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怨鬼到

“司竟明,快給我滾出來!”

我跟爸爸才剛出去,便聽到有人語氣兇惡的叫着我二爸的名字。

看着圍在院子裏面,一個個用嫉惡如仇的面容對着我們的村民,我心裏的怒火,一點點地湧動着。

“不知道各位鄰居來這是為了何事?”我爸看了眼氣勢洶洶的村民們,眸光裏面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不過都被他很好的掩飾過去了。

“司竟生,你別給我裝傻。識相的,就給我們把司竟明交出來 ,否則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聽到這話,我的怒火終于是憋不住了。我一把将我爸攔在身後,冷笑着站在最前面,“不客氣?你們倒是怎麽個不客氣法?”

看他們面色開始憤怒,我也毫不相讓,完全不顧在後面拉扯我的爸爸,只是獰着笑容道,“我的二爸到底有沒有這個能力滾出來,你們不是一清二楚嗎?”

“要真細細的算,我們司家,從沒有對不住你們的地方吧?倒是你們,算不算忘恩負義?”

我嗤笑一聲,眼睛掃過那群村民,視線落在當初幫我家擡棺的幾個大漢身上。果然,人心冷漠。

前幾天還說要報奶奶的恩情,今天卻扛着鋒利的鋤頭,要過來要人。他們這恩報得還真讓人佩服啊!

“司家女兒,你別給我們這些粗人伶牙俐齒。如今鎮鬼石已裂,厲鬼就要來找我們報仇了。當初是司家老二親手放的鎮鬼石,今天,自然是要司家老二做個交代。”

“是啊,我們不讓你們司家全部陪葬就已經是好心了,你們就別攔道了。”

這話才剛說完,那些村民就往堂屋裏面沖。

我完全不明白他們的話是什麽意思,就這麽一愣神,我和我爸就被他們給推到了一邊。

看着沖進去的村民,我趕忙從地上爬起來,随手抓住一個村民就一陣拳打腳踢。

“啊,你這個瘋女人!”被我打的那個人痛呼一聲,趕忙招呼旁邊的人把我給左右架了起來,我爸看到了,趕忙過來為我說情。

可他們那群人,哪裏聽得進去,也将我爸給押了起來。

想到那些粗暴的村民,我心裏不禁擔心起了二爸。只是他們才剛踏進門,似乎又像是遇到了什麽極其不好的東西一樣,竟然都退了出來。

跟我爸對望一眼,我們都納悶這是怎麽一回事。這個時候,三堂姐突然從屋子裏面走了出來,她的手中,還牽着十一歲的玉嬌。

“你們進去啊!踏着我媽媽,我嬸嬸她們的屍體進去啊!”

三堂姐說完,眼淚就滑了下來。但她也只是一下,就将眼淚給擦掉了。一個老年人突然站了出來,他指着堂屋裏面道,“你們的母親,怎麽都……”

“對,死了!都死了!連我二姐都死了!我們一家死的人夠多的了,也不差我們幾個,要是你們不怕我們的冤魂,就踏着他們的屍體進來啊!”

看着三堂姐倔強不肯低下的頭,我心裏像是被針刺一般,一下又一下的疼。

“這……”

空氣突然安靜,緊接着又是一片唏噓聲。

我爸見村民沒有異動,這才對着那個老頭喊了一聲,“村長,我家的事情已經夠多了。如今就算你将我二哥弄出去,恐怕也抵不了她的怨恨,大家還不如好好的想想辦法。”

“爸,到底是什麽事情?”我轉頭問了一聲,但我爸只是看了我一眼,并不打算給我解疑。

“能解決得了嗎?你曉得不,就因為你們,外頭有人進來把鎮魂石弄碎了,那個厲鬼出來了。”

被稱作村長的那個人頓了頓,又繼續道,“你們到村口的大石頭去看看,那上面全是血掌印,掌印間還有個大大的死字啊!她回來了,要找我們複仇,我們都跑不掉!”

“所以,你們就找我二爸的麻煩!”我不服氣的回了一句,我爸爸突然出聲吼我,“涅盤,不得無禮!”

我有些委屈的閉上了嘴巴,這個時候村長才讓人将我爸和我放開。

他走到我們面前,才說道,“就在剛才,一個高人路過我們村子。他告訴我們,只要把壓鎮鬼石的人交上去,或者是把她獻給厲鬼,就能平息她的怨氣。”

村長一邊說着,一邊将手指指在了我的身上。我一怔,這都什麽跟什麽?

這種事情能信嗎?

“村長,這種事情也能道聽途說?那個高人恐怕是別有居心吧!”

除了陪着笑,我爸沒有多餘的表情。

只是他這話剛說完,村長就給了他一個嚴肅的眼神,“可不可信,我自然是能判斷。你女兒畢竟救了我們村子一命,所以,要交自然是要把司竟明交出去。這是他種的因,自然是該他承受這種惡果。”

“行了,這關乎全村的命運。給你半天的時間,晚上我們就來要人,若是你決定不好,到時候就別怪鄉裏鄉親的不講道理了。”

村長說完,看了眼堂屋門口立着的兩姐妹,手一招,便将人帶走了。

我忙跑到我爸跟前,“爸爸。”他擺了擺手,扶着額道,“進去再說。”

剛進屋,大爸就從房間裏面出來了。他看着我們,臉色有些嚴肅。

“不能将涅盤交出去!”

他一出來就冒了這麽一句,我聽了,心情卻是更加的複雜。

“我願意替二爸去!”看三堂姐站在一邊抹眼淚,我心裏有些痛。

就一晚,她就失去了三個親人,如今我不能讓她失去爸爸!

“涅盤,不許胡鬧。”

這話是我爸爸說的,而我在聽了這話後,似乎是被點燃了引線。

“為什麽,你們一個個都這麽袒護我?

二爸受的罪已經夠多了,他不能再當作什麽獻祭品了,你們難道還不清楚,這一切都是那個女人謀劃好的啊!二爸去,就只能白白送命啊!總之,我不會答應!”

我倒是要去看看,那個所謂的厲鬼到底是何方神聖。将我二爸變得人不人鬼不鬼,又讓我二爸親手将自己親生骨肉的皮肉給削下來,其心之歹毒,讓人發指。

再說,我去也不一定會死!

畢竟我還有個所謂的夫君,可能我們之間有某種必要的聯系,所以我十分的相信,他一定不會讓我死的!

“你去,也是個死啊!”大爸突然來了這麽一句,最後才道,“造孽啊!”

大爸說着,才将這個事情的前因後果告訴我們。

三十年前,村子裏迎來了一件不算喜事的喜事,村子裏那個好吃懶做的老光棍二癞子竟然要娶媳婦了。

聽說那媳婦是他從外地買回來的,年輕漂亮,比村花還要漂亮。這樣一來,村子裏很多的小年輕就不服氣了。

鬧洞房那天,玩得有些過,膽子大的竟然還将新娘的衣服給脫了。

晚上的時候,一身紅嫁衣的新娘竟然自殺了。至于原因,沒多少人清楚。只是跟着一起死的,還有二癞子。

二癞子畢竟被村裏人看不起,這就很少有人踏進二癞子的門,新娘和二癞子死了七天都沒人發現。等村民感覺不對頭的時候,屍體早就變味了。

頭七那天,怪事情就發生了。村口的大石頭上也是像今早上一樣,出現了無數的血手印,當中還有個用血寫成的死字。

村民本以為是那個吃飽了撐的弄出來的惡作劇,卻沒想到那些調戲新娘的人接二連三的死了,一個都沒逃過。

正當新娘要報複全村子的時候,奶奶出手了。

雖然奶奶那時候力量也比較強,但她害怕引來仇人,不敢輕易出手。便只利用一些手段,将新娘變成的厲鬼給鎮壓了。

而那塊鎮鬼石就是我二爸給壓上去的,如今厲鬼脫身,自然是要來報複了。

“乖乖的呆在家裏,好好保護妹妹和姐姐。二爸的事情,我來處理。”

爸爸突然站出來,他看着門口的方向,目光一下子就放空了。

“讓我來吧,我是他的女兒,我應當承擔這一切。”

一直沉默的三堂姐突然開口了,她的聲音裏面透着些悲涼,卻也有着某些堅定。

“不成,讓我去!”

話才剛說完,爸爸突然打斷我,“去什麽去,都給我閉嘴!今晚之後,你們有多遠走多遠,這裏的一切,我撐着!”

爸爸說着,走向了大爸。

“哥,這個家,就拜托你了。”他說着,将大爸的手捧在了手心裏。一雙手就那麽緊緊地握住大爸的手。

大爸的眼中有淚光閃過,他看着我爸,最終點了點頭。

“我有辦法對付那鬼!”

三堂姐要替我,我感動,爸爸要護着我,要護着整個家,我亦感動。

這個家,我之前感覺無比的陌生,但是這些天的經歷,卻讓我真正的體會到了什麽叫做家。

所以,我不能讓他們出事了。我一定要保護他們,利用一切能利用的力量。

“涅盤,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所有的目光同時集中在了我身上,我卻笑了。

“爸爸,我當然知道我在說什麽。還記得外婆來的那天晚上嗎,她把我單獨叫進屋去,就是為了說這事情。”

笑望着那一張張仍舊帶着疑慮的臉,我繼續說道,“外婆她早就預料到了厲鬼會被那個女人利用,便教了我應對的方法,只要讓我去,我一定能夠制服女鬼的。”

突然,胸口被一陣寒氣卷裹着,緊接着一道低沉而又憤怒的聲音傳入我的耳朵。

“女人,你瘋了嗎?你這是去送死,你忘了我跟你說的話?”

我清楚我現在比什麽時候都清醒,外婆并沒有交給我什麽方法,她只是幫我和白啓結了陰親而已。

擡手,輕輕的按壓在胸口上,算是給了白啓一個回答。

之後,白啓便沒有了反應,至于我的親人們,他們最終很不确定的問了一句,“你說的,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放心,我不會拿自己的命開玩笑的!大嬸用命換來了我的生,我自然會好好的珍惜。”

說完之後,我便自己回屋了。下午的時候,爸爸來過,他說要跟在我後面保護我,我不能讓爸爸出事,自然是拒絕了。

晚上,村長帶着人來了。而我,被強行要求穿了一身喪服。

夜風微涼,他們擡着我往墳地走。一路上,寂靜無聲,連夜蟲的鳴叫都沒了。

想到那只厲鬼,我的腦子裏面便想到被削得只剩下白骨的堂姐。那個“救”字如同魔音一般在我的腦海裏面一次又一次的回蕩。

手指咻的收緊,我緊緊地攥成了拳。

村民們将我放在亂墳堆處就匆忙的跑了,我一個人坐在竹子編成的架子上,嘴角挂着冷漠的笑。

突然,一陣陰風當頭而來,墳頭竟然響起了歌聲……

第 9 章 章

第 9 章

之後的日子裏,楊沫的生活平靜了許多,她沒有再在茶水鋪裏見到那個奇怪的東方先生,也許是如沈書所說,已經離開青州了吧,而沈書和蘇藺如也很少來。

那天夜裏的事情似乎也沒有人追究,沒有官府的人來詢問,也沒有那些書院的人來找麻煩,好像随着時間的過去,所有人都忘記了那件事情。

今日一大早,青州的天上開始紛紛揚揚飄起了雪花,楊沫開心的不行,每年下雪的日子,隔壁的文伯就會笑着同她說,來年又是一個豐收的年份啊,而文伯家的那些叔叔之後也會從外頭運回好些糧食回來,她通常也能分到一小袋粗糧。

最近西街上已經逐漸開始有人趕集賣年貨了,趁着如今時間還早些,那些賣貨的人手上的貨還囤着,楊沫想去買些年貨,足夠她和娘親吃用就夠了,她的三哥已經有連續兩年不在家中過年了,今年前些時候帶了些糧回來,這一年大概也不會回來了。

楊沫頂着一扇略有些破舊的鬥笠,循着前人的腳印一路走到了西街,西街上好些店和攤子這幾日都陸陸續續不做了,不過好在趕集的人大多都已經到了西街,這會兒西街上正熱鬧着,甚至有好些孩童跟着家中大人一道過來,在西街上亂晃。

楊沫翻了翻手中的籃子,裏頭置了些小塊的肉,還有些香燭和佐料,她得去轉角那處買些紅紙,往年賣紅紙的都會在那裏。

她的娘親字寫的可好看了,在楊沫看來,整個二巷胡同都沒有比她的娘親寫字寫的更好的了,只是娘親只願在過年的時候寫兩條對聯叫她貼在門口,其他時候寧願坐在房裏繡一些衣裳。

“小沫?”

來人氣喘籲籲地拍了拍楊沫的肩膀,在這般大寒的天氣裏,他倒是跑出了一頭的汗。

“川哥?”楊沫詫異地看着文川,文川是文嬸家的二子,平日裏也都不在二巷胡同,她還道今年川哥還沒回來呢。

“你娘親在雪中跌了一跤,我母親叫人送去孫大夫那兒了。”

楊沫聽到消息,腦中驟然一片空白,只知道跌跌撞撞地跟着文川往孫大夫的醫官跑。

臨出西街的時候,似乎是撞到了一個人,只是楊沫無暇他顧,寒風倒灌進口中,刺的她喉嚨生疼,腦子裏盡是她娘親那張臉,還有小院裏的雪,她明明出門前将院裏的雪都掃幹淨了。

怎麽會跌倒呢?

……

“孫大夫,這大過年的,倒是麻煩你了。”

當楊沫掀開醫館內室的簾子時,看到的就是她的母親坐在踏上,一只手扶着腳踝,目光看着她身前那個老大夫,溫婉的臉上盡是歉意。

“我們這做大夫的哪有什麽年啊節的,你放寬心,”老大夫将手中的藥箱合上,“這幾日就不要出門了,你身子本來就不好,回頭你家裏那個小的還得給你來抓藥。”

“娘親!”

楊沫沖過去環住了她娘親的腰,她剛剛腦子裏閃過無數的可能性,直到感受到娘親身上的溫暖,她的眼淚才如同潰堤一般湧了出來。

“都叫你不要出門,怎麽還會跌跤呢?”

楊沫在娘親懷裏蹭了蹭腦袋,直到聽見她娘親略顯尴尬的聲音在她腦袋上方響起。

“小沫……”

“倒是沒想到你還有這一面呢?”

楊沫聽見那個煩人的聲音來自她的身後,和川哥的聲音一點都不一樣。

她一轉頭就看見沈書站在醫館的內室裏,絲毫沒有一點外人的自覺,手裏還拎着她采買年貨的那個籃子,靠在牆上,一雙好看的眼睛裏暗含笑意,正上下打量着她。

楊沫突然想起,出西街的時候,她好像确實撞到了一個人,籃子應該也是在那個時候丢的,只是沒想到這個人居然是沈書。

“你怎麽……”

楊沫一下子從地上站了起來,有些茫然且窘迫地看着這個突然出現的人,這個人,不是有錢人嗎,有錢人怎麽會出現在西街呢?

“走吧,送你們回去。”沈書晃了晃他手上那個籃子,轉身掀簾走出了內室,離開之前轉頭又道:“還是說,你想讓你的母親……就這樣回去?”

抓齊了開給她娘親的藥,楊沫還是屈服于有錢人的淫威之下,将娘親扶上了沈書的那輛馬車上。

二巷胡同裏,沈書手中提着那個簡陋的籃子,楊沫扶着娘親走在他前頭,告別了神色複雜的文川,走進了文嬸隔壁那個破舊的小院裏,而她們身後那個貴公子,看起來和這個小院格格不入。

“抱歉。”

從裏屋出來,楊沫看見沈書站在門前,掀開了那個籃子,籃子裏頭的那塊小肉上沾滿了碎沙和雪籽,那些才買的佐料也已經灑的不剩多少了,更別提那幾張紅紙,早已被雪水浸濕。

楊沫搖了搖頭,這本就不是他的錯。

“你不用向我道歉,方才是我撞了你,我應該同你道歉,”從沈書手裏接過籃子,楊沫将籃子的蓋子認真地掖好,揚起了一道笑容,“你将我們送回來,已經很好很好了。”

楊沫如同小鹿一般濕潤的眸子對上了沈書的視線,似乎聽見了砰的一聲。

“你倒是……”

“……看得開。”

她聽見面前這個人這麽說。

第 4 章

搞得簡易是一件很輕松的事,吃飽喝足後,啞蓁就加入了簡易的隊伍裏。

簡易內心平靜後,也覺得之前的行為有些犯傻,雖然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可綁架這件事本身就還沒有發生在他身上,他怎麽會因為還沒有發生的事情一時腦熱,做出這麽不符合性格的事。

難道僅僅就是因為小女生遞的一張紙條子,那他的心裏素質也太差了吧,這樣的他,談何去繼承父親的家業,去成為自己心目中最想要成為的男人。

和啞蓁熟了之後,啞蓁說:“你一個大男人的膽子是不是有點小啊,怕這怕那的,不會女孩子喜歡的。”

從小追求者排到兩條街後的簡易沒有否認這句話。

所以當啞蓁提出和她去一個有意思的地方做探險的時候他沒有拒絕。

“簡易,你支持燎原會在‘伊甸園’國家級實驗室搞得游行示威嗎?”啞蓁吃飽了和簡易閑聊了幾句。

“為什麽忽然問這個?”簡易奇怪。

“因為這件事情和我之後要帶你去的地方有關,而且這可是現在最火的話題啊,人如果掌握了異能可以招風喚雨,自己就能變成神話故事裏仙人,你不向往嗎?”

簡易作為當代大學生,信息來源非常的廣泛,更何況是簡易這樣的富二代,周圍的朋友數不勝數,甚至有的人都認識‘伊甸園’內部的工作人員,能探究消息的真實性。

“你說的是‘克萊因’藥劑吧,說他使人類進化成了一個新物種,還擁有神奇的能力,如果真是這樣,就我個人而言,我是不支持的。”“我的很多朋友都很熱血,覺得這将展開一次全新的冒險,‘伊甸園’下面的游行隊伍裏有很多年輕人,有的甚至是我的朋友。”

“他們覺得只要革命成功,自己就會迎來新生,自己将會是一個全新時代的見證者。”

“我看到了很多視頻,在一個專門給異人做的網站上,他們有的會吐水,有的會噴火,有的力大無窮,速度極快,送去參加奧運會,就能輕松獲得世界第一。”

“無數年輕人崇拜他們,把他們當做神,自己的榜樣。”

“其實我挺不合群的,我看到這東西的時候第一反應是荒誕,可當我朋友真的找來一個異人,他能在手裏無中生火,和魔術一樣,你去摸他手掌的時候會被他手心的高溫灼傷,他能将四五個雄壯魁梧,訓練有素的男人打倒,你知道我的反應是什麽嗎?”

“我恐懼了。”

“你知道為什麽嗎?因為他說他之前讀了小學就沒讀了,和爸爸一起去挖煤礦,每天過着饑一頓飽一頓的日子,所有人都說他這輩子都不會有出息了,可就這樣一個人,那一天他站在了我面前,獲得了金錢名譽和女人,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階級的跨越。”

“我清楚的知道,這不是一個人,這是一群人,當人類社會重新洗牌,階級分層被輕易打破,社會秩序蕩然無存的時候,人類是先進化,還是先毀滅呢。”

“當然,我的想法是不被接受的,他們覺得我是個僞君子,覺得我的想法故步自封,覺得我就是有錢人家的少爺,見不得人好。”

“當然也許真的有這些成分存在,我的家庭很幸福,我比大多數人過的好,我想要保持下去我覺得沒有錯,如果進化的力量放在正義手中,我一定支持。”

“可你看過末世文嗎?那些電影,小說,漫畫,裏面總是有些激進的邪惡分子,當他們想要報複社會時,誰願意成為被他們選中的可憐蟲。”

“‘伊甸園’的亞當博士說,進化面前人人平等,好人壞人都平等,你知道嗎?我從我爸那裏拿來的一手消息說,現在登錄在冊的異人中,有一半以上連高中都沒上過,之前從事的是挖煤的,送貨的,無業游民,流浪漢,不穩定因素高達百分之五十以上。”

“現在政府手中還有一杆子槍可以威懾,可是當這些之前生活在社會底層的人開始用自己的力量,去報複那些之前看不起他們的人,讓他們受過不公正待遇的人,那些被報複的人又會怎麽做,社會資源只有這麽多,有錢人又怎麽保證自己的位置。”

“我其實還挺怕‘伊甸園’那邊妥協的,現在在外流通的‘克萊因’是有限的,異人的基數還沒有那麽大,一切還在可控的位置,可若是‘克萊因’注射搬到了明面來,越來越多的人變得和別人不一樣的時候,那個時候出現的将是一個全新的種族。”

“政府一定希望人人進化或者人人都不進化,可每個人都注射‘克萊因’是需要時間的,若是中間又出現一堆人反對呢?若是異人覺得數量已經過多了,他們要統治全人類,于是暴動起來反對剩下沒有注射‘克萊因’的人?”

“所以我是不支持的。”

簡易的态度其實也是大多數反對者的态度,也是國安部,‘伊甸園’正在觀望的原因之一,他也代表着他父親簡建洲所建立的制藥廠的态度。

新勢力燎原會和現代社會中上層之間必然會出現矛盾,也不知萊茵博士應該怎樣解決這個問題,畢竟燎原會在龐大的國家機器面前,還是比較渺小的。

他們要是蹦跶的太厲害,被當做危險分子,不穩定因素直接幹掉也是可能的,所以許多不合法,不被國家和人民認同的事得偷偷做。

可留給萊茵博士的時間又有多少,矛盾總有一天會爆發的,聽着簡易的話,啞蓁又有了新的想法,所謂【災難日】的前夕,會不會就和二者的矛盾有關。

‘辛德瑞拉的花園’附近有一座大型的現代養殖場,旁邊有許多的填埋井,是用于動物屍體做無害化處理用的。

這些填埋井有五米多深,會避開地下水源,填埋井內部都是用混凝土鋼筋等制作而成的,密度堅硬,不會輕易滲透,死亡的禽畜會被封進黑色塑料袋內,在被扔進填埋井。

一個填埋井加蓋密封不再啓用,就會開啓下一個,處理得當的話不會對環境造成二度污染。

這些日子裏,這座養殖場附近來了許多的工人來建立新的填埋井,大中午的,太陽曬得很大,管吃飯的這些天都會多打一桶綠豆湯。

“最近這場裏是發生豬瘟了嗎?怎麽建這麽多填埋井啊。”一老頭喝着綠豆湯,吃着白米飯道。

“有活幹,還問東問西的,管人家老板做什麽?”

“沒有這不是閑來聊天嗎?我聽那些搞填埋的人說,上次有個小夥子,毛手毛腳的不小心搞壞了一袋子,掉下來的肉塊,不像豬肉。”

大熱天的,老頭子将這話的時候細聲細氣的,有些陰森。

一邊的中年人嗤笑道:“不像豬肉,難道是人肉啊,這每天往填埋井裏扔的都不知道有幾百幾千公斤,難不成這每天還死幾十幾百人啊,說什麽胡話呢。”

“講個笑話。”老頭子也覺得不太可能,就是講個新奇:“最近也沒聽說哪戶人家有人失蹤報案,應該就是那小夥子自導自演的。”

中年人忽然想到一事:“不過聽人說,有天晚上他去填埋井附近撒尿的時候,他看見有什麽東西從土裏鑽了出來,不像人形,倒像是植物在亂晃。”

“植物怎麽會亂晃,怕不是黃大仙想偷廠裏的雞。”

“也是……哈哈……”

這話題總覺得有些陰森,不好下飯,他趕忙講了個黃段子過渡了一下。

他們雖然是建築工人,但和其他的那些工人不一樣,他們經常和一些雞啊豬啊牛啊羊啊的屍體的交道,每天見多了血水,偶爾也會遇到一些比較離奇的事情。

特別是最近市裏在搞什麽游行,接種藥劑,人類進化這些老一輩的人根本就聽不懂的事,市裏搞得越熱鬧,他們就越心慌,和平的時代是不會有這麽多嘈雜的聲音的。

活了半輩子的他們總有一種莫名的擔心,這世道要亂。

啞蓁和簡易跟着那兩個保镖一起驅車來到了這附近,郊區的低價很便宜,一路上駕駛過來能看到不少工廠農場,這裏生産着各種食品生活用品的原材料。

啞蓁一路上看來到了許多破敗的老舊房子:“這些破房子怎麽這麽多,都不拆掉嗎?影響美觀不說還不安全。”

“這都是鄞州城市化改革之前的房子,後來又因為一些自然災害的原因,連老一輩的人都搬走了,這兩邊都是連起來的鎮子,規模太大了,又沒人買這塊地作為開發,就一直荒廢着。”簡易解釋着。

啞蓁不經意的看着,忽然眼睛一縮,她剛剛好像在一處空房子的內部看到有什麽東西在動,有點像人影,又好像不是。

她的語氣依然是平靜的:“這裏面還有人住嗎?”

“正常人不會在裏面住的,那都是危房了,不過也說不定有幾個沒地方去的流浪漢住在裏面。”簡易也望着窗外,說道。

但啞蓁明白,那絕不是流浪漢,這些廢棄的房子內部從外面看根本看不清什麽,而那個身影也只是在離陽光很遠的窗內一閃而過,但她總覺得那不是人,更像是一種植物。

會動的植物。

下車之後,他們來到了附近養殖場的一個鎮子裏。

“你們去打聽一下,近幾個月到一年,村子裏有沒有發生什麽離奇的死亡事情。”啞蓁對那兩個保安說。

簡易一臉奇怪給他安排的保安怎麽這麽聽別人的話,但随即又想到,這兩個保安是胡管家找來的,聽人家孫女的也很正常。

保安拿着錢在便利店買了許多東西,也确實打聽到了一些怪異的事情,或者說是死過一個女人。

一個劉洋子的女人。

這是一座全村姓陳的鎮子,劉洋子是外地嫁過來的媳婦,就是娶來給家裏傳宗接代的,可是嫁過來三年連個蛋都沒下過,今年的三月份的時候跳井自殺了。

“劉洋子這些年一直都是丈夫養的,村裏人都說她是生不出孩子,愧疚,所以才跳井的。”保安說。

啞蓁目瞪口呆:“哪裏離奇了?”

保安這才說了啞蓁想要聽的重點:“人死後屍體不是會浮上來嗎?村裏人找了撈屍隊撈了幾天,連個人影子都沒看見,到現在為止劉洋子的屍體仍然下落不明。”

啞蓁皺着眉,不應該啊,任何事情都應該有蹤跡可尋,屍體又不會跑,怎麽會憑白消失。

“會不會,劉洋子不是自殺,是有人謀殺的,之後兇手怕人發現證據,又偷了屍體。”看多了偵探小說的簡易忽然想到。

“當時第一個發現劉洋子掉井裏的是誰啊?”啞蓁并沒有無端的猜測。

“是早上一個打水的老伯。”保安說。

“也就是說在那個時候屍體是在的。”簡易驚呼,看來自己的猜測不成立。

從老伯去叫人,叫撈屍隊的時間間隔很短,這段時間不可能有人從井內将屍體撈出來,并且還不被發現的埋葬。

也就是說,劉洋子就是從井裏消失的。

啞蓁這時,莫名的想到了在車上時看到的危房窗內一閃而過的影子。

啞蓁又交代了一句:“你們再去問問他們那口井在打水的時候,有什麽會動的陰影劃過。”

保安很快又去問了一遍,很快又提着一袋子吃食回來。

“他們說,水井裏經常會有水蛇劃過。”

簡易詫異的看着啞蓁:“你怎麽知道水裏有東西。”

“我不知道,只是一種猜測。”

【災難日】的前夕需要的必備條件就是人口密集的地區,這個小鎮,沾着旁邊養殖場的光,搞起了農家樂,許多在外打工的人都回來自己開店。

這條路每天來來往往許多去‘辛德瑞拉的花園’游玩的人,總有人喜歡吃山溝溝裏的野外,所以到鎮裏來的客流量還真不少。

鄞州郊區,這裏不會就是她要找的地方吧?

她得現在這裏觀察一段時間,啞蓁讓那兩個保安去安排住宿的地方,并且吩咐道:“除了密封包裝的食物,這裏的農家樂不要進去吃,只要是用這裏的水煮過的食物都不要進嘴,最重要的是水,所以人只喝自帶水或者是密封好的礦泉水。”

簡易覺得這也太誇張了:“這井水雖然死過人,但也沒這麽不幹淨吧。”

這河裏流得水,那年沒淹死過人,大家不照樣喝。

啞蓁這才說了實話:“我懷疑這水裏還有其他的東西。”

啞蓁找了保安中的其中一位,讓他找一個瓶子,裝滿井水,送到市裏,找一家研究機構化驗一下。

簡易見她這麽重視,也不會說什麽,保安和他的兄弟對視了一樣就離開了。

這兩人壓根就不是來監視簡易的,而是來監視她的,怕她跑了。

留下的保安叫王澤,是王烈的弟弟,他怕自己看不住啞蓁,在定好三個房間後,和他哥發了條信息,讓他裝作游客一起盯梢。

他哥很快發了條信息,說明天到。

啞蓁原本想着風和日麗,在這種山清水秀的地方好好的度假一番,順便找找那詭異的植物,可沒想到天有不測風雲,三點一過,豔陽天一下子變成了暴雨天。

頃刻間,電閃雷鳴,狂風大作,黃豆大的雨滴砸了下來,風一吹,酒店房間的窗戶上噼裏啪啦,天空中烏雲密布,不見天光,三四點的時間,外面看上去就好像到了晚上。

啞蓁站在窗戶外面,房間的燈光照過來,她的臉映在玻璃上,像一塊冷玉,她的眼神如同深潭,黑得看不見底,她望着雨幕下的大山深處,她在想一件事,一件沒由來可直覺又莫名其妙肯定的事。

“有什麽東西趁着這場雨出來了。”

今天是七月二十五號,時間到了嗎?她趕上了嗎?她要見證【災難日】的前夕了嗎?

其實她還挺好奇的,是什麽東西引發了世界的末日之變。

然而等了半個小時,依然什麽都沒發生。

看來不是今天了,啞蓁有些失望。

這時房間的燈開始閃屏了,一下白一下黑的晃得她眼睛疼,啞蓁走出房間,看了看其他的人,他們的房間也都一樣,已經有住客去一樓問前臺了。

“應該是暴雨導致電壓不穩,很快就好了。”

那些住客聽到這個回答也不好說什麽,總不能讓電工師傅冒着大雨去修電路吧。

啞蓁下樓的時候背上了她讓王澤準備好的背包,裏面有一些吃食和水,最關鍵的事還有一些發生緊急事件用的物資和一把防身用的匕首。

一起下樓的簡易奇怪:“你怎麽背個包出來,這麽大的雨,你不會要出門吧?”

啞蓁随意道:“我只是覺得今天這個包很搭我這身衣服,怎麽樣好看吧。”

就見啞蓁穿着迷彩褲小背心馬丁靴,看上去就跟要登山一樣。

簡易不放心道:“雨天路滑,你還是選個天氣好的日子進山吧。”

啞蓁都不知道他是怎麽得出她要進山這個決定的。

轟隆!!!

外面一聲驚雷,響得人心髒砰砰直跳,有的人在門口看都能看見雲層中又紫色的閃電劃過,看到的人都被大自然的恐怖所震撼,一場雷雨下來,人感覺天都要裂開了。

山裏的天空大得無邊無際,沒有高樓大廈的阻礙,天上的驚雷暴雨盡收眼底,黑雲壓城城欲摧,更何況人心。

住客都噤若寒蟬,這有啞蓁不合時宜的調侃了一句:“不知道是那位神仙再次渡劫,能不能成功就看這場雨了。”

簡易還以為她在将神話故事呢。

這是雷劫,凡有異物降生,必過天內之劫,度過了,那就是天上飛的龍,沒度過那就是水裏游的雨,魚龍之別,就看自己造化了。

而在這出現的異物,命裏有此劫難,但也命中注定他必度過此劫難。

下一刻,天空又傳來一道驚雷,紫色的閃電直擊遠處的大山深處,轟隆一聲,驚天動地,直逼人心。

所以人都被這雷聲吓到了,現場只有啞蓁一人被這雷聲掩蓋壓抑住的某種生物的叫喊,啞蓁瞳孔微縮,嘴巴張開,心漏了一拍,通過聲音的媒介她感受到了難以言喻的陰森和恐怖。

那個東西快出世了。

她錯了,她本來還想近距離的觀察一下,記錄一下,可是她高估了自己,離得這麽遠,還沒有出世,她就已經清楚的預感到自己的結局了,現在的她,這具身體,必死。

啞蓁是一個識時務的人,在預感到危險時,她做出了第一個反應,立刻離開,她立馬從兜裏掏出手機,詳裝給人打電話的喂了一聲:“是爺爺嗎?”

這句話吸引到了簡易的注意。

“是這樣,我們現在在陳鎮,就是郊區外的一個小鎮,對,下大雨了,嗯嗯,好好,我們馬上回來。”

啞蓁挂完電話後,跟簡易和王澤說:“爺爺讓我趕緊回去,說有要事讓我去吧。”

簡易還有些不情願:“這山內下雨很容易發泥石流的。”

“沒辦法,爺爺催促。”

簡易也只會跟着啞蓁走,王澤将車開到酒店門口,其他的住客就看着這三個離開。

啞蓁在臨走前又深深的看了遠方一樣,她的眼睛看到的和肉眼凡胎看到的不一樣,這世間萬物由天地靈氣賦予生機,說起來是玄之又玄,若一個地方的天地靈氣被吸走,這塊土地很快就會變成死地。

依賴這片土地的植物,動物,乃至人,就會變成沒有根的浮萍,失去生機。

啞蓁眼裏原本雨幕下充滿生機的大山在以驚人的速度變成一片灰色,表面看上去和之前沒有絲毫不同,但樹的根已經壞了,過不了幾天就會全部發黃,枯死掉,已經沒有任何養分的土壤上再也長不出一棵樹了。

這個地方即将變成一片死地。

那個渡劫而生的東西正在以驚人的速度吞噬着周邊的生機。

啞蓁知道,她該走了。

她坐在車上,對司機王烈說了聲:“原路返回。”

就在車子駛出鎮口那條小路的時候,車子忽然颠簸了一下,車上的人都很詫異,王烈甚至停了一下,可事實上颠簸的并不是車,而是大地。

只聽啞蓁在他耳邊大喊一聲:“不要停!!”

王烈的心感覺提到了嗓子眼裏,他從後視鏡裏看到身後的世界地動山搖,他猛地一踩油門,腎上腺素迸發,拼命的往前往的路駛去,他聽到了大地坍塌的聲音從後面傳出,他不敢回頭了。

地震了,那便是與時間作鬥争,争分奪秒,慢了一分鐘,死在房屋塌陷下的就是自己了。

雨聲,雷聲,地裂聲,掩蓋了鎮子上人的呼救,太快了,車子駛出去幾百米,短短的幾十秒,整個大山全部凹陷下去,好像有什麽東西深居在山底,把山給掏空了。

大山的塌陷造成了巨大的連鎖反應,周圍的房屋發生了劇烈的晃動,轟隆一聲,伴随着雷電的響聲,房子內的人還沒有邁出半步,就被掩埋在一片瓦礫之下。

下午在陽光下漂亮的陳鎮變成了一片廢墟。

“下車,我要去救人。”簡易扯着啞蓁的衣領說。

啞蓁看着他,眼裏沒有任何情緒,簡易直視着他的眼睛質問道:“為什麽我們能逃過這一劫,這一切發生得這麽突然,為什麽你會知道?”

啞蓁沒有說話,但同時也沒有否定。

“你既然早就知道,為什麽不去阻止這一切?為什麽不去救鎮子裏的人?就在剛才,在旅館,那麽多人在你身邊,說一句這裏會發生地震有這麽難嗎?”簡易滿眼寫着不敢相信,這個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冷酷無情的人,在這樣巨大的災難面前,她的眼裏甚至看不到任何情感上的起伏。

“你這樣的行為和殺人犯有什麽區別,他們也是人,和我們一樣,你這樣做,難道心不會痛的嗎?”簡易咬牙切齒,眼睛都漲得通紅。

啞蓁一手扯開簡易抓住他領子的手:“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你覺得我有什麽能力去操控大自然?這場災難難道是我導致的嗎?我只不過是比別人幸運一點,你們也是。”

如果啞蓁因為從災難中幸運的活着就要被譴責的話,這世人其他活着的人都要死。

簡易哪裏聽不懂她在混淆視聽,嗤笑道:“你這個人,沒有心。”

說罷,就要下車。

啞蓁阻止了他:“你現在下去,只有送死一條路,你的死将一文不值,你要懂得敬畏恐懼。”

簡易狠狠的甩開了她的說:“我是個男人,我不是個逃兵,廢墟下一定還有人活着,你要是想彌補過錯,就跟我一起去幫忙。”

簡易根本就沒聽懂啞蓁在說什麽,他以為啞蓁說的是地震,地震可能沒有結束,還會有餘波,但其實不是,她無法向簡易解釋【災難日】的前夕到底是什麽,那是一場席卷全球的瘟疫,現在瘟疫的源頭就在前面,誰去,誰死。

被那不明物質吸納生機後的土地會變成感染源,養在這片土地上的人身上會被感染病毒,那些人是救不回來的,從他們喝下被那不明物質浸泡過的井水後,他們就已經擺脫不了屬于他們的命運了。

這場雨之後,感染的媒介将不只是通過水,他變得更強大了,強大到已經可以通過空氣來傳播了,鄞州将是他下一個目标。

簡易推開車門,雨水澆灌在他身上,啞蓁最後勸說了一句:“想想你的爸爸和媽媽,他們只有你一個孩子。”

簡易笑着道:“那就告訴他們,他們的孩子很偉大,值得讓他們驕傲。”

簡易義無反顧的往雨裏跑。

啞蓁朝王烈喊道:“王烈,把他打暈帶回來!”

可這時就見王烈難得的露出了一臉憨憨的笑容:“我也要和他一起去,我這個人沒什麽文化,但也是生在鄞州長在鄞州的鄞州人。”

啞蓁看着王烈追上了簡易,兩個人碰了一下拳頭,露出了仗義的笑容。

她看着越來越多的車輛從外地駛了過來,越來越多的人在廢墟上搬運鋼筋水泥。

有屍體被運出來了,也有活人,他們為死人默哀,為活人歡呼。

啞蓁通過車窗望着天空,雨小了很多,滴滴答答的打在玻璃窗上,一束天光透過厚重的雲層照射大地,落在啞蓁原本昏暗不明的臉上,她漆黑的雙眸裏難得被染上的藍色的情緒。

她嘴唇微啓,喃喃道:“雨要停了。”

第 11 章

溫婉看着拉着她,只留給她一個後腦勺的柳清妍,她使勁跟上柳清妍,甩甩抓痛的手臂,掙脫不開。溫婉擡頭對上柳清妍憤怒又冰冷的眸子,她老實了任由柳清妍拉着帶路。

柳清妍把溫婉拉到教室裏,将溫婉扔回她的座位上。

溫婉輕嘆一口氣,低頭揉揉被微紅的手腕,感受到坐在旁邊柳清妍微抿着嘴唇,眼睛還注視着她手裏的粉紅色信封。溫婉輕咳一聲想悄悄将信封放在桌子。

柳清妍伸手奪過信封,溫婉想奪回來,柳清妍神色更加難料。溫婉伸出去的手無力地停留在半空中,委屈不敢多言。她微微将別過頭,面朝窗戶不去與柳清妍對視。

“啪”,信件被為柳清妍拍到溫婉桌子前面。教室裏沒幾個人,被柳清妍驚動紛紛禁聲偷偷往這邊偷看。特別是後排的江楚燕就像接收到八卦的雷達,耳朵立刻豎起來,側耳前傾明目張膽地偷聽。

柳清妍環顧突然安靜的氛圍,她并不打算現在放過溫婉。

“打開看看吧,人家可是鼓足勇氣給你寫的,不看看多辜負她的心意。”柳清妍低沉着聲音諷刺道。

溫婉沒有動作,柳清妍敲敲信件道,“不看我就把它撕了。”

溫婉沒好氣地拿起信封,掏出信件,不顧柳清妍生氣,認真看起來。

筱沫的字跡很工整,語言真誠,看的出來她是經過深思熟慮才告白。溫婉很尊重她,不是所有人都能這麽直面自己的感情的,更何況她喜歡的是同為女生的自己。換作自己,溫婉不敢保證自己有她這份勇氣。

江楚燕聽了半天就了解了大概,她一臉唏噓地湊上前,“哇哦,情書诶!誰的?給溫婉的?我就說溫婉漂亮吧,開學沒幾天就收到……”

江楚燕話說到一半對上柳清妍冷漠的眼神,把剩餘想說的話吞回肚子裏。後腳才回教室的王欣然剛忙跑過去把江楚燕拉到自己的座位上給溫婉和柳清妍騰出空間。

柳清妍不管其他人,見溫婉還在看信,內心不愉,伸手夾住信抽回來折疊起來,冷漠道“怎麽還想和她交往?”

溫婉頭低進懷裏,只留給柳清妍一個毛絨絨的頭頂,“沒有。”良久輕聲細語道,聲音裏透着哽咽,“我沒有打算跟她交往,我就是很敬佩的這份勇氣。”她只是委屈柳清妍憑什麽這麽對她,她就是收了一份情書,柳清妍就這麽嚴厲的指責諷刺自己。

柳清妍淡淡道,“如果不是我打斷你們,她以為你接受她了。”溫婉還是低頭不看她,柳清妍惱火,“擡頭”

溫婉憋了很久才不讓她脆弱的眼淚掉下來,緩和良久她才慢慢擡起頭。

溫婉明亮會說話的眼睛裏捂上了朦胧的水霧,透着不甘與委屈,“你……”柳清妍不說話了,溫婉今天挺無辜的,是自己控制不住對溫婉生氣了。柳清妍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麽生氣,也許是她沒有做到爸爸媽媽囑咐她要照顧溫婉的緣故,也許是她認為溫婉早戀是不對的,也許……她也不清楚。

看到溫婉眼含淚珠委屈的看着自己的,柳清妍覺得原因不重要了。

“今天的事情就當沒發生,我不會告訴爸爸媽媽,你自己看着辦吧。”柳清妍不再為難,匆匆警告溫婉結束話語,不自然地扭頭忽視溫婉,也沒打算把沒收走的情書還給她。

溫婉轉頭看向窗外,輕輕點頭,努力平複脆弱的心。

季詩瑤見兩姐妹不在吵架,安慰地拍拍柳清妍的肩膀,語重心長道“好了,好了,自家孩子自家疼,有什麽事情回家再說,別打孩子。”

“噗呲,”溫婉繃不住笑了,季詩瑤就是這麽不靠譜,明明自己也是孩子,說出的話就像大人一樣,和她平時嘻嘻哈哈的樣子一點都不搭。

笑容吹散了眼底的濃霧,如陽光照進海面時,點點星光閃耀。柳清妍淡淡移開了目光。

經過早上這一鬧柳清妍中午就沒提前走,跟着溫婉一起去吃午飯。

溫婉想來應該是溫家父母交代柳清妍看着她。還充當着長姐如母的角色。

溫婉坐在餐桌邊自顧自的吃飯,柳清妍坐在她對面,兩人從早上吵架以後就沒有說一句話。

旁邊的空位上多出了幾個餐盤,溫婉順着拿着餐盤的手往上望去,是筱沫。筱沫回她一個燦爛的笑容。溫婉點頭算是回應,生怕柳清妍再次生氣撇了好幾眼,确定柳清妍面上沒什麽變化,溫婉又把心穩穩放回肚子裏。

筱沫和兩個朋友一同坐下有說有笑很自然。也不忘問問溫婉。

“溫婉同學,你住哪個寝室”

“404”溫婉回答。

“我住303,有時間可以來我們寝室玩。”筱沫道。

“好的,謝謝。”溫婉巧笑不失禮貌。

柳清妍不參與她們的話題,夾起一塊黑椒牛柳,放進溫婉碗裏。

筱沫從柳清妍夾菜的時候與朋友的話題戛然而止,都在關注溫婉的舉動。

溫婉受寵若驚,天啦嚕,柳清妍居然給她夾菜。溫婉毫不猶豫夾起來吃掉。女主給的菜是天大的恩賜。

柳清妍眼底劃過淡笑,微仰下颚,望向面色難看的筱沫,有種贏了比賽的高傲。

筱沫匆匆道別端起餐盤掩面而去。

溫婉嘆氣,有柳清妍在,高中生涯她是別想早戀了,還好她也沒有這個想法。

到中午為止柳清妍一直還在跟着溫婉身邊。下午兩點多柳清妍就不知道去哪裏了,溫婉轉了一圈都沒看到,軍訓結束後溫婉問季詩瑤。

季詩瑤茫然“她沒跟說嗎我也不知道。”

溫婉無奈,道別季詩瑤和王欣然獨自回寝室,進門就看見柳清妍的床上鼓起一個包。溫婉輕手輕腳得過去掀開柳清妍的被子。

是柳清妍,她面色蒼白,蜷縮在被子裏,如同受傷的野獸躲藏在森林深處獨自舔血。

溫婉半坐在柳清妍的床邊,撫摸上柳清妍的額頭。呼,還好,沒有體溫。溫婉收到半空的手被柳清妍抓住了。女主不愧是女主,不管在什麽時候都時刻保持着睿智冷靜的狀态,哪怕她現在難受得嘴唇泛白也不成露出半分脆弱。

面對這樣柳清妍,溫婉另一只手輕拍那只握着她的手,放低聲音,生怕驚擾到她,使她躲回高冷堅硬的軀殼中,“生病了我去給你買藥。”

柳清妍放開她,轉身背對她悶悶道“不需要,過幾天就好了。”

溫婉對着烏黑的後腦勺抱肚子托腮思考。沒有發燒,不用吃藥,但柳清妍看上去明明很痛苦,她這兩天又沒做什麽事,就是容易生氣……過幾天能好,難道是痛JIN

溫婉幫她掖好被子,關切地問道“是來大姨媽了吧。”語氣肯定,就是在陳述事實。

後腦勺對着溫婉的柳清妍蜷縮起身子,順滑的頭發都亂糟糟、無精打采地散落在枕頭邊,腦袋微僵沒有反應。溫婉确定是她猜中了。

肯定是以前在外面沒有好好照顧自己,父母不在身邊,沒有人提醒她,才把身體折騰成這樣。

溫婉起身從自己的櫥櫃裏番出一盒塑料罐子,往碗裏勺了兩勺。

柳清妍只聽到背後稀稀疏疏的聲音,過一會兒溫婉就出去了。柳清妍艱難的翻身望着空無一人的房間發呆,走了也好,沒有人會看見她脆弱的樣子。

不到五分鐘溫婉又回來了,看見柳清妍驚訝的表情解釋道,“我去倒熱水了。來,把這個放肚子上暖暖。”說着把懷裏的熱水袋擰緊,又拿了塊幹抹布擦幹,倒過瓶身确保不會漏水才放進柳清妍的被窩裏。

柳清妍乖巧照做,乖乖得躺在床上看着她來來回回,眼睛不曾離開過她。

溫婉又泡開一碗紅糖水,邊攪拌邊吹涼,端到柳清妍的床邊,囑咐道“把這個喝了,過一會兒就會好起來”

柳清妍掙紮着要做起來,溫婉急忙把碗放在床頭櫃上,按住柳清妍讓她躺回去。

“不用坐起來稍微躺外面就好。”說完,溫婉又去抽屜裏拿出一根一次性的吸管,端起碗把吸管湊到柳清妍嘴邊。這樣柳清妍不用起床就那喝到了。

許是暖水袋起了一點小作用,柳清妍感覺自己肚子都不那麽痛了。柳清妍格外聽話,喝完紅糖水又把自己遮蓋起來,雙眼明目張膽得看着。

溫婉又拿了張紙巾,動作自然地替柳清妍擦幹嘴角,看到柳清妍臉上露出見鬼的表情才意識到她太過了。溫婉擺手辯解道“對不起,我越線了,你不習慣的話下次自己來。”

說完她起身要走,柳清妍從被窩裏伸出手握住溫婉的手 耳朵微紅,聲音蘇軟“別走。”

溫婉一只手捂嘴,一下子被戳中了萌點。天哪,柳清妍這樣子真的好軟萌,好可愛。

她掩蓋自己的失态“咳,咳……我去給你買點晚餐。”

柳清妍還是沒放手,性格別扭“別走。”

犯規,犯規,不要賣萌。

“好吧,我再坐半小時,等下買晚餐,太遲要關校門的。”

柳清妍這才點點頭安心的放開手,把被子蓋到臉上又露出一雙眼睛。

溫婉就這麽坐在柳清妍床邊,拿手機翻看晚上有什麽好吃的,思緒投入的時候聽到柳清妍的聲音。

“什麽”溫婉沒聽清柳清妍說什麽話,擡頭問了一句。

柳清妍背過身,低迷道“對不起……把你弄哭了,今早我不該兇你的”

難得女主道歉,溫婉很受益,無所謂的說道“沒關系,如果過意不去的話,那就把情書還我。”

“我不!!”不容反駁。

“……”一點誠意都沒有,不就是個情書嗎,用得着扣着不還嗎,以後柳清妍收到的不會比她少,至于嗎。

柳清妍沉悶道“如果你早戀我還是會告訴爸爸媽媽的。”

“……”她就不該多管閑事。

第 7 章 :我娶你

這些小姑娘臉上塗着厚厚的脂粉,紅腫着一雙眼睛,昨夜對她們的刺激太大了。

先不說死人複生,獨孤驚鴻這醜鬼竟然得到三皇子的青睐!進而父親讓她住進了嫡出女兒才能住的落凰院。

這種榮耀她們做夢都夢不到的,竟然讓一個醜鬼睡一次棺材就得到了。

昨夜獨孤驚鴻殺掉六個暗衛的事情自然被封了口,大荒朝雖然有權勢的人都有暗衛,但明面上卻是禁止的。

“咳咳。”獨孤裘見獨孤驚鴻不理自己,尴尬地咳嗽兩聲,對衆姐妹道:“這是你們的九妹妹,從前生病養在別莊上。如今大了又與三皇子殿下有婚事在身,所以接回家住,你們姐妹可要和睦相處。”

衆人不敢頂撞獨孤裘,只能答應,看獨孤裘的眼神更淩厲了幾分,恨不得化眼神為利刃,将獨孤驚鴻殺死。

“醜……驚鴻,不管你是做妾還是通房丫鬟。既然三皇子殿下許諾,以後你只要安分守己,別鬧出什麽幺蛾子來,我們獨孤府還是不會虧待了你。”獨孤裘面色不善,說話的态度也硬邦邦的。

獨孤裘本來想問出昨夜獨孤驚鴻那種恐怖的力量到底來自哪裏,但一見到她那身紅衣便想去昨夜死去的女兒,氣便不打一處來。和害死自己女兒的人好好說話,态度能好麽?

一邊說話一面偷偷打量着獨孤驚鴻,但見她一味地吃東西,完全沒有将他的話聽進去,頓時怒起,一拍桌子。

砰!

堂上幾個女兒吓白了臉,連忙站起身來。

獨孤裘剛要開口訓斥,門外管家婆子通報:“回老爺話,孟公公來下聘禮了。”

衆人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孟公公自幼服侍文帝,太監中的第一人。不但如此,前朝戾太子謀反,孟公公為文帝擋刀,當今天子才得以保命。本來給孟公公爵位,但這位卻拒絕了,稱:奴才不過一太監,并無子嗣,爵位不過是黃粱夢。

因此更得文帝賞識,被封為千歲爺,大荒滿朝上下包括皇子見了他都以禮相待,并不敢有半分輕視。

如今孟公公親自來了,還說是下聘禮,足見得赫連城有多重視獨孤驚鴻了,獨孤裘不由得又多看了獨孤驚鴻幾眼,心下起了幾番思量。

“快請。”獨孤裘站起身來,雖然說請卻自己親自迎了上去。

見人已經進門,兩步來到孟公公面前,拱手施了一禮:“不知千歲爺親自到府,有失遠迎,還望千歲爺莫怪。”一衆女眷悉數下拜,獨孤驚鴻也跟着衆人拜了下去。

孟公公笑的一團和氣,回禮道:“國公爺客氣了,雜家受三殿下所托,叨擾國公爺還望見諒。幾位翁主小姐快免禮,不必多禮。”

孟公公的目光在諸位小姐身上打量,實在猜不準到底哪一個才是三殿下中意的人選。

獨孤裘也不知孟公公所謂何意,連忙将獨孤驚鴻推了出來,道:“這位便是得三殿下中意的小女,排行第九,閨名驚鴻。”

孟公公先是一驚,後笑眯眯地對獨孤驚鴻道:“奴才給三王妃道喜了。”

他自幼在宮中服侍,伺候的都是權力巅峰上的人物。這女孩子的臉上雖然有胎記,但眼角上用珠花或者是頭發遮住的話,定是位絕色佳人。而且這周身的氣勢竟然不屬于皇家的孩子,鳳目亮若星辰,姿态端嚴,孟公公只覺得似看見帝王高踞寶座,正待對他冷然垂詢。

難怪三殿下會如此在意,這樣的女子也配的上三殿下。

至于容貌,不過是副皮囊罷了。

獨孤裘再也無法淡定了,用顫抖的聲音問道:“公公是說,三殿下求娶小女做王妃!不是妾?”

他身後的少女們也都激動萬分,只是礙于父親在場才不敢說話。

“公國爺開玩笑了。”孟公公正了正色,“雜家雖然是奴才,但也是皇上跟前的人。一大清早帶了聘禮來為三殿下娶妾?”

獨孤裘受窘,連忙道:“下官不是這個意思。”

孟公公輕哼一聲,也不管獨孤裘是什麽意思,笑容滿面地對獨孤驚鴻道:“三王妃,殿下昨個兒命人連夜準備,要奴才務必今日将聘禮送到獨孤府上。也好免得王妃在貴府上白受人委屈。”

獨孤驚鴻卻絲毫沒有喜色,她不相信赫連城是看走眼了,又或者是品味獨特。

從孟公公身後長長的紅色箱子上,嗅出了一絲陰謀的味道。

“你家王爺腦子沒有問題?”獨孤驚鴻指着自己的腦袋問道。

“啊!”孟公公和來人都傻了眼。

能嫁入皇家,這是全大荒女子夢寐以求的事情,嫁給戰神三皇子,那是整個大陸女子都向往的事情。

“本王的腦子沒有問題。”大門口有個透着幾分慵懶又帶着些許玩意的聲音說道:“本王腦子不但沒問題,還好的很。”

一聽到“本王”二字,衆人腦子“嗡”地一聲就炸了起來!

獨孤家雖然也是公侯府,獨孤裘更是公主夫君,和皇室打過不少交道。別的皇子也就罷了,唯獨這位三皇子,不但是皇子,更是位同君王的戰神。

他來,和文帝親臨有什麽區別?

衆人全部跪地迎接,高呼:“三皇子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他一身黑色勁裝,發束金冠,目如朗星,顧盼生姿,俊美無匹,一眼望去,只覺得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這人并不能說有多俊美,但男人身上有那種成熟的男性之美,這樣有男人味道的更能蠱惑少女心。

男人緩緩地走進大廳,并沒有看她,微微擡着臉,他的聲音也似冷玉清涼,一字字道:“本王說娶你,不管你是誰,都娶。如此殊榮,你坦然接受就好。”

獨孤驚鴻高高翹起下巴,立即道:“多謝王爺厚愛!”

不管赫連城是何用意,但目前當個擋箭牌還是不錯的。

赫連城拽着獨孤驚鴻的衣袖,道:“這裏交給國公和孟子處置,你陪本王出去。”

也不容女人說話,拖着人就往外走。

衆人都看傻了眼,望着那一紅一黑的身影,他們用力地揉了幾遍眼睛。#####

第 11 章

白唯夫出發那天,戴青過來領貓,順便想送送他。

她遠遠地看見他一手提着一個很大的皮箱,一手抱着金屬貓籠,依舊是一身熨帖的西裝加風衣,配一頂白絲葛紳士禮帽。不過人已經消瘦了許多,一雙淺褐的眼藏在鋒薄的眼鏡片後,高聳的眉骨掩去一半光彩。

戴青走到他面前,細細的眉毛蹙起來,“唯夫,你身體真的沒事麽?”

“沒事。”白唯夫将手中貓籠遞過去,“我已放了幾罐罐頭在裏面,吃完了青姐你告訴我一聲,我給你打些錢,麻煩你跑一趟去西街央行旁邊的寵物店去買進口牛肉罐頭來喂它,還有別的事項,我已寫在了紙上,放在這邊。”

戴青低頭接過貓。

白唯夫低低咳了幾聲,聲音有些低啞,“我叫的車已經到了,青姐你回去吧,日後再會。”

戴青擡頭看他,白唯夫推了推金絲眼鏡,轉身走到街邊,打開後座門,把皮箱橫着放到裏面,彎腰坐了進去。

車門關上,很快就發動引擎飛馳離開。

戴青抱着貓籠站在原地望着車子離開,然後轉身慢慢走回去。

她沒想到的是,這是她與白唯夫的最後一面。

火車站入口處是黑壓壓一片人頭。

白唯夫下車付了錢後,提着皮箱往一旁去買票。

排了許久的隊,才到窗口,售票員是個留着齊耳短發的大媽,她看了白唯夫一眼,詢問的嗓音大得像銅鑼,白唯夫微微彎腰湊到窗口說出目的地,售票員大媽把手一伸,“證件,錢。”

白唯夫将準備好的證件和紙幣遞過去。

大媽飛快操作了一番,最後拉開桌案的抽屜,從中摸出幾張毛票,同證件和票一起伸出窗外,“下一個。”

白唯夫接過那張票,空空吊着好幾日的心終于落下,他露出笑容。

後面的人将他擠開,白唯夫側身擠出去,擡眼看了看頂上的提示板,順着人流走到月臺上,一邊的火車服務人員舉着紅色喇叭大聲指示着方向和叮囑安全事項。

白唯夫将那張薄薄的紙票舉到面前,這一天他已夢過多回,但沒有哪一次像今天這樣真切。

有小雀兒飛到月臺上面築的巢裏,叽叽喳喳叫個不停,天是澄澈的藍,一絲雲線也無,黑色的電線劃開天幕,縱橫交錯。

等了一會兒,鳴着長笛的綠皮火車從遠處緩緩駛進站,停靠在他面前,兩邊的工作人員立馬舉着喇叭走過來守在車門處。

“注意安全!提包行李不要落了,有小孩兒的看住自己的孩子!注意秩序,排隊上車!”

白唯夫跟在一個女學生後面,徐徐上車,經過檢票員撕過票後,跨上火車。他看了一眼車票,擡頭找着座位,剛坐下,就發現剛剛那個女學生坐在了他對面,兩人對視笑了笑後,各自安置自己的行李。

女學生年齡不大,剛入大學的模樣,坐下後就從挎包裏拿出了一本書,還拿出了一本牛皮封筆記本,準備摘抄。

白唯夫稍微看了一眼,那本書是一本詩集,她看的那一篇,《花與劍》,正好是自己的詩,是寫給時安的第一本詩集《冷月集》裏的第七首。

女學生認真地一行行看下去,讀到一處,拔開了鋼筆蓋,一手壓着筆記本,一手一筆一劃地摘抄。

——倘我是世上最頑強的士兵,守護着名為自我的城池

——那麽你就是那拈花一笑的游吟詩人

——不屑一顧,最是相思

——用已殘損的花瓣

——折斷了我的劍與盾

女學生又用另一支紅筆劃了幾道橫線。

白唯夫支在小桌上的手撐着下巴,用食指摸了摸幹燥的嘴唇。

女學生擡頭時,發現他在看她的筆記本,耳廓微微發紅,将筆記本“啪”地合上,收回挎包裏,雙手将詩集捧起來看。

白唯夫靠到椅背上,扭頭看着窗外。

這是個靠窗的位置,座位和窗口的位置也剛剛好,他靠在椅背上,偏頭就能以最佳視角看着窗外風景。

過了一會兒,又有人走過來,坐在了他身邊。

白唯夫扭頭看過去,是個老婦人,緊緊裹着頭巾,但還是有幾縷白發從頭巾邊緣漏下,腳邊放着一筐雞仔,用紅布蓋着,她手裏還提着兩個包裹,身前用長長的布帶綁着一個熟睡的嬰孩,坐下後也沒有同人打招呼,只雙手護着胸前的孩子,一雙半渾濁的眼睛看着那孩子的睡容,一動不動,像一尊雕像。

白唯夫收回目光,再次轉頭看向車窗外。

又等了幾分鐘,汽笛聲終于響起,火車緩緩開動。

目的地是另一個省份的小縣城,花在路上的時間有很長。

白唯夫看着不斷倒掠的青翠的田地,心情已從最開始的雀躍平靜下來,車上吵吵嚷嚷的,都是聊天嗑瓜子的人,他一雙眼無焦距地看着窗外,思緒飄到很遠的地方去。

時安現在會在做什麽呢?

在看書,看報,看病人。

還是在看自己寫給他的信?

白唯夫情緒湧上來,擡起手去摸口袋裏的煙,對面的女學生敏感地擡頭看着他,視線放在夾煙的手指上,未修理過的眉毛皺作一起。

白唯夫喉結上下滑動了幾回,把煙放回煙夾,收入口袋裏。

他隔着衣料搓着手指,又把思緒放遠。

火車開了兩天,才到達目的地。

白唯夫有些渾渾噩噩地提着箱子下車,在擁擠的人群中,他擡頭看到“月谷站”三個字,萎頹的精神勉強振奮起來,在渾濁的空氣裏忍住咳嗽的沖動,一路擠出火車站。

他手裏有時安的地址,但他不能這麽冒冒然地過去,他承認,他心裏還是怕的,怕任何一種設想的結果。

白唯夫走到街邊,随手叫了輛小車,載他去了離時安最近的酒店。

在酒店的床上躺下,昏沉欲睡之前,他又把之前的安排預演了一遍。

夜幕悄然垂下,街上亮起霓虹燈,人聲斷斷續續,離他愈來愈遠。

第 10 章 ☆、010. 網上罵戰

? 誰也沒有想到,一則名為“蘇靖康被《小魚兒》劇組開除,經紀人受連累辭職”的帖子竟然在網絡上被瘋轉。

除了因為事關最近鬧得沸沸揚揚的蘇靖康與吳斯片場打架,而且還因為帖子中涉及到關于姜琦和袁晶晶兩位一線花旦的陳年往事。

這一次,寧因作為經紀人第一次被推到幕前。人們也是第一次注意到,這個從業五年的經紀人竟然一手打造了兩個現在事業如日中天的一線花旦。

帖子中說:“雖然寧因一手推出了兩位現在的一線花旦,但是,因為她的嚣張跋扈與目中無人,得罪了許多人,導致袁晶晶有一段時間接不到戲,因為這個原因,袁晶晶才選擇離開華影天下。一手培養了寧因的華影天下還是給予了她第二次機會,這一次,她帶出了姜琦。然而,就在大家對她重新燃起信心的時候,誰也沒有想到,寧因本性未改,依然不改嚣張作風,最後促使公司不得不決定為姜琦換另一位經紀人。寧因帶的第三名藝人,也就是這些天在網上鬧得沸沸揚揚的片場打架的主人公蘇靖康。仗着寧因的權勢,蘇靖康在片場屢次耍大牌,甚至在拍戲過程中不顧整個劇組的辛苦,請假去加拿大參加另一個劇組的面試……”

這只是整個事件的開端。

當天,蘇靖康就在自己的微博上面寫:“我從未想到,有些人的心竟然會黑到這樣不要臉地颠倒是非黑白。”

這一下網絡上炸開了鍋。

蘇靖康的微博無疑是在說這些話都是別人在潑髒水,但他之前打架的事情确鑿無疑,許多網友都在下面留言:“你打架還有理了是吧?滾出娛樂圈!”

令圈內人起疑的是,這件事情到現在為止,蘇靖康的公司都沒有出來發過聲明,甚至都沒有給蘇靖康公關。任由各方媒體和網友跟蘇靖康進行罵戰。

一個小時後,蘇靖康發了第二條微博:“從我入行的第一天起,寧姐跟我說,我好好拍戲,其他的公司幫我運作。兩年來的時間裏,我拍了一部電視劇,一部電影,《小魚兒》是我的第二部電視劇。我一直很珍視這個機會,并且為它不斷努力着。這一次被《小魚兒》劇組開除,我雖然很委屈,但是我先動手打人,的确是我的錯。我衷心地祝福它。只是,這件事卻被人背後捅刀,捅刀的,還是我一直最信賴的公司。事情曲折,一言難盡。因為保護不了我,寧姐這樣一位優秀的經紀人直接從公司辭職,離開前,她對我說:對不起,我沒能保護你。她從來不是你們說的嚣張跋扈。這一點,我相信姜琦姐和晶晶姐都比我更加清楚。我只想對寧姐說對不起,這一次是我惹的禍,讓你失望了。”

這是一篇長微博,一發布出來,轉發量在十分鐘內破萬,對于蘇靖康這樣一個二線明星來說,已經是奇跡。如果不是攤上這種事,蘇靖康大概會激動地一晚上睡不着覺。

所有人都沒有想到,蘇靖康竟然會将矛頭直接指向自己的公司。

難道這件事都是華影天下在背後操縱?

蘇靖康的粉絲終于找到發洩點,紛紛跑到華影天下的官微下大罵。

很快,一家名為“八記者”的娛樂營銷賬號發微博,稱:

1.蘇靖康被《小魚兒》劇組開除,那跟他打架的吳斯呢?為什麽一點兒動靜也聽不到?

2.事情已經出來這麽久,華影天下為什麽還沒有人站出來說話?

3.如果蘇靖康說的是真的,背後捅刀子的是華影天下,那麽是否意味着蘇靖康和吳斯之争實質上是公司內部權力之争?

很快,有人在吳斯的百科上查出,吳斯的經紀人是王素坤。

王素坤和寧因在業內并稱為華影天下的兩大女魔頭。關于兩女不和的傳聞早有傳播,但當時因為兩人都沒人知道,所以沒有引起多大的波瀾。此刻被翻出來,迅速引起新一波讨論。

“這種經紀人之争牽扯到藝人發展前景的做法真的好嗎?”

“竟然是靖康的經紀人!虧靖康還替她說話!”

……

就在這個時候,華影天下終于發布聲明了:

我公司旗下藝人蘇靖康與吳斯片場打架一事,源于蘇靖康先動手,造成惡劣的影響,吳斯只是正當防衛,因此,與《小魚兒》劇組溝通之後,決定更替蘇靖康。對于此事,我公司表示非常遺憾。蔣天虹導演一直是我們非常尊敬的導演之一,這一次鬧出這樣的醜聞,也是我公司不願意看到的。對此,我們向《小魚兒》劇組和大家表示誠摯的歉意。?

第 8 章 章

第 8 章

楊沫走出了茶水鋪子的大門,小米靠着茶水鋪的大門,懷裏還抱着那根大掃帚,正站在那裏看隔壁的熱鬧。

她不知道新音坊是一個什麽樣的地方,也不懂聞樂宴是幹什麽的,更不明白他們口中的煙花之地到底做錯了什麽。

但是她聽出來那個元朗說話實在是太難聽了,就算是她那個大哥二哥,也不會從嘴裏說出那麽難聽的話。

“你去幹什麽?”

小米一把拉住了就要沖到隔壁去的楊沫,對他們這樣的普通人來說,這些有錢人的樂子,看看就好,何必主動送上去摻和呢?

“小米姐姐,你放心,我知道的。”楊沫沖小米調皮的眨了眨眼睛,對上楊沫古靈精怪的視線,小米不由自主的就松開了手。

楊沫一點點的蹭到離新音坊最近的一個角落裏,這裏燈光昏暗,幾乎沒人看得清到底是什麽時候就站了一個身材嬌小的小姑娘。

“不好啦,不好啦,官兵來啦!”

在确定沒人發現自己之後,楊沫毫不猶豫地喊出了這句話,在她們那條街上,只要有人打架,一喊官兵來啦,一定是個頂個地跑得快,沒人去管是真的假的,因為一旦是真的,就會被人以尋釁滋事的名頭抓進去關個幾天。

而站在茶水鋪子門前的小米聽到角落那個熟悉的叫喊聲,突然噗嗤一聲笑出聲來,随後将她手上的大掃帚倒了過來拿在手上,也同樣尋了個沒人關注的角落把自己藏了起來。

小米微微地清了清嗓子,随後壓低了自己的聲音。

“什麽人在那裏生事?”

還用掃帚柄敲在地上發出咄咄咄的聲音。

在楊沫喊出那一句的時候,新音坊門前那些人就已經開始逐漸冷靜了下來,按照朝廷的律法,一般是不允許在主街上打架鬥毆的。

而新音坊所在的街道也屬于是東街的主街範圍裏,一旦被官兵注意到他們在這裏打架,那每個人都得被抓進去關幾天。

雖然楊沫不知道沈書對面那些人到底是什麽身份,但是她聽茗姐說過,這些大人物最好面子了,對他們這些讀書人來說,要是這樣灰頭土臉的被帶進公堂審問一番,應該是很丢臉的事情。

而事實确是如此,這些人可不是沈書和蘇藺如,能夠任由青州城內傳開他們鬧事的名聲。

小米的那一句壓垮了這些書生最後的心理防線,元朗咬了咬牙,在方才的群架裏,他可一點沒占優勢,被沈書打了好幾圈,眼下肋骨的位置還隐隐發痛,臉上似乎也腫的厲害,反觀沈書和蘇藺如,臉上只有輕微的擦傷,根本看不出有什麽影響。

“你們給我等着!”

丢下這樣一句,那個叫元朗的帶着身邊那幾個書生一瘸一拐地離開了這裏。

幹完了“壞事”,楊沫同小米相視一笑,一個貓着腰,一個帶着掃帚,往茶水鋪子那個方向偷偷溜過去。

“是你吧?”

走不動道的楊沫一回頭就看見一張眼熟的臉,沈書拉着自己的衣領,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你怎麽知道的?”

楊沫好奇地看着沈書,方才她那處應當是不會有人能看見的,那個角落幾乎沒有光線,沈書他們那處還亂做一團。

而一旁的蘇藺如似乎也是反應了過來,眯了眯眼睛,目光落到了茶館裏這個跑堂打扮的小姑娘身上。

“原來,方才是你……”

“你難道不知道,我是這個青州城有名的纨绔?得罪了我,你不怕被我抓進官府裏去嗎?”

沈書打斷了蘇藺如的話,眼神落在面前這個小姑娘的臉上。

“你今天不是才把我抓進去過嗎?”楊沫撇了撇嘴。

“我聽人說過纨绔的意思,似乎是說這個人很不好的樣子,”楊沫擡頭認真地看着沈書的輪廓,在黑暗中,他的臉上一片模糊,“但我不覺得你不好,你雖然抓錯了,但是你會把賊抓進官府,會同我道歉,還會幫我把我的銀镯子同官差大人那裏拿回來,我覺得,你是個很好的人。”

沈書有一瞬間的失神,似乎在書院那件事之後,就不再有人用這樣的眼神看過他了,所有人都覺得他性子不好,除了蘇藺如以外,幾乎沒有同齡人願意同他一塊了。

就在楊沫以為也許他不會再說話了的時候,沈書突然彎腰将整張臉湊到了楊沫面前,那張精致的如同雕刻一般的面龐在楊沫面前突然放大,呼吸一下變得很近,周圍的喧嚣似乎一下子遠去了。

“你……”

“你們,不進來聊一聊嗎?”

身後的一道聲音打破了這一方的寧靜,是那個先前同她問話的青年。

楊沫如同突然被解救一般,又後退了幾步,随後對着沈書揚起了笑臉,“我們進去聊吧,我們茶水鋪的點心可好吃了。”

她轉頭看去的時候,就看見先前那個青年正似笑非笑地看着這裏,視線卻落到了她身後。

“東方先生?”身後的沈書先開了口,聲音聽起來似乎還有些詫異,“你怎麽在這裏?”

“我在這裏很奇怪?”

被稱作東方先生的青年溫和的笑了笑,眼見着他倆就要在這裏聊起來了,楊沫一個箭步踏進了茶水鋪子裏。

先前茗姐叫她送茶水點心,結果她一去不複返,眼下那個木托盤子還拎在她手裏呢。

等到幫茗姐将後廚的事情處理幹淨,楊沫再出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沈書和蘇藺如,同那位東方先生坐在了一張桌子上。

隔壁新音坊的聲音如同斷絕不息的霧氣一般一直飄到了茶水鋪這裏,東方先生又恢複了她先前看到的那樣子,握着一支筆,閉着眼睛搖頭晃腦,而沈書和蘇藺如竟也沒有一個上去打擾他。

似乎是知道她出來了,東方先生睜開了眼睛沖她招了招手。

眼下茶水鋪幾乎坐滿了,但是每個人的面前都已經擺上了茶水和點心,整個茶水鋪子沉浸在了音樂聲之中。

“你找我?”

楊沫輕輕走了過去,東方先生原先鋪在桌面上的那張白絹,如今已經寫上了好些她認不出來的字和符號,每一個都很複雜,看的她眼睛都花了。

“你想學字嗎?”

東方先生的筆杆輕輕點了點那張絹布,指了指上頭那些複雜的文字。

楊沫靜默了片刻,随後對着東方先生笑着搖了搖頭,不是她不想學,而是她根本就沒有什麽時間能夠用來學那些她平日裏幾乎用不上的文字。

似乎是料到了她的回答,東方先生又用那支筆輕輕沾了沾墨,又寫下了幾個字,“你會想學的。”

楊沫沒想到這個看上去神神秘秘的青年會說這種話,不過對她來說,将眼前的生活過得充實,她就已經很開心了。

“那就等那一日再說吧。”

每當聞樂宴的這一日,不僅新音坊會開上一整夜,就連新音坊隔壁的茶水鋪子也會開上一整夜。

夜半的時候,茶水鋪開始逐漸有人離開,但是楊沫注意到,角落裏的那三個人似乎一直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裏,偶爾會傳出一些聲音,只是她很快就被茗姐叫走了。

一直到清晨的時候,不知道是街角哪一家的公雞叫響了第一聲,隔壁的音樂聲逐漸平靜了下來,和楊沫一道到後廚幫忙的小米伸了個懶腰,走了出去。

“你也趕緊回家休息休息,今日白日裏就不用來了。”

茗姐的聲音在旁邊響起,她的手中拿着一支筆正在賬冊上勾勾畫畫,眼中透着一絲笑意,盡管疲累,但是開心。

楊沫将鋪子裏的最後一盤碟子和茶盞安置好,同茗姐道別,離開了茶水鋪,雖然白日裏不用再來茶水鋪了,但是楊沫眼下還要去榕樹胡同幫方姐将東西背到西街,所以在踏出鋪子之後,楊沫轉頭往城南走去。

只是還沒走幾步,楊沫就聽到了來自身後的腳步聲,還以為是哪家小賊的楊沫突然轉身看過去,卻意外看到了沈書。

她還以為他已經走了,畢竟先前離開茶水鋪的時候,那個角落的三個人,都已經不在那處了。

沈書依舊是那副樣子,一整夜過去,絲毫看不出疲累的樣子,踢着腳上的木屐就走到了她身邊。

“你的東西。”沈書從懷裏掏出一件東西就丢了過來,楊沫手忙腳亂的接住那個銀镯,氣悶地瞪了這個家夥一眼。

“這回可收好了,別叫人再把你當小賊抓起來了,”沈書笑了一聲,又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下回可沒有像我這麽好心的人幫你再把東西拿回來了。”

楊沫小心的收好這個銀镯子,上頭的紅繩在官府的時候就已經丢了,她得回家後再找一節将镯子串起來。

“嗯,收好了,”楊沫的笑容燦爛,這是她今日最開心的笑容了,“謝謝你。”

聽到這話的沈書愣了愣,他尋常和蘇藺如鬥嘴慣了,沒想到這世上還有這麽傻的傻子。

沈書笑出了聲,突然覺得清晨街道那頭的那道朝霞亮的有些刺眼,如同他身邊這個小傻子一樣。

“你知道那人是誰嗎?”

“那人?”楊沫想了半天反應過來,這人說的應該是昨夜裏問她要不要認字的那個怪人,那個人總問她一些很奇怪的,她答不上來的話。

楊沫搖了搖頭。

“他是新音坊的樂師,大家都叫他東方先生。”

“樂師?”楊沫其實不是很懂這個行業,但是新音坊的樂師,不是應該在新音坊嗎,為什麽昨夜裏反倒出現在他們那個小小的茶水鋪子裏。

似乎是看出了楊沫的疑惑,沈書轉頭看向楊沫,“他平日裏并不在青州,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裏,即便是聞樂宴上,也沒人見過他,但他是新音坊的樂師,新音坊所有的樂曲幾乎都是他一個人寫的。”

雖然不明白,但是聽上去好像很厲害的樣子,楊沫眨了眨有些懵懂的眼睛,繼續好奇地看着沈書。

“我常聽錢娘子說,東方先生在聞樂宴的那幾日,是在青州的,而且往往第二日或第三日總會給她新的曲子,我以為東方先生應該是在新音坊的哪一處聽着他自個兒的曲,”說到這裏,沈書拍了拍楊沫的腦袋,“沒想到,他竟然藏在這樣一家小小的茶館裏。”

“我們茶館不小,茗姐的手藝可好了,很多人都喜歡吃,有好多人是專程從城裏其他老遠的地方趕過來吃的。”

楊沫挪開了沈書的手,她總覺得這家夥好像是對她們茶水鋪有什麽意見。

聽到楊沫這話,沈書反倒笑出了聲,沒有再說話。

第 8 章 不受歡迎的體質

對蘇宓來說,躲在一個木盒裏還算舒适,但從她進來後小孩哭鬧不止的聲音便一直幹擾着她。

過了許久,哭啼聲忽然越來越近,其中夾着大人含糊不清的嘀咕聲,随後一陣乒乒乓乓的打翻東西的聲音,讓蘇宓徹底清醒過來。

阿茂交代過她不要随意出來,但她還是忍不住好奇,就在她準備要偷偷探出頭想離開木盒的時候,突然一陣天旋地轉襲來,緊接着是“啪”的一聲,一陣撕裂般疼痛的感覺馬上襲向蘇宓。被迫着離開木盒,就見阿茂有些呆滞的臉,而她寄身的那個小木盒安靜的躺在地上,蓋子和盒身分開兩半。

一個板着臉的年輕少婦将一個三歲大的小男孩拉向自己,擡起手掌迅速地落在他的屁股上,罵道:“哭鬧了這麽久都不停下來,現在還敢摔壞你爸爸生前最喜歡的盒子,越長大越不懂事,飯都白吃了!”

小男孩哇哇大哭,聲音招來了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婦人,只見她一個箭步快速地從面沖了進來,一把将小孩拉進自己懷裏,心疼不已的撫摸着小孩的後背,沖着少婦埋怨道:“你幹什麽打我的孫子?哪有小孩子不哭鬧的!”

蘇宓看着眼前的情形,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這位老太太和另一位年輕的女子應該就是阿茂的母親和妻子,她們是蘇宓來到這裏第一次見到的女人,只是她們奇怪的裝扮讓蘇宓難以接受,一個年輕女子居然只穿着貼身的短衣短褲,露出白嫩的手臂和腿腳。更讓她不解的是阿茂對妻子的衣着打扮并不在意,只是站在一旁,略有擔憂地看着因為哭泣過久而開始打嗝的小男孩。

少婦蹲下撿起那個摔壞的木盒子,小心放在神臺的格子裏,再從香筒裏抽出三根香點上,插進香爐,小聲念道:“老公,寶寶今天也不知道怎麽突然變這樣,從淩晨就開始哭鬧,還把木盒子摔壞了……我等一下就拿去修理,你也別怪寶寶,他平時真的很乖,就是不知道怎麽會突然這麽反常。你吃飯吧,不用擔心寶寶。”她轉頭看了看躲在奶奶懷中的兒子,嘆一口氣,默默走進廚房。

“蘇小姐。”阿茂撓撓頭,“已經中午了,這香我們一起吃吧。”

饑餓感帶來的虛弱使蘇宓顧不上別的,她滿是感激地對阿茂露出一個笑容,馬上湊前用力一吸,好像吃着美味佳肴一般,一臉滿足的樣子。

“她們是你的家人?”蘇宓邊吃着香邊問道。

“是的。”

“你兒子還挺能哭的。”

阿茂憨笑,有點呆呆的看着蘇宓,憋了一會話,最後才問道:“蘇小姐,你到底是什麽來頭?”

蘇宓斜着腦袋很是疑惑地看着阿茂,道:“什麽什麽來頭?”

“你來我家之後,我兒子就一直在哭,嚷着說家裏不舒服……”

阿茂在說這話的時候特別小心翼翼,蘇宓馬上就明白他話裏的意思,以前常聽老人家說小孩子是最敏感的,跟貓一樣可以感受到陰魂的能量,也許真的是自己的突然到訪讓他感覺到不舒服。

“對不起,我——”蘇宓話到嘴邊卻還是生生吞回去,她不想說自己是不屬于這個時代的鬼,因為一這樣想的話,她就有一種強烈的孤獨感。

“沒關系的,你可以把你的事情說給我聽,然後我來幫你想辦法,只是——”阿茂也吞吞吐吐,他生前就是個好好先生,死後做鬼也不懂得怎麽去拒絕別人,“你不能再留在我家了,因為我兒子從小就習慣我的存在,只是你的到來,讓他——”

蘇宓淡然一笑,道:“沒關系,我現在就離開。謝謝你收留過我。”話剛說完就往外飄去,但還未出門口蘇宓又折回來,笑道:“阿茂,我剛剛沒吃飽,可以請我吃完這一餐嗎?”

阿茂誠懇道:“你吃吧,我不餓。還有,你是個什麽都不懂的新鬼,就這麽出去很危險的,我教你一些鬼必備的技能,那你出去了也不會因為不懂而被欺負。”

阿茂的這番話引起了蘇宓的好奇心,她剛吃了幾口香就馬上停了下來,道:“咦?鬼還有技能嗎?我以為鬼最了不起的就是隐形和吹一口鬼氣了。”

“那是當然的,而且不同的鬼還擁有不同特技。比如我吧,生前經營這個小店子,最擅長的就是和別人讨價還價,所以我死後的特別技能可以幫我老婆提高成交量和交易額。”阿茂說到這裏的時候臉上有抑制不住的驕傲。

蘇宓雖聽不懂後面的詞語,但仍一臉熱切問道:“就是幫你妻子賺錢對不對?你怎麽做到的?”

阿茂笑着搖頭,他很高興蘇宓對學習技能這麽感興趣,當然也出自于自己的愧疚,更是希望能将自己所知道的都教給這個漂亮的女孩,讓她獨自出去不受欺負。

“等你發現自己的特別技能之後你就懂得怎麽操作了,而別人的你是領悟不到的。我現在跟你說的第一點就是學會如何隐藏自己。”

蘇宓搶道:“我知道,寄身在其他物件上。”

“嗯,這是最普通的辦法,普通人是看不見我們,所以寄不寄身倒無所謂,但如果是通靈師和驅魔人的話,我們要怎麽隐藏起來呢?”

“不知道……”蘇宓想起喬天離故意對她視而不見耍她玩的樣子就不高興,一想到可以在他跟前隐形,蘇宓就喜滋滋的,并且已經開始盤算着怎麽去作弄他。

于是蘇宓滿是期待地看着阿茂,就見阿茂突然伸出手,掌心向上,掌上托着一張綠色的小紙,紙上面畫着雜亂的符號。

“這是陰間流行使用隐符,找到鬼商就可以買到,一張符兩百冥幣。剛好我就是一個鬼商。”阿茂咧嘴一笑,和之前憨厚的模樣全然不同。

蘇宓撇嘴,道:“我身上沒錢。”

“沒關系,我送三張給你。”

蘇宓兩眼放光,臉上綻放出一個甜美的笑容,伸手就想去拿阿茂手上的隐符,不料自己的手還是徑直穿過了阿茂的手掌。

見蘇宓一臉悶悶的表情,阿茂不緊不慢道:“接下來我要教你第二個技能就是如何搬運東西。你知道我們的身體都是虛的,別人碰不到我們,我們也碰不到其他人或者其他東西,但如果你要拿一樣東西的話,該怎麽辦呢?”

是啊,該怎麽辦呢?蘇宓好奇的看着阿茂,他淡淡一笑,示意她跟上,轉身向外飄去。

第 11 章 “站那兒別動,我現在去找你

第11章 “站那兒別動,我現在去找你。”

胡亂莽撞連啃帶咬,小虎牙抵在脖間跟針紮似的,卻有一股莫名的興奮感自尾椎骨一路攀升,蔓延至脊背,最終到達大腦皮層爆開。

卧室裏,窗簾緊閉,昏暗無光。

黎行粗喘着,松開身下抓皺的被單托住他的細腰,掐着腰窩往上,撫過肩背直至那張潮紅濡濕的臉重新吻上去,誘着人在自己身上四處點火,情到濃時甚至舔了舔一邊的虎牙。

季夏突然反應極大地推開他,手掌恰巧摁在他胸前還沒好全的肋骨上。

黎行悶哼一聲,臉急速白了下去,某個地方也跟着偃旗息鼓。

“我按到傷口了?”季夏恢複理智從他身上下去,伸出手哪裏都不敢碰,生怕一出手又弄疼了他,“要不要去醫院?”

“沒事,一點小傷不打緊。”黎行握住那雙手放到唇下輕嘬,蒼白的臉上扯開笑,“已經好多了。”

“就會騙我。”

季夏還不至于蠢得看不出他的臉色,忍着反反複複的沖動迅速給他換好藥,尤其是破了口子流血的地方多用紗布包上好幾層。

包好,黎行也差不多成了一具會呼吸的木乃伊。

“你好好休息,我去給你做點吃的。”季夏把人塞進被子借口離開,打開門回頭認真說:“以後不要再讓自己受傷了。”

他真的怕哪一天在黎行面前徹底失控。

卧室門輕輕帶上,最後一句話仍不停回蕩耳邊。黎行安靜片刻,拿過床頭櫃上的手機給呂師兄發去消息:【戴狐貍面具的人有消息了麽?】

不能再受傷,季夏看見會心疼的哭紅眼,最好的辦法就是将那個人不人鬼不鬼的家夥抓到!從根源解決問題。

僵屍雖然是抓到了,後續還有些問題需要解決。臨近中午,呂方才有空回:【還沒有。氣息追蹤根本沒用,你确定對方不是人?】

黎行:【他的眼睛是血紅色的。】

沒有人的眼睛是紅的,更不要提血紅,不排除美瞳的可能性,但當時那雙眼睛在發光。

怎麽可能是人?

呂方:【現在反正是追不到,不過他既平白無故出現了,以後肯定還會再出現,總有辦法抓到。你先好好養傷。】

不到一分鐘,呂方又發來消息:【黎晏清知道你受傷了。】

時隔十年再次看到這個名字,黎行的呼吸還是會有那麽一瞬不順暢,好像又能看見冰涼泛着冷光的手術臺,刺得眼睛生疼的白光以及不計其數打進身體裏的藥。

“阿行別怕,一會兒就過去了。”

“哥哥這也是為你好。”

……

黎行用盡全身力氣攥緊手機,屏幕邊緣隐隐開裂。

呂方再發:【你別擔心,協會24小時派人看着他,不會讓他有逃出來的可能,不過聽說你受傷後,又在禁室發瘋。】

【師兄,我不想聽到有關他的任何消息。】

【好好好,不說了,好好養傷吧。】

黎行蜷進被子裏,深深嗅着被子洗過之後殘留的柑橘香,像是抱着季夏,心才勉強安定些。

他騙了季夏,他其實有個同胞哥哥。

是個天才,也是一個不惜将親弟弟當做試驗品的瘋子。

*

閉上眼,十年前的噩夢依舊會随着某條裂縫,如影随形地追過來。

“阿行,相信哥哥,我們可是親兄弟!我怎麽會害你呢?”眉眼溫和的男人一邊笑着,一邊将禁止研發的藥物緩慢推進他身體裏。

一如之後,含着同樣和煦的笑将他推下山崖,只為了證明實驗是否成功。

失敗了,就會當着他的面用手術刀将自己劃的遍體鱗傷,哭着道歉完然後周而複始。

折磨他也在折磨自己。

又一輪手術開始,黎行熟練地躺下任由哥哥繼續實驗,雙目無神地轉過頭,卻看見季夏站在不遠處,眼裏蓄滿淚液,捂着嘴沖他搖頭。

黎行不知從哪裏橫生出一股勇氣,費力掙脫開手術臺上的束縛帶,抽搐着從夢中醒來。

床頭暖色的光打在臉上,視野朦胧間床邊露出一雙棕紅色的眼睛,好奇地沖他眨了幾下。

“黎行你是做夢了麽?”被抓住偷看,蹲在地上的季夏索性将整個腦袋抵在床邊,“你睡了好久,都快晚上了。”

鬧鐘時針即将指向6,确實睡得挺久的。

“……做了噩夢,好吓人。”黎行不是個委屈自己的,坐起身朝他伸手,“抱抱。”

一陣薄荷柑橘香飄近,黎行摟住人埋進脖間來回蹭,蹭地久違的噩夢徹底從他眼前消失,簡單洗漱完靠着季夏慢慢走出房間。

季夏将他扶到餐桌邊坐下,端上來一高壓鍋黃米粥,“店長說病人要吃的清淡點。”

店長說?

黎行說不上來哪裏不太對,想起他還有工作,仰着頭可憐巴巴,“晚上還值夜班?”

“今天不上班。”季夏給他從鍋裏舀出一碗粥,又跑到島臺端來山藥百合、木耳雞蛋和一點甜醬肉絲搭配着,“我請了假,在家陪你。”

“真的!”

“嗯。”

黎行嘴角壓不住上翹,頓時覺得受點傷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我開電視好不好,會不會吵到你?”季夏習慣跟他吃飯的時候打開電視作背景音,顯得熱鬧。

黎行哪有不應的。

“夏夏,山藥好好吃哦,百合也好吃。”

“那你多吃點。”

“木耳雞蛋也好吃,夏夏廚藝真棒!”

“嗯。”

“肉絲也腌地特別入味。”

“肉絲是你做了放冰箱的。”

黎行:“……小米粥也好好喝。”

喝完一碗,季夏緊跟着又給他續上一碗,粥面堆上滿滿的菜。

快撐死的黎行:他不誇了。

*

“……接下來我們看下一條新聞。近日,藤州考古團隊在雲騰山腳新挖掘出一座古墓。根據墓內出土的雙龍琉璃杯,最早可追溯至千年前……”

埋頭認真吃飯的季夏筷子突然一停。

“……據悉墓主人為一名女子。考古專家們打開棺椁後發現,歷經千年,女子容顏依舊,皮膚細膩有彈性,頭發烏黑柔順。身穿正紅吉服,點绛唇,描烏眉,披金戴銀入葬,專家推測女子不過雙十年華,具體為哪朝暫時還未知曉……”

主持人播報的時候,畫面切換到墓室。室內面積寬廣,高低錯落着數層臺階,數不清到底有幾層。階頂擺放着一具楠木棺椁,兩側點着油燈,處處透着精致奢華。

最後,鏡頭挪到棺椁上方。

黎行正努力喝着男朋友特別為他熬的粥,見他飯也不吃盯着電視,随意瞥了眼,嘴裏的粥差點噴出來。

棺椁內金銀玉器無數,鏡頭放大,中間躺着的女人比主持人說的還要靈動,就好像一個活生生的人躺在裏面睡覺。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女人交疊的雙手,十指紅甲有近十厘米長!

鏡頭一晃而過,黎行的心差點就要從胸腔裏跳出來,努力平複下去,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些,“夏夏,別看了,吃飯吧。”

“嗯,嗯。”聲音同樣輕顫。

季夏一點點轉過身,心不在焉抱着碗。

新聞播送完進入歡快的廣告時間,飯桌上卻異常沉默。

須臾,黎行按捺住慌亂重新扯開笑,“待會兒吃完飯,看個電影吧。”

“好。”

季夏的頭埋地更低了,滿眼都是藏不住的擔憂。

雲騰山距離他之前住的青陽山并不遠,考古團隊不會連着把他的墓也給挖出來吧。

他墓裏的東西可比這個墓多多了,被發現,那些照明用的夜明珠,魚油燈,黃金珠寶之類的玩意兒豈不是都要充公?

季夏愈發不安,甚至想寫信給老道士,叫他把自己那些寶貝挪挪窩。

然而沒等行動,三天後的晚間新聞上,新鮮出土的千年女屍不翼而飛。

……

黎行想掐人中。

趁季夏去洗澡,趕緊将屏蔽掉的工作號點開,群裏的師兄弟已經吵翻天。

黎行一行行看過去,竟然已經有師兄跟那具千年份的僵屍交過手,還被咬了!

“太兇了,嗚嗚嗚。”

“最近是捅了僵屍窩麽?”

“嗚嗚嗚。”

“根本追不到,那女僵屍力氣大得能把房頂給掀了,掀我頭蓋骨還不是易如反掌?”

“嗚嗚嗚。”

“上面的嗚嗚怪,老子忍你很久了!再嗚,給你頭打掉!”

……

黎行特意瞄了眼嗚嗚怪的ID,很好,是他那愚蠢又沒用的師弟。

跟着另一位師兄去找僵屍,倒是幸運,一找一個準兒,據說找到的時候,人家正在鄉下農戶的雞棚裏用餐。

擱誰,吃飯時間被打擾都不開心,更別提僵屍了,尤其還是兩個送上門的食物。

另一位安師兄,不提戰力如何,人還是不錯的。僵屍撲過來先推開了鐘時琴,自己不幸被咬傷,回家修養去了。

這要是換作黎行……他大概會摁着鐘時琴的脖子伸過去給對方咬。

“師兄,咱一定要給安師兄報仇!”

咱?不好意思啊,不熟。

出來一個千年份的僵屍,協會定會增派人手,多他一個不多,肯定少他一個不少。

再說了他還在養傷期間呢。

雖然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但今天季夏好不容易同意他胡鬧一次。

黎行能忍?

無視鐘時琴絮絮叨叨發來的各種沒用的消息,拿上東西進浴室,抱着人從浴室到床上,又胡鬧到客廳。

7點開始,一場酣暢淋漓的戰事臨近半夜方才停歇。

技術一次比一次好,季夏也好像食髓知味,一點不見困意,黎行又來了一次才将他抱去浴室清理幹淨上藥。

“睡吧。再不睡,白天就要困地起不來咯。”

季夏趕緊把頭埋進他懷裏假裝睡覺。

室內漸漸平靜下來,只隐約聽到輕淺的呼吸和鐘表滴答聲。

季夏無聊地很,默默數着鐘表滴答了多少下,數地正起勁,一聲突兀地“嗡”忽然插了進來。

辨別聲源是從黎行那邊的床頭櫃上傳來的,正打算戳醒他,人緩慢挪了過去。

黎行點開手機,看到是鐘時琴的號碼随手挂斷,正準備回去摟着季夏,結果這小子又打。

有完沒完了!

回頭瞥眼熟睡的人,黎行無奈接下,壓輕聲音恐吓:“你最好是有什麽事。”

“是徐師兄非讓我找你,我們正在追那具女僵屍,她跑得忒快了。”

“啧!在哪兒?”

“老城區言平大道18號,我看她進了一個院子。”

“行了我知道了,站那兒別動,我現在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