嘴沖他搖頭。

黎行不知從哪裏橫生出一股勇氣,費力掙脫開手術臺上的束縛帶,抽搐着從夢中醒來。

床頭暖色的光打在臉上,視野朦胧間床邊露出一雙棕紅色的眼睛,好奇地沖他眨了幾下。

“黎行你是做夢了麽?”被抓住偷看,蹲在地上的季夏索性将整個腦袋抵在床邊,“你睡了好久,都快晚上了。”

鬧鐘時針即将指向6,确實睡得挺久的。

“……做了噩夢,好吓人。”黎行不是個委屈自己的,坐起身朝他伸手,“抱抱。”

一陣薄荷柑橘香飄近,黎行摟住人埋進脖間來回蹭,蹭地久違的噩夢徹底從他眼前消失,簡單洗漱完靠着季夏慢慢走出房間。

季夏将他扶到餐桌邊坐下,端上來一高壓鍋黃米粥,“店長說病人要吃的清淡點。”

店長說?

黎行說不上來哪裏不太對,想起他還有工作,仰着頭可憐巴巴,“晚上還值夜班?”

“今天不上班。”季夏給他從鍋裏舀出一碗粥,又跑到島臺端來山藥百合、木耳雞蛋和一點甜醬肉絲搭配着,“我請了假,在家陪你。”

“真的!”

“嗯。”

黎行嘴角壓不住上翹,頓時覺得受點傷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我開電視好不好,會不會吵到你?”季夏習慣跟他吃飯的時候打開電視作背景音,顯得熱鬧。

黎行哪有不應的。

“夏夏,山藥好好吃哦,百合也好吃。”

“那你多吃點。”

“木耳雞蛋也好吃,夏夏廚藝真棒!”

“嗯。”

“肉絲也腌地特別入味。”

“肉絲是你做了放冰箱的。”

黎行:“……小米粥也好好喝。”

喝完一碗,季夏緊跟着又給他續上一碗,粥面堆上滿滿的菜。

快撐死的黎行:他不誇了。

*

“……接下來我們看下一條新聞。近日,藤州考古團隊在雲騰山腳新挖掘出一座古墓。根據墓內出土的雙龍琉璃杯,最早可追溯至千年前……”

埋頭認真吃飯的季夏筷子突然一停。

“……據悉墓主人為一名女子。考古專家們打開棺椁後發現,歷經千年,女子容顏依舊,皮膚細膩有彈性,頭發烏黑柔順。身穿正紅吉服,點绛唇,描烏眉,披金戴銀入葬,專家推測女子不過雙十年華,具體為哪朝暫時還未知曉……”

主持人播報的時候,畫面切換到墓室。室內面積寬廣,高低錯落着數層臺階,數不清到底有幾層。階頂擺放着一具楠木棺椁,兩側點着油燈,處處透着精致奢華。

最後,鏡頭挪到棺椁上方。

黎行正努力喝着男朋友特別為他熬的粥,見他飯也不吃盯着電視,随意瞥了眼,嘴裏的粥差點噴出來。

棺椁內金銀玉器無數,鏡頭放大,中間躺着的女人比主持人說的還要靈動,就好像一個活生生的人躺在裏面睡覺。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女人交疊的雙手,十指紅甲有近十厘米長!

鏡頭一晃而過,黎行的心差點就要從胸腔裏跳出來,努力平複下去,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些,“夏夏,別看了,吃飯吧。”

“嗯,嗯。”聲音同樣輕顫。

季夏一點點轉過身,心不在焉抱着碗。

新聞播送完進入歡快的廣告時間,飯桌上卻異常沉默。

須臾,黎行按捺住慌亂重新扯開笑,“待會兒吃完飯,看個電影吧。”

“好。”

季夏的頭埋地更低了,滿眼都是藏不住的擔憂。

雲騰山距離他之前住的青陽山并不遠,考古團隊不會連着把他的墓也給挖出來吧。

他墓裏的東西可比這個墓多多了,被發現,那些照明用的夜明珠,魚油燈,黃金珠寶之類的玩意兒豈不是都要充公?

季夏愈發不安,甚至想寫信給老道士,叫他把自己那些寶貝挪挪窩。

然而沒等行動,三天後的晚間新聞上,新鮮出土的千年女屍不翼而飛。

……

黎行想掐人中。

趁季夏去洗澡,趕緊将屏蔽掉的工作號點開,群裏的師兄弟已經吵翻天。

黎行一行行看過去,竟然已經有師兄跟那具千年份的僵屍交過手,還被咬了!

“太兇了,嗚嗚嗚。”

“最近是捅了僵屍窩麽?”

“嗚嗚嗚。”

“根本追不到,那女僵屍力氣大得能把房頂給掀了,掀我頭蓋骨還不是易如反掌?”

“嗚嗚嗚。”

“上面的嗚嗚怪,老子忍你很久了!再嗚,給你頭打掉!”

……

黎行特意瞄了眼嗚嗚怪的ID,很好,是他那愚蠢又沒用的師弟。

跟着另一位師兄去找僵屍,倒是幸運,一找一個準兒,據說找到的時候,人家正在鄉下農戶的雞棚裏用餐。

擱誰,吃飯時間被打擾都不開心,更別提僵屍了,尤其還是兩個送上門的食物。

另一位安師兄,不提戰力如何,人還是不錯的。僵屍撲過來先推開了鐘時琴,自己不幸被咬傷,回家修養去了。

這要是換作黎行……他大概會摁着鐘時琴的脖子伸過去給對方咬。

“師兄,咱一定要給安師兄報仇!”

咱?不好意思啊,不熟。

出來一個千年份的僵屍,協會定會增派人手,多他一個不多,肯定少他一個不少。

再說了他還在養傷期間呢。

雖然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但今天季夏好不容易同意他胡鬧一次。

黎行能忍?

無視鐘時琴絮絮叨叨發來的各種沒用的消息,拿上東西進浴室,抱着人從浴室到床上,又胡鬧到客廳。

7點開始,一場酣暢淋漓的戰事臨近半夜方才停歇。

技術一次比一次好,季夏也好像食髓知味,一點不見困意,黎行又來了一次才将他抱去浴室清理幹淨上藥。

“睡吧。再不睡,白天就要困地起不來咯。”

季夏趕緊把頭埋進他懷裏假裝睡覺。

室內漸漸平靜下來,只隐約聽到輕淺的呼吸和鐘表滴答聲。

季夏無聊地很,默默數着鐘表滴答了多少下,數地正起勁,一聲突兀地“嗡”忽然插了進來。

辨別聲源是從黎行那邊的床頭櫃上傳來的,正打算戳醒他,人緩慢挪了過去。

黎行點開手機,看到是鐘時琴的號碼随手挂斷,正準備回去摟着季夏,結果這小子又打。

有完沒完了!

回頭瞥眼熟睡的人,黎行無奈接下,壓輕聲音恐吓:“你最好是有什麽事。”

“是徐師兄非讓我找你,我們正在追那具女僵屍,她跑得忒快了。”

“啧!在哪兒?”

“老城區言平大道18號,我看她進了一個院子。”

“行了我知道了,站那兒別動,我現在去找你。”

第 10 章 “黎行,你有哥哥或弟弟麽?”

第10章 “黎行,你有哥哥或弟弟麽?”

鐘時琴有幾把刷子,黎行比他自己都清楚,能動嘴絕不動手,超度做的比誰都溜,除魔斬鬼全協會墊底。

上一秒還抱着手機喊師兄救命,下一秒就能把事情處理好了?

鬼信,他都不信。

“誰去幫忙了?誰……喂?喂?鐘時琴?”黎行耳邊拿開手機一看,居然給他挂了!

“黎先生,你在這兒幹嘛?”

碰巧護士這個點過來查房,老遠瞧見他捏着手機站在病房門口,緊着腮幫像是要咬死誰。

“沒什麽,透透氣。”黎行轉了轉胳膊若無其事回房,進去後又扭過頭問:“我覺得我好的差不多了,早上就能出院了吧。”

護士将他從上打量到下,聲音特別溫和:“最近降溫,就不要再講這樣的冷笑話了。”

肋骨斷了兩根的人跟她說出院,這不是鬧麽。

*

鐘時琴放下電話,揪着乾坤袋往便利店跑。一只鬼一只鬼往袋子裏收,收到男生面前攔下他錘鬼頭的手,“哥們哥們,別打了,再打他們就散了。”

借着便利店透出來的光,鐘時琴總算看清男生樣貌,目測比他還小,頂多二十出頭的樣子,鴉睫卷翹,唇紅齒白,漂亮的簡直就像古畫裏走出來的小公子,臉頰還挂着兩團酡紅。

這是醉了?

“他是我同事,忘記東西回來取。”

發現他盯着季哥皺眉,蘇小雯大步跨到季夏面前擋住視線,不忘扯着嗓子喊那個沒用的店長,“外面都結束了還躲着幹嘛?趕緊出來謝謝人家啊。”

“分內之事,而且要說謝還得謝謝這位小哥。”蘇小雯的身高不足以将季夏擋住,鐘時琴目光徑直越過她頭頂,“小哥一身好本事,考不考慮入天師協會呢?”

鐘時琴完全沒往其他方面想,見他一雙拳頭就能揍地鬼嗷嗷叫,動了招攬的心思,“我們是正宗天師,包吃住,有補貼,基本工資兩萬八,接到單子提成60%,而且是國家編制,資格認證有保障,怎麽樣?”

條件聽起來挺誘人的,如果季夏是人的話他可能就動心了,“我在這裏很好,不去。”

“這樣啊。”鐘時琴不免覺得可惜,不過別人不願意他也不強拉,師弟做不成,還可以做朋友嘛,他心态很好,“那交個朋友吧。我姓鐘,鐘表的鐘,叫鐘時……”

“鐘天師。”不等他自我介紹完,蘇小雯岔開話題指向便利店裏出來的餘頌今,“我老板有話想跟你說。”

點到名,餘頌今指着自己愣了兩秒。接收到訊號一個跨步擋在他們身前,他個子高塊頭又壯,往那兒一站,後面的人就都看不見了。

“我想請問鐘天師,我這店以後不會有什麽影響吧。”

“一般來說不會。如果實在擔心,我這裏有兩款保家宅平安邪物勿侵的平安符。”鐘時琴順手從包裏捏出兩只小福袋,“不要999,也不要99,只要給個好評,免費送。”

“必須的,我指定好評!”聽到免費,餘頌今趕忙接過手,摩挲着兩只平安符,話又一轉:“時候不早了,我送您?”

“我……”

“我送您吧,我送您。”

幾乎不給鐘時琴開口的機會,收拾完門前的空地,餘頌今拿上車鑰匙死活要送他一程,鐘時琴半推半就被拉上車,報了市醫院的地址。

“鐘天師哪兒傷了?”

“啊不,是我師兄,嫂子不在,一個人怪可憐的,我去看看他。”

鐘時琴有私心,他要去吹牛皮。往日盡聽師兄在他耳邊叨他那個小男友多好看多漂亮,吹地天上有地下無的,他今天不也遇到一個。

必須去吹。

……

目送店長那輛SUV開走後,蘇小雯長舒口氣,拉着搖搖晃晃的季夏進店,翻找出一罐蜂蜜泡水給他喝。

“我還是頭回聽說醉番茄的,黎哥呢?他沒攔着你?”

季夏咕咚幾口喝光蜂蜜水,揍了鬼也還是不高興,“他出差了。”

“哦~怪不得。”蘇小雯挪到對面位置坐下,抱着腮幫笑他,“這麽舍不得黎哥,他出去幾天?”

季夏正在努力咽下喉間黏膩的蜂蜜糖水,聞言搖頭。

“你沒問?”

“要問?”

“必須的啊。”蘇小雯猛拍一手桌子,“你可是他正牌男友,問問這點小事怎麽了。”

季夏仔細想想覺得她說得在理,拿出手機,“現在問?”

“就現在。”蘇小雯母胎solo給他出主意,“問他去哪兒出差,什麽時候回來,這些都是你作為男朋友的權利。”

季夏一本正經将她這些話記下,消息發出去後,心情莫名有點好了。

*

住院部樓下。

鐘時琴送走餘頌今回到師兄病房,渴的給自己削了個蘋果,邊吃邊說起晚上的事,正事沒多少,反倒将人家小哥吹得天花亂墜。

“師兄你是不知道,那小哥長得可漂亮了,看着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一拳啊,一拳就把鬼給打趴了,我還想拉他入夥呢,哎!可惜了。”說到這兒,鐘時琴猛拍了自己腦門,“诶呀,剛剛走得急都忘記問他叫什麽了。”

黎行沒興趣聽這些,嫌他忒煩,背過身用枕頭捂耳朵。

這時,枕邊手機特別提示音突然響起。

黎行一個鯉魚翻身,翻一半重重倒下,摁着肋骨點開聊天框。

【宇宙超級無敵爆炸可愛夏夏大寶貝:你去哪裏出差,什麽時候回來?】

半夜收到老婆信息,黎行開心地都感覺不到肋骨疼了,然而兩分鐘後,手指挪到字母鍵盤上卻不知道該怎麽回。

什麽時候回去?

明天?後天?

要是被夏夏發現他身上的傷怎麽辦?

三分鐘後,夏夏大寶貝再次發來一句:【我想你了。】

黎行盯着這句話呼吸微滞,一個枕頭扔向喋喋不休的鐘時琴,“剛才你說收的這幾只是怎麽死的?”

“車禍啊。”鐘時琴不明所以接住枕頭,“怎麽了?”

“早上給我辦出院手續。”

“又來?這次想好怎麽跟嫂子說了?”

黎行抱着手機回消息,翹起的嘴角就沒壓下去過,顯然有了新的且不被懷疑的理由。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早上七點,鐘時琴還在睡夢中就被黎行強行叫醒去辦手續。

“308的黎先生?”早上接班的護士看了眼單子打回,“不行不行,肋骨斷了不是小事,最起碼得再住兩天。”

鐘時琴将話原樣帶給師兄,黎行氣得直錘床,“我快好了,不信做檢查去。”

大早上就開始折騰,鬧着非要出院驚動主治醫生,醫生也不慣着他,就讓他去做檢查,反正費用自己出。

結果……

“這肋骨昨天看不是斷了麽?”醫生拿着片子開始懷疑人生,是他沒睡醒還是機器故障,這肋骨居然好的差不多了!

“黎先生你……”

黎行從鐘時琴包裏拍出一張道士證,擡手抵在唇間,“現在我可以出院了麽?”

一通忙活,醫生最終開出了出院單,人走了以後,拿着兩張片子枯坐半上午,死活想不明白怎麽就成醫學奇跡了。

*

出院後,商務車直奔清水灣小區。

臨到家樓下,黎行拄着拐杖下車,一步一叮囑:“最近有事沒事都別來煩我,一切找你呂師兄。”

鐘時琴看眼手機上的新消息,擺手:“知道了知道了,師兄你趕緊上去吧。”

答應的這麽爽快?

黎行反倒不太放心,進電梯後就将接任務的號給屏蔽了,看不見當不知道,省得他養傷也養不安定。

電梯“叮”一聲抵達24樓。

季夏耳力極好,聽到門口傳來聲音,抓緊将沙發旁十七.八瓶空的番茄醬扔到雜物間,又拿出他特地買回來的貨源重新擺好。

做完這一切,門鈴應聲響起。

季夏悄悄松口氣去開門,一股濃香的甜腥味率先沖入鼻間,尖牙險些露出來。

“夏夏。”門一開,黎行順勢柔弱地往他肩上倒,“我好疼啊。”

“你,你怎麽了?不是出差麽?怎麽弄成這樣?”季夏渾身僵硬,紅棕色的眼睛一瞬全紅,咬着舌尖克制,才沒對近距離的脖頸咬下去。

他身上有血。

“開車沒注意撞了就不去了。你別擔心,都被包紮好了沒什麽大事,就是疼。”黎行仰起過分蒼白的臉,在他嘴邊輕輕嘬,“扶我進去好不好?”

季夏還在努力克制天性,對方說什麽都點頭。

先扶到沙發坐下,黎行放下拐杖環住他的腰蹭,“昨天我不在,有沒有好好吃飯?”

“……有。”

“真的?”

季夏明顯心虛,下意識往擺放番茄醬的櫃架瞄,瞄兩眼就被人抱着臉轉回去。

“夏夏說謊。”黎行知道他不愛吃飯,每次帶去便利店的夜宵三分之二都會分給其他人,冰箱裏冷凍過的菜就更不愛吃了。

他敢保證,那些菜都還原模原樣放在冰箱。

“我沒有,真的沒有。”季夏氣勢不足,最後小聲道:“就……吃了兩袋。”

“什麽兩袋?”黎行起先沒明白,直到季夏藏不住事地頻頻看向廚房儲物櫃,“你吃了兩袋番茄醬!”

季夏眼神游離。

“今天不準再吃了。”

季夏沮喪地耷下腦袋,聞着他身上甜腥味的來源定格到左腿上,不禁想起之前在農業園區遇到的那個和黎行一樣,血很香的人。

“黎行,你有哥哥或弟弟麽?”

黎行臉色微變,很快恢複正常笑着捏了捏他的臉,“我是獨生子,沒有兄弟姐妹,怎麽突然想起來問這個?”

“想到就問了。”季夏打消心裏那點疑慮,要扶他回房躺着。

“還沒有洗澡。”黎行黏糊糊靠着他,聲音輕地一吹就散,“我手疼,夏夏幫我好不好?”

這到不是什麽難事。黎行身上有傷不能沖水,季夏只要用濕毛巾給他擦一下沒受傷的地方就行,還能勉強忍耐。

真正考驗季夏的是擦完身子之後換藥,尤其在解開大腿上的繃帶後,看到紗布上殘留的絲絲血跡,季夏抓心撓肺地想舔。

“別看了。”黎行扔掉他手上那塊紗布,将手放到自己臉上,“現在還有點疼,要是夏夏願意親親我的話,就不疼了。”

季夏沒有動作,在考慮他這話的真實性。

之前黎行切菜不小心切到手,也跟他說親親就不疼了,他是不疼,那一整天季夏都在忍耐,忍着去舔.舐他指腹傷口的沖動。

現在也一樣。

可要是他親了,黎行就不疼了……季夏很認真地問:“親了真的不疼了?”

黎行本來只是想逗逗他讓他放輕松,見他問地這麽一本正經,沒忍住扣住腦袋吻上去,細細密密咬着。

季夏開始還能忍住。

但這次和手指上的傷不一樣,換了藥也還能聞到腿上傳來的血腥味。

氣味時刻沖擊着理智。

崩潰邊緣,季夏反守為攻,将襯衣還沒來得及扣上的人推倒床上,張口在他嘴上、脖間亂咬。

血好香好香,想吸。

【作者有話說】

黎行:啊~老婆真猛!來吧,請不要憐惜我這朵嬌花!

季夏:……我是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