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季夏:今天不開心,一拳一只鬼

第9章 季夏:今天不開心,一拳一只鬼。

鐘時琴接完電話回病房,推開門就見師兄單腿打着石膏上身纏滿繃帶,還在身堅志殘摸手機噼裏啪啦打字,連個眼角都沒分給他。

“找到理由跟嫂子解釋了?”

“嗯。”發完消息,黎行放下手機,間隔不到三秒就又重新拿起來看有沒有回複,“我說我出差幾天。”

“這是個好主意。”躲着不見,不知道他受傷也就不會問了,“不過師兄,你這滿臉滿身的傷,可不是幾天就能好的,回去之後還是會穿幫。”

“到時候再找別的理由。”消息發出去不足一分鐘,黎行看手機不下十次。

這個點季夏按理說剛到家,應該看到了,怎麽沒有回複呢?

他試探性再發一句:【番茄醬适量蘸,吃多了對胃不好。】

一只尖牙小幽靈的表情包很快甩過來,還是動圖,點開之後,小幽靈抱着番茄醬仰頭擠進嘴巴裏,晃着腮幫子嚼吧嚼吧。

黎行被這張圖逗地肋骨隐隐抽痛,“三天,不,兩天……現在!就現在,給我辦出院手續。”

“你瘋了吧。”鐘時琴被他嚷着出院吓到,“現在別說我,醫生都不可能放你走,還是好好歇着吧,我先走了。”

“去哪兒?呂師兄那邊?”

鐘時琴晃了晃手機,嘿嘿笑,“剛接到一個單子,有人撞鬼,你不是行動不便嘛,上面讓我去看看。”

*

臨近十點,鐘時琴抵達青岩街站附近,根據顧客提供的詳細位置順利找到萬森便利店。

自動感應門“叮咚”一聲。

鐘時琴清清嗓音走進店裏,“請問餘頌今餘先生在嗎?”

“來啦。”倉庫裏出來一個圓臉女孩兒,看到他瞪大了那雙清澈愚蠢藏不住事兒的杏眼,“你?”

鐘時琴自報家門:“我姓鐘,鐘表的鐘,餘先生在嗎?他找我來的。”

“來捉鬼的是不是!”蘇小雯認得他,學校裏那個天師。她兩步跑到休息區搖醒趴桌子上的人,“店長,天師來了。”

餘頌今一夜沒睡又被鬼纏上,正困得不行,哈欠連天,“天師?”

蘇小雯抱着他的大臉轉向鐘時琴,渙散的眼睛逐漸聚焦。

“哦,是天師……天師!”看清來人斜跨的八卦布包,餘頌今蹭地起身,握住鐘時琴的手就開始嚎,“天師一定要救救我啊!”

“你放心,放、心。”鐘時琴咬牙将自己的手用力抽回來,“我們就是幹這行的。現在有時間,你先跟我說說遇鬼前後的情況吧。”

餘頌今坐回去抽抽噎噎止住聲,仔細回憶昨晚遇見那女鬼的情形,“我也不知道她怎麽就盯上我了,虧我還給她倒水喝。”

“你是在店裏遇見的?”鐘時琴指向角落供奉的財神,“屋內有神,不管大小,鬼應該都是進不來的。”

“我,我出去倒垃圾碰上的。”餘頌今瞥眼蘇小雯,迅速收回視線編了個借口。

“然後你請她進去了?”

“沒有請沒有請。”餘頌今連連擺手,“就是她問我能不能給她一杯水,我說可以,讓她……進來。”

“這就是請,是精怪妖鬼迷惑人最基本的一種手段。”鐘時琴解釋:“人說的話是有靈的,尤其是在決斷方面,無論同意或拒絕,都會産生一定言靈反應。那麽之後呢?她是怎麽離開的?”

關于這點,餘頌今抓着腦袋死活想不起來,記憶就只停留在女鬼進店那一瞬,之後發生了什麽一概不知。

鐘時琴觀他天庭飽滿,面色雖青,頭頂卻聚着一絲紅氣,完全不像是被鬼纏身的樣子,他又問:“你是怎麽察覺到撞鬼的?”

“是……”餘頌今很想說出季夏,又怕被對方發現端倪,支支吾吾。

“餘先生,如果真的是撞鬼,我希望你不要隐瞞。”鐘時琴見過太多像他這樣不願說出實情的,耐心地勸,“多一些了解,才好應對那只鬼。”

“就是啊,還是說吧。”蘇小雯倒來熱水,替餘頌今開這個難言的口:“是我一個同事,有東西忘了回來取,發現他抱着臉一直傻笑覺得不對勁,剛好呢,我那個同事的爺爺會一點玄門之術,喏,就拿財神爺面前的香灰和水給他灌了下去,結果吐出來一灘黑油。”

“吐出來的東西在哪兒。”鐘時琴緊跟着問。

餘頌今起身到倉庫拿出用四層塑料袋包裹的黑色物質,“當時吐出來小半盆,大都處理掉了,還有一點留着,想着你們大概有用。”

塑料袋層層解封,一股難聞的臭味剎那散開,蘇小雯捏着鼻子退到門外去呼吸新鮮空氣。

鐘時琴倒是還能忍受,甚至上前聞了兩下,“是屍油,還有……汽油!”

他恍惚想起今天的早間新聞,就在這附近立交橋下,昨晚九點左右發生了一起十二車連撞的慘烈車禍,其中五人當場喪命。

如果那只鬼是這五個人當中某一個,那就不能驅除,該替他做場法事超度往生。

這下專業對口了。

鐘時琴長籲口氣,“餘先生,晚上借您的地方一用。”

*

沒有人打擾,季夏一覺睡到了晚上七點,睜開眼身邊空蕩蕩的,屋內安靜極了。

季夏忽然有些不習慣這樣的安靜,更不習慣沒有早安吻離別吻的一天,這讓他覺得今天一個任務都沒完成。

刷完牙從冰箱扒拉出一袋番茄醬躺沙發上,打開手機,下午三點黎行準時發來一條消息叫他起床,他沒聽見,可能聽見了也不想打開看。

偏偏在他請假休息的時候出差,不開心。

季夏的表現非常直觀,一包番茄醬接着一包毫無節制地喝,喝到最後醉地趴沙發裏,直到被一陣嗡嗡的響聲吵醒,摸出手機,也沒看是誰接下。

“季哥,這天師就特麽個水貨。”蘇小雯的聲音在客廳裏炸開,“他根本不會抓鬼,也不對,是有五只鬼!餘頌今!你看你到底招了個什麽玩意兒!”

“我哪知道嘛。”

“怎麽了?別吵別吵,頭疼。”季夏還沒有從醉番茄中醒過來,啪啪一頓吵,腦仁子都在突突。

蘇小雯此刻躲在倉庫,抖地前言不搭後語,聽到季夏聲音才勉強鎮定下來,“咱們昨天離開的時候不是看見立交橋下發生車禍麽,裏頭死了五個人,昨晚全找上店長了。那天師以為就一個,還打算超度來着,沒想到五只鬼是想借身複活!他一個人根本對付不了。”

季夏稍微清醒點了,錘錘腦袋,“只來了一個天師?”

“嗯。”蘇小雯抱緊手機重重點頭,“以為只是普通撞鬼的。”

“他現在人在哪兒?”

“在店外面跟那些鬼打,一打五明顯打不過,他說……專業不、對、口。”蘇小雯氣得張嘴大哭,“我這兩天命怎麽這麽衰啊,盡遇到這種事。我要回學校,我要學習。”

“等着,我馬上來。”

蘇小雯哭到一半噎住,再看手機已經挂了。

季哥這是什麽意思?不會真的過來把她送回學校,讓她連夜學習吧?

蘇小雯有點慌了,她瞎說的啊。

“季夏不能來。”縮在她旁邊的餘頌今小聲叨叨,“來不就露餡兒了麽。”

“對哦。”蘇小雯立即回撥過去,電話接通後,急忙道:“季哥你別來,我們,我們自己想辦法解決。”

手機裏遲遲沒有聲音。

“喂?季哥?你還在聽麽?”

“我到了。”

蘇小雯:!

她連滾帶爬跑到便利店門口,遠處過來一個人,走近後還真是季哥!這速度,也太逆天了吧,不過怎麽走得搖搖晃晃的?

抓鬼真不是鐘時琴強項,被其中一只偷襲打飛出去後,下意識呼叫正在養傷中的師兄,打個電話的工夫就發現那名女店員跑了出來。

一只女鬼比他更早注意到,伸出利爪猛沖過去,這個距離鐘時琴根本趕不及。

“快回去!”

黑色尖爪落在蘇小雯不足一尺的地方生生停下。

女鬼掙紮亂動,180度扭過脖子看到一張雙眼迷離好似深情望着她的俊臉,一時忘記反抗。

季夏扣住她的肩膀用力向後扔,随機甩到一位幸運兒身上。

“哥你喝酒了?”蘇小雯急急走到他跟前。

季夏搖頭,臉頰已然爬上胭脂色的紅暈,“是番茄醬。”

“番茄醬也醉人?”蘇小雯還是頭一回聽說,“你喝了多少。”

季夏伸出手一會兒七一會兒八地比劃。

遠處,鐘時琴龇牙咧嘴捂着腦袋,低頭看向撞進懷裏的女鬼,眼疾手快一張符定住,打開乾坤袋收進去。

站起來沒等看清來人是誰,其餘四只鬼竟同時對對方發起進攻。

“季哥你還是趕緊走吧,你……後後,後面後面!季哥你後面!”蘇小雯恨不得跳起來。

季夏今天本來就不怎麽開心,回頭看見幾只醜東西,果斷伸出一拳。

一拳一只鬼,腦袋後仰重重地和鬼撞上,那只鬼直接震飛出去,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

鐘時琴拎着雷擊木劍都驚呆了。

這小哥未免也太強了吧!

協會派來的?

鐘時琴原地懷疑人生,直到手機裏傳來隐忍的聲音:“小琴,地址發我。”

“師兄?你不是在養傷麽。”

“少廢話,地址。”

鐘時琴看向幾只快被打散鬼氣的鬼,艱難地吞口唾沫,“我這兒差不多處理好了,師兄你還是歇着吧。”

捂着肋骨,單腳跳出病房的黎行:……

第 8 章 “你嫂子膽子小……”

第8章 “你嫂子膽子小……”

自西向南吹來一股甜腥味。

季夏加快腳步回去,蹲在茂密的樹枝上往下看,醜僵屍正趴在名叫方心怡的女孩身上,貪婪地吸着她的血。

血因子肆虐,順風飄進鼻間,季夏險些把持不住從樹上栽下去,兩顆乳白尖牙不受控地伸出來——喉間突然好渴。

季夏忍楓不住撓兩下,新長出的指甲發了狠,脖頸上赫然幾道鮮紅的爪痕,越撓越深。

好在這時,地面響起一聲微弱呻.吟,及時喚回他差點失去的理智。

季夏跳下樹蹲到趴地上的蘇小雯身邊,用指頭戳她臉,蘇小雯很快被戳醒,睜眼看到眯眯笑的狐貍面具,拽住他衣服晃,“季哥,心怡又被僵屍咬了,你快去救她。”

“不去。”

“謝謝季哥,季哥真是大好……诶?”蘇小雯愣愣眨兩眼,指向都快被吸幹的舍友,“她被僵屍咬了。”

“牧哥說了,讓她長記性。”

除了老道士,季夏最聽監護人林牧的話。

蘇小雯挖空腦袋,林隊長在來之前好像确實說過類似的話,她以為只是吓唬吓唬,誰想到真不管啊。

“好季哥。”她舔着臉求,“你就幫幫她吧,真被咬死,哪邊都不好交代。”

季夏依舊沒有動作,支着腦袋問:“怕麽?那些僵屍。”

蘇小雯忙不疊點頭,倉庫裏被兩具僵屍追,怕地她魂兒快都飛了,“這不是有季哥你在嘛。”

“如果今天晚上沒有我呢?”

沒有他……

蘇小雯垂下頭不說話了,季夏替她說,“沒有我,今晚你就死了,不止你,那些天師也得跟着遭殃,這些都是因為你這個朋友。”

蘇小雯的頭又往下埋了埋,對他說的這些不置可否。

事實上她也怨方心怡,要不是她,根本沒有今天這出,但現在的問題是,“她被吸暈過去了,總不能眼睜睜看着她死啊,而且林隊長說的是咬重點,讓她長教訓。”

蘇小雯解釋着,從包裏掏出一只紅番茄讨好地遞過去。

季夏盯住那只番茄幾秒,起身過去揪住正在進食的僵屍。

許是吃飽了有力氣了,竟想對他發起反抗。

烏漆嘛黑的爪子戳到眼前,季夏握住輕輕一掰,枯瘦幹癟的手腕就跟斷了似的無力垂下。

聽到遠處雜亂的腳步聲,季夏再次将僵屍舉過頭頂往剛才的方向抛過去,林間傳來好一陣枝葉斷裂的聲音,如果仔細聽還有一聲極輕的悶哼。

季夏拍兩下手,解決完僵屍舉起方心怡,“我們走。”

“哥,您能把她從頭頂放下來麽。”

僵屍,蘇小雯可以理解,太醜太臭,抱着膈應,拖着會有痕跡,可方心怡是人啊。

“她身上有血。”

蘇小雯又不說話了,默默揣好紅番茄,跟着他繞一大圈,避開聞聲趕來的天師成功回到車上。

一上車,季夏就将生死不明的人扔後座,摘下面具抱着兩只番茄有滋有味地吸起來。

*

同一時間,實驗樓外。

收到黎行緊急求援,呂方足足帶夠了八名天師趕來,抵達現場後,狀況簡直可以用觸目驚心來形容。

實驗室大門攔腰斷成兩截,四周玻璃悉數震碎,室內滿地狼藉,遍布破碎的燈盞瓷器,無一處能下腳,門外也到處都是香樟樹的殘枝。

院子裏,黎行身負重傷,被一具僵屍橫壓在下面。

呂方大駭,立即夥同其他天師對僵屍展開圍剿,鐘時琴趁機扶起黎行暫退一旁,看清他身上的傷,驚呆了,“僵屍這麽厲害?”

“屁!”黎行抓下面具,臉色煞白還在陣陣冒冷汗,“出現了一個比僵屍還要厲害十倍的家夥,不,是百倍、千倍!差距太大了。”

鐘時琴看出來了,呂師兄輕輕松松就擒住了那僵屍,沒道理黎師兄會傷成這樣。

他很疑惑,“什麽樣的家夥?”

“戴着面具看不見臉,力氣非常大。”興奮感下去後,黎行才發覺肋骨斷了兩根,“說不上來是不是人,身上有溫度……腳踝特別細。”

鐘時琴:“什麽?”

“我抓住過他的腳。”黎行回想當時的場景,抓住腳踝之後,對方非常反抗,“那應該就是他的弱點,等下次見面——”

“別下次見面了。”鐘時琴提醒他,“你這傷回去怎麽跟男朋友說?”

黎行啪地回神,捂着肋骨扭頭:“……有複原丹麽。”

“師兄,咱不修仙。”鐘時琴嘴角狠狠抽了兩下,扯過他一條手臂搭在後頸,“趕緊去醫院吧。”

“可是夏夏那邊要怎麽解釋?”

“實在不行直說好了。”

“然後每次出任務都讓他跟着擔驚受怕?”黎行捂着肋骨無奈嘆氣,“你嫂子膽子小,被他看見我這樣,指不定要哭鼻子呢。”

……

鐘時琴嚴重懷疑師兄在跟他秀,而且有證據,“那你自個兒想辦法吧,反正我是想不出來。”

扶着他上車後,暢通無阻地開往醫院。

“頭兒,那些天師将兩具僵屍都抓到了!”

東門入口附近,林牧瞥眼開走的商務車收回目光,“記得叫他們留一具抽血清,醫院裏還有個等着用。”

“是!”

林牧碾熄手中煙蒂,随口問:“剛剛開走的是天師的車,有人受傷了?”

“好像是,南門那邊聽說蠻嚴重的,實驗室一樓全部報廢。”頂着鍋蓋頭的小警察滿臉擔憂,“頭兒,園區明天不會要向咱們賠錢吧。”

“賠個屁。”斜長的眼尾微往上挑,林牧眉間藏不住地桀骜,“有本事叫他找那些天師賠。得了,事情估計都差不多了,剩下的你們去跟那些天師對接,我還有點事先走了。”

林牧将收尾的工作安排下去,繞大半圈回到車上,拉開車門正對上抱着番茄啾啾吸的季夏。

季夏眨巴兩眼,迅速把番茄藏到身後。

“我都看見了。”林牧坐上車,瞧見他的舉動有些好笑,“哪兒來的。”

季夏連連搖頭辯解:“不是偷的。”

“是我。”氣虛的聲音從後方傳來,蘇小雯弱弱舉起手,“我偷,也不叫偷吧,就……拿了幾個。”

“下不為例。”林牧還不至于為了兩只番茄定他們的罪,只是,“別老是吃番茄,偶爾也吃點其他好的。”

季夏安下心,把番茄從背後拿出來,邊吸邊說“好”。

林牧搖頭嘆口氣,啓動車輛先将方心怡送回醫院。再出來都快一點了,問蘇小雯:“宿舍現在是進不去了,你打算怎麽辦。”

蘇小雯看看他再看季夏,“我去便利店湊合一宿吧。”

“好。”

林牧直接一趟車将他們送到便利店門口。

下車後,季夏仰頭輕嗅兩下,眉頭猝然皺起。

“季哥怎麽不走了?”蘇小雯跳下車,目送林隊長開車離開後,兩步到他身邊。

季夏:“有臭味。”

“臭味?”蘇小雯跟着到處嗅,只聞到附近路邊的桂花香,“沒有臭味啊。”

等等,這段對話是不是有點似曾相識。

蘇小雯立馬抓着他,上下嘴皮子開始嘚啵打架,“這裏不會也有僵屍吧。”

也不對啊,便利店裏亮着燈,餘頌今還坐在休息區抱着臉沖他們笑,怎麽看都不像有僵屍的樣子。

“和僵屍的味道不一樣,像是汽油。”

季夏跨步進店,臭味撲面而來。他循着味道走到休息區,在餘頌今面前晃兩下,“店長。”

餘頌今放下托腮的兩只手,嘴角仍呈45度地笑,“你們回來啦。”

“事情完美解決。”蘇小雯從季夏身後探出腦袋,瞧他眼下熬出了好大的黑眼圈,“店長,你要不回去休息吧,都成熊貓眼了。”

“沒事,我還可以繼續。”餘頌今又抱住腮幫,沖着窗外揚起愉悅滿足的笑容。

“這麽開心?”蘇小雯在他身邊來回轉,“中彩票了?”

“是被鬼迷了。”

季夏靠近人再嗅,确認臭味是從餘頌今身上傳來的,但他身上沒有任何汽油的痕跡。

“鬼!”蘇小雯幾個大步跑回季夏身後,“那店長怎麽辦?”

季夏環顧一圈,走到供奉財神爺的神龛前,端起紫檀香爐拜三拜,“小雯,找個幹淨杯子,再倒上半碗純淨水。”

蘇小雯動作很快,端着水過去,季夏撮一把爐內的灰灑進水裏,用竹筷快速攪拌。

“……這不會要喂店長喝吧。”

“嗯。”

攪拌均勻後,季夏一手捏住餘頌今鼻子往上擡,迫使他張開嘴,另只手将調和的水給他全部灌進去。

“找個盆來,他要吐了。”

蘇小雯跑前跑後,從倉庫尋到一只塑料小盆,剛放下,餘頌今扭頭嘔出一灘黑油。

味道臭得,蘇小雯捏着鼻子立刻躲出去三丈遠。

吐了足足五分鐘,膽汁都快吐出來了,餘頌今終于緩過神認清人,“季夏,你回來啦。蘇小雯?你捏着鼻子離那麽遠幹嘛?我艹!好臭!”

季夏指向他面前的一灘嘔吐物,“你晚上碰見誰了。”

“晚上?”餘頌今往盆裏瞟,胃裏又是一陣翻江倒海,可惜已經沒東西吐了,“晚上遇到的人多了。”

季夏:“我們走後呢。”

“走後……”餘頌今捏着鼻子,恍然想起,“你們走後來了個OL,問我要水喝。”

季夏:“只是這樣?”

餘頌今遲疑兩秒點頭。

“那你還記得她長什麽樣子麽?”蘇小雯隔着兩排貨架,大聲問。

餘頌今原本還記得,再想就想不起來了。

“應該沒錯。”

“什麽沒錯?”

餘頌今被他們給說糊塗了。

蘇小雯雙手做成喇叭狀,吼着道:“你遇見了鬼。”

“不可能!”餘頌今張嘴就是反駁,“那麽漂亮的小姐姐怎麽可能是鬼?”

“你不是想不起來她的樣子麽。”蘇小雯指着他面前的塑料盆提醒:“剛才可是季哥救的你,季哥能說假話嗎?趕緊把你這東西處理了。”

再看面前黑乎乎油膩膩的一灘,餘頌今手腳冰涼,又向季夏确認,“真是鬼?”

“不出意外,是的。”季夏以前偶爾陰天跟着老道士出門,見過山腳下的村民被鬼迷,跟他不相上下,“真是鬼,她還會來找你。”

餘頌今頓時寒毛直豎,抱住他,“季夏,我的好季夏,你有辦法救我的對不對?”

“我沒有。”

“那我不是完了!”餘頌今嗷嗷地哭,“怎麽這樣,我的命也太慘了吧!季夏,季哥,季老爺,季神,你可不能眼睜睜看着我死啊。我死了誰給你們發工資啊。”

“對哦,工資。”蘇小雯觸發開關,加入陣列,“季哥,你給他支個招呗,這個月工資還沒發呢。”

噪音磨地耳朵生疼,季夏摁了摁,道:“我沒有辦法天師有,你去找,他們就會來。”

哭聲暫停,餘頌今吸着鼻子抽噎,“真的?”

“不騙你,不過現在不行,他們正忙着別的事,女鬼今天估計也不會再來了,等天亮吧。”

已經連着好幾天夜班,男朋友都有怨言了,季夏幹脆趁這個機會請個假。

待到清早,趁太陽出來前,收拾東西回家。

到家剛打開門,手機上進來一條新消息。

【黎行:臨時接到通知要出差幾天,冰箱裏準備了飯菜,記得熱一下再吃~mua】

【作者有話說】

季夏:(▼ヘ▼#)

第 7 章 好香的血,和黎行不相上下

第7章 好香的血,和黎行不相上下。

黎行選擇性無視他這段莫名其妙充滿敬佩的目光,趁林牧暫時還沒有注意到這邊,擦過人群身後趕去園區南門。

這裏也是通往藤大最近的方向。

兩只僵屍會不會同時出現尚且不知,唯一肯定的,是絕對不能讓他們有機會進學校,重現夢裏的慘劇。

也不知道怎麽回事,現在只要閉上眼,夢裏那一幕幕血紅就會自動浮于眼前,畫面也總是定格在季夏那雙被恐懼和絕望籠罩的眼睛上。

只要一想起那雙眼睛,心頭沒來由地煩躁,黎行索性貓到實驗室樓下,從兜裏扒拉出一支香橙味棒棒糖緩解心情。

夜風不時吹起面具上的羽毛,左耳亮白色的藍牙耳機裏傳來滋滋電流聲,“師兄,北門和東門準備就緒,就差……”

話還沒說完,一聲狂吼平地四起,卻不是從耳機裏傳來的。

黎行将棒棒糖頂到一側腮幫,仔細辨別聲音來源,夜風又迎面送來一聲吼——從西邊傳來的!

那裏是農業園有機蔬菜種植區。

怎麽會在那兒?

他點點耳機,“小琴,西門誰守着?”

“我去問問呂師兄。”鐘時琴效率極高,很快問到答案,“徐三白徐師兄趕過去了。”

“現在?”

“沒辦法,徐師兄也是剛接到消息趕到藤州。不過西門那邊提前設有陣法,僵屍估計是入陣了。”

*

有機蔬菜種植區外。

蘇小雯和方心怡暫時躲進附近倉庫,聽到外面的怒吼聲,雙雙抖成帕金森。

“雯雯,真的沒事麽?”方心怡屈膝抱腿縮在角落,聲音染上哭腔。

蘇小雯也想哭,更後悔自己幹嘛非要蹚這趟渾水,但現在來都來了,再後悔也沒用。

她強裝鎮定:“沒事,有我季哥呢。”

“他跟我們分開後就一直沒回來。”方心怡死死抓着她手,“而且,而且剛才那個聲音……絕對是僵屍,人不可能發出那麽大的聲音。”

“那你說怎麽辦?”

“要不,去找你哥哥。”

未知的危險就潛伏在四周,确實只有和季哥待在一起才最安全。

蘇小雯壯着膽子淺淺冒個頭,又怕一出去就撞上僵屍,沒出息地縮回來。

方心怡亦步亦趨,蘇小雯退回來,她也跟着往後退,不知踢到了什麽硬東西嘭地一聲。

極度安靜的倉庫裏傳來回響,吓得兩人大氣都不敢出。

蘇小雯心都快提到嗓子眼兒了,硬着頭皮轉過去,身後是一排排摞整齊的塑料籃筐,筐裏裝的都是應季的蔬菜水果。

透過窗外灑進來的月輝看到有小黃瓜,想到季哥最愛紅番茄,她立刻動身翻找起來,找到裝有番茄的籃筐從中拿出幾個。

也不忘給方心怡手裏塞兩個,“遇見僵屍就往他臉上砸,少說能拖延點時間。”

方心怡抱住掌心大小的番茄,半信半疑,“這個對僵屍有用?”

別的不知道,反正季哥吃,對其他僵屍應該也有點用。

“管不了那麽多了,走。”

蘇小雯一手一只紅番茄,包裏還揣了倆,前面打頭貓着身子往門口溜。

眼看距離大門還有幾步,兩人身後毫無預兆地傳來蔬菜瓜果滾落的聲音。

方心怡下意識就要回頭。

蘇小雯趕忙騰出一只手拽住她,這會兒是真要哭了,“不要往後看。”

粗重的哈氣聲慢慢靠近,方心怡吓得腿都軟了,“現在怎麽辦?”

“跑!”

蘇小雯将手裏的紅番茄用力擲向身後,拉起方心怡開始狂奔,跑到門口一鼓作氣拉開鐵門——買彩票都沒她中獎幾率高。

一前一後兩具僵屍,跟聞到味兒似的。

蘇小雯哇哇亂叫拽着人往旁邊躲,邊跑邊扯着嗓子呼叫:“季哥季哥,快來救我狗命啊!再不來,您貼心的飯搭子就要被啃啦!”

命什麽的無所謂,飯搭子不能丢是不是。

門外僵屍剛跳進來,鐵門随後轟隆一聲砸下,庫房裏頓時揚起滿空間灰塵。

正上演貓捉老鼠的兩人一僵同時扭頭。

灰塵散去,白衣少年突兀地出現在門口,逆着光看不清表情的狐貍面具上,立耳兩塊串在一起的銅錢發出“哐啷”“哐啷”清脆的響聲。

蘇小雯宛若看見天神,放下心哇哇大哭:“季哥!你可終于來啦!”

“嗯,我來了。”

季夏踩過門板走進來。

每走一步,蘇小雯面前的僵屍忍不住往後跳着退一步。

跳着跳着,轉身又要跑。

“爺爺!”方心怡原本躲在蘇小雯身後,危機解除後睜開眼,月光漏進來看見僵屍身上的壽衣,急忙扯着蘇小雯,“那是我爺爺。”

“你爺爺怎麽了?”她不提還好,一提蘇小雯氣不打一處來,“你爺爺剛才不也照樣追着你跑三圈。”

“可是……”

“可是什麽可是。”蘇小雯就不明白了,“你家老了的人不火化的麽?”

搞出這種事。

“十六年前我們村還是土葬。”

方心怡底氣略顯不足,愣怔望向跳着跑遠的爺爺。過去了十六年,她其實已經記不清爺爺的樣子,但是一看到他,就會想起幼兒園時期,爸媽工作忙沒時間,每次都是爺爺風裏來雨裏去騎着小三輪接送她,給她做好吃的糖糕。

她最喜歡爺爺做的糖糕了。

“爺爺——”

本來就是讓她和爺爺見一面才帶她來的,蘇小雯嘆口氣,指向要跳窗的僵屍,厚着臉皮求季夏,“季哥,那是她爺爺,幫個忙抓回來呗。”

“好。”

季夏動作極快,沒等那具僵屍逃出窗外,幾步過去拎住後頸。

一股強壓瞬時自頭頂籠罩下來,僵屍幾乎沒有掙紮,乖乖任他揪着。

“徐師兄,陣法果然被破壞了,而且你看這邊。”

“給我搜,僵屍一定還在附近。”

……

不遠處傳來說話聲。

季夏當機立斷拖着僵屍跳出去,雙手舉過頭頂跑遠。

蘇小雯拉着方心怡緊跟其後,後者驚得眼珠子都瞪大了一圈。

“你哥他——”

“少見多怪,天生大力而已。”

有季夏在,蘇小雯的膽子能上天,鼻涕眼淚一擦,到他跟前指揮路,“從南門走,南門聽林隊長說只有一個天師。”

季夏舉着僵屍調轉方向,氣都不帶喘一下,沿着圍牆一路躲躲藏藏,就快抵達南門卻驀地停下。

“怎麽了季哥?”

“有人。”

季夏放下僵屍扔給她,蘇小雯習慣性接一手,待看清自己接的什麽玩意兒,轉手又扔給方心怡。

反正這是她爺爺。

“季哥,咱們趕緊躲起來吧。”

“你們去躲,我去會會。”

面具下,漂亮的桃花眼幽幽泛起紅光,季夏忍不住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

好香的血,和黎行不相上下,同樣讓他興奮地止不住顫栗。

必須要去會一會。

季夏像是接受到召喚,囑咐她們藏好兩步蹬上樹。

就在他走了之後,強壓在頭頂的束縛感陡然消失,僵屍哈出兩口腥臭的氣,再次張開尖牙朝距離自己最近的方心怡撲過去。

*

與此同時,實驗室樓下。

黎行一口咬碎棒棒糖,警惕地望向四周。

實驗室周圍種了許多香樟樹,每一棵都又粗又壯,正值秋初枝繁葉茂,夜風徐徐吹動樹葉,也帶來了別樣的氣息。

黎行垂眼感受氣息來源,确認方向擡手朝樹上彈出棒棒糖杆。

下一秒,一道白影迎面從樹幹上躍下。

幸好今晚滿月,不需要照明就能看清周遭的景象,包括來人臉上的狐貍面具,以及那雙赤紅的眼睛。

僵屍?不對。

黎行來不及思考,立刻抽出兩張黃符射過去,來人竟豎起中指和食指化作刀,将黃符從中間一分為二。

這下更可以确定不是僵屍。

黎行又從随身布包裏取出一串紅繩,來不及布陣,直接甩出去纏住對方,用力收緊後下拉到近前拽住。

微熱的掌心握住腳踝,季夏眨眨眼,一計回旋踢了過去,黎行擡手擋住,萬萬沒想到擋了跟沒擋一個樣。

他飛了!?

有生之年除了坐飛機還是頭一次體驗飛,感覺不太妙,撞到實驗室大門,玻璃稀裏嘩啦碎一地,五髒六腑都好似跟着錯位。

黎行費力站起身,趕忙摁下藍牙叫支援,“呂師兄,南門有情況,快來。”

能一腳把他踢飛十米遠,顯然不能用人的标準衡量,又不像僵屍,那兩具僵屍他都接觸過,根本沒有這麽大本事。

妖還是鬼?

咔吱——

愣神間,對方踩着玻璃碎片走進來。

看來沒那麽容易收手。

黎行咬牙掰回脫臼的手臂,擦掉手背上的殘血,心跳越來越快,近乎到一種不可控制的狀态,腦神經完全被興奮取代。

“再來。”

他啞聲朝人勾了勾手。

季夏也不客氣,主動發起進攻,意外的是剛剛連他一腳都受不住的人,竟能從他手裏過招了。

而且每一次都比上一次厲害。

季夏再次被對方抓住腳踝甩出去後,爬起來都懵了。

但是相比毫發無損的他,對方情況更糟糕,手臂脫臼兩回,腿上紮了塊鐵片,臉也腫了,完全就是在透支體力。

季夏不玩兒了,兩步跳出實驗樓,一躍上樹,回頭看了眼拖着傷腿追出來的人,幾個跨步消失林間。

【作者有話說】

晚上的季夏本文戰力天花板。

第 6 章 千萬不能被發現身份!

第6章 千萬不能被發現身份!

“小夏,剛才那是你男朋友啊!”

“你們在一起多久了呀?”

“身材好好,模特兒嗎?”

……

黎行走後,這群白領借着加熱米飯的工夫七嘴八舌。

現在這個年代,男生和男生已經不算什麽稀奇事,大家純粹就是想八卦兩句。

自從季夏到這家便利店工作以來,附近幾棟樓的人有事沒事就會提到他。

沒有緣由,就是好看。

少年一身便利店制服幹幹淨淨,湊近還能聞到袖口附近散出的一點薄荷柑橘香。手也漂亮,根根長指飽滿透亮,薄薄的手背下淡青筋脈一覽無餘,無論是給客人夾取商品還是加熱飯菜,有那雙手忙前忙後,食欲都好了不少。

這冷不丁有了男朋友,八卦的人就更多了。

季夏有一點比較好,情緒還算穩定,手上忙着給他們加熱飯菜炸物,還會一句一句回他們。

“是男朋友。”

“在一起快三個月了。”

“不是模特,做家居設計的。”

“那你們怎麽認識的啊?”

“誰追的誰?”

……

明明答完了又被纏着問東問西,餘頌今都看不下去了,端碗泡好開水的面硬擠到季夏跟前,扯開嗓子喊:“剛才誰的泡面。”

“我我我,我的。”

餘頌今把泡面遞過去,扭頭對季夏道:“這兒我來,你去給收銀臺那邊的幾個結下賬。”

打個岔,白領們就熄火了,大都熱好飯菜帶回公司,偶爾那麽兩個去休息區刷着手機吃飯,吃完就走。

等這波人走光,餘頌今閑下來了叨:“那些人就是圖個樂,沒必要問啥答啥,以後不想說就不說,再不濟岔開話題也就這麽回事。”

他這話似乎是為自己着想,季夏沒有任何遲疑應下。

乖地簡直想讓人犯罪。

好在餘頌今時時刻刻記着他是僵屍,牢牢把持住自己的心,堅決不動搖。

晃走腦子裏的廢水後,一通忙活到九點,獨享完季夏分的小酥肉,到倉庫換下便利店制服,“今天一整天都沒怎麽休息,晚上就拜托你咯。”

季夏正要點頭,自動感應門“叮咚”一聲往兩側打開,蘇小雯拽着肩頭的布包帶子,低頭走進來。楓

“小雯?”餘頌今疑惑:“你今天不是休息麽?”

“我有事……找季哥。”蘇小雯吞吞吐吐地,說有事,半天也不見她繼續開口。

“啥事啊?”餘頌今看不得她這樣,“有話直說呗,還是當我面兒不能說?”

蘇小雯連連搖頭,“不是不是,就是我同學——”

她心一橫,将今天去醫院探病的事一五一十告訴他們,“心怡說那具僵屍是她爺爺,十六年前就死了。天師知道以後打算今晚誘出心怡爺爺,殺了他。”

蘇小雯聲音越說越矮。

季夏不太明白她說這些跟自己有什麽關系,作為一個已經在社會上打拼幾年的老油條,餘頌今一下子就聽出了她話外音,“你不會是要季夏救你那同學的爺爺吧?”

“不不不,不是的。”蘇小雯搖頭加擺手,“就是,我就是想讓他們見一面。”

這跟餘頌今猜測的相差無幾,反正都是要季夏出面,他毫不客氣地罵:“你瘋了吧。別說那是僵屍,他還吸過血!再說了,你讓季夏去,萬一他被那些天師發現了怎麽辦?盡想着你同學,想過季夏沒有?”

“我也沒辦法,她哭的實在太……”蘇小雯還想狡辯兩句,撞上季夏幹淨的眼神,頭徹底埋了下去。

便利店也因此陷入到詭異的安靜中。

直到又一聲“叮咚”響起,林牧咬着煙走進來,睨了眼旁邊垂着腦袋不說話的蘇小雯,目光轉向季夏,“我倒覺得可以一試。”

“哈?”餘頌今被這一個兩個的氣笑了,對林牧更不客氣,“你昨晚還讓季夏不要随便暴露自己,今天就給忘了?”

“沒忘。但現在情況有變,出現了兩具僵屍。”林牧走到垃圾桶旁,彈走煙灰嘆了口氣:“今天早上有幾名天師去警局查看女屍,确認的确是被僵屍吸幹了血,而蘇小雯那個同學也被僵屍咬了。可後來查明時間對不上,這兩者幾乎是在同一時間,晚上十點左右。”

“怎麽可能一個在農業園區,一個在學校?”餘頌今聽着也覺得不大對勁,“所以才覺得有兩具僵屍!”

林牧面色凝重地點點頭,“事後我們再去問已經醒來的受害人,套半天話得知咬她的是自家已經過世的爺爺,祖孫感情很好,發現天師打算去對付爺爺就在醫院裏鬧。”

“她鬧也不能……”餘頌今瞥眼季夏,差一點動搖的心再次堅定,“她鬧怎麽了?已經死過一次的人理論上就已經不是那個人了。再說了,祖孫感情真的很好,她爺爺還去咬她?”

“天師也是這麽跟她說的。”蘇小雯弱弱回了一句,“沒用。”

林牧緊跟着道:“這個女孩是個變數,很大可能要搗亂,現在除了她爺爺以外,還有一具,那具僵屍從他吸幹人血就能看出兇殘程度,必須一次就抓到,中途如果出現意外,無法保證後果。”

這樣掰開揉碎了解釋,餘頌今才勉強能夠接受,說到底是怕抓捕另一具的時候出岔子,最好最優的辦法就是先安撫女孩這邊。

想明白後,他不再發表意見,将這個決定權交給季夏自己。

林牧也知道這件事不該來麻煩季夏,但眼下只有他能行動,“你放心,抓捕現場我全程參加,絕不會讓你有暴露的可能。另外,蘇小雯同學這邊,就讓她和她爺爺見一面,最好是讓她再被咬一口,咬重點。”

“啊?”

“啊?”

餘頌今和蘇小雯同時發出疑惑。

林牧抽完最後一口煙,碾熄煙蒂冷呵:“怎麽?以為任性妄為不會付出代價?”

兩人先是搖頭,很快又重重點幾下腦袋。

剛開始還以為他轉性變仁慈了,果然,林大隊長還是一如既往地狠。

季夏倒是沒他們想得多,林牧說什麽他點頭照做。去倉庫換下便利店制服,拉下高領紅痕已經消地看不見影了,将打底衫也給換下,只穿一件熨燙平整的白襯衫。

出來跟着林牧離開。

蘇小雯見狀也急忙追着跑遠,還不忘沖身後大喊:“店長,我明天下午沒課來上班。”

“好嘞。”餘頌今笑着揮手,目送幾人消失黑暗中,半天後反應過來追出門,“哎哎哎!怎麽又留我一個啊?好歹把我也裝走啊!我也想看!蘇小雯,季夏,林牧!狗日的。”

又留他一個人看店是吧。

餘頌今罵罵咧咧,再看四周黑暗的環境,一米八六的大高個忍不住抱着手臂搓兩把,加快腳步回店裏。

“請問可以給我一杯水麽?”

走到門口,身後忽地響起一道微弱的聲音。

借着店內打出來的光,餘頌今慢慢轉過身,看到不遠處走來一個穿職業套裝的姑娘,小松口氣點頭,“當然可以,進來吧。”

姑娘軟侬細語,道聲謝跟着人進去,餘頌今大步走在前面去給她倒水,沒發現這姑娘腳後跟全程不着地。

*

此時,林牧開車帶季夏和蘇小雯上了高架。

蘇小雯坐後排開窗吹風,随意往高架橋下瞄,就看見一排雜亂的紅色尾燈,“怎麽回事?車禍?”

“十二車連撞,路都堵死了。”林牧回她一句,從儲物箱裏拿出一只左耳穿着銅錢耳墜的狐貍面具給季夏,“戴上這個。”

季夏乖乖接過去戴上,左右兩邊的紅絲帶于指尖翻飛,牢牢綁在後腦。

精美妖豔的面具搭配立耳上兩塊串在一起的古銅錢,怎麽看怎麽怪異。蘇小雯原想安分會兒,看到銅錢還是忍不住擔心:“這東西,季哥戴着沒事麽?”

季夏搖了搖頭。

林牧替他解釋:“沒事,他學過道法。”

……

“那就好。”

既然沒事,蘇小雯就放心了。

趕去農業園區前,先到醫院接方心怡。

他們到的時候,方心怡正試圖爬窗逃跑,對此林牧毫不意外:“你不是想見爺爺麽?我帶你去見。”

方心怡戒備地往後退,蘇小雯大着膽子過去抓她手,“別怕,他們真的帶你去見爺爺。”

有同寝的舍友在,方心怡稍稍放下戒備心,既是對蘇小雯解釋,也是對林牧,“我只是想再見爺爺一面,小時候他最疼我了。”

“是是是,最疼你,那我們走吧。”林牧語氣算不上多好,甚至能聽出其中的諷刺之意。

蘇小雯平常就不太敢惹這尊大佛,這會兒更甚,拉着方心怡趕緊上車。

接到人,林牧話不多說轉道開往郊外。

農業園區四周早已拉開警戒線,疏散了所有園區工作人員,天師們也在緊密布置陣法中。

人群中,一眼瞧見過來的林牧,黎行慌忙轉過身,瞥見旁邊道友布包裏的羽毛面具,抽出來戴自己臉上。

“诶你?”

“道兄,借用一下。”

他将面具匆匆戴上,才發現是化裝舞會用的半截面具,只勉強遮住了上半張臉。

“道兄,你這東西……”

“舞會途中臨時被拉過來的,不要就還我吧。”

“要的要的。”

好歹能擋點臉。

鐘時琴布置完園區北門跑回來,結果一堆人裏愣是找不出自家師兄,還是黎行伸手把他拽到旁邊。

“師兄!你怎麽……”

“小點聲。”黎行反手用一塊米糕堵住他的嘴,兩手把住肩膀轉過他的頭,“看到那個穿沖鋒衣的男人沒?”

鐘時琴兩三口吃完米糕,順着他手指方向看過去,确實有個寬肩窄腰賊爺們的男人正跟呂師兄說着什麽,咕咚咽下口水點頭,“看見了,怎麽了?”

“我大舅哥。”

“啊!”聲音還沒完全放出去,又被黎行拿一塊米糕堵住,“叫什麽叫,被他發現就完了,所以待會兒無論發生什麽事,只能叫我師兄,不準說出黎和行兩個字,聽到沒!”

鐘時琴又被噎着了,趕緊嗯嗯啊啊地應,等人好不容易放開他,連灌幾口水才把堵在喉間的米糕沖下去。

屬實沒想到,師兄泡的居然是市刑警隊隊長的弟弟!

真是太有種了!

【作者有話說】

黎行:我泡的時候也沒想到啊!!!

林牧:呵呵!我也沒想到,家裏好好一棵白菜就這麽被撅了(發力咬牙)

季夏:嗯?你們在說什麽?我不吃白菜(暴風吸入番茄醬…)

第 5 章 今天吃的真飽

第5章 今天吃的真飽。

眼看天快亮了,周遭氣壓越來越低,甚至隐隐有種黑雲壓頂的錯覺。

灌木叢裏,兩只有點歲月痕跡的女鬼,綁在一起後都不敢再哭出聲,就怕旁邊這位爺氣兒不順擡手滅了她們。

“學校夥食就是不錯啊。”她們做鬼的尚且能看懂人臉色,鐘時琴就跟瞎了,大口咬着熱騰騰的菜包回來,還問:“師兄,來點不。”

裝有豆沙包的塑料袋遞過來,透明袋子裏熱氣積壓過剩,凝成了粒粒水珠。

“……這就是你出去倆小時的成果?”

熬一晚上,黎行像被豔鬼吸幹了精氣,眼下一團烏青,下巴冒出了些許青茬,就連原本整潔的襯衫也因抓鬼摔進灌木叢變得皺巴巴。

比起填飽肚子,他其實更想回去抱着季夏睡上兩天兩夜。當然,前提得把這件事收尾。

鐘時琴趕緊把嘴裏的包子囫囵咽下去,結果噎地太急卡嗓子眼兒裏不上不下,一張臉漲地通紅,灌了好幾口甜豆漿才好不容易緩過來,聲音也随之矮了下去,“附近沒發現僵屍蹤跡。”

“我想也是,要回來早回來了。”黎行托腮望着天邊翻起的魚肚白嘆氣。

天已經亮了,僵屍是絕對不會這個時候再回來的。但有一點他始終不明白,冒着被發現的危險藏身校園,肯定是這個學校有什麽吸引他這麽做,不出意外,在自己追出去後就會回來。

也是想到這點,黎行才會選擇留下靜觀其變,結果真就這麽跑了?這叫什麽事?

“呂師兄那邊情況怎麽樣。”黎行接過豆沙包随意啃兩口問。

鐘時琴立馬去聯系,十分鐘後給出答複:“不太好。呂師兄說那女孩兒被咬已經超過一天,糯米也只能緩解表層屍毒,完全清除還得要僵屍血清。”

“等會兒。”黎行擡手制止,“你說她被咬超過一天了?”

“……對哦!”經他提醒,鐘時琴也覺得這件事蹊跷得很:“咱們前天晚上碰到的,那個時候他已經吸幹了一個人,怎麽還會連續去吸人血?”

“或許……是有兩具僵屍。”

黎行啃完最後一口包子,心沉地厲害。現在一具就夠頭疼的了,再來一具是嫌還不夠亂麽?

“那個女孩是個突破點,你讓呂師兄多費點心。”黎行搓兩把臉,将女鬼交給鐘時琴,“學校和農業園區附近三公裏內都給我列入重點排查目标,晚上再多叫點人,兩具怎麽也得先擒住一具。”

囑咐一聲,黎行拖着滿身疲憊離開藤大。

回到家,太陽也才冒出一點尖。黎行換上室內拖鞋走到沙發邊垂直倒下,想着休息會再去給季夏做早飯,趴在沙發裏沉沉睡過去。

季夏此刻還沒有完全睡着,外面發出一點輕微聲響就醒了,他摘下遮光眼罩打開房門,透過影影綽綽的綠植看到沙發上趴着一個人。

是黎行,他的血實在太香了。

季夏遙控關上客廳裏的窗簾,等外面徹底暗下拉開房門出去,悄咪咪走到沙發邊蹲下。

黎行側趴着緊緊閉着眼,睫毛不算多卻足夠長,季夏沒忍住,伸出手指撥了撥,玩地沒意思了又去戳臉,點在頰側一顆不細看根本發現不了的痣上。

“黎行,我餓了。”

客廳雜物不多且足夠寬敞,季夏哪怕輕輕地說,也會傳來一陣空靈的回聲。

聲音散去,室內再度安靜下來。

季夏:“我要吃飯。”

依舊無人應答。

季夏轉而将手指伸到他鼻尖下,一股微潤的熱氣噴在指頭上……有呼吸,還活着。

他的聲音越發地小,“那我去吃飯啦。”

這回他不等了,偷偷溜進廚房打開冰箱,拿出一袋番茄醬蹲到島臺下咕叽咕叽,美滋滋地喝起來。

聲音不算大,但在絕對安靜的空間裏,像極了吱吱偷食的小老鼠。

黎行潛意識裏皺了下眉,把臉完全埋進臂彎裏,沒來由地夢到兩具僵屍,狂性大發在校園裏肆意撕咬學生,滿地血水橫流,殘肢斷臂堆積如山,天空都好似染上了一層厚厚的血漿。

入目是令人惡心透頂的紅,随行天師也陸續折了進去,鐘時琴最慘,被生生咬斷脖子死不瞑目,嘴裏還含着半塊包子。

……

轉眼就只剩他一個人孤軍奮戰。

這時,其中一具僵屍抓住了季夏,狠狠揪着他的頭發往上拽,迫使他露出白嫩細膩的脖頸,腥臭涎絲滴落下去,發黃泛黑的尖牙繼而抵在那截長脖上。

季夏害怕地渾身發抖,眼眶裏很快蓄滿淚液,啪嗒啪嗒往下掉,嘴卻被皮都皺到一起的手用力捂住。

黎行全身都在發力,尖牙戳破白玉似的皮膚,鮮血源源不斷蜿蜒流淌那一瞬,雙腿用力一蹬咕嚕滾下沙發,後背咚地撞到茶幾腳。

“嘶!”

黎行被疼醒了,腦袋還沒完全醒神,暈暈乎乎爬起來就往卧室裏跑。

打開門,屋內漆黑不見一絲光亮,他兩步奔到床邊打開床頭暖燈,亮光乍現,明顯瞧見隆起的被子外露着一點烏黑發頂。

黎行小心撥開被子,人側身安安靜靜睡着,臉頰不知道壓到哪兒了,留了條淺薄的印子。

察覺到有光落在頭上,眉頭微皺跟着調整睡姿,又要往被子底下縮,黎行趕緊關掉床頭燈,松了口氣從噩夢中緩過來,俯身在那紅紅的唇瓣上親了親。

“早安,夏夏。”

黎行沒有吵醒他,輕手輕腳關上房門出去,掏出手機才發現早已過了中午12點。

早上只吃了兩個豆沙包,這會兒倒有些餓了。

他走進廚房打算做點什麽,先看到電飯煲上放了只籠屜正在保溫。打開蓋子,一股甜膩的熱氣湧出,裏頭正蒸着紅糖饅頭和小米糕。

旁邊臺面上貼着張便利貼:不準浪費!

右下角是用黑筆畫的一只尖牙小幽靈。

黎行咬着糖饅頭,忍不住笑出聲。中午就吃着饅頭和米糕,一點都不剩,休息了會兒去問師兄那邊的具體進展,消完食到客衛去洗漱。

回到卧室,季夏還沒有醒,黎行盡可能地放輕動作爬上床,抱住人從緊閉的眼睛一路親到嘴唇,最後到他藏在黑發下的耳垂。

季夏無意識縮了一下,埋頭蹭進他懷裏,也不知撞到哪兒了,黎行悶哼一聲,把人抱地更緊。

“夏夏,我都吃光了哦。”

溫熱氣息一個勁往季夏耳朵裏鑽。

“有沒有獎勵啊?”

季夏動來動去不回他。

黎行又一個人自言自語:“你餓不餓?我喂你好不好?”

“不說話就當你答應咯。”

季夏夢見老道士念經嗡嗡嗡地,實在受不了了跑出去,手上拿着一根棒棒糖,他不喜歡吃甜的,架不住棒棒糖自動往他嘴裏塞。

……一股薄荷海鹽味。

熱熱的,像是要吸走他肺裏所有的空氣,手腳也像被什麽束縛住了,動彈不了。

季夏難受地睜開眼,一張大臉近在眼前,黎行好似要将所有重量都壓到他身上。

“醒了?”

他一睜眼,黎行就發現了,退出來親着他的嘴角,語氣比平時軟了不止八個度,蹭他鼻頭問:“餓不餓?”

季夏緩了緩,反應過來他完成了每天的任務,抱住人搖頭:“我吃早飯了。”

兩袋番茄醬!

“吃過就好,現在我有點餓了。”黎行說着又吻了過去。

季夏找到喘氣的機會,急忙說:“我給你蒸了糖饅頭。”

“我知道,那個我已經吃了,全部都吃光了。”

“那你怎麽還餓?”

黎行:“……”

老婆過分美麗,怎麽有點呆呢。

他要是真說“吃你”兩個字,不會真以為他要吃了他吧。

算了,實際行動吧。

黎行手伸到床頭櫃裏拿出安全套,哄着:“做我們上個月做過的事。”

一個月前,他們其實就已經做過了,只是當時不知道是不是準備工作沒做好還是別的什麽原因,季夏直喊疼,後來就再也沒有做過,頂多用手。

如今一個月過去了,應該也緩過來了吧。

稍稍提醒,季夏想起了那件糟糕的事,滿臉抗拒:“疼。”

“我好好研究過,這次肯定不會疼了。”黎行急忙保證,抱着他去衛生間做準備工作。

事實證明,黎行的嘴騙僵屍的鬼。

雖然沒有上次那麽疼了,季夏還是不适應,中途好幾次都想露尖牙咬他。

最後改用手撓。失算的是,昨晚剛把指甲剪了,那點力道對黎行來說就跟撓癢癢差不多。

黎行漸入佳境,勇攀高峰。

不小心把人折騰過了頭,後續上藥,脖頸處的紅痕怎麽都遮不掉,只好在襯衫裏額外再套一件高領打底。

磨磨蹭蹭地,晚上七點半才到便利店。

*

店裏今天只有餘頌今一個人,老遠看到黏在一起的兩人,想起自己如鏡花水月般流逝的網戀,不禁悲從中來。

直到他看見黎行臉上鮮明的巴掌印,心裏一下子平衡許多。

吵架了呀,吵架好啊,他最喜歡看這出了。

餘頌今樂呵呵地,兩分鐘後,自閉了。

屁地吵架!

床上幹架還差不多。

瞧黎行那不值錢,偷摸給人揉腰的樣子,餘頌今只想用掃把把這對惡臭的情侶……不行,季夏可是他的粗大腿,那就把黎行給叉出去。

餘頌今在心裏惡狠狠地勾勾畫畫,可惜沒等落到實處,黎行接到電話就走了。

這回倒是沒忘記離別吻,就是時間不太對。

店裏正是忙的時候,旁邊大樓裏來了一群白領,剛好看到這一幕,其中有個挂着實習工牌的波波頭姑娘當場失戀。

【作者有話說】

餘頌今:妹砸別哭,還有哥(叼玫瑰)

姑娘:不吃關東煮,謝謝。

第 4 章 季夏:輕輕踢了他一腳

第4章 季夏:輕輕踢了他一腳。

“……哥,哥你還在麽?”

聽筒另一頭,久久聽不到他的聲音,蘇小雯急地嗚咽,“哥你說句話啊。”

“我在。”季夏将手機重新貼回耳邊,音量不大卻格外熨帖穩妥:“你別怕,他跑了。”

跑了?

什麽跑了?

蘇小雯趕緊擦擦眼角滋出的潤意,壓着聲問:“哥你遇到僵屍了?”

“嗯。”季夏學林牧惜字如金。

蘇小雯愣兩秒,跟個機關.炮開始突突:“你不是回去了麽?在哪兒遇上的?他跑了不會還回來吧?哥,要不今晚我跟你一起值夜班吧。不行啊,明天早、八!”

她一下問了太多問題,季夏有些轉不過來,暈頭轉向回憶着,一句一句回:“我在馬路上,快到地鐵站遇上的,他往東邊跑了,暫時應該不會回來……學校裏有天師。”

最後一句他猜的。

不然,藏好好地幹嘛跑出來?

女生宿舍樓下,幾名醫護正用擔架将面色發白、渾身抽搐的女孩從樓上擡下來,救護車附近聚集了不少圍觀看客。

聽他說有天師,蘇小雯吸吸鼻子,雷達似的在人群中搜索,尤其定格在救護車附近。

這樣有目的地找,還真就讓她發現了一個不同尋常的男生。裝束和普通學生別無二樣,身前額外斜跨着一只灰布包,布包左下角繡着顯眼的黑白圖樣。

“季哥,我好像找到了,你等我湊近點看噢。”

蘇小雯擠開人群,借救護車透出來的光徹底看清,那團黑白是一塊掌心大小的八卦圖。

不用問,布包主人肯定就是季哥口中的“天師”。

長着一張人畜無害的娃娃臉,倒是挺年輕的,要不是季哥提醒,任誰都以為這只是來湊熱鬧的學生。

伸長脖子去看被送上救護車的舍友,目光落到某處,一瞬無比震驚甚至是驚恐,繼而退出人群跑遠。

“等一下……”

“雯雯。”宣蓉六神無主過來拉她,“班導還沒來,你陪我送心心去醫院吧。”

真是天師,就算那僵屍回來也不怕,現在心心這邊最要緊。蘇小雯果斷放棄追過去,和宣蓉一起上救護車。

霓虹光影閃爍着,伴随一陣急切鳴聲消失拐角盡頭。

*

“師兄,有個女孩被僵屍咬了,師兄?”鐘時琴急忙跑回去,卻不見黎行人影。

他邊喊邊找,冷不丁看見樹上垂下兩道紅繩,“師兄你幹嘛呢?”

“僵屍跑了。”黎行跨坐枝頭,乜他一眼繼續拆紅繩,“保不準還會回來,我得在這兒守着,你趕緊帶着生糯米去醫院。”

“記住,是生的。”

鐘時琴這會兒倒不犯蠢了,為難地撓着鬓角,“師兄,那是醫院。我帶着糯米去,人家以為我搞迷信呢。”

“誰讓你光明正大地去了?”黎行把拆下的紅繩扔他頭上,嘆口氣改變主意,“……算了,叫你呂師兄去一趟。”

*

救護車一路疾馳進最近的市第三人民醫院。

目送方心怡被推進急診室,蘇小雯心不在焉地安慰着宣蓉,等輔導員趕來,借口上廁所又給季夏打去電話。

季夏此時正在換乘地鐵1號線。

“季哥,我到醫院了。”蘇小雯躲到拐角,回頭瞥眼急診室小聲問:“被僵屍咬了,是看不好的吧。”

“不一定。”正好一班地鐵開過來,季夏進去後随便找了個位子坐下,“有僵屍血清或是生糯米,都好辦。”

前者不易得,後者還是很容易的。

蘇小雯:“這麽晚,也沒地方買糯米啊。”

“你沒有天師有。”

“天師……”提到這個,蘇小雯就來氣,“他看一眼就跑了,我都沒叫住。”

“天師不會不管的。拖得時間長了,你舍友會同化成僵屍,到時候更麻煩。”他合理猜測:“學校裏應該不止一位天師,有可能跑回去報信了。”

這邊剛說完,蘇小雯就看到遠處急急走來兩個人,身前斜跨着娃娃臉男生同款布包,布包左下角一樣繡着八卦圖。

“還真是!天師來了,季哥我先不跟你說了。”蘇小雯匆忙挂了電話回到急診室門口。

原以為天師會很快過來,沒成想等到急診室的門開了,也不見那兩人。

“初步判斷病人是急性貧血。”醫生将繳費單給她們,“我們先給她輸了液,再住院觀察一晚看看。”

宣蓉和輔導員打起精神,得知只是貧血,虛驚一場松了口氣,只有蘇小雯緊緊皺着眉,隐約明白了天師為什麽不現身。

——誰會想到是被僵屍咬的呢。

病床随後被推出急診室。方心怡雙目緊閉,臉色依舊白得吓人,照這個情況發展下去,遲早跟季哥說的同化成僵屍。

得想個辦法支開其他人讓天師來治。

去病房路上,蘇小雯不停轉着她的小腦袋瓜,真是用的時候才知道容量有多少,這會兒愣是一點轍都沒有。

怎麽辦?

“方心怡應該沒事了。”輔導員繳完費用回來,走到病床前給人壓了壓頸間的被子,随後就對她們道:“時候也不早了,你們就先回去吧,我在這邊看着。”

“好。”沒等蘇小雯想出合理的借口,宣蓉拉她一起離開,見她時不時回頭,放寬心反過來安慰:“放心吧,醫生不也說是貧血嘛,休息一晚就會沒事的。”

真這麽簡單就好了。

蘇小雯憂心忡忡,應她一句再次回頭。

走廊另一頭過來了兩個男人,正是剛才在大廳看到的天師,他們徑直停在方心怡病房前,禮貌地敲了三聲門。不久,房門被人從裏打開,兩人沒有任何停留就進去了。

輔導員請他們進去的?不對吧,輔導員……

眼前忽然冒出輔導員給心怡壓被子的舉動,抓着被子微微擡起再放下,像是在确認某件事,之後就急着把她們趕走。

這麽說,輔導員也知道心怡是被僵屍咬了?那她就放心了,只要天師在,心怡就有救了!

蘇小雯不在這件事上繼續較真,電梯上來後,拉着宣蓉進去。

*

彼時已過十點,季夏抵達便利店附近的青岩街站,下車收到蘇小雯報平安的信息:【天師給我同學治療去了,明天我再去看看。】

季夏用指頭戳了個“好”回複過去,迎着月光發現,兩天沒剪的指甲又長了,他加快腳步回到店裏。

“回來了,怎麽去這麽久?”林牧還沒有走,一只手抵着耳朵側身看過來,眼神說不出的幽怨。

他實在不想再聽餘頌今網戀被甩那些事了。

季夏先到收銀臺找指甲鉗,言簡意赅:“小雯舍友被僵屍咬了。”

“哦,被咬了。那我……”林牧反應過來音量翻倍:“被咬了!”

“已經送醫院了,天師也去了,不會出事的。”剪完指甲,季夏舒服多了,再拿出锉刀将每一個指甲锉圓。

林牧大步跨到收銀臺前,仔細問:“怎麽回事?僵屍怎麽跑到學校去了?”

“跑到學校還是本來就藏在學校,不知道。”季夏将蘇小雯電話裏說的一五一十告訴他。

越聽,林牧的眉頭皺地越深,比聽餘頌今的網戀故事還累:“農業園區距離藤大不遠,八成就是同一具,但凡事無絕對,萬一是兩具……學校那種地方,瞞不了多久啊。”

季夏用紙巾包好剪下來的指甲,扔掉後才道:“他跑了。”

“跑了好啊。”餘頌今在邊上松口氣,又立刻扭過頭問:“你怎麽知道他跑了?”

“我在校外遇到了。”

“然後呢?你把他打跑了!”

季夏換了個更貼切的說法,“我輕輕踢了他一腳,他就跑了。”

餘頌今:……

林牧:……

這個“輕輕”和他們理解的不是同一個意思吧。

林牧戰術性咳嗽一聲,叮囑:“僅此一次,以後不要随便暴露自己。隊裏還有別的事,我先走了。”

如今有個能把僵屍踢跑的在,餘頌今大方放了他,一整晚待在季夏身邊。

“店長,你不回家睡覺嗎?”

“我在這兒一樣的。”

倉庫裏有現成的折疊躺椅,餘頌今決定下半夜就睡在這兒,可比在家裏安全多了,還有人能聊聊天。

“季夏,你在僵屍裏什麽等級啊?能把別的僵屍一腳踹飛,不低吧。”

“不知道,我之前沒見過別的僵屍。”

餘頌今猜測他應該很強,否則林牧堂爺爺也不會放心讓他下山,而且雖然不大适應太陽光,季夏也不至于一照到光就起反應。拿這點來說,就已經秒殺普通僵屍了。

他得好好抱着這個大腿。

“今天你不是遇到一個嘛。對了,那個長什麽樣啊?”

“嗯……牙黃還有黑斑,身上臭的。”季夏沒有細看僵屍的臉,只看到嘴裏兩顆焦黃的尖牙,就覺得好醜。

“是這樣嗎?”餘頌今搜出網圖給他看。

網圖上的僵屍,牙畫得不明顯卻是白的,季夏眼睛斜過去,點評:“比這個牙醜多了。”

“我是問他長的……”餘頌今話說一半反應過來,季夏是僵屍,估計以僵屍的審美,就是牙好不好看。

他龇牙咧嘴地問:“那你覺得我好看麽?”

“你牙縫裏有菜。”

餘頌今老臉一紅,趕緊用牙線摳,也徹底歇了跟他聊天的欲望。

過了12點,困意逐漸湧上來,刷着手機昏昏沉沉閉上眼,感覺也沒睡多久,早上五點四十的鬧鐘就在耳邊嗡嗡響個不停。

餘頌今翻身關掉手機,動作幅度過大,吧唧摔下咯吱響的折疊躺椅,立馬清醒。

搓搓臉走出倉庫,店外已經有些蒙蒙亮了,季夏的精神開始走下坡路。

他都這樣了,想必其他僵屍也不可能再出現。

“回去睡吧。”餘頌今走到收銀臺叩兩下臺面,叫他早點回去休息。

與此同時,藤大校園裏,黎行熬地雙眼通紅,抓了兩只紅衣女鬼也沒等到那具僵屍。

【作者有話說】

黎行:屍屍啊,你還回來不?給個準話噻。(抓狂)(揪頭發)(摔下樹)

季夏:被我踢跑啦~(悄悄露頭)

第 3 章 學長沒有女朋友,學長有男朋友

第3章 學長沒有女朋友,學長有男朋友。

蘇小雯立在原地目瞪口呆。

發覺和季夏拉開了距離兩步追上去,心髒咚咚狂跳。

她發誓,她只是想讓季哥防患于未然,早點為暴露身份做好準備不至于太被動,沒想到,季哥居然從源頭解決問題。

等等……

“你從哪兒聽來分手這個詞的?黎哥跟你說的?”蘇小雯想想又覺得不太可能,明明傍晚兩人還好好的。

季夏舉起手機晃兩下,将她平時吃到美食的嘚瑟勁兒學得淋漓盡致:“網上。”

“網上九成九都是騙人的。”

蘇小雯有點小私心,季哥要是真和黎哥分手,她以後就吃不着好吃的了。而且,今天只是離開的時候忘記親一下,不至于就到分手的地步哇。

她苦口婆心:“分手可不能拿來随便說,一定一定要想清楚,你這件事也不是非得分手才能解決,肯定還有其他辦法。”

季夏猛搖頭。

他和黎行只能以分手結尾。卻不是現在,現在他還舍不得。

黎行的血實在太香了,睡在他身邊好幾次都差點沒忍住……要是哪天他願意讓自己咬上一小口就好了。

季夏腦袋空空,思維跳得極快,這會兒已經從分手轉到香地他流口水的血上,只是想想嗓子就已經癢地受不了。

但他也很清楚不能咬,一旦吸食人血,老道士第一個滅了他。

“你別分啊。”他都跳過這件事了,蘇小雯還在他要分手這事上較勁,搓着手掌竭力勸阻:“要是分了,我上哪兒吃那麽好的菜去。黎哥人蠻好的了,下午不還心疼你老是值夜班,想找店長說說的嘛。”

季夏一時分不清她到底是為自己還是為他,擡手抵住她亂晃的頭,“我沒說現在分。”

“真的?”

“嗯。”

“那太好了!”

蘇小雯高興地差點蹦起來,遠遠瞧見學校大門故作矜持,“那就是我學校,我到了,季哥你回去吧,店長估計還在店裏瑟瑟發抖呢。”

“我送你回宿舍。”

“啊?”蘇小雯嘿嘿兩聲,忸怩起來,“不用了,學校裏很安全的。”

“這麽臭也叫安全?”早在出地鐵站後,季夏就聞到了極重的腥氣,原以為這附近有人工養殖的魚塘,結果只有一座一眼望不到頭的學校。

他很肯定,腥氣是從學校裏傳出來的。

“臭?”蘇小雯跟着到處嗅,只聞到圍牆內外濃郁的桂花香,“沒有啊。”

“你聞不見。”

蘇小雯踏出去兩步又立刻縮回他身邊,聲音都變了調:“哥你別吓我。”

“我說的實話。”季夏再問:“還要我送你回宿舍麽?”

蘇小雯警惕地看向四周,點頭如搗蒜。

走進校門沒多久,碰巧大一新生下晚自習,校園裏一下子多不少人氣,這才稍稍驅散了些不安。

繞過學生服務中心和第三食堂,再沿5號男生宿舍樓後的馬路走到頭右拐,對面臨近操場的就是六號女生宿舍。

此刻正是人群最密集的時候。女生宿舍樓下每隔一段距離,就能看到一對難舍難分的情侶。

蘇小雯對此內心極其平靜甚至毫無波瀾,視若無睹地經過這些人,到樓前停下。

“這回我是真的到了,季哥,回去路上注意安全噢。”

季夏望向她身後的女生宿舍大門,很快收回視線,“你也,晚上不要出來。”

“放心吧,我最惜命了。”蘇小雯從包裏掏出學生卡,扭頭跑進宿舍。

确認她安全了,季夏沒有過多停留,也沒有好奇地去探究那份腥氣的來源,直接原路返回。

*

蘇小雯一口氣爬上五樓,回到503寝室,五個舍友已經回來四個,都在忙着各自的事,要麽刷劇,要麽跟男朋友視頻聊天or打游戲。

“心心呢?她還沒回來嗎?”蘇小雯放下布包,就見整個宿舍只有2號床下桌空無一人。

鄰座正在刷劇的宣蓉擡手指了指背對的床鋪,小聲跟她說:“早回來了,已經睡了。”

蘇小雯跟着壓輕聲音:“她今天怎麽睡這麽早?”

宣蓉攤開手搖頭。她也不知道,反正回來就看到方心怡爬上了床。

蘇小雯又疑惑地看了眼2號床,忽然想起馬上就要過洗澡的點了,拿出洗漱用品往樓下澡堂沖。

就在她風風火火走了之後,2號床上,縮在被子裏的方心怡,哆哆嗦嗦睜開眼撓了撓脖子,長甲刮開頸側貼着的膏藥,露出兩道猩紅圓點。

與此同時,兩張陌生的面孔堂而皇之走進藤大南門,正好錯開從東門離開的季夏。

“我的天,這學校裏藏了什麽啊。”鐘時琴把着羅盤,剛進校園就見指針雜亂無章地運轉起來,兩步退到黎行身邊,幹澀地吞口唾沫,“師兄,要不咱再去叫點人?”

“等你叫來,天都亮了。”黎行涼涼瞥他一眼,問:“家夥都帶了麽?”

“帶了帶了。”鐘時琴從肩上取下一只布包遞過去,“符紙、墨鬥、紅繩、銅錢劍,都帶了。”

黎行:“糯米呢?”

“糯米?哦——也帶了。”鐘時琴轉手又從自己的布包裏掏出飯盒,打開之後熱氣騰騰。

黎行眼睛瞪地發直,“你煮熟了!”

“是啊,還熱乎着呢,正好當夜宵。”鐘時琴也不講究,直接上手抓了放進嘴裏。

沒等嚼就被黎行狠拍腦門。

“你是不是蠢!我要生的,生的!你拿熟糯米喂僵屍嗎?”黎行氣得一陣心絞痛。

師父收徒的時候是不是只收了個胎盤?

鐘時琴這才知道自己會錯了意,心虛地抱着鐵飯盒抓糯米往嘴裏塞。

“還吃!”

鐘時琴趕緊把飯盒蓋好放回布包,舔了舔嘴角的糯米粒,“我再去弄點糯米。”

“回來!”黎行叫住人,“荒郊野外的,上哪兒弄去。”

“那怎麽辦啊。”小聲問着,冷不丁瞧見昏暗處一對相擁接吻的情侶,鐘時琴連忙撇開頭,大跨幾步追上黎行,“學校裏這麽多人,僵屍不可能藏在這兒吧。”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昨天你不是看它朝這個方向跑了麽。”

不比鐘時琴蹑手蹑腳,瞻前顧後,黎行自我洗腦成學生,大搖大擺走在校園裏。

出衆的外形和個子,沒有引出僵屍,反倒引來不少女大學生頻頻側目。

借着路燈瞧清那張眉目深邃,鼻梁挺拔的神顏,加之散漫不羁的痞氣,散發荷爾蒙青春氣息的男大形象撲面而來。

任誰也想不到,黎行已經30,比娃娃臉的鐘時琴還要大三歲。

“學長。”女大學生中總有那麽幾個,敢于為自己争取幸福,跑過來激動地問:“學長有女朋友嗎?”

“學長沒有女朋友。”黎行笑盈盈地,不等對方拿出手機又道:“學長有男朋友。”

女生延遲兩秒,看向他身邊的娃娃臉男生,直說不好意思。

“沒關系。”黎行好脾氣地搖頭,“不過你不要誤會,他不是我男朋友,我男朋友比他好看多了。”

鐘時琴:“……”

出師不利,女生悻悻跑回同伴身邊。

不到一分鐘周圍有意無意的視線陸續減少,取而代之的是飄在風中的一句“學長是gay”。

“秀恩愛就秀恩愛,拉踩我幹嘛。”鐘時琴鼓着腮幫不滿。

他還沒有女朋友呢。

“什麽叫拉踩,我這說的實話。”黎行大步向前,嘴角淺淺挂着笑,“夏夏本來就比你好看。”

他老婆世界第一好看。

“咦惹!”鐘時琴做出嫌棄的表情,抖雞皮疙瘩,“真有你說的那麽漂亮,改天介紹我認識認識呗。”

他倒要看看什麽樣的天仙,能把師兄迷成這樣。

“再等等,他還不知道我的身份,別吓着他。”黎行其實有點擔心,季夏膽子那麽小,要是知道他是天師得吓成什麽樣兒。

……算了,現在還是別想了,正事要緊。

繞過教學樓來到宿舍區,走到6號女生宿舍樓外,黎行驟然停下。

鐘時琴低頭擺弄着羅盤,一個沒注意撞上人後背,鼻子都紅了。

“師兄?”

“這裏不太對勁。”

鐘時琴揉揉鼻子,伸出羅盤,只見指針轉地比剛才還要快,“可這裏是女生宿舍,咱們進不去啊。”

黎行拿過羅盤,沿宿舍外牆繞,指針雖一直不停地轉,也有快有慢,憑此就能知道它大概藏在哪個方位,可以省去不必要的精力。

果然,繞到西側偏僻的一角,指針明顯轉動地更厲害了。

“在這兒守着。”黎行把羅盤還給他,“此刻人多燈亮,它不可能貿然現身。”

僵屍畏光,白熾燈效果不顯但對剛出世的僵屍也夠用了。

鐘時琴收起羅盤,這會兒就從布包裏掏出一把雷擊木劍,嚴陣以待。

然而沒等多久,女生宿舍先傳來一陣喧鬧,不到十分鐘一輛救護車從遠處開了過來。

“你去看看。”黎行用下巴點點人群聚集的地方。

鐘時琴收起木劍跑過去。

也就在這時,一道散發着腐爛腥臭氣息的影子從六層樓頂直直跳下,悄無聲息落在黎行身後。

黎行不動聲色從懷裏捏出黃符,觀察着地上慢慢逼近的影子,待一雙長甲伸到後頸,反手将符紙貼上去。

“啊!!!”

猙獰幹癟的臉上,登時冒出縷縷白煙。

趁僵屍暫時被黃符鎮住,黎行立刻從布包裏掏出一把紅繩。

正要上前鎖住,僵屍忽然又開始動了,長甲憤怒地撕下黃符,直沖黎行掐過來。

黎行緊急後退,順道觀察附近幾棵樹的方位,幾步躍上樹,将紅繩繞在枝頭又輕巧地躍到另棵樹上,綁好繩子後跳下來拉住中間的線。

等僵屍跳着撲上來鎮定松手。

“噼啪!”

僵屍被紅繩擊中,震出數米之外仰倒在地,很快又筆直站起,轉身一蹦數丈高地逃離學校。

藤州大學位于郊外,夜晚的馬路上少有人煙。季夏正往地鐵站方向走,兜裏嗡地傳出一聲震動。

他掏出手機,來電顯示:蘇小雯。

“季哥季哥,大事不好了!我舍友好像被僵屍咬了!”

季夏剛将手機放到耳邊接聽,一道影子從天而降,張開沒有他好看的尖牙。

季夏幾乎是下意識地,擡腳踹過去。

夜風陣陣,影子在空中飛了好一會兒落地,筆直站起後,跳着倒退兩步。

像是開了3倍速地往其他方向跳遠。

【作者有話說】

僵屍:嗚嗚嗚,太可怕了!

第 2 章 “你們人類不是有個詞,叫分手麽?”

第2章 “你們人類不是有個詞,叫分手麽?”

一天之內,季夏再被氣到。

情緒起伏過大,瞳仁迅速染上血紅,蘇小雯頓覺不妙,急忙走出收銀臺,“哥,哥,控制控制,被看見就不好啦!”

連喊幾聲,季夏才堪堪壓下眼底翻滾的紅意,臉上爬滿落寞、委屈,好似一戳就碎,叫人看了直呼心疼。

蘇小雯也不例外,她盡力找補:“興許黎哥是有什麽急事。”

“什麽急事親一下都來不及?”

這話問得,蘇小雯都不知道怎麽回了,但剛剛黎哥看了手機臉色不太對,想來是真的有什麽十萬火急的事。

不過對于正在氣頭上的人,解釋越多越沒用。

“哥你別氣,大不了……大不了下了班回去把他摁着親半小時,不,一小時,親解氣了咱再放。”蘇小雯小意哄着,給他拍背順氣。

還沒怎麽哄好,就又聽到門口“哐當”一聲。

自動感應門震了三震。餘頌今那張大臉抵在玻璃門外壓成餅,如喪考妣。

“店長?”蘇小雯驚呼,“你怎麽……”

這麽快就回來了?

餘頌今嘆口氣哈在玻璃門上,拖着沉重的腳步進來,聲音堪比燒開的水壺:“她說,她家煤氣忘關了。”

蘇小雯:“……”

這年頭居然還有人找這麽老土的借口。

季夏:“那确實是大事,萬一洩漏會爆炸的。”

蘇小雯和餘頌今同時扭頭。後者嗚嗚幾聲忍不住幹嚎,趴到店裏的小桌子上,光打雷不下雨。

季夏不太明白他的舉動,轉頭問蘇小雯:“我說錯話了?”

“沒有。”蘇小雯拍兩下他的肩,語重心長:“你說的非常好,答應我,以後別說了。”

有了餘頌今這個插曲,季夏暫時将沒能完成的任務放一邊,不厭其煩聽對方哭他跟這個網戀對象的二三事。

聽到天色徹底暗下來,季夏的精力越發充沛。

少年安安靜靜坐在燈下,湖藍色的便利店制服簡直就是為他量身打造,一束暖光打在頭頂似在發絲上抹了層蜜糖漿,更襯得五官立體精致,白皙無暇。

現在沒客人,蘇小雯趴在收銀臺裏,抱着腮幫犯花癡,從那雙多情潋滟的桃花眼直直落到薄厚适中,水潤光澤的紅唇上。

黎哥走的時候居然能忍住不親?簡直是暴殄天物。這要是她對象,非親到他哭不可。

蘇小雯邪惡獰笑着,完全沒注意到店裏的鬼哭狼嚎已經消失。

每個月總有那麽幾天,餘頌今都習慣了,只是每每想到自己短暫如夢的愛情,總有那麽點感傷。

“我就不明白了,我對她們不好麽?”

“好。”蘇小雯隔着兩排貨架,大聲說:“請網戀對象吃關東煮,還是從店裏帶過去的,多好啊。”

這特麽要是她對象……看臉,臉好看,西北風她都願意喝。店長嘛,長得就挺五大三粗,還摳門,換成哪個美女姐姐能受得了。

“去去去。”餘頌今對着她擤鼻涕,“小姑娘插什麽嘴,趕緊把關東煮再給我熱一熱。”

“略~”

蘇小雯趁他不注意做了個鬼臉。

便利店位置還算好,正處兩棟寫字樓中間,到飯點陸續進來幾名白領,徑直走到冷藏區拿快速加熱的速食。

餘頌今來不及再傷感,趕緊讓出位子,和季夏一起幫忙加熱、泡面,一直忙活到八點後才有時間歇一歇。

“可真是累死我了。”送走最後一名客人,蘇小雯松口氣錘了錘腰。

此時看到季哥抱着飯盒出來,簡直就像看到救星。

飯菜放進微波爐中加熱,味道飄到哪兒,蘇小雯跟着到哪兒。

餘頌今都看不下去了:“賊丫頭,店裏剩下那些關東煮還不夠你吃?”

“天天關東煮也會吃膩的好麽。”蘇小雯舔舔嘴角,眼睛直勾勾盯着微波爐,“黎哥做的菜多香啊。”

“那是人家給季夏準備的。”

“季哥胃口小。”

說着話,季夏給她分了大半的菜,蘇小雯抱着裝關東煮的一次性紙杯,特意晃到餘頌今面前嘚瑟,“诶?你吃、不、到。”

甜香的排骨味直沖鼻間,餘頌今生理性分泌出口水,他忙往回咽了咽,口不随心地嗤:“誰稀罕。”

下一秒,裝有糖醋排骨和雞丁的紙杯落入眼中。

季夏遞過來,慢動作眨着眼,“我吃不了這麽多。”

“我才不……”

話沒說完,蘇小雯撞了他一下,“季哥給你臺階下,差不多得了啊。”

餘頌今撇撇嘴,望進那雙清澈純淨的眼睛裏,雙手自動接過紙杯,“那我勉為其難幫你吃了吧。”

話落,立刻掰開一次性筷子,擦掉毛刺,夾起一塊排骨塞進嘴裏。

“是不是很好吃!”蘇小雯抱着紙杯在旁邊直跺腳。

餘頌今瘋狂點頭,顧不上跟她說話,一口一塊往嘴裏塞,吃得滿嘴流油。

季夏卻不怎麽愛吃這個,擰開了一包偷偷帶來的番茄醬,吸着喝。

三人都吃得格外過瘾。

*

吃完收拾好垃圾,臨近九點,蘇小雯就要回學校了。

這時,自動感應門突然“叮咚”一聲。

外面跨進來一雙锃光瓦亮的黑色馬丁靴,來人指尖夾着一根煙,淩厲的眼尾掃向店內兩人微微擰緊。

“林牧!”餘頌今舔走嘴角的甜醬,闊步迎上前,“大隊長大忙人,今天怎麽有空來了?來來來,吃點關東煮。”

“不了,有點事找季夏。”許是煙抽多了,林牧嗓子有點啞。

“小雯,趕緊給林隊長倒點水。”餘頌今吩咐一聲,領着人到休息區坐,“季夏去扔垃圾了,很快回來。”

前腳剛說完,自動感應門再次叮咚一聲。

季夏扔完垃圾回來,看見林牧分外疑惑:“牧哥,你怎麽來了。”

“有事找你。”林牧點點對面的位置,惜字如金又有種風雨欲來的緊迫感,“坐。”

季夏不明所以,但還是乖乖坐了過去,一落座,林牧那雙淺淺上揚的鳳眼便落在他身上打量。

他問:“晚間新聞看過了麽?”

蘇小雯來送水,退到一旁掏出手機開始搜同城,熱搜排行榜第一:【下午三點,城郊農業園區下水道裏發現一具幹癟女屍。】

她兩步挪到季夏身邊,點開新聞給他看。

季夏仔細看過之後,點頭:“怎麽了?”

“屍檢報告出來了。”林牧碾熄煙蒂丢煙灰缸裏,挺括的肩背後抵到椅背上,雙手交握搭在桌沿審視他,“屍體除了脖子上的兩個窟窿沒有其他明顯外傷,而且全身有近90%的血液都不見了。我去看過,那個傷口有點像牙印。”

“被吸幹了血啊。”蘇小雯橫插一句,順着他的目光扭頭看向季夏。

林隊長該不會懷疑是季哥幹的吧?

這不可能!

“季哥不……”正打算反駁,餘頌今一把将她拉開,沖對面的人皮笑肉不笑,“林牧,你這就沒意思了,季夏怎麽可能幹這種事。”

“我也不想懷疑,但現在就他一只僵屍。”林牧捏了捏眉心,例行詢問季夏:“昨天晚上你在哪兒。”

“在這裏。”季夏老實回:“昨天晚上我值夜班。”

“除了你以外,還有其他人可以作證麽?”

“店長過了12點走的。”季夏擡手指向角落裏的攝像頭:“我整晚都在,你可以查。”

“是啊。”餘頌今随聲附和:“他整晚都在,絕對沒有出去過,而且他不吸人血,這點你不是最清楚的嘛。”

老區沒拆之前,餘頌今和林牧是處了二十多年的老街坊,一開始還是林牧介紹季夏到他這兒來工作的。

“我清楚是清楚,問還是要問的。”林牧也不是真的懷疑,只是平常走慣了這個審問流程。

現在确認他與這件事沒有關系,擰緊的眉終于得以松開,然而不過一秒又狠狠皺起,“既然不是你,就是還有別的僵屍楓。”

“那這案子難咯。”餘頌今表情誇張,“二十一世紀了,誰還會相信有僵屍啊。”

這話不用他提醒,林牧也知道。

真是僵屍作祟,他們刑警隊出手也白搭。

話題逐漸偏移到這件離奇的案子上。

蘇小雯放寬心,看了眼時間拎起布包,“你們聊,我先回學校了。”

“等等。”季夏忽地起身,“我送你。”

“不用了,學校很近的。”

“還是讓他送送你吧。”林牧轉頭看過來:“真有僵屍,你一個女孩子走夜路不安全。”

想起以前看的僵屍片,蘇小雯不再拒絕。

她可不會蠢地認為每只僵屍都跟她季哥這麽漂亮,而且那只聽起來就很兇殘。

她還想多活幾年。

*

季夏暫時換下便利店制服,送蘇小雯回學校。眼見兩人走了,餘頌今眼疾手快拉住也準備離開的林牧,“他們都走了,你就在這兒陪陪我呗。”

林牧垂眸瞥向拉住自己的手,忍不住笑:“出來開店還怕這個?”

“瞧你這話說的。”餘頌今松開他,緊張地瞄向玻璃門外黑漆漆的空地,“真按照你說的是僵屍,誰不害怕?要是被咬一口可不得了。”

林牧重新坐回去,抽出兩根煙,給他一根,“你這兒不就有個現成的麽。”

“那能一樣嗎?”有人陪,餘頌今七上八下的心稍稍平靜了點,點上煙狠抽一口,“季夏看着可不像僵屍。”

“那他像什麽。”

餘頌今又叭叭抽兩口,煙霧缭繞裏,神情格外嚴肅,“……妖精。”

聞言,林牧劍眉微挑。

“真的,你別不信。”餘頌今不吝誇贊,“自打他來啊,我這店裏的生意好了不少,那模樣招好多姑娘喜歡呢。”

“呵!”林牧咬着煙氣笑了,“招姑娘喜歡,最後不還是被一個男人給勾走了。”

“也不能算勾吧。”餘頌今小聲反駁:“季夏懂個啥?別人一表白他就同意了。”

他見過一見鐘情的,還從沒見過一見鐘情就确定戀愛關系且不是一夜情的。關鍵,稀裏糊塗這麽确定下來,還穩穩當當談了兩個多月,同居都有一個月了。

這進展迅速地,簡直叫人嫉妒。

“我算是知道什麽叫先下手為強了。”對照自己後,餘頌今遭受到的暴擊加倍,心裏哇涼。

“得了,你可別學他。”瞧他這副備受打擊的衰樣,估計最近談的網戀又泡湯,林牧搖頭制止,“他是僵屍,本身沒多少感情,現在不過是模仿人類而已,将來就算出現變故也能及時抽身。”

餘頌今癟着嘴哭唧唧點頭,點到一半發現重點,“你不太看好他們。”

“僵屍和人有什麽未來?壽命都不一樣。”林牧仰頭靠在椅背上吐出一圈煙霧,“就算現在能瞞過去,時間一長遲早穿幫,萬一被對方發現……”

林牧沒有繼續往下說,餘頌今也能明白,真到了季夏暴露身份那天,吓估計都要被吓個半死。

“這事,季夏清楚麽?”

*

便利店距離藤州大學不算遠,轉兩趟地鐵,再走十分鐘就到東門。

蘇小雯在地鐵上刷完女屍相關新聞,走出地鐵站望着黑壓壓的四周,心裏一陣發毛。

好在有季夏送她回來。

“季哥,其他僵屍長什麽樣啊?跟僵屍片中的一樣嗎?”蘇小雯之前就知道季哥是僵屍,但一直不太敢涉及這方面話題,今天發生這事實在忍不住好奇。

季夏認真想了想,搖頭:“沒見過。以前在山上只有我一只。”

“那季哥怎麽想到下山的啊?”

“老道士,”說一半,季夏換了個叫法,“牧哥堂爺爺買不起番茄了,叫我下山自力更生。”

這借口找得……也就騙騙季哥,估計是想讓他下山歷練,那也不對,他需要歷練什麽?

結合今天的新聞,蘇小雯隐隐覺得自己接近真相:所謂歷練,說白了就是打怪升級。

“季哥,你實力怎麽樣?打得過其他僵屍麽?”蘇小雯興奮地握拳揮空氣,“我幫你啊。”

季夏沒有說話,只淡淡掃向她的拳頭,似乎在問你确定你能幫我?

“我……我不給你拖後腿。”蘇小雯放下手讪讪笑兩聲,轉頭又問:“那黎哥知道麽?你的身份。”

提到男朋友,就又想到傍晚沒有完成的任務,季夏的臉眼見着黑下去,冷硬地回了句“不知道”。

蘇小雯眨眨眼,後知後覺他情緒突然轉變的原因,趕緊把嘴閉上。但她本身是個坐不住的,沉默了不到三分鐘又開口:“魯迅先生說過,真誠是永遠的必殺技。”

“魯迅是誰?”

“這個你就別管了。”蘇小雯把重點拉回來,“你打算一直瞞着黎哥?”

季夏搖頭。

“那要告訴他?”

季夏想想還是搖頭,莫名地不想讓黎行知道自己的身份。

“季哥,我說句實話你別生氣啊。”蘇小雯小心翼翼地道:“我覺得你不可能一直瞞下去。”

時間短還好,時間一長再遲鈍也會發現他身上的諸多異常,像什麽只愛番茄醬,白天不喜出門,晚上精力賊好之類的。

魯迅先生說過,一個謊言要用無數個謊言去支撐,遲早有一天穿幫。

“我也不可能一直跟他在一起。”季夏擡起下巴哼了哼:“你們人類不是有個詞,叫分手麽?”

【作者有話說】

今天還有一章,在晚上六點~

第 1 章 他怎麽還不來吻我

第1章 他怎麽還不來吻我。

男朋友最近不太對勁。

早上七點,季夏悄悄打開卧室門,偷瞄島臺旁準備早餐的男朋友,黎行。

黎行也剛從外面回來,襯衫都沒來得及換,只随意挽了幾道袖子,露出線條流暢的小臂,手持鍋鏟煎着培根。

空氣中很快彌漫出一股微焦的肉味,接着是蘆筍清香。

培根、蘆筍還有煎蛋……今天吃三明治。不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回來就開始做早飯。

平常不管是剛回來還是剛醒,都會先給他一個早安吻的。

季夏習慣了每天的早安吻,就像植入身體裏的指令必須要完成,不完成就會一直想,睡覺也睡不踏實。

他現在就處于這種狀态,滿腦子都是“他怎麽還不來吻我”。

難道已經進入傳說中的倦怠期了?正式交往至今也還不到三個月,是不是快了點。

季夏思維發散地很快,絲毫沒發現有道人影正朝這邊靠近。等他注意到,骨節分明淋着兩滴水珠的大手已經把住門框推開。

黎行比他高出大半頭,單手松開襯衫第一顆紐扣,輕聲問:“昨天不是值的夜班麽?不困?”

他說話腔調懶洋洋的,和他這個人一樣透着股散漫不羁,和一絲不被察覺的疲憊。

季夏非常認真地想了下,正常值夜班的人這個時間都會感覺到困意,那他也必須有困意。

他點頭:“有一點。”

“剛做了早餐,”黎行跟他商量,“吃完飯再去睡覺好不好。”

季夏有輕微的選擇困難症,要是問先吃飯還是先睡覺,他會一直糾結,這樣直接給他做出選擇反而更好。

季夏再次點頭,跟着人走出卧室。

黎行廚藝不錯,培根和蘆筍都煎地恰到好處,雞蛋也根據他的喜好全熟,聞着就很有食欲。

最重要的,三明治可以搭配着番茄醬吃。

番茄醬是季夏最愛的食物,但必須得是醬或是汁,番茄不行。

黎行知道他嗜好這個,有空也會嘗試自制。

兩人面對面坐在餐桌兩邊,有早間新聞作背景音倒也沒那麽無聊,黎行偶爾會上手控制他擠番茄醬的量。

每當這個時候,季夏就會反手指向他黃油刀上的果醬。和季夏相反,黎行嗜甜,總要在面包上塗滿厚厚一層甜醬。

兩人算是半斤對八兩,誰也別想多指責誰。最後的結果,往往以黎行松手結束。

考慮到待會都要睡覺,早餐做的并不多。

幾口吃完,黎行就去洗澡,季夏則在之後收了盤子放進洗碗機。

關掉背景音回卧室,刷完牙确保窗簾緊閉不透光,爬上床抱着被子又開始想“他什麽時候來親我”,“洗完澡應該就能親了吧。”

抱着這種想法,季夏打起精神開始等。

等待的時間總是格外漫長。随着太陽升起,季夏眼皮愈發沉重,腦袋一點一點的,慢慢滑進被子裏。

這時,浴室門咔噠響了一下被人拉開。

淡淡的栀子花香率先飄出,床榻驀地往下陷,身後随即貼上一股熱源,一條手臂極其自然地橫過來搭在他腰間。

輕淺呼吸噴灑後脖,帶着股清新的薄荷海鹽……刷過牙,可以親了。

季夏強撐困意開心轉過身,仰頭一看,人竟然就這麽睡着了!?

早安吻呢?

為什麽不來吻他?

真的進入倦怠期,膩了!

季夏越想越氣,紅棕色的瞳仁一瞬間深紅似血,他撐起上半身湊到黎行脖間,張嘴露出兩顆左右對稱的乳白尖牙。

“夏夏?”

正要一鼓作氣咬下去,聽到黎行叫他,季夏慌忙收起尖牙,褪去眼中血紅幽怨地看過去。

可惜黎行沒瞧見,困地閉着眼把人圈進懷裏,貼着臉蹭:“怎麽了?睡不着?”

“今天的早安吻。”

黎行微一愣怔,察覺到他語氣裏的不滿,睜眼笑了一聲,低頭吻住那張委屈到翹起的嘴唇。

每日任務完成!

季夏的心情一波三折,立馬好似風筝飛到了最高點,弧形優越的眼睛淺淺彎着,安心轉過身去睡覺。

黎行又把他抓回來結結實實吻了好幾下,險些擦槍走火,可惜心有餘而力不足。

昨晚那一戰,中途莫名攪進一只僵屍,實在是太累了。

好在有香香軟軟的老婆可以抱。

*

兩人一覺睡到下午三點。

鬧鈴乍響,黎行立即睜眼關掉鬧鐘,季夏還是不可避免地被吵醒,裹着被子蠕動兩下,毛茸茸的腦袋在他懷裏來回蹭。

“今天排班了麽?”黎行輕聲問。

等了會兒才聽到胸前傳出一聲極輕的“嗯”,季夏還是不太适應這麽短的睡眠,每次都要緩沖很久。

“又是夜班?”

季夏沒再說話,說明他猜得沒錯。

“天天夜班,身體怎麽吃得消。”黎行對這個排班表頗有微詞,“跟你們店長說說,我看他也不是不講情面的人。”

“沒關系,我能适應。”季夏已經緩沖好了,退出他的懷抱掙紮起身,“最近只有我和小雯兩個人,她一個女孩子不适合值夜班。”

“店長不打算再招點人?”

“……在招了。”季夏不擅長說謊,避開對視,溜去衛生間洗漱。

黎行就在他洗漱期間,簡單煮了點意面搭配番茄醬,額外再做了三菜一湯裝進保溫飯盒給他當夜宵。

季夏在一家24小時便利店裏工作,距離不算遠,開車僅需十分鐘。

吃完飯,黎行纏着人耳鬓厮磨一段時間,把人抱去衛生間擦幹淨手後,開車送人去便利店。

*

正值夏末秋初,過了六點,太陽逐漸沉下山谷,只留零星一點金粉餘晖灑在雲端。

蘇小雯打着哈欠走出便利店,收走店外圓桌上的垃圾,就看見季夏和他那位男朋友從馬路對面走來。

“呦呦呦,兩位還真是親熱啊。”蘇小雯擡擡渾圓的下巴,揶揄打趣。

季夏早習慣被她這麽調侃,孩子氣地吐了下舌,從黎行手裏接過飯盒包放去倉庫,蘇小雯跟個小尾巴湊過去,“季哥,今天有什麽好吃的呀。”

季夏每次帶吃的都會給她分點,毫不誇張地說,蘇小雯那張包子臉就是被這麽喂出來的。

“酸辣土豆絲、椒鹽雞丁、糖醋排骨,還有玉米骨頭湯。”

季夏跟報菜名似的,聽得蘇小雯眼前一亮,光是想象就已經開始流口水。

晚上有口福喽!

“跟着季哥就是好,每天都是大餐。”蘇小雯笑嘻嘻地誇兩句好話,季夏準備換衣服了出去。

黎行還沒有走,正倚在收銀臺邊,把玩着一支棒棒糖,見她出來招招手,蘇小雯大步上前喊了聲“黎哥。”

“你們店長呢?”

“剛出去見網戀對象,不過馬上就能回來。”

蘇小雯在這裏兼職有半年,隔三差五就看到店長開開心心出門約網戀對象,不到半小時蔫頭巴腦地回來。

不是被甩就是被放鴿子,都是常事了。

“黎哥找他有事?”蘇小雯還是頭回見他問起店長。

黎行拿出手機掃了那支棒棒糖,“你們店只有兩個人是不是冷清了點,你不是還要上學麽。”

蘇小雯今年大三,還有課,平常只幹幾個小時,其他時間都是店長自己上。

人确實是少了點,可他們也只是一家小便利店,多招人就要多付一個人工資,實在沒必要。

話又說回來,黎哥怎麽突然關心起店裏的事了?蘇小雯疑惑皺眉,直到季夏換好便利店制服出來,她就明白了。

肯定是季哥一直排夜班,心疼了。

“确實,兩個人太少了。”她清清嗓音:“要是不忙就等等吧,頂多二十分鐘他就回來。”

“你要等誰?”季夏走過來正好聽到這句,歪頭問黎行。

“店長。”蘇小雯沖他擠眉弄眼,“黎哥怕你辛苦,想跟店長商量多招個人。”

“我不辛苦。”季夏把人拉到旁邊,不滿地嘟哝:“你別做這種事。”

換到白天,才叫累呢。

黎行:“之前不是告訴我已經在招人了麽。”

季夏:“……”

“也就最近幾天。”季夏實在不善說謊,撓了撓臉頰避開他的視線,“過段時間就是白班。”

“過段時間是多長時間?我們好久……”手機不合時宜地進來一條特別提示的新消息,黎行快速看完,臉色微變。

季夏還在含含糊糊敷衍:“很快的。”

“好吧。”黎行忽然松口,“那就先這樣,我還有事先走了。”

季夏點頭應好,微微擡起下巴。

黎行每次走的時候也都會給他一個離別吻。

他滿懷期待地等,誰知人說完就急匆匆走了,等季夏追到門口,只看到一個大步離開,要趕去哪裏的背影。

“好啦季哥,再看就成望夫石了。”

季夏依舊站在門口,嘴巴蠕動兩下。

離得太遠聽不清,蘇小雯大聲問:“你說什麽?”

“他都沒有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