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章

第 9 章

田易鳴坐在沙發上沒說話,親人的離去對他的打擊很大。他看起來沒什麽精神,眼睛紅腫。

林絢斟酌後開口問道:“我們就問一個問題,你覺得媽媽最近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嗎?任何方面。”

他好一會兒才開口,但因為一直待在房間沒說過話,剛開口就卡了殼,“媽媽……最近很大方。”

“比如呢?”

“主動給我買最新款的游戲機,還有很貴的球鞋,生活費也變多了。”

姜瑞玉聽到這個回答後帶着詢問的表情看向田龍,後者一副恍然,“她最近很愛買衣服首飾,尤其是辭職後,每天都要出門逛街。不過家裏的經濟大權在她手裏,她最近脾氣還不好,買點衣服開心一下,我也不好說什麽……”

“媽媽最近脾氣是很差,家裏經常吵架。”田易鳴說道。

離開前,田龍叫住林絢,問她:“林鎮長為什麽問這些?”

“難道您知道您妻子的自殺原因?”

“不知道。”

“所以我們會給你一個答案的。”

回到車上,林絢坐在主駕,掏出随身攜帶的小本子和筆。

“第一,梁景芬最近脾氣很差。第二,最近花錢很厲害。第三,一周前辭去了珠寶店店員的職位。”她一邊寫着一邊看向姜瑞玉,“還有嗎?”

“第四,夫妻關系一般。”他接着說:“梁景芬給兒子花錢,給自己花錢,但是沒給田龍買過任何東西。她聽起來是個在家庭裏很強勢的人,偏偏田龍也不敢說什麽。田易鳴說最近家裏經常吵架,估計是梁景芬單方面和他吵。”

林絢點點頭,将第四條也記在本子上,她手指劃在紙上,“那我們現在去珠寶店?了解一下她辭職的原因。”

烏莫鎮就一家珠寶店,林絢聯系了珠寶店店長,她們約好在店裏見面。

店長已經聽說了梁景芬的死訊,當得知林絢是為了梁景芬而來,便問道:“她真的自殺了?”

“嗯,我們只是簡單走訪下,您如實回答就行了。”

珠寶店雖然不大,但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店長先是請他們坐在沙發區,然後叫空閑的店員準備茶水。

店長坐在沙發對面,林絢簡單打量了她一番。看起來五十多歲,微胖,圓臉,但有一雙精明的眼睛。

“林鎮長想問什麽?”她笑笑。

“梁景芬辭職的原因。”

“這……她沒說啊,她直接提了辭職就走了。”

年輕店員端着茶水上來,也聽到了林絢的問題,主動插話,“林鎮長,我知道。她辭職的原因肯定是之前偷了珠寶店的東西,羞愧難當才——”

店長聽到她的話,皺眉看她,瞪了一眼。店員意識到自己好像多嘴了,便停下來。

林絢和姜瑞玉的目光從店員身上轉移到店長身上。

“梁景芬偷東西了?”

“這個我們也沒有證據,不敢亂說的。”

“說吧。”姜瑞玉語氣帶着一絲強勢。

“一個月前的一天,珠寶店丢了兩枚戒指,那天正好是梁景芬一個人在店裏。但她說不是她拿的,還說——”

“說什麽?”林絢問。

“還說可能是當天來店裏的客戶拿的,那三名客戶都是我們的老客戶,不可能做這種事情。”

“那最後怎麽處理的?”

“我自認倒黴,只扣了她半個月工資。”說完她又補充道:“那兩枚戒指都是寶石戒指,很貴的,唉,說起來就心痛哦。”

林絢和姜瑞玉對視一眼,不言而喻。

“對了,其中一個客人不知道從哪裏聽說了這回事兒,上門和梁景芬吵了一架,說她血口噴人。沒過幾天她就辭職了。”

走出珠寶店,姜瑞玉突然問道:“你覺得梁景芬家看起來很有錢嗎?”

“我看過田龍資料,他是快餐店老板,勉強月入過萬吧,加上梁景芬的收入。在鎮上只能算普通家庭。”

“田龍父子倆都說她最近總是花錢。”

“所以,戒指真是她拿的?”

“目前來看有可能。”

“可是她怎麽變現呢?”林絢疑惑了。

“只要比珠寶店的定價便宜點,誰都有可能貪便宜買這兩枚戒指。這個鎮的居民已經不像之前那樣淳樸了,你沒覺得很多居民開始偏離npc設定了嗎,沒有那麽刻板了。”

“确實比之前鮮活了些,蝴蝶效應嗎。”林絢說完又轉回來說梁景芬的事,“假設戒指真是梁景芬偷的,跟她自殺又有什麽關系呢?如果像剛剛那個店員說的那樣,她出于羞愧辭職,又怎麽會大手大腳的花錢,瘋狂購物?”

“所以她不是出于羞愧辭職,她可能是開心的辭職。脾氣變差是因為有錢了所以心态發生了變化?”姜瑞玉推測道。

“那就更不可能自殺了,是他殺。”

“不要進死胡同,這只是一種假設。”

林絢深吸了一口氣,她有點頭疼,“那我們現在怎麽辦?”

“找到來店裏吵架的那個人,”姜瑞玉說完嘆口氣,“可偏偏店長不願意說是誰。”

因為顧客大概率是被冤枉的,為了不進一步損害顧客名譽,店長怎麽都不肯說是誰。

“這還不簡單,不是說吵架了嗎,我就不信這附近沒人來看熱鬧。”林絢說道。

“你說的對。”

珠寶店處在商圈,兩人走遍了附近幾家店,最後在一位服裝店老板的口中得知一個月前在珠寶店吵架的人叫謝琳。

因為偶爾也會光顧她的店,每次出手都很大方,一買就是好幾套衣服,所以記得名字。

林絢坐在車裏,打開游戲面板搜索謝琳的名字。

“謝琳……她爸爸是烏莫美術館的館長,很有錢的。”

“所以謝琳是富二代?”

“嗯。”

得知謝琳的住址後,兩人直奔謝家。

謝琳今年二十三歲,未婚無業,和父母住在一起。

今天只有謝琳一個人在家,兩人還沒說明來意就被她熱情地邀請進門了。

林絢從進門開始就四處打量,謝家是一棟四層別墅,前後花園布置的很漂亮,能看出來主人有在精心呵護。

坐在真皮沙發上,林絢還沒說話,謝琳手心朝上指向姜瑞玉,“這位是?”

林絢看了一眼姜瑞玉,回道:“我朋友,他叫——”

她頓時卡了殼,是說姜瑞玉還是張強呢?

“我叫張強。”姜瑞玉接過她的話,為了避免麻煩說了npc的名字。

“你好你好,你長得真好看。”謝琳大方誇獎。

林絢挑眉,她知道姜瑞玉長得好看,但從沒聽過有人誇他長相,謝琳是第一個。

她還以為烏莫鎮上的居民對外貌是沒有審美标準的,又偏離設定了嗎?

姜瑞玉只是幹巴巴地說了聲謝謝。

“林鎮長,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哦,我們是想問你關于梁景芬的事,梁景芬你記得是誰嗎?”

謝琳變了臉色,皺眉道:“記得,她之前污蔑我偷她們店的戒指,我是沒錢買嗎?還需要偷?”

“她自殺了。”林絢說。

“啊?”謝琳懵了,“怎麽會……”

“我們來找你是因為你之前和她産生過争吵。”

“什麽意思?”

“我們只是想問,她當時跟你吵架的時候是什麽狀态呢?”她開始瞎編,其實他們來找謝琳就是想看這件事和她有沒有關系。

“什麽狀态?”謝琳皺眉思索,“挺有精神的啊,活蹦亂跳的。”

林絢随便問了幾個問題後便提出了離開。

走時,謝琳還拉住姜瑞玉要他的聯系方式。不過他拒絕了。

天色開始暗下來,車駛向回家的路。

“看起來和她沒什麽關系。”林絢說。

“嗯,回答問題很自然。”

行駛到一半,林絢突然将車停在路旁。

“怎麽了?”

林絢指指路邊的便利店,“我去買點東西。”

姜瑞玉等了幾分鐘後,林絢拎着一袋東西出來了。

她走到車旁,窗戶搖下來,姜瑞玉看她,“買的什麽?”

“酒。”林絢拎起來晃了晃,笑道:“怎麽樣姜老師,晚上一醉方休。”

他答應了。

大概是他倆經常混在一起,五餅和來福已經認識姜瑞玉了,從他進門開始來福就跟在他屁股後面喵喵叫。

姜瑞玉坐在沙發上,将來福抱起來放在腿上。

來福則跟着林絢進了廚房,她把買來的下酒菜放進盤子裏。

半小時後,客廳回響着電視的聲音,林絢坐在地毯上,手裏拿着一罐啤酒,臉貼在涼涼的茶幾上。

“好煩,我現在應該在現實世界過着普普通通的生活,而不是在這裏找別人自殺的原因。”她臉色微紅,又補充道:“還沒有頭緒。好想回家,我們什麽時候能出去?”

姜瑞玉手上撸着貓,好奇問道:“那你是怎麽進來的?按道理來說,有人被困在這裏,這個游戲就應該下架了。”

“嗯……我平時喜歡玩游戲,逛游戲論壇的時候翻到一個好幾年前的帖子,那個樓主說這個游戲是他自己開發的。我就點進去了,發現還能玩,就玩了一會兒,然後就被困在這裏了。”

“這麽巧,那個樓主應該是我同學吧,這游戲就是他編程的。我是第一批玩家,成了小白鼠。”

他用調侃的語氣說着,但這些年日複一日的生活有多難熬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産生過無數次想死的念頭,但都因為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所以活下來了。

當他能控制的時候,希望也來了。

第 7 章 ☆、六、

“克裏斯汀,你還記得霍恩嗎?”我和露伊西逛完街回家的路上,露伊西問。

“霍恩?……嗯,記得,怎麽了?”

那個叫霍恩的天使和我差不多是同種類型令聖修頭疼的天使,只不過他天賦平平,我可以穩上權級,霍恩連摸權級的邊都費勁。

“聽說他好像去蘇尼恩的波爾沃教堂了。”露伊西買了兩個冰淇淋。

我有些許驚訝“蘇尼恩?這是……勝子階級的城市吧?波爾沃在蘇尼恩是很有名的權級教堂啊,他怎麽上去的?”

露伊西聳了聳肩“大概是……他父母的原因吧。”

我了然,雖然霍恩天賦一般,但是他的父母可不是随便的低級天使。這麽說起來,他還蠻幸運的。

多少低級天使,連權級都上不去呢。

露伊西撇起嘴“……不是靠自己本事得來的,我真是欣賞不來。”

我應和着點頭。

“你最近忙什麽呢?我找了你這麽多回你才有空?”我略微埋怨的問道。

露伊西捅了捅冰淇淋“……沒忙什麽呀。”

我伸出手挖走了他一大口巧克力味,露伊西頓時變了臉色。他悄悄地換了另一只手拿着冰淇淋,撅着嘴,有些窘迫的說。

“就是……我趁着現在沒什麽別的事嘛,找個機會跳舞什麽的……然後就東跑西颠的為這事忙嘛……”

我挑起眉。

“你找了很久了吧?”

露伊西抿了一口冰淇淋。

“……倒是找好久了。”

“還沒找到機會?”

露伊西用勺子一點點摳着冰淇淋皺起眉,神情有點低落,嘴也撇了起來。

“……那倒不是……就是、反正……不好說。”

我小心的措辭。

“他們要求太高?”

“不是啦……”

露伊西眉一緊,放棄般呼了口氣,低着眼、落着眉。

“……我也不知道是怎麽的,沒給他們看完我的舞蹈,他們就說不行,也不知道是真不行還是假不行……要不就是原本談的好好的,看到我的舞蹈後借口把我搪塞出去了……我簡直見了鬼哦!”

我聽完露伊西的話,停頓了一下。

“毛遂自薦,你也很有勇氣嘛!”

露伊西不太自在的搖搖頭。

那還怎麽辦呢?靠別人嗎?根本就不行啊……他只是有種感覺,如果現在不試着做一下的話,好像以後就沒有機會了,但是即使如此,前方還是不甚明了啊。

“對了。”露伊西邊說邊從包裏掏出兩張票。

“卡羅爾·素要開新一度的表演會了,我買了兩張票,陪我去看吧!”

露伊西遞給我一張票。

“飯該請還是要請的哦。”我道。

“知——道——啦!”

我瞅了瞅票上的日期。

“這不就是明天嗎?”

露伊西點頭。

“對啊,就是明天。卡羅爾的首場表演就在薩斯頓,幸運吧?只有明天這一場。”

我把剩下的冰淇淋挖了一口送進露伊西嘴裏,露伊西擺擺手表示不要了但還是吃了下去。

我打消了明天睡一天的念頭,不過還好時間在六點半。

我還是能睡一天呢!

我把票收好,剛要與露伊西道別時,露伊西輕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晃神間好像回到了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露伊西的聲音從耳邊傳來。

“你可別遲到啊!”

“你吃飯了嗎?”

我回過頭,認真的看着露伊西的臉。

“好。”

……

我的手在空中劃了一個圓,最後雙手打開作環保天空的樣子。

舞畢。

我有點害怕的睜開眼看向辦公桌後面,盡管梅裏姑姑說過這位天使長是一個溫和的人,我也忍不住緊張。

他沒有穿着象征聖潔的教廷制服,而是簡單的黑西褲白襯衫。他有柔順的浪形金發,碧藍色的眼睛,你一看見他,就覺得他一定是一個溫柔到不像話的人。

我忐忑的等着他,他從椅子上走了下來,靠在辦公桌上倒了杯酒,輕抿了一口。

“你是一個有天賦的舞者。”

我喘着氣,有點那麽喜笑顏開的意思。

“……您同意了嗎?”同意給我一次機會嗎?

這是我最大的機會,也是我最後一次機會。

我看着這位年輕有為的天使,他放下酒杯,玻璃與實木的桌子相碰,發出不大不小但足夠沉重的聲音。

“很遺憾。”他形狀優美的嘴唇開合,說話的內容卻令人心驚。

我握緊手,喘不過氣。

“……我能問,為什麽嗎?”

他在落地窗前站定,我愣怔的看着他的背影。

“……你一定要問一個為什麽嗎?”他反問道。

他背對着我,我忍不住落下淚來,盡量保持着平靜的聲音。

“我已經……找了四個人了,他們都拒絕了我……我以前聽梅裏·洛佩茲說過您……才找到您……我以為……”

室內一片寂靜。

太丢臉了。

我忽覺自己像在逼迫別人。我在心裏狠狠的痛罵自己,抹掉所有的眼淚,低着頭走向門口。身後有抽屜打開的聲音,他叫住了我。

“這是卡羅爾·素的表演票,你去看看吧。”然後,你就什麽都明白了。

我轉過身愣愣的看着那張表演票,什麽都說不出來,我疑惑的看向他的眼睛。

澄清的、溫柔的、還有一些憐惜和沉寂的顏色。

“今晚薩斯頓就有一場。”

我似乎站在一切真相的門外,而這張票,就是一把打開真相之門的鑰匙。

我接過門票,鄭重的對他鞠了一躬。

“……謝謝您,蘭斯洛特天使長。”

我見那扇門輕輕的關上了,回頭靜靜走向落地窗。

我們總是這樣,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想知道。知道以後,又該怎麽樣呢?

我在這個位置,還能為你們做些什麽呢?我只不過是一個……上任半個度都不到的天使啊。

天上的金光隐匿着,在蒼雲中躲躲藏藏。我擡起頭,看向那層層金光之上的地方。

“你知道嗎?聽說這次卡羅爾會跳一種天堂從來沒見過的舞蹈。”

“那當然!素素是最棒的。”

“卡羅爾的首次表演會為什麽開在薩斯頓啊!這個平凡偏僻的小城市……費了我好大功夫才趕來。”

“哈——估計為了俘獲楚爾斯殿下的心吧——!”

“卡羅爾·素這次真是大手筆,聽說給下階的天使長都送去了表演票。”

“她的心思簡直昭然若揭哦!不過人家的确有實力啦。”

……

我在人滿為患的會場外面伫立,心情浮躁。

克裏斯汀還沒來。

“嘿!走了走了!”“門開了,檢票了!你跟上點。”“我有點緊張诶!”“又不是你表演!”“貴賓區一定會有許多大人吧?可惜我們看不到……”“據說有免費的甜點哦!”“真的?那超棒啊!”

我被人流推搡着。奈何人群擁擠站定不了,只能和他們一起湧入會場去。

我望向人群的邊緣,不斷的回頭。

只希望你能來早一點啊,克裏斯汀。

進入會場,人們按照各自的號碼坐在了相應的位置上,一時間吵鬧不已。每兩個座位間都有一個小托桌,上面放了幾碟盤子,盤子裏裝了新鮮的水果和精致的蛋糕。扶手上搭着細膩的長絹,随便你怎麽用。可以當裝飾也可以當抹布,甚至還可以拿走。只有在卡羅爾·素的表演會上,普通的觀衆才有這樣的待遇,可想而知貴賓席上的配置該有多麽的周到和奢華。

我挑了一個葡萄吃了,緩解一下我略微焦躁的心情。忽然,大廳中的燈光變暗,後廳的燈光全滅,所有的燈光聚集在圓形廣闊的舞臺,人群的嘈雜聲漸漸小了起來,表演就要開始了。

上帝!

我在心裏不停的咒罵我自己。

我怎麽這麽笨!明知道自己起床費勁起床費勁還不多設幾個鬧鐘!!(其實我設了三個日常标配鬧鐘,可它們全沒響!)

我看了一眼時間,還好!能正好趕上!

我在只剩了侍衛的會場門口落地,匆匆忙忙進去時,一個侍衛攔住了我。

“請問您是克裏斯汀小姐嗎?”

“呃……我是克裏斯汀。”

“有位先生在貴賓區等您,請走這邊。”

“不不不,那先生是誰?有人在等我!”我又奇怪又焦急。

侍衛擋着我“克裏斯汀小姐,我們受了大人的囑托,如果做事沒能令大人滿意的話是我們的失職!”他懇求的說。

我左右為難。算了算了,反正我也遲到了,就不計較晚一分鐘還是兩分鐘的事了。

“那你告訴我那先生叫什麽?”

“我們沒有資格知曉大人的名諱,我們只知道大人讓您去301室找他。”另一邊的侍衛道。

侍衛半領半推着我進了樓上的走廊,我無奈地跑進昏暗華貴的貴賓區走廊。

侍衛見克裏斯汀小姐進去松了口氣,走回門口站定。過了一會,對面的侍衛問。

“……你确定大人說的是克裏斯汀不是克裏斯蒂?”

“啊……?你別吓我……你這麽一說……我怎麽記着那個門牌號是307呢?”

“……你別吓我。”

兩個侍衛相視沉默,都有一種明天不用來上班了的感覺。

舞臺上的主持人來了一段熱烈的開場白,引出了卡羅爾舞曲的曲目。舞臺暗了下來,中央忽亮起一片光,一個潔白的身影像是憑空出現一般從半空落在了光圈中間。

她的舞步迅速而富有力度,動作輕盈潇灑,身姿曼妙清靈。舞臺上冒出陣陣白晶的霧氣,她幾個飛躍旋轉在空中,似夢中的精靈!

在座的天使們都看呆了,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如此聖潔優雅卻又不失力量美感的舞蹈!

所有的觀衆驚嘆于卡羅爾驚人的天賦與才華,不時發出贊美和喟嘆,迷戀的望着舞臺上翻飛的身影,除了一個人。

我僵硬的坐在位置上,身體如陷冰窟。陣陣嚴寒擠壓着我的氣管,似乎我一不留神就能與這寒冷一同入眠。我傻了一樣死死的盯着舞臺上卡羅爾的身影,手指痙攣般顫抖個不停。

我口中艱澀的喃喃,身體前傾,嘴唇發顫。

“不……不……不是的……”

我發狠的摳着扶手上的絹布,太過用力的把它抓的不成樣子。我眼裏映着卡羅爾的各種各樣舞蹈,想要把它刻在心尖上那般死瞪着。

這不是我的舞步嗎?

雖然細節有改動,所表達的意思也與我不太相同,但是、但是那每一個擡腿的弧度、每一個旋轉的位置、每一個動作與動作之間的銜接……那都是我設計的不會有錯啊!

這是我的舞蹈,表達着我對那驚鴻一面的驚嘆與喜愛之情。

我怎麽可能認錯呢?!

這一瞬間,我明白了。

為什麽蘭斯洛特給我這張表演票;為什麽蘭斯洛特不同意;為什麽傑西卡、布朗、米勒……不答應我;為什麽我一次又一次找不到一個機會……

我将手握成拳抵在嘴上,堵住顫抖的悲鳴和嘶吼。

“呃……啊……”

可是……

為什麽呀……

為什麽呀……

我親愛的梅裏·洛佩茲啊,你為什麽這麽做呢?

第 10 章 章

第 10 章

将沈管家送來的那一筐肉和蔬菜安置好,楊沫嘆了一口氣,她也沒想到,前天沈書離開之後,連着兩天親自帶着兩筐年貨送到她們這個破院子裏。

今天倒是不親自來了,叫他們那個沈管家送來,那些東西,她和她的娘親兩個人根本用不完,她還送了好些給隔壁的文嬸一家,以及二巷胡同平日裏那些較為關照她和娘親的那幾戶人家。

楊沫用大鏟子一點一點将雪蓋到筐子上頭,這些東西放的時間久了就該壞了。

“哐”的一聲,楊沫回頭看去,鏟子上的雪随之滑落,小院的木門被人一腳踢開,在古舊的院牆上搖搖晃晃。

來人拎着一筐零碎的蔬菜踏進了院門,一進院子,那筐蔬菜就被那倆人挪到了角落。

“大哥……二哥?”

楊沫轉過身去,小身板一晃一晃,想要遮住身後那個碩大的竹筐。

“小沫,我聽說最近總有人給咱家送東西來。”

楊富的目光落到了楊沫身後的那個竹筐上,盡管楊沫已經很努力了,可惜她的身板實在不夠遮住那樣一個竹筐的。

“我同你大哥合計了一下,怎麽說咱們也都是一家人。”楊貴笑着看向楊沫,可惜楊沫總覺得他不懷好意,“這是我同你大哥湊出來的年貨,就當是孝敬咱們娘親了。”

“不過我們送年貨來,怎麽說小妹也得同我們分一分那些東西不是。”

楊貴還沒有說完,楊富已經走上前來,一把拉開了擋在前面的楊沫,竹筐上她好不容易才鏟上去的雪被楊貴一把抹開,露出了底下分碼整齊的各種肉和菜。

“這些東西娘也用不完,我同你二哥就幫着先分擔了。”楊富拉着竹筐的一角就要往外邊拖。

“不行。”

楊沫咬着嘴唇,一把拉住了竹筐的另一角,“這是別人送給我的,和大哥二哥都沒有關系。”

平日裏她大哥二哥來薅羊毛也就算了,本來她們也沒有多少東西了,可這大過年的,她大哥二哥仿佛來上門打劫一般,楊沫怎麽都不願意把東西分給他們。

“小妹,”楊貴走上前來,拉住了楊沫的手,将她抓在竹筐上的手一點點拉開,“我同你大哥過的也不好,你看,我們千辛萬苦菜湊出那一筐好菜,你總不能讓我們白跑一趟。”

楊沫的目光落到了她二哥說的那一筐“好菜”上,就連最上面都挂着幾根爛菜葉了,她不敢想象底下是個什麽樣子。

可是她的手被楊貴緊緊拉着,楊沫只能眼睜睜地看着竹筐被楊富一點點拉向門口。

“松開。”

裏屋的門被打開,楊氏的手緊緊地扣着門框,楊沫見狀立刻用力推開有些晃神的楊貴,扶住了她搖搖欲墜的娘親。

“你們兩個,給我滾出去。”

“娘,我同二弟家裏也不好過,今年你兒媳婦又抱了一個,總得給她吃些好的不是。”

楊富咧了咧嘴,沒把門裏的兩個女子放在眼裏,一擡手就将那個竹筐擡了出去。

楊氏動了動嘴唇,最終也沒說什麽,楊沫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她大哥二哥像劫匪一樣把家裏的東西打劫幹淨,離開了這個破舊的院落。

楊沫松開了她的娘親,不再說話,她回到了竈房裏,從柴火底下翻出了藏在那裏的藥包,那是前幾日孫大夫給開的藥。

如今肉和菜都沒有了,但是該煮的藥還是得煮。

“對不起,是娘不好。”

竈房的門口傳來楊氏的聲音,就如同往常那般溫柔,卻帶着濃濃的愧疚。

楊沫搖了搖頭,将壘在一邊的柴火一點點塞進了竈火之中,将最後一根柴塞了進去,楊沫對着她的娘親綻開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娘親,你別難過了,悄悄告訴你,前幾日那些東西,小沫都藏起來了,大哥二哥絕對找不到,但是娘親得乖乖喝藥,可不能喊苦了!”

“……好。”楊氏的聲音微顫,抓着木門的手一松,轉頭離開了竈房,楊沫似乎還能聽到她的娘親有些壓抑的抽泣聲。

楊沫只希望她娘親哭完今天早上就別哭了,每回大哥二哥過來,娘親都得哭一天,孫大夫還說叫娘親不要過度思慮,早知道她就應該叫那兩個人趕緊搬東西走人,總比叫娘親親眼看見那一幕來得好。

守着竈裏的爐火,楊沫百無聊賴地拽過旁邊的稻草一點一點的紮了起來。

她心裏還是有些可惜那筐子肉的,叫那兩個人拿去,哪還有什麽看到回饋的日子,就是可惜了,她甚至都還沒來得及感謝沈書,就叫人把東西搶走了。

楊沫手上用稻草紮的小貓逐漸成型,她還特意尋了兩顆細碎的石子嵌進了小貓的眼睛的位置,楊沫越看越覺得這只小貓像沈書,同樣的傲嬌,雖然小稻草貓不會說話,但是如果它會說話,也一定是嘴裏不饒人的。

将小貓仔細地收進懷裏,楊沫将竈上煮着的藥用木碗舀了出來端去了隔壁。

*

這幾日雖說娘親的腳好多了,但是還一直斷斷續續地咳嗽,也許是跌跤那日着涼了,楊沫之前在老大夫處給娘親開的藥在昨日就吃完了。

今日一大早,楊沫數了數自己藏在地板下邊的銀錢,所幸先前茗姐給她結的工錢不少,起碼足夠在年節期間給娘親開藥了。

走出二巷胡同,楊沫猶豫了一瞬,孫大夫家的醫官是往南邊去的,可鬼使神差的,楊沫往東街的方向走了過去。

明樂坊裏的大多商戶,即便是年節期間也是不歇業的,只是楊沫他們的茶水鋪子是個例外。

坐在茶水鋪子的門外,楊沫又嘆了一口氣,她實在是沒想明白自己怎麽會突然想來這裏,拍了拍膝蓋上的灰,楊沫起身準備過去城南的醫館。

随後她看見了蘇藺如和沈書兩個人,一道從旁邊的新音坊裏走了出來,兩個人依舊是蘇藺如在不停地說,沈書雙手插袖在聽他說。

楊沫摸了摸懷中那只小稻草貓,突然想明白了自己為什麽會到這個地方來。

“沈書!”

楊沫沖着前面兩個身影喊出了聲,在沈書轉過身來之後沖他揮了揮手,她沖到沈書跟前,從懷裏小心地掏出了那只小貓遞到了沈書跟前。

“謝謝你的那些東西。”楊沫明亮的眼睛看着沈書,沖他笑了笑,“我沒有別的東西可以給你,只能給你做一個小小貓,是照着你的樣子做的。”

“等等。”蘇藺如打斷了楊沫,“你說,是照着他的樣子做的?”

蘇藺如指了指小貓,又指了指沈書,在楊沫懵懂的視線中,毫不顧忌地大笑了起來,如果不是沈書的目光透出那麽一絲不善,大概蘇藺如在走出這條街之前都不會停下來。

“我收下了。”

沈書一手接過了那只小稻草貓,輕輕摸着小貓臉上被磨得光滑的石子,“還有什麽事嗎?”

“沒有了。”楊沫搖了搖頭,“不過你要是不介意的話,我可以給你做我最拿手的菜給你吃,雖然我家裏小了些……”

“诶?我可以去嗎?”蘇藺如湊了過來。

“如果沈書願意的話,你可以作為沈書的朋友一起過來。”楊沫仔細地思考了一番,如果是沈書的朋友,她不介意一起報答。

“诶?我不能自己去嗎?”

“行了。”沈書一把推開蘇藺如的腦袋,沖着楊沫笑了笑,“下次有機會的話,我會去的。”

楊沫眨了眨眼睛,右手的兩指輕輕揉搓着左邊的袖子,拇指上還有一小道劃痕,那是紮小稻草貓時留下的。

她笑了笑沖兩個人揮了揮手,離開了明樂坊,她得回去城南醫館,取母親的藥。

所幸她的兩個哥哥大概只聽說了有人送東西到家裏,沒有聽說沈書的事情,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裏,他們都沒有上門打擾過。

沈書也沒有帶着蘇藺如來過她的家,但是楊沫總能在茶水鋪子和新音坊看見沈書,有時候是他一個人,有時候帶着蘇藺如。

楊沫總是在煎藥時拽幾根稻草,紮着不同形态的小稻草貓,但是除了第一只小貓,其他的小貓都被她偷偷藏在了她自己小房間的箱子最下邊。

她覺得這個看起來還是太便宜了,比起沈書送的那些,實在是過于不起眼了。

不過茗姐有時候也願意帶着她做一些糕點,她通常是在沈書在茶水鋪的時候,偷偷趁小米不注意,溜到茗姐身邊,跟着她一起做那麽一兩個糕點送給沈書吃,畢竟再多她也負擔不起了。

小米似乎還問過她,是不是喜歡那個常來這邊的纨绔少爺,不過她不是很明白,那會兒她覺得,沈書這個人,是個很好的人,也值得很好的對待。

不過中間有一陣子,沈書很久沒來,她聽鋪子裏的其他客人說,說是什麽青州書院到了什麽入學的時間了,在楊沫理解來,大概就是要去學字了。

但是那人說完第二天,沈書又來了,楊沫問過他,結果被沈書一指頭敲到了腦袋上,讓她小丫頭片子不要多管閑事。

最近這一陣,大概是到了端午的時節,大街小巷裏都開始逐漸有了艾葉的香氣,店裏這幾日的生意也開始少了起來。

不知道是什麽原因,這一陣沈書沒有來過茶水鋪子,望着面前做好的青團,楊沫有些擔心。

“想什麽呢?”

小米一掃帚柄敲到了楊沫的頭上,“不會是在想那個沈家公子吧?”

“聽蘇藺如說,書院裏旁的人都不太喜歡他,他會不會受欺負呀?”戳了戳暖呼呼的青團,楊沫皺着眉頭望向了小米。

“說你傻你還真的傻呀,人家可是沈家少爺,哪有人敢欺負他?”

“不過……”小米轉了轉眼珠子,看了看有些心不在焉還不開竅的楊沫,“我知道書院在哪一初,我可以帶你去找找。”

“那我們走!”

楊沫當即将做好的青團用食盒裝了起來,眼睛亮晶晶的,轉頭看向小米。

“不過我可說好了,我只負責帶你過去,茗姐這裏一日的工錢可不少,我可不負責陪你等。”

“好!”

“……但是你記得幫我同茗姐告假!”

第 10 章 :怨鬼到

“司竟明,快給我滾出來!”

我跟爸爸才剛出去,便聽到有人語氣兇惡的叫着我二爸的名字。

看着圍在院子裏面,一個個用嫉惡如仇的面容對着我們的村民,我心裏的怒火,一點點地湧動着。

“不知道各位鄰居來這是為了何事?”我爸看了眼氣勢洶洶的村民們,眸光裏面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不過都被他很好的掩飾過去了。

“司竟生,你別給我裝傻。識相的,就給我們把司竟明交出來 ,否則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聽到這話,我的怒火終于是憋不住了。我一把将我爸攔在身後,冷笑着站在最前面,“不客氣?你們倒是怎麽個不客氣法?”

看他們面色開始憤怒,我也毫不相讓,完全不顧在後面拉扯我的爸爸,只是獰着笑容道,“我的二爸到底有沒有這個能力滾出來,你們不是一清二楚嗎?”

“要真細細的算,我們司家,從沒有對不住你們的地方吧?倒是你們,算不算忘恩負義?”

我嗤笑一聲,眼睛掃過那群村民,視線落在當初幫我家擡棺的幾個大漢身上。果然,人心冷漠。

前幾天還說要報奶奶的恩情,今天卻扛着鋒利的鋤頭,要過來要人。他們這恩報得還真讓人佩服啊!

“司家女兒,你別給我們這些粗人伶牙俐齒。如今鎮鬼石已裂,厲鬼就要來找我們報仇了。當初是司家老二親手放的鎮鬼石,今天,自然是要司家老二做個交代。”

“是啊,我們不讓你們司家全部陪葬就已經是好心了,你們就別攔道了。”

這話才剛說完,那些村民就往堂屋裏面沖。

我完全不明白他們的話是什麽意思,就這麽一愣神,我和我爸就被他們給推到了一邊。

看着沖進去的村民,我趕忙從地上爬起來,随手抓住一個村民就一陣拳打腳踢。

“啊,你這個瘋女人!”被我打的那個人痛呼一聲,趕忙招呼旁邊的人把我給左右架了起來,我爸看到了,趕忙過來為我說情。

可他們那群人,哪裏聽得進去,也将我爸給押了起來。

想到那些粗暴的村民,我心裏不禁擔心起了二爸。只是他們才剛踏進門,似乎又像是遇到了什麽極其不好的東西一樣,竟然都退了出來。

跟我爸對望一眼,我們都納悶這是怎麽一回事。這個時候,三堂姐突然從屋子裏面走了出來,她的手中,還牽着十一歲的玉嬌。

“你們進去啊!踏着我媽媽,我嬸嬸她們的屍體進去啊!”

三堂姐說完,眼淚就滑了下來。但她也只是一下,就将眼淚給擦掉了。一個老年人突然站了出來,他指着堂屋裏面道,“你們的母親,怎麽都……”

“對,死了!都死了!連我二姐都死了!我們一家死的人夠多的了,也不差我們幾個,要是你們不怕我們的冤魂,就踏着他們的屍體進來啊!”

看着三堂姐倔強不肯低下的頭,我心裏像是被針刺一般,一下又一下的疼。

“這……”

空氣突然安靜,緊接着又是一片唏噓聲。

我爸見村民沒有異動,這才對着那個老頭喊了一聲,“村長,我家的事情已經夠多了。如今就算你将我二哥弄出去,恐怕也抵不了她的怨恨,大家還不如好好的想想辦法。”

“爸,到底是什麽事情?”我轉頭問了一聲,但我爸只是看了我一眼,并不打算給我解疑。

“能解決得了嗎?你曉得不,就因為你們,外頭有人進來把鎮魂石弄碎了,那個厲鬼出來了。”

被稱作村長的那個人頓了頓,又繼續道,“你們到村口的大石頭去看看,那上面全是血掌印,掌印間還有個大大的死字啊!她回來了,要找我們複仇,我們都跑不掉!”

“所以,你們就找我二爸的麻煩!”我不服氣的回了一句,我爸爸突然出聲吼我,“涅盤,不得無禮!”

我有些委屈的閉上了嘴巴,這個時候村長才讓人将我爸和我放開。

他走到我們面前,才說道,“就在剛才,一個高人路過我們村子。他告訴我們,只要把壓鎮鬼石的人交上去,或者是把她獻給厲鬼,就能平息她的怨氣。”

村長一邊說着,一邊将手指指在了我的身上。我一怔,這都什麽跟什麽?

這種事情能信嗎?

“村長,這種事情也能道聽途說?那個高人恐怕是別有居心吧!”

除了陪着笑,我爸沒有多餘的表情。

只是他這話剛說完,村長就給了他一個嚴肅的眼神,“可不可信,我自然是能判斷。你女兒畢竟救了我們村子一命,所以,要交自然是要把司竟明交出去。這是他種的因,自然是該他承受這種惡果。”

“行了,這關乎全村的命運。給你半天的時間,晚上我們就來要人,若是你決定不好,到時候就別怪鄉裏鄉親的不講道理了。”

村長說完,看了眼堂屋門口立着的兩姐妹,手一招,便将人帶走了。

我忙跑到我爸跟前,“爸爸。”他擺了擺手,扶着額道,“進去再說。”

剛進屋,大爸就從房間裏面出來了。他看着我們,臉色有些嚴肅。

“不能将涅盤交出去!”

他一出來就冒了這麽一句,我聽了,心情卻是更加的複雜。

“我願意替二爸去!”看三堂姐站在一邊抹眼淚,我心裏有些痛。

就一晚,她就失去了三個親人,如今我不能讓她失去爸爸!

“涅盤,不許胡鬧。”

這話是我爸爸說的,而我在聽了這話後,似乎是被點燃了引線。

“為什麽,你們一個個都這麽袒護我?

二爸受的罪已經夠多了,他不能再當作什麽獻祭品了,你們難道還不清楚,這一切都是那個女人謀劃好的啊!二爸去,就只能白白送命啊!總之,我不會答應!”

我倒是要去看看,那個所謂的厲鬼到底是何方神聖。将我二爸變得人不人鬼不鬼,又讓我二爸親手将自己親生骨肉的皮肉給削下來,其心之歹毒,讓人發指。

再說,我去也不一定會死!

畢竟我還有個所謂的夫君,可能我們之間有某種必要的聯系,所以我十分的相信,他一定不會讓我死的!

“你去,也是個死啊!”大爸突然來了這麽一句,最後才道,“造孽啊!”

大爸說着,才将這個事情的前因後果告訴我們。

三十年前,村子裏迎來了一件不算喜事的喜事,村子裏那個好吃懶做的老光棍二癞子竟然要娶媳婦了。

聽說那媳婦是他從外地買回來的,年輕漂亮,比村花還要漂亮。這樣一來,村子裏很多的小年輕就不服氣了。

鬧洞房那天,玩得有些過,膽子大的竟然還将新娘的衣服給脫了。

晚上的時候,一身紅嫁衣的新娘竟然自殺了。至于原因,沒多少人清楚。只是跟着一起死的,還有二癞子。

二癞子畢竟被村裏人看不起,這就很少有人踏進二癞子的門,新娘和二癞子死了七天都沒人發現。等村民感覺不對頭的時候,屍體早就變味了。

頭七那天,怪事情就發生了。村口的大石頭上也是像今早上一樣,出現了無數的血手印,當中還有個用血寫成的死字。

村民本以為是那個吃飽了撐的弄出來的惡作劇,卻沒想到那些調戲新娘的人接二連三的死了,一個都沒逃過。

正當新娘要報複全村子的時候,奶奶出手了。

雖然奶奶那時候力量也比較強,但她害怕引來仇人,不敢輕易出手。便只利用一些手段,将新娘變成的厲鬼給鎮壓了。

而那塊鎮鬼石就是我二爸給壓上去的,如今厲鬼脫身,自然是要來報複了。

“乖乖的呆在家裏,好好保護妹妹和姐姐。二爸的事情,我來處理。”

爸爸突然站出來,他看着門口的方向,目光一下子就放空了。

“讓我來吧,我是他的女兒,我應當承擔這一切。”

一直沉默的三堂姐突然開口了,她的聲音裏面透着些悲涼,卻也有着某些堅定。

“不成,讓我去!”

話才剛說完,爸爸突然打斷我,“去什麽去,都給我閉嘴!今晚之後,你們有多遠走多遠,這裏的一切,我撐着!”

爸爸說着,走向了大爸。

“哥,這個家,就拜托你了。”他說着,将大爸的手捧在了手心裏。一雙手就那麽緊緊地握住大爸的手。

大爸的眼中有淚光閃過,他看着我爸,最終點了點頭。

“我有辦法對付那鬼!”

三堂姐要替我,我感動,爸爸要護着我,要護着整個家,我亦感動。

這個家,我之前感覺無比的陌生,但是這些天的經歷,卻讓我真正的體會到了什麽叫做家。

所以,我不能讓他們出事了。我一定要保護他們,利用一切能利用的力量。

“涅盤,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所有的目光同時集中在了我身上,我卻笑了。

“爸爸,我當然知道我在說什麽。還記得外婆來的那天晚上嗎,她把我單獨叫進屋去,就是為了說這事情。”

笑望着那一張張仍舊帶着疑慮的臉,我繼續說道,“外婆她早就預料到了厲鬼會被那個女人利用,便教了我應對的方法,只要讓我去,我一定能夠制服女鬼的。”

突然,胸口被一陣寒氣卷裹着,緊接着一道低沉而又憤怒的聲音傳入我的耳朵。

“女人,你瘋了嗎?你這是去送死,你忘了我跟你說的話?”

我清楚我現在比什麽時候都清醒,外婆并沒有交給我什麽方法,她只是幫我和白啓結了陰親而已。

擡手,輕輕的按壓在胸口上,算是給了白啓一個回答。

之後,白啓便沒有了反應,至于我的親人們,他們最終很不确定的問了一句,“你說的,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放心,我不會拿自己的命開玩笑的!大嬸用命換來了我的生,我自然會好好的珍惜。”

說完之後,我便自己回屋了。下午的時候,爸爸來過,他說要跟在我後面保護我,我不能讓爸爸出事,自然是拒絕了。

晚上,村長帶着人來了。而我,被強行要求穿了一身喪服。

夜風微涼,他們擡着我往墳地走。一路上,寂靜無聲,連夜蟲的鳴叫都沒了。

想到那只厲鬼,我的腦子裏面便想到被削得只剩下白骨的堂姐。那個“救”字如同魔音一般在我的腦海裏面一次又一次的回蕩。

手指咻的收緊,我緊緊地攥成了拳。

村民們将我放在亂墳堆處就匆忙的跑了,我一個人坐在竹子編成的架子上,嘴角挂着冷漠的笑。

突然,一陣陰風當頭而來,墳頭竟然響起了歌聲……

第 9 章 章

第 9 章

之後的日子裏,楊沫的生活平靜了許多,她沒有再在茶水鋪裏見到那個奇怪的東方先生,也許是如沈書所說,已經離開青州了吧,而沈書和蘇藺如也很少來。

那天夜裏的事情似乎也沒有人追究,沒有官府的人來詢問,也沒有那些書院的人來找麻煩,好像随着時間的過去,所有人都忘記了那件事情。

今日一大早,青州的天上開始紛紛揚揚飄起了雪花,楊沫開心的不行,每年下雪的日子,隔壁的文伯就會笑着同她說,來年又是一個豐收的年份啊,而文伯家的那些叔叔之後也會從外頭運回好些糧食回來,她通常也能分到一小袋粗糧。

最近西街上已經逐漸開始有人趕集賣年貨了,趁着如今時間還早些,那些賣貨的人手上的貨還囤着,楊沫想去買些年貨,足夠她和娘親吃用就夠了,她的三哥已經有連續兩年不在家中過年了,今年前些時候帶了些糧回來,這一年大概也不會回來了。

楊沫頂着一扇略有些破舊的鬥笠,循着前人的腳印一路走到了西街,西街上好些店和攤子這幾日都陸陸續續不做了,不過好在趕集的人大多都已經到了西街,這會兒西街上正熱鬧着,甚至有好些孩童跟着家中大人一道過來,在西街上亂晃。

楊沫翻了翻手中的籃子,裏頭置了些小塊的肉,還有些香燭和佐料,她得去轉角那處買些紅紙,往年賣紅紙的都會在那裏。

她的娘親字寫的可好看了,在楊沫看來,整個二巷胡同都沒有比她的娘親寫字寫的更好的了,只是娘親只願在過年的時候寫兩條對聯叫她貼在門口,其他時候寧願坐在房裏繡一些衣裳。

“小沫?”

來人氣喘籲籲地拍了拍楊沫的肩膀,在這般大寒的天氣裏,他倒是跑出了一頭的汗。

“川哥?”楊沫詫異地看着文川,文川是文嬸家的二子,平日裏也都不在二巷胡同,她還道今年川哥還沒回來呢。

“你娘親在雪中跌了一跤,我母親叫人送去孫大夫那兒了。”

楊沫聽到消息,腦中驟然一片空白,只知道跌跌撞撞地跟着文川往孫大夫的醫官跑。

臨出西街的時候,似乎是撞到了一個人,只是楊沫無暇他顧,寒風倒灌進口中,刺的她喉嚨生疼,腦子裏盡是她娘親那張臉,還有小院裏的雪,她明明出門前将院裏的雪都掃幹淨了。

怎麽會跌倒呢?

……

“孫大夫,這大過年的,倒是麻煩你了。”

當楊沫掀開醫館內室的簾子時,看到的就是她的母親坐在踏上,一只手扶着腳踝,目光看着她身前那個老大夫,溫婉的臉上盡是歉意。

“我們這做大夫的哪有什麽年啊節的,你放寬心,”老大夫将手中的藥箱合上,“這幾日就不要出門了,你身子本來就不好,回頭你家裏那個小的還得給你來抓藥。”

“娘親!”

楊沫沖過去環住了她娘親的腰,她剛剛腦子裏閃過無數的可能性,直到感受到娘親身上的溫暖,她的眼淚才如同潰堤一般湧了出來。

“都叫你不要出門,怎麽還會跌跤呢?”

楊沫在娘親懷裏蹭了蹭腦袋,直到聽見她娘親略顯尴尬的聲音在她腦袋上方響起。

“小沫……”

“倒是沒想到你還有這一面呢?”

楊沫聽見那個煩人的聲音來自她的身後,和川哥的聲音一點都不一樣。

她一轉頭就看見沈書站在醫館的內室裏,絲毫沒有一點外人的自覺,手裏還拎着她采買年貨的那個籃子,靠在牆上,一雙好看的眼睛裏暗含笑意,正上下打量着她。

楊沫突然想起,出西街的時候,她好像确實撞到了一個人,籃子應該也是在那個時候丢的,只是沒想到這個人居然是沈書。

“你怎麽……”

楊沫一下子從地上站了起來,有些茫然且窘迫地看着這個突然出現的人,這個人,不是有錢人嗎,有錢人怎麽會出現在西街呢?

“走吧,送你們回去。”沈書晃了晃他手上那個籃子,轉身掀簾走出了內室,離開之前轉頭又道:“還是說,你想讓你的母親……就這樣回去?”

抓齊了開給她娘親的藥,楊沫還是屈服于有錢人的淫威之下,将娘親扶上了沈書的那輛馬車上。

二巷胡同裏,沈書手中提着那個簡陋的籃子,楊沫扶着娘親走在他前頭,告別了神色複雜的文川,走進了文嬸隔壁那個破舊的小院裏,而她們身後那個貴公子,看起來和這個小院格格不入。

“抱歉。”

從裏屋出來,楊沫看見沈書站在門前,掀開了那個籃子,籃子裏頭的那塊小肉上沾滿了碎沙和雪籽,那些才買的佐料也已經灑的不剩多少了,更別提那幾張紅紙,早已被雪水浸濕。

楊沫搖了搖頭,這本就不是他的錯。

“你不用向我道歉,方才是我撞了你,我應該同你道歉,”從沈書手裏接過籃子,楊沫将籃子的蓋子認真地掖好,揚起了一道笑容,“你将我們送回來,已經很好很好了。”

楊沫如同小鹿一般濕潤的眸子對上了沈書的視線,似乎聽見了砰的一聲。

“你倒是……”

“……看得開。”

她聽見面前這個人這麽說。

第 4 章

搞得簡易是一件很輕松的事,吃飽喝足後,啞蓁就加入了簡易的隊伍裏。

簡易內心平靜後,也覺得之前的行為有些犯傻,雖然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可綁架這件事本身就還沒有發生在他身上,他怎麽會因為還沒有發生的事情一時腦熱,做出這麽不符合性格的事。

難道僅僅就是因為小女生遞的一張紙條子,那他的心裏素質也太差了吧,這樣的他,談何去繼承父親的家業,去成為自己心目中最想要成為的男人。

和啞蓁熟了之後,啞蓁說:“你一個大男人的膽子是不是有點小啊,怕這怕那的,不會女孩子喜歡的。”

從小追求者排到兩條街後的簡易沒有否認這句話。

所以當啞蓁提出和她去一個有意思的地方做探險的時候他沒有拒絕。

“簡易,你支持燎原會在‘伊甸園’國家級實驗室搞得游行示威嗎?”啞蓁吃飽了和簡易閑聊了幾句。

“為什麽忽然問這個?”簡易奇怪。

“因為這件事情和我之後要帶你去的地方有關,而且這可是現在最火的話題啊,人如果掌握了異能可以招風喚雨,自己就能變成神話故事裏仙人,你不向往嗎?”

簡易作為當代大學生,信息來源非常的廣泛,更何況是簡易這樣的富二代,周圍的朋友數不勝數,甚至有的人都認識‘伊甸園’內部的工作人員,能探究消息的真實性。

“你說的是‘克萊因’藥劑吧,說他使人類進化成了一個新物種,還擁有神奇的能力,如果真是這樣,就我個人而言,我是不支持的。”“我的很多朋友都很熱血,覺得這将展開一次全新的冒險,‘伊甸園’下面的游行隊伍裏有很多年輕人,有的甚至是我的朋友。”

“他們覺得只要革命成功,自己就會迎來新生,自己将會是一個全新時代的見證者。”

“我看到了很多視頻,在一個專門給異人做的網站上,他們有的會吐水,有的會噴火,有的力大無窮,速度極快,送去參加奧運會,就能輕松獲得世界第一。”

“無數年輕人崇拜他們,把他們當做神,自己的榜樣。”

“其實我挺不合群的,我看到這東西的時候第一反應是荒誕,可當我朋友真的找來一個異人,他能在手裏無中生火,和魔術一樣,你去摸他手掌的時候會被他手心的高溫灼傷,他能将四五個雄壯魁梧,訓練有素的男人打倒,你知道我的反應是什麽嗎?”

“我恐懼了。”

“你知道為什麽嗎?因為他說他之前讀了小學就沒讀了,和爸爸一起去挖煤礦,每天過着饑一頓飽一頓的日子,所有人都說他這輩子都不會有出息了,可就這樣一個人,那一天他站在了我面前,獲得了金錢名譽和女人,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階級的跨越。”

“我清楚的知道,這不是一個人,這是一群人,當人類社會重新洗牌,階級分層被輕易打破,社會秩序蕩然無存的時候,人類是先進化,還是先毀滅呢。”

“當然,我的想法是不被接受的,他們覺得我是個僞君子,覺得我的想法故步自封,覺得我就是有錢人家的少爺,見不得人好。”

“當然也許真的有這些成分存在,我的家庭很幸福,我比大多數人過的好,我想要保持下去我覺得沒有錯,如果進化的力量放在正義手中,我一定支持。”

“可你看過末世文嗎?那些電影,小說,漫畫,裏面總是有些激進的邪惡分子,當他們想要報複社會時,誰願意成為被他們選中的可憐蟲。”

“‘伊甸園’的亞當博士說,進化面前人人平等,好人壞人都平等,你知道嗎?我從我爸那裏拿來的一手消息說,現在登錄在冊的異人中,有一半以上連高中都沒上過,之前從事的是挖煤的,送貨的,無業游民,流浪漢,不穩定因素高達百分之五十以上。”

“現在政府手中還有一杆子槍可以威懾,可是當這些之前生活在社會底層的人開始用自己的力量,去報複那些之前看不起他們的人,讓他們受過不公正待遇的人,那些被報複的人又會怎麽做,社會資源只有這麽多,有錢人又怎麽保證自己的位置。”

“我其實還挺怕‘伊甸園’那邊妥協的,現在在外流通的‘克萊因’是有限的,異人的基數還沒有那麽大,一切還在可控的位置,可若是‘克萊因’注射搬到了明面來,越來越多的人變得和別人不一樣的時候,那個時候出現的将是一個全新的種族。”

“政府一定希望人人進化或者人人都不進化,可每個人都注射‘克萊因’是需要時間的,若是中間又出現一堆人反對呢?若是異人覺得數量已經過多了,他們要統治全人類,于是暴動起來反對剩下沒有注射‘克萊因’的人?”

“所以我是不支持的。”

簡易的态度其實也是大多數反對者的态度,也是國安部,‘伊甸園’正在觀望的原因之一,他也代表着他父親簡建洲所建立的制藥廠的态度。

新勢力燎原會和現代社會中上層之間必然會出現矛盾,也不知萊茵博士應該怎樣解決這個問題,畢竟燎原會在龐大的國家機器面前,還是比較渺小的。

他們要是蹦跶的太厲害,被當做危險分子,不穩定因素直接幹掉也是可能的,所以許多不合法,不被國家和人民認同的事得偷偷做。

可留給萊茵博士的時間又有多少,矛盾總有一天會爆發的,聽着簡易的話,啞蓁又有了新的想法,所謂【災難日】的前夕,會不會就和二者的矛盾有關。

‘辛德瑞拉的花園’附近有一座大型的現代養殖場,旁邊有許多的填埋井,是用于動物屍體做無害化處理用的。

這些填埋井有五米多深,會避開地下水源,填埋井內部都是用混凝土鋼筋等制作而成的,密度堅硬,不會輕易滲透,死亡的禽畜會被封進黑色塑料袋內,在被扔進填埋井。

一個填埋井加蓋密封不再啓用,就會開啓下一個,處理得當的話不會對環境造成二度污染。

這些日子裏,這座養殖場附近來了許多的工人來建立新的填埋井,大中午的,太陽曬得很大,管吃飯的這些天都會多打一桶綠豆湯。

“最近這場裏是發生豬瘟了嗎?怎麽建這麽多填埋井啊。”一老頭喝着綠豆湯,吃着白米飯道。

“有活幹,還問東問西的,管人家老板做什麽?”

“沒有這不是閑來聊天嗎?我聽那些搞填埋的人說,上次有個小夥子,毛手毛腳的不小心搞壞了一袋子,掉下來的肉塊,不像豬肉。”

大熱天的,老頭子将這話的時候細聲細氣的,有些陰森。

一邊的中年人嗤笑道:“不像豬肉,難道是人肉啊,這每天往填埋井裏扔的都不知道有幾百幾千公斤,難不成這每天還死幾十幾百人啊,說什麽胡話呢。”

“講個笑話。”老頭子也覺得不太可能,就是講個新奇:“最近也沒聽說哪戶人家有人失蹤報案,應該就是那小夥子自導自演的。”

中年人忽然想到一事:“不過聽人說,有天晚上他去填埋井附近撒尿的時候,他看見有什麽東西從土裏鑽了出來,不像人形,倒像是植物在亂晃。”

“植物怎麽會亂晃,怕不是黃大仙想偷廠裏的雞。”

“也是……哈哈……”

這話題總覺得有些陰森,不好下飯,他趕忙講了個黃段子過渡了一下。

他們雖然是建築工人,但和其他的那些工人不一樣,他們經常和一些雞啊豬啊牛啊羊啊的屍體的交道,每天見多了血水,偶爾也會遇到一些比較離奇的事情。

特別是最近市裏在搞什麽游行,接種藥劑,人類進化這些老一輩的人根本就聽不懂的事,市裏搞得越熱鬧,他們就越心慌,和平的時代是不會有這麽多嘈雜的聲音的。

活了半輩子的他們總有一種莫名的擔心,這世道要亂。

啞蓁和簡易跟着那兩個保镖一起驅車來到了這附近,郊區的低價很便宜,一路上駕駛過來能看到不少工廠農場,這裏生産着各種食品生活用品的原材料。

啞蓁一路上看來到了許多破敗的老舊房子:“這些破房子怎麽這麽多,都不拆掉嗎?影響美觀不說還不安全。”

“這都是鄞州城市化改革之前的房子,後來又因為一些自然災害的原因,連老一輩的人都搬走了,這兩邊都是連起來的鎮子,規模太大了,又沒人買這塊地作為開發,就一直荒廢着。”簡易解釋着。

啞蓁不經意的看着,忽然眼睛一縮,她剛剛好像在一處空房子的內部看到有什麽東西在動,有點像人影,又好像不是。

她的語氣依然是平靜的:“這裏面還有人住嗎?”

“正常人不會在裏面住的,那都是危房了,不過也說不定有幾個沒地方去的流浪漢住在裏面。”簡易也望着窗外,說道。

但啞蓁明白,那絕不是流浪漢,這些廢棄的房子內部從外面看根本看不清什麽,而那個身影也只是在離陽光很遠的窗內一閃而過,但她總覺得那不是人,更像是一種植物。

會動的植物。

下車之後,他們來到了附近養殖場的一個鎮子裏。

“你們去打聽一下,近幾個月到一年,村子裏有沒有發生什麽離奇的死亡事情。”啞蓁對那兩個保安說。

簡易一臉奇怪給他安排的保安怎麽這麽聽別人的話,但随即又想到,這兩個保安是胡管家找來的,聽人家孫女的也很正常。

保安拿着錢在便利店買了許多東西,也确實打聽到了一些怪異的事情,或者說是死過一個女人。

一個劉洋子的女人。

這是一座全村姓陳的鎮子,劉洋子是外地嫁過來的媳婦,就是娶來給家裏傳宗接代的,可是嫁過來三年連個蛋都沒下過,今年的三月份的時候跳井自殺了。

“劉洋子這些年一直都是丈夫養的,村裏人都說她是生不出孩子,愧疚,所以才跳井的。”保安說。

啞蓁目瞪口呆:“哪裏離奇了?”

保安這才說了啞蓁想要聽的重點:“人死後屍體不是會浮上來嗎?村裏人找了撈屍隊撈了幾天,連個人影子都沒看見,到現在為止劉洋子的屍體仍然下落不明。”

啞蓁皺着眉,不應該啊,任何事情都應該有蹤跡可尋,屍體又不會跑,怎麽會憑白消失。

“會不會,劉洋子不是自殺,是有人謀殺的,之後兇手怕人發現證據,又偷了屍體。”看多了偵探小說的簡易忽然想到。

“當時第一個發現劉洋子掉井裏的是誰啊?”啞蓁并沒有無端的猜測。

“是早上一個打水的老伯。”保安說。

“也就是說在那個時候屍體是在的。”簡易驚呼,看來自己的猜測不成立。

從老伯去叫人,叫撈屍隊的時間間隔很短,這段時間不可能有人從井內将屍體撈出來,并且還不被發現的埋葬。

也就是說,劉洋子就是從井裏消失的。

啞蓁這時,莫名的想到了在車上時看到的危房窗內一閃而過的影子。

啞蓁又交代了一句:“你們再去問問他們那口井在打水的時候,有什麽會動的陰影劃過。”

保安很快又去問了一遍,很快又提着一袋子吃食回來。

“他們說,水井裏經常會有水蛇劃過。”

簡易詫異的看着啞蓁:“你怎麽知道水裏有東西。”

“我不知道,只是一種猜測。”

【災難日】的前夕需要的必備條件就是人口密集的地區,這個小鎮,沾着旁邊養殖場的光,搞起了農家樂,許多在外打工的人都回來自己開店。

這條路每天來來往往許多去‘辛德瑞拉的花園’游玩的人,總有人喜歡吃山溝溝裏的野外,所以到鎮裏來的客流量還真不少。

鄞州郊區,這裏不會就是她要找的地方吧?

她得現在這裏觀察一段時間,啞蓁讓那兩個保安去安排住宿的地方,并且吩咐道:“除了密封包裝的食物,這裏的農家樂不要進去吃,只要是用這裏的水煮過的食物都不要進嘴,最重要的是水,所以人只喝自帶水或者是密封好的礦泉水。”

簡易覺得這也太誇張了:“這井水雖然死過人,但也沒這麽不幹淨吧。”

這河裏流得水,那年沒淹死過人,大家不照樣喝。

啞蓁這才說了實話:“我懷疑這水裏還有其他的東西。”

啞蓁找了保安中的其中一位,讓他找一個瓶子,裝滿井水,送到市裏,找一家研究機構化驗一下。

簡易見她這麽重視,也不會說什麽,保安和他的兄弟對視了一樣就離開了。

這兩人壓根就不是來監視簡易的,而是來監視她的,怕她跑了。

留下的保安叫王澤,是王烈的弟弟,他怕自己看不住啞蓁,在定好三個房間後,和他哥發了條信息,讓他裝作游客一起盯梢。

他哥很快發了條信息,說明天到。

啞蓁原本想着風和日麗,在這種山清水秀的地方好好的度假一番,順便找找那詭異的植物,可沒想到天有不測風雲,三點一過,豔陽天一下子變成了暴雨天。

頃刻間,電閃雷鳴,狂風大作,黃豆大的雨滴砸了下來,風一吹,酒店房間的窗戶上噼裏啪啦,天空中烏雲密布,不見天光,三四點的時間,外面看上去就好像到了晚上。

啞蓁站在窗戶外面,房間的燈光照過來,她的臉映在玻璃上,像一塊冷玉,她的眼神如同深潭,黑得看不見底,她望着雨幕下的大山深處,她在想一件事,一件沒由來可直覺又莫名其妙肯定的事。

“有什麽東西趁着這場雨出來了。”

今天是七月二十五號,時間到了嗎?她趕上了嗎?她要見證【災難日】的前夕了嗎?

其實她還挺好奇的,是什麽東西引發了世界的末日之變。

然而等了半個小時,依然什麽都沒發生。

看來不是今天了,啞蓁有些失望。

這時房間的燈開始閃屏了,一下白一下黑的晃得她眼睛疼,啞蓁走出房間,看了看其他的人,他們的房間也都一樣,已經有住客去一樓問前臺了。

“應該是暴雨導致電壓不穩,很快就好了。”

那些住客聽到這個回答也不好說什麽,總不能讓電工師傅冒着大雨去修電路吧。

啞蓁下樓的時候背上了她讓王澤準備好的背包,裏面有一些吃食和水,最關鍵的事還有一些發生緊急事件用的物資和一把防身用的匕首。

一起下樓的簡易奇怪:“你怎麽背個包出來,這麽大的雨,你不會要出門吧?”

啞蓁随意道:“我只是覺得今天這個包很搭我這身衣服,怎麽樣好看吧。”

就見啞蓁穿着迷彩褲小背心馬丁靴,看上去就跟要登山一樣。

簡易不放心道:“雨天路滑,你還是選個天氣好的日子進山吧。”

啞蓁都不知道他是怎麽得出她要進山這個決定的。

轟隆!!!

外面一聲驚雷,響得人心髒砰砰直跳,有的人在門口看都能看見雲層中又紫色的閃電劃過,看到的人都被大自然的恐怖所震撼,一場雷雨下來,人感覺天都要裂開了。

山裏的天空大得無邊無際,沒有高樓大廈的阻礙,天上的驚雷暴雨盡收眼底,黑雲壓城城欲摧,更何況人心。

住客都噤若寒蟬,這有啞蓁不合時宜的調侃了一句:“不知道是那位神仙再次渡劫,能不能成功就看這場雨了。”

簡易還以為她在将神話故事呢。

這是雷劫,凡有異物降生,必過天內之劫,度過了,那就是天上飛的龍,沒度過那就是水裏游的雨,魚龍之別,就看自己造化了。

而在這出現的異物,命裏有此劫難,但也命中注定他必度過此劫難。

下一刻,天空又傳來一道驚雷,紫色的閃電直擊遠處的大山深處,轟隆一聲,驚天動地,直逼人心。

所以人都被這雷聲吓到了,現場只有啞蓁一人被這雷聲掩蓋壓抑住的某種生物的叫喊,啞蓁瞳孔微縮,嘴巴張開,心漏了一拍,通過聲音的媒介她感受到了難以言喻的陰森和恐怖。

那個東西快出世了。

她錯了,她本來還想近距離的觀察一下,記錄一下,可是她高估了自己,離得這麽遠,還沒有出世,她就已經清楚的預感到自己的結局了,現在的她,這具身體,必死。

啞蓁是一個識時務的人,在預感到危險時,她做出了第一個反應,立刻離開,她立馬從兜裏掏出手機,詳裝給人打電話的喂了一聲:“是爺爺嗎?”

這句話吸引到了簡易的注意。

“是這樣,我們現在在陳鎮,就是郊區外的一個小鎮,對,下大雨了,嗯嗯,好好,我們馬上回來。”

啞蓁挂完電話後,跟簡易和王澤說:“爺爺讓我趕緊回去,說有要事讓我去吧。”

簡易還有些不情願:“這山內下雨很容易發泥石流的。”

“沒辦法,爺爺催促。”

簡易也只會跟着啞蓁走,王澤将車開到酒店門口,其他的住客就看着這三個離開。

啞蓁在臨走前又深深的看了遠方一樣,她的眼睛看到的和肉眼凡胎看到的不一樣,這世間萬物由天地靈氣賦予生機,說起來是玄之又玄,若一個地方的天地靈氣被吸走,這塊土地很快就會變成死地。

依賴這片土地的植物,動物,乃至人,就會變成沒有根的浮萍,失去生機。

啞蓁眼裏原本雨幕下充滿生機的大山在以驚人的速度變成一片灰色,表面看上去和之前沒有絲毫不同,但樹的根已經壞了,過不了幾天就會全部發黃,枯死掉,已經沒有任何養分的土壤上再也長不出一棵樹了。

這個地方即将變成一片死地。

那個渡劫而生的東西正在以驚人的速度吞噬着周邊的生機。

啞蓁知道,她該走了。

她坐在車上,對司機王烈說了聲:“原路返回。”

就在車子駛出鎮口那條小路的時候,車子忽然颠簸了一下,車上的人都很詫異,王烈甚至停了一下,可事實上颠簸的并不是車,而是大地。

只聽啞蓁在他耳邊大喊一聲:“不要停!!”

王烈的心感覺提到了嗓子眼裏,他從後視鏡裏看到身後的世界地動山搖,他猛地一踩油門,腎上腺素迸發,拼命的往前往的路駛去,他聽到了大地坍塌的聲音從後面傳出,他不敢回頭了。

地震了,那便是與時間作鬥争,争分奪秒,慢了一分鐘,死在房屋塌陷下的就是自己了。

雨聲,雷聲,地裂聲,掩蓋了鎮子上人的呼救,太快了,車子駛出去幾百米,短短的幾十秒,整個大山全部凹陷下去,好像有什麽東西深居在山底,把山給掏空了。

大山的塌陷造成了巨大的連鎖反應,周圍的房屋發生了劇烈的晃動,轟隆一聲,伴随着雷電的響聲,房子內的人還沒有邁出半步,就被掩埋在一片瓦礫之下。

下午在陽光下漂亮的陳鎮變成了一片廢墟。

“下車,我要去救人。”簡易扯着啞蓁的衣領說。

啞蓁看着他,眼裏沒有任何情緒,簡易直視着他的眼睛質問道:“為什麽我們能逃過這一劫,這一切發生得這麽突然,為什麽你會知道?”

啞蓁沒有說話,但同時也沒有否定。

“你既然早就知道,為什麽不去阻止這一切?為什麽不去救鎮子裏的人?就在剛才,在旅館,那麽多人在你身邊,說一句這裏會發生地震有這麽難嗎?”簡易滿眼寫着不敢相信,這個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冷酷無情的人,在這樣巨大的災難面前,她的眼裏甚至看不到任何情感上的起伏。

“你這樣的行為和殺人犯有什麽區別,他們也是人,和我們一樣,你這樣做,難道心不會痛的嗎?”簡易咬牙切齒,眼睛都漲得通紅。

啞蓁一手扯開簡易抓住他領子的手:“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你覺得我有什麽能力去操控大自然?這場災難難道是我導致的嗎?我只不過是比別人幸運一點,你們也是。”

如果啞蓁因為從災難中幸運的活着就要被譴責的話,這世人其他活着的人都要死。

簡易哪裏聽不懂她在混淆視聽,嗤笑道:“你這個人,沒有心。”

說罷,就要下車。

啞蓁阻止了他:“你現在下去,只有送死一條路,你的死将一文不值,你要懂得敬畏恐懼。”

簡易狠狠的甩開了她的說:“我是個男人,我不是個逃兵,廢墟下一定還有人活着,你要是想彌補過錯,就跟我一起去幫忙。”

簡易根本就沒聽懂啞蓁在說什麽,他以為啞蓁說的是地震,地震可能沒有結束,還會有餘波,但其實不是,她無法向簡易解釋【災難日】的前夕到底是什麽,那是一場席卷全球的瘟疫,現在瘟疫的源頭就在前面,誰去,誰死。

被那不明物質吸納生機後的土地會變成感染源,養在這片土地上的人身上會被感染病毒,那些人是救不回來的,從他們喝下被那不明物質浸泡過的井水後,他們就已經擺脫不了屬于他們的命運了。

這場雨之後,感染的媒介将不只是通過水,他變得更強大了,強大到已經可以通過空氣來傳播了,鄞州将是他下一個目标。

簡易推開車門,雨水澆灌在他身上,啞蓁最後勸說了一句:“想想你的爸爸和媽媽,他們只有你一個孩子。”

簡易笑着道:“那就告訴他們,他們的孩子很偉大,值得讓他們驕傲。”

簡易義無反顧的往雨裏跑。

啞蓁朝王烈喊道:“王烈,把他打暈帶回來!”

可這時就見王烈難得的露出了一臉憨憨的笑容:“我也要和他一起去,我這個人沒什麽文化,但也是生在鄞州長在鄞州的鄞州人。”

啞蓁看着王烈追上了簡易,兩個人碰了一下拳頭,露出了仗義的笑容。

她看着越來越多的車輛從外地駛了過來,越來越多的人在廢墟上搬運鋼筋水泥。

有屍體被運出來了,也有活人,他們為死人默哀,為活人歡呼。

啞蓁通過車窗望着天空,雨小了很多,滴滴答答的打在玻璃窗上,一束天光透過厚重的雲層照射大地,落在啞蓁原本昏暗不明的臉上,她漆黑的雙眸裏難得被染上的藍色的情緒。

她嘴唇微啓,喃喃道:“雨要停了。”

第 11 章

溫婉看着拉着她,只留給她一個後腦勺的柳清妍,她使勁跟上柳清妍,甩甩抓痛的手臂,掙脫不開。溫婉擡頭對上柳清妍憤怒又冰冷的眸子,她老實了任由柳清妍拉着帶路。

柳清妍把溫婉拉到教室裏,将溫婉扔回她的座位上。

溫婉輕嘆一口氣,低頭揉揉被微紅的手腕,感受到坐在旁邊柳清妍微抿着嘴唇,眼睛還注視着她手裏的粉紅色信封。溫婉輕咳一聲想悄悄将信封放在桌子。

柳清妍伸手奪過信封,溫婉想奪回來,柳清妍神色更加難料。溫婉伸出去的手無力地停留在半空中,委屈不敢多言。她微微将別過頭,面朝窗戶不去與柳清妍對視。

“啪”,信件被為柳清妍拍到溫婉桌子前面。教室裏沒幾個人,被柳清妍驚動紛紛禁聲偷偷往這邊偷看。特別是後排的江楚燕就像接收到八卦的雷達,耳朵立刻豎起來,側耳前傾明目張膽地偷聽。

柳清妍環顧突然安靜的氛圍,她并不打算現在放過溫婉。

“打開看看吧,人家可是鼓足勇氣給你寫的,不看看多辜負她的心意。”柳清妍低沉着聲音諷刺道。

溫婉沒有動作,柳清妍敲敲信件道,“不看我就把它撕了。”

溫婉沒好氣地拿起信封,掏出信件,不顧柳清妍生氣,認真看起來。

筱沫的字跡很工整,語言真誠,看的出來她是經過深思熟慮才告白。溫婉很尊重她,不是所有人都能這麽直面自己的感情的,更何況她喜歡的是同為女生的自己。換作自己,溫婉不敢保證自己有她這份勇氣。

江楚燕聽了半天就了解了大概,她一臉唏噓地湊上前,“哇哦,情書诶!誰的?給溫婉的?我就說溫婉漂亮吧,開學沒幾天就收到……”

江楚燕話說到一半對上柳清妍冷漠的眼神,把剩餘想說的話吞回肚子裏。後腳才回教室的王欣然剛忙跑過去把江楚燕拉到自己的座位上給溫婉和柳清妍騰出空間。

柳清妍不管其他人,見溫婉還在看信,內心不愉,伸手夾住信抽回來折疊起來,冷漠道“怎麽還想和她交往?”

溫婉頭低進懷裏,只留給柳清妍一個毛絨絨的頭頂,“沒有。”良久輕聲細語道,聲音裏透着哽咽,“我沒有打算跟她交往,我就是很敬佩的這份勇氣。”她只是委屈柳清妍憑什麽這麽對她,她就是收了一份情書,柳清妍就這麽嚴厲的指責諷刺自己。

柳清妍淡淡道,“如果不是我打斷你們,她以為你接受她了。”溫婉還是低頭不看她,柳清妍惱火,“擡頭”

溫婉憋了很久才不讓她脆弱的眼淚掉下來,緩和良久她才慢慢擡起頭。

溫婉明亮會說話的眼睛裏捂上了朦胧的水霧,透着不甘與委屈,“你……”柳清妍不說話了,溫婉今天挺無辜的,是自己控制不住對溫婉生氣了。柳清妍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麽生氣,也許是她沒有做到爸爸媽媽囑咐她要照顧溫婉的緣故,也許是她認為溫婉早戀是不對的,也許……她也不清楚。

看到溫婉眼含淚珠委屈的看着自己的,柳清妍覺得原因不重要了。

“今天的事情就當沒發生,我不會告訴爸爸媽媽,你自己看着辦吧。”柳清妍不再為難,匆匆警告溫婉結束話語,不自然地扭頭忽視溫婉,也沒打算把沒收走的情書還給她。

溫婉轉頭看向窗外,輕輕點頭,努力平複脆弱的心。

季詩瑤見兩姐妹不在吵架,安慰地拍拍柳清妍的肩膀,語重心長道“好了,好了,自家孩子自家疼,有什麽事情回家再說,別打孩子。”

“噗呲,”溫婉繃不住笑了,季詩瑤就是這麽不靠譜,明明自己也是孩子,說出的話就像大人一樣,和她平時嘻嘻哈哈的樣子一點都不搭。

笑容吹散了眼底的濃霧,如陽光照進海面時,點點星光閃耀。柳清妍淡淡移開了目光。

經過早上這一鬧柳清妍中午就沒提前走,跟着溫婉一起去吃午飯。

溫婉想來應該是溫家父母交代柳清妍看着她。還充當着長姐如母的角色。

溫婉坐在餐桌邊自顧自的吃飯,柳清妍坐在她對面,兩人從早上吵架以後就沒有說一句話。

旁邊的空位上多出了幾個餐盤,溫婉順着拿着餐盤的手往上望去,是筱沫。筱沫回她一個燦爛的笑容。溫婉點頭算是回應,生怕柳清妍再次生氣撇了好幾眼,确定柳清妍面上沒什麽變化,溫婉又把心穩穩放回肚子裏。

筱沫和兩個朋友一同坐下有說有笑很自然。也不忘問問溫婉。

“溫婉同學,你住哪個寝室”

“404”溫婉回答。

“我住303,有時間可以來我們寝室玩。”筱沫道。

“好的,謝謝。”溫婉巧笑不失禮貌。

柳清妍不參與她們的話題,夾起一塊黑椒牛柳,放進溫婉碗裏。

筱沫從柳清妍夾菜的時候與朋友的話題戛然而止,都在關注溫婉的舉動。

溫婉受寵若驚,天啦嚕,柳清妍居然給她夾菜。溫婉毫不猶豫夾起來吃掉。女主給的菜是天大的恩賜。

柳清妍眼底劃過淡笑,微仰下颚,望向面色難看的筱沫,有種贏了比賽的高傲。

筱沫匆匆道別端起餐盤掩面而去。

溫婉嘆氣,有柳清妍在,高中生涯她是別想早戀了,還好她也沒有這個想法。

到中午為止柳清妍一直還在跟着溫婉身邊。下午兩點多柳清妍就不知道去哪裏了,溫婉轉了一圈都沒看到,軍訓結束後溫婉問季詩瑤。

季詩瑤茫然“她沒跟說嗎我也不知道。”

溫婉無奈,道別季詩瑤和王欣然獨自回寝室,進門就看見柳清妍的床上鼓起一個包。溫婉輕手輕腳得過去掀開柳清妍的被子。

是柳清妍,她面色蒼白,蜷縮在被子裏,如同受傷的野獸躲藏在森林深處獨自舔血。

溫婉半坐在柳清妍的床邊,撫摸上柳清妍的額頭。呼,還好,沒有體溫。溫婉收到半空的手被柳清妍抓住了。女主不愧是女主,不管在什麽時候都時刻保持着睿智冷靜的狀态,哪怕她現在難受得嘴唇泛白也不成露出半分脆弱。

面對這樣柳清妍,溫婉另一只手輕拍那只握着她的手,放低聲音,生怕驚擾到她,使她躲回高冷堅硬的軀殼中,“生病了我去給你買藥。”

柳清妍放開她,轉身背對她悶悶道“不需要,過幾天就好了。”

溫婉對着烏黑的後腦勺抱肚子托腮思考。沒有發燒,不用吃藥,但柳清妍看上去明明很痛苦,她這兩天又沒做什麽事,就是容易生氣……過幾天能好,難道是痛JIN

溫婉幫她掖好被子,關切地問道“是來大姨媽了吧。”語氣肯定,就是在陳述事實。

後腦勺對着溫婉的柳清妍蜷縮起身子,順滑的頭發都亂糟糟、無精打采地散落在枕頭邊,腦袋微僵沒有反應。溫婉确定是她猜中了。

肯定是以前在外面沒有好好照顧自己,父母不在身邊,沒有人提醒她,才把身體折騰成這樣。

溫婉起身從自己的櫥櫃裏番出一盒塑料罐子,往碗裏勺了兩勺。

柳清妍只聽到背後稀稀疏疏的聲音,過一會兒溫婉就出去了。柳清妍艱難的翻身望着空無一人的房間發呆,走了也好,沒有人會看見她脆弱的樣子。

不到五分鐘溫婉又回來了,看見柳清妍驚訝的表情解釋道,“我去倒熱水了。來,把這個放肚子上暖暖。”說着把懷裏的熱水袋擰緊,又拿了塊幹抹布擦幹,倒過瓶身确保不會漏水才放進柳清妍的被窩裏。

柳清妍乖巧照做,乖乖得躺在床上看着她來來回回,眼睛不曾離開過她。

溫婉又泡開一碗紅糖水,邊攪拌邊吹涼,端到柳清妍的床邊,囑咐道“把這個喝了,過一會兒就會好起來”

柳清妍掙紮着要做起來,溫婉急忙把碗放在床頭櫃上,按住柳清妍讓她躺回去。

“不用坐起來稍微躺外面就好。”說完,溫婉又去抽屜裏拿出一根一次性的吸管,端起碗把吸管湊到柳清妍嘴邊。這樣柳清妍不用起床就那喝到了。

許是暖水袋起了一點小作用,柳清妍感覺自己肚子都不那麽痛了。柳清妍格外聽話,喝完紅糖水又把自己遮蓋起來,雙眼明目張膽得看着。

溫婉又拿了張紙巾,動作自然地替柳清妍擦幹嘴角,看到柳清妍臉上露出見鬼的表情才意識到她太過了。溫婉擺手辯解道“對不起,我越線了,你不習慣的話下次自己來。”

說完她起身要走,柳清妍從被窩裏伸出手握住溫婉的手 耳朵微紅,聲音蘇軟“別走。”

溫婉一只手捂嘴,一下子被戳中了萌點。天哪,柳清妍這樣子真的好軟萌,好可愛。

她掩蓋自己的失态“咳,咳……我去給你買點晚餐。”

柳清妍還是沒放手,性格別扭“別走。”

犯規,犯規,不要賣萌。

“好吧,我再坐半小時,等下買晚餐,太遲要關校門的。”

柳清妍這才點點頭安心的放開手,把被子蓋到臉上又露出一雙眼睛。

溫婉就這麽坐在柳清妍床邊,拿手機翻看晚上有什麽好吃的,思緒投入的時候聽到柳清妍的聲音。

“什麽”溫婉沒聽清柳清妍說什麽話,擡頭問了一句。

柳清妍背過身,低迷道“對不起……把你弄哭了,今早我不該兇你的”

難得女主道歉,溫婉很受益,無所謂的說道“沒關系,如果過意不去的話,那就把情書還我。”

“我不!!”不容反駁。

“……”一點誠意都沒有,不就是個情書嗎,用得着扣着不還嗎,以後柳清妍收到的不會比她少,至于嗎。

柳清妍沉悶道“如果你早戀我還是會告訴爸爸媽媽的。”

“……”她就不該多管閑事。

第 7 章 :我娶你

這些小姑娘臉上塗着厚厚的脂粉,紅腫着一雙眼睛,昨夜對她們的刺激太大了。

先不說死人複生,獨孤驚鴻這醜鬼竟然得到三皇子的青睐!進而父親讓她住進了嫡出女兒才能住的落凰院。

這種榮耀她們做夢都夢不到的,竟然讓一個醜鬼睡一次棺材就得到了。

昨夜獨孤驚鴻殺掉六個暗衛的事情自然被封了口,大荒朝雖然有權勢的人都有暗衛,但明面上卻是禁止的。

“咳咳。”獨孤裘見獨孤驚鴻不理自己,尴尬地咳嗽兩聲,對衆姐妹道:“這是你們的九妹妹,從前生病養在別莊上。如今大了又與三皇子殿下有婚事在身,所以接回家住,你們姐妹可要和睦相處。”

衆人不敢頂撞獨孤裘,只能答應,看獨孤裘的眼神更淩厲了幾分,恨不得化眼神為利刃,将獨孤驚鴻殺死。

“醜……驚鴻,不管你是做妾還是通房丫鬟。既然三皇子殿下許諾,以後你只要安分守己,別鬧出什麽幺蛾子來,我們獨孤府還是不會虧待了你。”獨孤裘面色不善,說話的态度也硬邦邦的。

獨孤裘本來想問出昨夜獨孤驚鴻那種恐怖的力量到底來自哪裏,但一見到她那身紅衣便想去昨夜死去的女兒,氣便不打一處來。和害死自己女兒的人好好說話,态度能好麽?

一邊說話一面偷偷打量着獨孤驚鴻,但見她一味地吃東西,完全沒有将他的話聽進去,頓時怒起,一拍桌子。

砰!

堂上幾個女兒吓白了臉,連忙站起身來。

獨孤裘剛要開口訓斥,門外管家婆子通報:“回老爺話,孟公公來下聘禮了。”

衆人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孟公公自幼服侍文帝,太監中的第一人。不但如此,前朝戾太子謀反,孟公公為文帝擋刀,當今天子才得以保命。本來給孟公公爵位,但這位卻拒絕了,稱:奴才不過一太監,并無子嗣,爵位不過是黃粱夢。

因此更得文帝賞識,被封為千歲爺,大荒滿朝上下包括皇子見了他都以禮相待,并不敢有半分輕視。

如今孟公公親自來了,還說是下聘禮,足見得赫連城有多重視獨孤驚鴻了,獨孤裘不由得又多看了獨孤驚鴻幾眼,心下起了幾番思量。

“快請。”獨孤裘站起身來,雖然說請卻自己親自迎了上去。

見人已經進門,兩步來到孟公公面前,拱手施了一禮:“不知千歲爺親自到府,有失遠迎,還望千歲爺莫怪。”一衆女眷悉數下拜,獨孤驚鴻也跟着衆人拜了下去。

孟公公笑的一團和氣,回禮道:“國公爺客氣了,雜家受三殿下所托,叨擾國公爺還望見諒。幾位翁主小姐快免禮,不必多禮。”

孟公公的目光在諸位小姐身上打量,實在猜不準到底哪一個才是三殿下中意的人選。

獨孤裘也不知孟公公所謂何意,連忙将獨孤驚鴻推了出來,道:“這位便是得三殿下中意的小女,排行第九,閨名驚鴻。”

孟公公先是一驚,後笑眯眯地對獨孤驚鴻道:“奴才給三王妃道喜了。”

他自幼在宮中服侍,伺候的都是權力巅峰上的人物。這女孩子的臉上雖然有胎記,但眼角上用珠花或者是頭發遮住的話,定是位絕色佳人。而且這周身的氣勢竟然不屬于皇家的孩子,鳳目亮若星辰,姿态端嚴,孟公公只覺得似看見帝王高踞寶座,正待對他冷然垂詢。

難怪三殿下會如此在意,這樣的女子也配的上三殿下。

至于容貌,不過是副皮囊罷了。

獨孤裘再也無法淡定了,用顫抖的聲音問道:“公公是說,三殿下求娶小女做王妃!不是妾?”

他身後的少女們也都激動萬分,只是礙于父親在場才不敢說話。

“公國爺開玩笑了。”孟公公正了正色,“雜家雖然是奴才,但也是皇上跟前的人。一大清早帶了聘禮來為三殿下娶妾?”

獨孤裘受窘,連忙道:“下官不是這個意思。”

孟公公輕哼一聲,也不管獨孤裘是什麽意思,笑容滿面地對獨孤驚鴻道:“三王妃,殿下昨個兒命人連夜準備,要奴才務必今日将聘禮送到獨孤府上。也好免得王妃在貴府上白受人委屈。”

獨孤驚鴻卻絲毫沒有喜色,她不相信赫連城是看走眼了,又或者是品味獨特。

從孟公公身後長長的紅色箱子上,嗅出了一絲陰謀的味道。

“你家王爺腦子沒有問題?”獨孤驚鴻指着自己的腦袋問道。

“啊!”孟公公和來人都傻了眼。

能嫁入皇家,這是全大荒女子夢寐以求的事情,嫁給戰神三皇子,那是整個大陸女子都向往的事情。

“本王的腦子沒有問題。”大門口有個透着幾分慵懶又帶着些許玩意的聲音說道:“本王腦子不但沒問題,還好的很。”

一聽到“本王”二字,衆人腦子“嗡”地一聲就炸了起來!

獨孤家雖然也是公侯府,獨孤裘更是公主夫君,和皇室打過不少交道。別的皇子也就罷了,唯獨這位三皇子,不但是皇子,更是位同君王的戰神。

他來,和文帝親臨有什麽區別?

衆人全部跪地迎接,高呼:“三皇子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他一身黑色勁裝,發束金冠,目如朗星,顧盼生姿,俊美無匹,一眼望去,只覺得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這人并不能說有多俊美,但男人身上有那種成熟的男性之美,這樣有男人味道的更能蠱惑少女心。

男人緩緩地走進大廳,并沒有看她,微微擡着臉,他的聲音也似冷玉清涼,一字字道:“本王說娶你,不管你是誰,都娶。如此殊榮,你坦然接受就好。”

獨孤驚鴻高高翹起下巴,立即道:“多謝王爺厚愛!”

不管赫連城是何用意,但目前當個擋箭牌還是不錯的。

赫連城拽着獨孤驚鴻的衣袖,道:“這裏交給國公和孟子處置,你陪本王出去。”

也不容女人說話,拖着人就往外走。

衆人都看傻了眼,望着那一紅一黑的身影,他們用力地揉了幾遍眼睛。#####

第 11 章

白唯夫出發那天,戴青過來領貓,順便想送送他。

她遠遠地看見他一手提着一個很大的皮箱,一手抱着金屬貓籠,依舊是一身熨帖的西裝加風衣,配一頂白絲葛紳士禮帽。不過人已經消瘦了許多,一雙淺褐的眼藏在鋒薄的眼鏡片後,高聳的眉骨掩去一半光彩。

戴青走到他面前,細細的眉毛蹙起來,“唯夫,你身體真的沒事麽?”

“沒事。”白唯夫将手中貓籠遞過去,“我已放了幾罐罐頭在裏面,吃完了青姐你告訴我一聲,我給你打些錢,麻煩你跑一趟去西街央行旁邊的寵物店去買進口牛肉罐頭來喂它,還有別的事項,我已寫在了紙上,放在這邊。”

戴青低頭接過貓。

白唯夫低低咳了幾聲,聲音有些低啞,“我叫的車已經到了,青姐你回去吧,日後再會。”

戴青擡頭看他,白唯夫推了推金絲眼鏡,轉身走到街邊,打開後座門,把皮箱橫着放到裏面,彎腰坐了進去。

車門關上,很快就發動引擎飛馳離開。

戴青抱着貓籠站在原地望着車子離開,然後轉身慢慢走回去。

她沒想到的是,這是她與白唯夫的最後一面。

火車站入口處是黑壓壓一片人頭。

白唯夫下車付了錢後,提着皮箱往一旁去買票。

排了許久的隊,才到窗口,售票員是個留着齊耳短發的大媽,她看了白唯夫一眼,詢問的嗓音大得像銅鑼,白唯夫微微彎腰湊到窗口說出目的地,售票員大媽把手一伸,“證件,錢。”

白唯夫将準備好的證件和紙幣遞過去。

大媽飛快操作了一番,最後拉開桌案的抽屜,從中摸出幾張毛票,同證件和票一起伸出窗外,“下一個。”

白唯夫接過那張票,空空吊着好幾日的心終于落下,他露出笑容。

後面的人将他擠開,白唯夫側身擠出去,擡眼看了看頂上的提示板,順着人流走到月臺上,一邊的火車服務人員舉着紅色喇叭大聲指示着方向和叮囑安全事項。

白唯夫将那張薄薄的紙票舉到面前,這一天他已夢過多回,但沒有哪一次像今天這樣真切。

有小雀兒飛到月臺上面築的巢裏,叽叽喳喳叫個不停,天是澄澈的藍,一絲雲線也無,黑色的電線劃開天幕,縱橫交錯。

等了一會兒,鳴着長笛的綠皮火車從遠處緩緩駛進站,停靠在他面前,兩邊的工作人員立馬舉着喇叭走過來守在車門處。

“注意安全!提包行李不要落了,有小孩兒的看住自己的孩子!注意秩序,排隊上車!”

白唯夫跟在一個女學生後面,徐徐上車,經過檢票員撕過票後,跨上火車。他看了一眼車票,擡頭找着座位,剛坐下,就發現剛剛那個女學生坐在了他對面,兩人對視笑了笑後,各自安置自己的行李。

女學生年齡不大,剛入大學的模樣,坐下後就從挎包裏拿出了一本書,還拿出了一本牛皮封筆記本,準備摘抄。

白唯夫稍微看了一眼,那本書是一本詩集,她看的那一篇,《花與劍》,正好是自己的詩,是寫給時安的第一本詩集《冷月集》裏的第七首。

女學生認真地一行行看下去,讀到一處,拔開了鋼筆蓋,一手壓着筆記本,一手一筆一劃地摘抄。

——倘我是世上最頑強的士兵,守護着名為自我的城池

——那麽你就是那拈花一笑的游吟詩人

——不屑一顧,最是相思

——用已殘損的花瓣

——折斷了我的劍與盾

女學生又用另一支紅筆劃了幾道橫線。

白唯夫支在小桌上的手撐着下巴,用食指摸了摸幹燥的嘴唇。

女學生擡頭時,發現他在看她的筆記本,耳廓微微發紅,将筆記本“啪”地合上,收回挎包裏,雙手将詩集捧起來看。

白唯夫靠到椅背上,扭頭看着窗外。

這是個靠窗的位置,座位和窗口的位置也剛剛好,他靠在椅背上,偏頭就能以最佳視角看着窗外風景。

過了一會兒,又有人走過來,坐在了他身邊。

白唯夫扭頭看過去,是個老婦人,緊緊裹着頭巾,但還是有幾縷白發從頭巾邊緣漏下,腳邊放着一筐雞仔,用紅布蓋着,她手裏還提着兩個包裹,身前用長長的布帶綁着一個熟睡的嬰孩,坐下後也沒有同人打招呼,只雙手護着胸前的孩子,一雙半渾濁的眼睛看着那孩子的睡容,一動不動,像一尊雕像。

白唯夫收回目光,再次轉頭看向車窗外。

又等了幾分鐘,汽笛聲終于響起,火車緩緩開動。

目的地是另一個省份的小縣城,花在路上的時間有很長。

白唯夫看着不斷倒掠的青翠的田地,心情已從最開始的雀躍平靜下來,車上吵吵嚷嚷的,都是聊天嗑瓜子的人,他一雙眼無焦距地看着窗外,思緒飄到很遠的地方去。

時安現在會在做什麽呢?

在看書,看報,看病人。

還是在看自己寫給他的信?

白唯夫情緒湧上來,擡起手去摸口袋裏的煙,對面的女學生敏感地擡頭看着他,視線放在夾煙的手指上,未修理過的眉毛皺作一起。

白唯夫喉結上下滑動了幾回,把煙放回煙夾,收入口袋裏。

他隔着衣料搓着手指,又把思緒放遠。

火車開了兩天,才到達目的地。

白唯夫有些渾渾噩噩地提着箱子下車,在擁擠的人群中,他擡頭看到“月谷站”三個字,萎頹的精神勉強振奮起來,在渾濁的空氣裏忍住咳嗽的沖動,一路擠出火車站。

他手裏有時安的地址,但他不能這麽冒冒然地過去,他承認,他心裏還是怕的,怕任何一種設想的結果。

白唯夫走到街邊,随手叫了輛小車,載他去了離時安最近的酒店。

在酒店的床上躺下,昏沉欲睡之前,他又把之前的安排預演了一遍。

夜幕悄然垂下,街上亮起霓虹燈,人聲斷斷續續,離他愈來愈遠。

第 10 章 ☆、010. 網上罵戰

? 誰也沒有想到,一則名為“蘇靖康被《小魚兒》劇組開除,經紀人受連累辭職”的帖子竟然在網絡上被瘋轉。

除了因為事關最近鬧得沸沸揚揚的蘇靖康與吳斯片場打架,而且還因為帖子中涉及到關于姜琦和袁晶晶兩位一線花旦的陳年往事。

這一次,寧因作為經紀人第一次被推到幕前。人們也是第一次注意到,這個從業五年的經紀人竟然一手打造了兩個現在事業如日中天的一線花旦。

帖子中說:“雖然寧因一手推出了兩位現在的一線花旦,但是,因為她的嚣張跋扈與目中無人,得罪了許多人,導致袁晶晶有一段時間接不到戲,因為這個原因,袁晶晶才選擇離開華影天下。一手培養了寧因的華影天下還是給予了她第二次機會,這一次,她帶出了姜琦。然而,就在大家對她重新燃起信心的時候,誰也沒有想到,寧因本性未改,依然不改嚣張作風,最後促使公司不得不決定為姜琦換另一位經紀人。寧因帶的第三名藝人,也就是這些天在網上鬧得沸沸揚揚的片場打架的主人公蘇靖康。仗着寧因的權勢,蘇靖康在片場屢次耍大牌,甚至在拍戲過程中不顧整個劇組的辛苦,請假去加拿大參加另一個劇組的面試……”

這只是整個事件的開端。

當天,蘇靖康就在自己的微博上面寫:“我從未想到,有些人的心竟然會黑到這樣不要臉地颠倒是非黑白。”

這一下網絡上炸開了鍋。

蘇靖康的微博無疑是在說這些話都是別人在潑髒水,但他之前打架的事情确鑿無疑,許多網友都在下面留言:“你打架還有理了是吧?滾出娛樂圈!”

令圈內人起疑的是,這件事情到現在為止,蘇靖康的公司都沒有出來發過聲明,甚至都沒有給蘇靖康公關。任由各方媒體和網友跟蘇靖康進行罵戰。

一個小時後,蘇靖康發了第二條微博:“從我入行的第一天起,寧姐跟我說,我好好拍戲,其他的公司幫我運作。兩年來的時間裏,我拍了一部電視劇,一部電影,《小魚兒》是我的第二部電視劇。我一直很珍視這個機會,并且為它不斷努力着。這一次被《小魚兒》劇組開除,我雖然很委屈,但是我先動手打人,的确是我的錯。我衷心地祝福它。只是,這件事卻被人背後捅刀,捅刀的,還是我一直最信賴的公司。事情曲折,一言難盡。因為保護不了我,寧姐這樣一位優秀的經紀人直接從公司辭職,離開前,她對我說:對不起,我沒能保護你。她從來不是你們說的嚣張跋扈。這一點,我相信姜琦姐和晶晶姐都比我更加清楚。我只想對寧姐說對不起,這一次是我惹的禍,讓你失望了。”

這是一篇長微博,一發布出來,轉發量在十分鐘內破萬,對于蘇靖康這樣一個二線明星來說,已經是奇跡。如果不是攤上這種事,蘇靖康大概會激動地一晚上睡不着覺。

所有人都沒有想到,蘇靖康竟然會将矛頭直接指向自己的公司。

難道這件事都是華影天下在背後操縱?

蘇靖康的粉絲終于找到發洩點,紛紛跑到華影天下的官微下大罵。

很快,一家名為“八記者”的娛樂營銷賬號發微博,稱:

1.蘇靖康被《小魚兒》劇組開除,那跟他打架的吳斯呢?為什麽一點兒動靜也聽不到?

2.事情已經出來這麽久,華影天下為什麽還沒有人站出來說話?

3.如果蘇靖康說的是真的,背後捅刀子的是華影天下,那麽是否意味着蘇靖康和吳斯之争實質上是公司內部權力之争?

很快,有人在吳斯的百科上查出,吳斯的經紀人是王素坤。

王素坤和寧因在業內并稱為華影天下的兩大女魔頭。關于兩女不和的傳聞早有傳播,但當時因為兩人都沒人知道,所以沒有引起多大的波瀾。此刻被翻出來,迅速引起新一波讨論。

“這種經紀人之争牽扯到藝人發展前景的做法真的好嗎?”

“竟然是靖康的經紀人!虧靖康還替她說話!”

……

就在這個時候,華影天下終于發布聲明了:

我公司旗下藝人蘇靖康與吳斯片場打架一事,源于蘇靖康先動手,造成惡劣的影響,吳斯只是正當防衛,因此,與《小魚兒》劇組溝通之後,決定更替蘇靖康。對于此事,我公司表示非常遺憾。蔣天虹導演一直是我們非常尊敬的導演之一,這一次鬧出這樣的醜聞,也是我公司不願意看到的。對此,我們向《小魚兒》劇組和大家表示誠摯的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