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裏斯汀,你還記得霍恩嗎?”我和露伊西逛完街回家的路上,露伊西問。
“霍恩?……嗯,記得,怎麽了?”
那個叫霍恩的天使和我差不多是同種類型令聖修頭疼的天使,只不過他天賦平平,我可以穩上權級,霍恩連摸權級的邊都費勁。
“聽說他好像去蘇尼恩的波爾沃教堂了。”露伊西買了兩個冰淇淋。
我有些許驚訝“蘇尼恩?這是……勝子階級的城市吧?波爾沃在蘇尼恩是很有名的權級教堂啊,他怎麽上去的?”
露伊西聳了聳肩“大概是……他父母的原因吧。”
我了然,雖然霍恩天賦一般,但是他的父母可不是随便的低級天使。這麽說起來,他還蠻幸運的。
多少低級天使,連權級都上不去呢。
露伊西撇起嘴“……不是靠自己本事得來的,我真是欣賞不來。”
我應和着點頭。
“你最近忙什麽呢?我找了你這麽多回你才有空?”我略微埋怨的問道。
露伊西捅了捅冰淇淋“……沒忙什麽呀。”
我伸出手挖走了他一大口巧克力味,露伊西頓時變了臉色。他悄悄地換了另一只手拿着冰淇淋,撅着嘴,有些窘迫的說。
“就是……我趁着現在沒什麽別的事嘛,找個機會跳舞什麽的……然後就東跑西颠的為這事忙嘛……”
我挑起眉。
“你找了很久了吧?”
露伊西抿了一口冰淇淋。
“……倒是找好久了。”
“還沒找到機會?”
露伊西用勺子一點點摳着冰淇淋皺起眉,神情有點低落,嘴也撇了起來。
“……那倒不是……就是、反正……不好說。”
我小心的措辭。
“他們要求太高?”
“不是啦……”
露伊西眉一緊,放棄般呼了口氣,低着眼、落着眉。
“……我也不知道是怎麽的,沒給他們看完我的舞蹈,他們就說不行,也不知道是真不行還是假不行……要不就是原本談的好好的,看到我的舞蹈後借口把我搪塞出去了……我簡直見了鬼哦!”
我聽完露伊西的話,停頓了一下。
“毛遂自薦,你也很有勇氣嘛!”
露伊西不太自在的搖搖頭。
那還怎麽辦呢?靠別人嗎?根本就不行啊……他只是有種感覺,如果現在不試着做一下的話,好像以後就沒有機會了,但是即使如此,前方還是不甚明了啊。
“對了。”露伊西邊說邊從包裏掏出兩張票。
“卡羅爾·素要開新一度的表演會了,我買了兩張票,陪我去看吧!”
露伊西遞給我一張票。
“飯該請還是要請的哦。”我道。
“知——道——啦!”
我瞅了瞅票上的日期。
“這不就是明天嗎?”
露伊西點頭。
“對啊,就是明天。卡羅爾的首場表演就在薩斯頓,幸運吧?只有明天這一場。”
我把剩下的冰淇淋挖了一口送進露伊西嘴裏,露伊西擺擺手表示不要了但還是吃了下去。
我打消了明天睡一天的念頭,不過還好時間在六點半。
我還是能睡一天呢!
我把票收好,剛要與露伊西道別時,露伊西輕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晃神間好像回到了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露伊西的聲音從耳邊傳來。
“你可別遲到啊!”
“你吃飯了嗎?”
我回過頭,認真的看着露伊西的臉。
“好。”
……
我的手在空中劃了一個圓,最後雙手打開作環保天空的樣子。
舞畢。
我有點害怕的睜開眼看向辦公桌後面,盡管梅裏姑姑說過這位天使長是一個溫和的人,我也忍不住緊張。
他沒有穿着象征聖潔的教廷制服,而是簡單的黑西褲白襯衫。他有柔順的浪形金發,碧藍色的眼睛,你一看見他,就覺得他一定是一個溫柔到不像話的人。
我忐忑的等着他,他從椅子上走了下來,靠在辦公桌上倒了杯酒,輕抿了一口。
“你是一個有天賦的舞者。”
我喘着氣,有點那麽喜笑顏開的意思。
“……您同意了嗎?”同意給我一次機會嗎?
這是我最大的機會,也是我最後一次機會。
我看着這位年輕有為的天使,他放下酒杯,玻璃與實木的桌子相碰,發出不大不小但足夠沉重的聲音。
“很遺憾。”他形狀優美的嘴唇開合,說話的內容卻令人心驚。
我握緊手,喘不過氣。
“……我能問,為什麽嗎?”
他在落地窗前站定,我愣怔的看着他的背影。
“……你一定要問一個為什麽嗎?”他反問道。
他背對着我,我忍不住落下淚來,盡量保持着平靜的聲音。
“我已經……找了四個人了,他們都拒絕了我……我以前聽梅裏·洛佩茲說過您……才找到您……我以為……”
室內一片寂靜。
太丢臉了。
我忽覺自己像在逼迫別人。我在心裏狠狠的痛罵自己,抹掉所有的眼淚,低着頭走向門口。身後有抽屜打開的聲音,他叫住了我。
“這是卡羅爾·素的表演票,你去看看吧。”然後,你就什麽都明白了。
我轉過身愣愣的看着那張表演票,什麽都說不出來,我疑惑的看向他的眼睛。
澄清的、溫柔的、還有一些憐惜和沉寂的顏色。
“今晚薩斯頓就有一場。”
我似乎站在一切真相的門外,而這張票,就是一把打開真相之門的鑰匙。
我接過門票,鄭重的對他鞠了一躬。
“……謝謝您,蘭斯洛特天使長。”
我見那扇門輕輕的關上了,回頭靜靜走向落地窗。
我們總是這樣,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想知道。知道以後,又該怎麽樣呢?
我在這個位置,還能為你們做些什麽呢?我只不過是一個……上任半個度都不到的天使啊。
天上的金光隐匿着,在蒼雲中躲躲藏藏。我擡起頭,看向那層層金光之上的地方。
“你知道嗎?聽說這次卡羅爾會跳一種天堂從來沒見過的舞蹈。”
“那當然!素素是最棒的。”
“卡羅爾的首次表演會為什麽開在薩斯頓啊!這個平凡偏僻的小城市……費了我好大功夫才趕來。”
“哈——估計為了俘獲楚爾斯殿下的心吧——!”
“卡羅爾·素這次真是大手筆,聽說給下階的天使長都送去了表演票。”
“她的心思簡直昭然若揭哦!不過人家的确有實力啦。”
……
我在人滿為患的會場外面伫立,心情浮躁。
克裏斯汀還沒來。
“嘿!走了走了!”“門開了,檢票了!你跟上點。”“我有點緊張诶!”“又不是你表演!”“貴賓區一定會有許多大人吧?可惜我們看不到……”“據說有免費的甜點哦!”“真的?那超棒啊!”
我被人流推搡着。奈何人群擁擠站定不了,只能和他們一起湧入會場去。
我望向人群的邊緣,不斷的回頭。
只希望你能來早一點啊,克裏斯汀。
進入會場,人們按照各自的號碼坐在了相應的位置上,一時間吵鬧不已。每兩個座位間都有一個小托桌,上面放了幾碟盤子,盤子裏裝了新鮮的水果和精致的蛋糕。扶手上搭着細膩的長絹,随便你怎麽用。可以當裝飾也可以當抹布,甚至還可以拿走。只有在卡羅爾·素的表演會上,普通的觀衆才有這樣的待遇,可想而知貴賓席上的配置該有多麽的周到和奢華。
我挑了一個葡萄吃了,緩解一下我略微焦躁的心情。忽然,大廳中的燈光變暗,後廳的燈光全滅,所有的燈光聚集在圓形廣闊的舞臺,人群的嘈雜聲漸漸小了起來,表演就要開始了。
上帝!
我在心裏不停的咒罵我自己。
我怎麽這麽笨!明知道自己起床費勁起床費勁還不多設幾個鬧鐘!!(其實我設了三個日常标配鬧鐘,可它們全沒響!)
我看了一眼時間,還好!能正好趕上!
我在只剩了侍衛的會場門口落地,匆匆忙忙進去時,一個侍衛攔住了我。
“請問您是克裏斯汀小姐嗎?”
“呃……我是克裏斯汀。”
“有位先生在貴賓區等您,請走這邊。”
“不不不,那先生是誰?有人在等我!”我又奇怪又焦急。
侍衛擋着我“克裏斯汀小姐,我們受了大人的囑托,如果做事沒能令大人滿意的話是我們的失職!”他懇求的說。
我左右為難。算了算了,反正我也遲到了,就不計較晚一分鐘還是兩分鐘的事了。
“那你告訴我那先生叫什麽?”
“我們沒有資格知曉大人的名諱,我們只知道大人讓您去301室找他。”另一邊的侍衛道。
侍衛半領半推着我進了樓上的走廊,我無奈地跑進昏暗華貴的貴賓區走廊。
侍衛見克裏斯汀小姐進去松了口氣,走回門口站定。過了一會,對面的侍衛問。
“……你确定大人說的是克裏斯汀不是克裏斯蒂?”
“啊……?你別吓我……你這麽一說……我怎麽記着那個門牌號是307呢?”
“……你別吓我。”
兩個侍衛相視沉默,都有一種明天不用來上班了的感覺。
舞臺上的主持人來了一段熱烈的開場白,引出了卡羅爾舞曲的曲目。舞臺暗了下來,中央忽亮起一片光,一個潔白的身影像是憑空出現一般從半空落在了光圈中間。
她的舞步迅速而富有力度,動作輕盈潇灑,身姿曼妙清靈。舞臺上冒出陣陣白晶的霧氣,她幾個飛躍旋轉在空中,似夢中的精靈!
在座的天使們都看呆了,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如此聖潔優雅卻又不失力量美感的舞蹈!
所有的觀衆驚嘆于卡羅爾驚人的天賦與才華,不時發出贊美和喟嘆,迷戀的望着舞臺上翻飛的身影,除了一個人。
我僵硬的坐在位置上,身體如陷冰窟。陣陣嚴寒擠壓着我的氣管,似乎我一不留神就能與這寒冷一同入眠。我傻了一樣死死的盯着舞臺上卡羅爾的身影,手指痙攣般顫抖個不停。
我口中艱澀的喃喃,身體前傾,嘴唇發顫。
“不……不……不是的……”
我發狠的摳着扶手上的絹布,太過用力的把它抓的不成樣子。我眼裏映着卡羅爾的各種各樣舞蹈,想要把它刻在心尖上那般死瞪着。
這不是我的舞步嗎?
雖然細節有改動,所表達的意思也與我不太相同,但是、但是那每一個擡腿的弧度、每一個旋轉的位置、每一個動作與動作之間的銜接……那都是我設計的不會有錯啊!
這是我的舞蹈,表達着我對那驚鴻一面的驚嘆與喜愛之情。
我怎麽可能認錯呢?!
這一瞬間,我明白了。
為什麽蘭斯洛特給我這張表演票;為什麽蘭斯洛特不同意;為什麽傑西卡、布朗、米勒……不答應我;為什麽我一次又一次找不到一個機會……
我将手握成拳抵在嘴上,堵住顫抖的悲鳴和嘶吼。
“呃……啊……”
可是……
為什麽呀……
為什麽呀……
我親愛的梅裏·洛佩茲啊,你為什麽這麽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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