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這一瞬間的對視,仿佛過了一輩子。

雨中的人瞳孔漸漸收縮。

白唯夫迅速拿起手邊的傘,一面推開擁擠的人群,一面叫着那人的名字。

大雨傾盆,沖進雨簾中幾乎看不清人。

但是白唯夫沖出咖啡店,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人。

一身濕透,身形比以前更加削薄,提着黑色格子行李箱,仍是乖順的黑發下是一雙漆亮的眼睛,看了他一眼後就轉身走了。

白唯夫撐開傘,奔到那人面前,将傘撐在他頭頂,喘氣間,白色淺霧在二人眼前消散。

時安瘦了很多。

白唯夫張開手,緊緊抱住那具冰冷潮濕的身體。

時安像一具木偶人,深潭一樣的眼睛沒有焦距地看着空中。

“時安……你借給我的傘還沒有找我要回,你忘記了。”白唯夫将頭埋得很低,嗓子因為剛剛突然的大喊而變得嘶啞起來,十分難聽。

時安半張着嘴,在最初的震驚後,他的表情慢慢軟化,但還是有些面無表情。

“你這是做什麽?這裏這麽多人……這樣不好。”時安把他一把推開。

白唯夫把他拉回,“與他們無關,是我們,我們的問題,時安。”

時安表情一瞬間有些崩潰,“我們?我們什麽問題?”

白唯夫看着他,嘴張了張,但仍是沒說出什麽來。

時安等他,又等他。

最後,他拉開白唯夫的手,擡手抹了把臉,“我還有一趟火車要趕,有事以後再見吧。”

白唯夫扣住他的手腕。

時安回頭,眼裏是疲倦。

“你的詩集,我都看了。”白唯夫有些哆嗦地開口,不知道是冷的還是激動的。

時安沒說話,只是看着他。

“貓,貓現在喂得又懶又肥,黏人得很。”白唯夫艱難地透過雨幕看着他。

依舊沒得到回應。

白唯夫抹開眼睫上的雨水,深吸一口氣,“杜鵑花,我每天都有澆水,但還是四年開一次,不過長得很好。”

時安嘆一口氣,擡手止住他,“唯夫,唯夫冷靜點,這些你想和我說都可以寫信,我有急事,以後再說吧。”他掰開緊扣在手腕上的手指,一根一根,将手從中間抽出。

“對不起。”

三個字,白唯夫垂着手落寞地看着他的背影。

“什麽意思?”時安背對着他。

“對不起時安,我不是故意裝作不知道,我這個人蠢得很,又自視清高,還很自以為是,但其實什麽都不知道。謝謝你的感情,謝謝你的照顧,是我無知,我無知才傷了你的心,當年那天我不是不明白你的意思,是我自己膽怯,對不起,對不起時安。”

白唯夫一口氣把這些年積在心裏的話都說出來,肩膀無力地下垂,臉上不知是淚混着雨,還是雨混着淚。

雨大得兩個人的話幾乎要聽不見,時安聽着他喊出這一段話,握着手提箱的手微微發抖,關節泛着青白,口中呼出大團霧氣。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冰冷的雨水中,時安平靜地說出這句話。

“知道,我練習了幾百遍。”

時安深吸一口氣,勾起嘴角,笑容蔓延在臉上,最後笑出聲,聲音越笑越大。

白唯夫擡頭看他。

時安回頭看着白唯夫,一身釋然,他猶豫了一下,擡起手拍了拍白唯夫的肩,“唯夫,我也謝謝你,真的。這是我的地址,你還有想說的,可以寫信給我,我要走了,再會。”

他從衣服內袋裏拿出一張有點泡發的卡紙,塞進了白唯夫的外套口袋裏。

白唯夫眼睛微微張大,眼看着他提着手提箱在雨中跑向街對面,然後上了通往車站的單程巴士。

暴雨中,白唯夫手中的傘落到地面上,孤零零打着圈。

在新的一次作家會議結束後,白唯夫受邀去和戴青他們參加茶會。

令白唯夫驚訝地是,茶會除了邀請了國內的部分先進思想的作者之外,還邀請了一些國外的詩人和作家。

音甀就在裏面。

白唯夫看着她走過來。

“表哥,你對自己的放逐結束了嗎?”音甀坐在他旁邊,當年尚顯稚氣的少女此刻已有幾分成熟女性的味道。

坐在對面的戴青也看過來。

白唯夫攪拌着茶匙,“或許吧。”

音甀眼睛一亮,“他回來了?”

戴青對這件事有所耳聞,低頭去喝茶。

白唯夫搖了搖頭,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後,扭頭看着她道,“你今天是作為代表過來的?”

音甀眉頭一皺,這語氣,怪像要抽查作業的老師一般,“你又要考考我啦?”

白唯夫笑了笑,“只是問問,伯父伯母來了麽?”

音甀往自己茶裏加了塊糖,“爸爸還在日本,媽媽跟我過來了,她正想叫你過兩天去看看她呢。”

白唯夫點了點頭。

戴青見他倆聊着,手摸起夾包想去和別的作家聊聊。

白唯夫擡頭叫住她。

音甀立馬端起茶杯走到一邊去了。

戴青坐回去,開玩笑道,“跟我聊必須要交稿的。”

“先交一本詩集可以麽?”

戴青表情一愣,聽錯般往前探了探身,“你說什麽?”

“原來《新視報》不收詩嗎?”

“你準備回來了?”

“不是回來,是出發冒險。”

戴青嘴角不可抑制地揚起,十指三五下從夾包內取出香煙來點上,腮幫凹下去深吸了一口後,才道,“你要寫詩,确實是冒險。”

說完還有些被嗆到,邊咳邊笑。

白唯夫也跟着笑了笑,聞着煙味,手指有些蠢蠢欲動,戴青對他這小動作再熟悉不過,摸出一根點燃,二指夾着遞給他。

白唯夫猶豫了一下,接過來放嘴裏抽。

“怎麽想到要寫詩了?”戴青眯起眼看他。

“詩者,吟詠情性也。我有情,想寫詩不是很自然?”

戴青又笑了笑,沒接着說,慢條斯理抽了好幾口後,才道,“你這一次自我驅逐,可驅逐得夠久的……我辦公室老地方,等你的來稿。”

她扣起夾包的金屬扣,起身離開。

白唯夫把煙掐滅,低頭喝一大口茶。

第 7 章 北澤容辰

傾城一怔,看着少年笑容飛揚溫暖的臉龐,語氣也不禁暖了幾分,“我是第一次出來歷練,不知道東南西北的亂蹿呢!”

衆人一聲驚呼,天哪,他的膽子可真大,一點也不怕死麽?在這種古落森林中沒有一點實力或是護法跟着,一個人若是闖進來就只有被魔獸活吞了份了!

少年也是驚呼一聲,“你膽子可真大,這古落森林中魔獸縱橫,你一個人竟敢就這樣闖進來,也不怕被吃了。”

傾城只是一扯嘴角,并未說話,但她那冷淡的神情看在衆人的眼中,覺得她對自己的殿下擺出一副高傲的神情,紛紛不滿的瞪着她。

傾城不理會衆人,冷淡的眸光掃過地上那只被冰凍起的紫藍貓,猶如一個冰化石般。少年笑道:“如果你想要,我便把它送給你。”

傾城一怔,擡起頭凝視着對面的少年,然而他的一幹手下們卻是紛紛叫道:“少爺,這怎麽行?”

“我們的兄弟大部分都被紫藍貓殺死了,現在好不容易抓獲了它,怎麽能把它送給別人?”

少年臉色一凜,有些微怒,“到底你們是少爺,還是我是少爺?”衆人聽罷只好好閉嘴,縱使心中有不滿,也不敢多說出來。

傾城難得露出一個笑容,“謝了!但是我不需要。”

雖然她很想要那顆三階魔獸晶核,但她明白這紫藍貓獸是對方犧牲了一些兄弟才抓獲的,即使自己剛才幫了個小忙,但她不能如此明目長膽的搶奪別人的勞動成果。

那位年長的魔法師見狀便走到紫藍貓面前,拔出刀正要揮刀砍向紫電貂的頭部,那裏有一顆魔獸晶核,三階魔獸的晶核不僅值錢,而且可以鑲鉗在魔法杖或是武器上以增強攻擊防禦。

然而就在這時,那已經死去的紫藍貓身軀忽然輕輕顫動着,傾城不禁好奇的瞪大眼睛,這紫藍貓的命可真大,這樣都還沒死?

紫藍貓的身軀上忽然泛出一團小小的紫光,那紫光柔和炫麗,‘哧哧’幾聲輕響,紫藍貓獸的身軀越變越小,直到變成一只真正可愛的紫藍色小貓後,便是對着林中閃電般的蹿去,快若流星。

衆人也是好奇的瞧着,忽然有人大喊,“紫藍貓沒死,快殺了它,別讓它跑了!”

等它再活過來,死的可就是他們了!

其中有一名魔法師聚出一個魔法光球就朝紫藍貓砸去,就在那魔法光球快砸到紫藍貓身上時,忽然紫藍貓身上的紫光大盛,硬是将那魔法光球給擋了回去,轟落在地上,炸出一個土坑。

少年身形一動,駕着魔法飛行術迅速向林中飛去,很快便将那欲逃蹿至林中的紫藍貓獸給擋了回來。

衆人不禁臉色大變,紫藍貓居然活了!

傾城也不禁詫異的瞪着雙眼,紫藍貓居然還會裝死!只是剛才它明明已身受重傷,怎麽突然又變得生龍活虎了起來?難道是因為大難不死,使它又更進了一層?

衆人個個面色凝重的看着林中的紫藍貓,紛紛祭起手中的武器準備拼血一場,無論如何都不能放過它!

紫藍貓被圍,俯頭低聲嘶吼,貓爪前撲,一雙紫藍色眼眸警惕的盯着衆人,試圖從最弱的把守圈中突擊而出。小小的身體紫光爆湧,身形瞬間變大,如當初般巨大,三尺多高。

紫藍貓忽然向天暴吼一聲,一道紫電噴吐而出,擊在實力最弱的南面,只見南面的兩位魔法師和一位武士皆是被紫電震飛了出去,倒地不起。紫藍貓趁勢沖南面暴沖出去。

“想跑?”傾城反應過來,冷笑一聲,随之迅速展開身形,借着風力在空中連踏數十步,對着紫電貂追去,那速度快若閃電,伸手對着虛空一抓便抓住了紫藍貓那長長的紫藍尾巴。然後用力一扯,全身的力量暴發而出,滾滾的向着白皙的手臂湧去。

頓時空中金光大盛,一個大大的佛印手赫然出現在衆人眼前,沒等大家反應過來時就只聽見一聲悲慘的嘶吼聲響起,震徹林間,驚得林中鳥獸四處逃蹿。

一切只不過是幾秒鐘而已!

“嗷嗚!”紫藍貓慘呼一聲,居然被傾城扯到地上,當成皮鞭玩具似的甩來甩去,森林中響起了連綿不斷的慘呼聲,漫天塵土飛揚。

空氣中忽然彌漫上一層冰寒,讓人如墜冰庫。眼前的這一幕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一個三階的紫電貂居然被眼前黑袍少年當皮鞭甩?!

有沒有搞錯啊?

有沒有這麽變态的啊?

就在這麽甩了不知多少下的時候,傾城才輕輕一松手,将那半死不活的紫藍貓扔在地上。剛剛那招可是九天玄功中的絕招之一‘幻宗佛滅手’。當年父親使用這招的時候,敵手必敗,而如今自己居然用來抓一只魔獸,傾城苦笑的搖搖頭,自己的力量果然還是太弱小,這招都煉了十年了,卻還是這般模樣,若是父親知道了定又要笑話了。

紫藍貓四肢發軟的趴在地上,虛眯着眼睛,漂亮的紫藍色軟毛上布滿了血跡,沾着厚厚的灰塵,早已沒了當初的神氣,它看向傾城的眼中也不禁多了一分畏懼,這個小小的大武師何時變得這般厲害了?

藍袍少年溫潤的眸子閃過一絲詫異,剛剛傾城所使的招式非常奇特,并且力量也很強大,沒想到一個七星大武師居然能使出這般能耐,實在令人驚奇。

良久衆人才從驚愕中回過神來,看向傾城的眼中不禁多了份尊敬,羨慕。

人群中有人喊道:“紫藍貓敗了,殺了它,殺了它!”

“挖出它的魔核,為我們死去的兄弟報仇!”

說着那些人便湧上前,拔刀便欲刺進紫藍貓的腦袋上,傾城見狀忙抱起紫藍貓閃到一旁。衆不人解的看着她,道:“閣下,你這是在做什麽?你難道要救一只魔獸嗎?”

“是啊,它害死了我們多少兄弟!”衆人對傾城剛生的好感,硬生生的打了折扣。

這時,傾城懷中的紫藍貓慢慢睜開一雙媚惑的貓眼,眼中帶着絲許水霧,看上去楚楚可憐。傾城有些頭痛的看着眼前的紫藍貓,這是什麽眼神啊?

難道還向她撒嬌不成?

就在這時紫藍貓的身形忽然越變越小,到得最後變得猶如手掌般大,身形一蹿,蹿到了傾城的胸前,躲在她衣領裏,然後探出一個小腦袋,見到衆人兇狠的目光,它不禁又縮回到傾城的胸前,只露出一雙紫藍色的眼眸。

咦?這是什麽情景?

傾城疑惑的看着紫藍貓,從那雙媚惑的貓眼中看到了一絲人性的善意和依戀,她輕聲問道:“你是要跟着我嗎?”

那紫藍貓竟是鬼使神通般的點點頭,傾城看着它皺起眉頭,“我若是讓你跟着,豈不是與他們為敵了,你殺了他們不少兄弟?”

傾城攤攤手,表示很無奈。紫藍貓頓時眼淚彎彎,楚楚可憐的嗚咽着。

“好吧。我試試看,若是他們不計較的話,你便跟着我吧。”傾城無奈的嘆口氣道。紫藍貓聽到後很是可愛的在她懷中拱拱頭,像是撒嬌般。

不過傾城對此很不解,明明剛才還是刀劍相向的人與魔獸,怎麽在下一刻,它便願意跟着自己?

難道是被自己打得征服了?

雖然猜不透其中原因,但是有一頭魔獸夥伴終究是好的!

衆人不禁紛紛嫉妒、羨慕的看着傾城,那瞠大的眼球和那第大的嘴巴,足足可以塞下一只雞蛋了,這可是他們出到外面歷練所看到最稀奇的事情!魔獸都是自大高傲的,他們可是從來沒有看到過哪只魔獸願意和人類交好!

所以他們嫉妒不已!

少年笑道:“你的運氣真好!看來它很喜歡你呢!”

傾城眉毛一展,露出一個笑容,“能不能将它送給我?我也很喜歡它。”對于這個剛見面的少年,傾城在心中對他的好感直直攀升。

“它本來就是你抓住的,自然是屬于你的。”少年微笑,而後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血泣!”傾城的眼眸不禁瞥向叢林深處,眸光忽然變得深邃森冷起來。

“血泣?”少年似是喃喃輕語,“好怪的名字!我叫北澤容辰。”

傾城淡淡點頭,表示已記住。衆人對傾城的情緒更加不滿起來。拽什麽拽啊,不就是剛收服了一只三階的魔獸嘛!

北澤容辰道:“血泣,你要森林裏面嗎?”

傾城輕輕點頭,她正想去裏面看看,能不能遇上一兩只低級的魔獸,弄點晶核賣錢,現在她可是一個身無分文的窮光蛋呢。

北澤容辰道:“我正好也要去裏面,不如你和我們一起吧。”少年見傾城瞅着自己,便笑道:“我是擔心你一個人在森林中遇到危險。畢竟有大夥在一起,總比落單的好!”

傾城本想拒絕,但是看到少年微笑誠懇的臉龐,便點頭同意加入他的團隊中,而北澤容辰的手下都紛紛不滿的抱怨,但是一接觸到他的淩厲的眼神,又只得紛紛閉上嘴巴。

樹木郁郁蔥蔥,枝桠繁茂,遮天蔽日,只有些許細碎的陽光投射而去,光駁陸離。一行人在森林中行走着,為首的是兩個豐神俊朗的少年,一個一身緊致的黑色長袍,神情冷酷倨傲,另一個一身水藍色長袍,明眸皓齒,笑若陽光,兩個不同的極端,冰與火的相襯,完全不讓人感到矛盾,相反還特別的惹眼,跟在他們身後的人都不停的用眼眸來回的掃視着前方前肩行走的兩人。

忽然空氣中彌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一種沉悶的壓抑感迎面撲來,夾雜着隐隐的咆哮聲,嘶殺聲,臨近死亡的氣息!

前方的兩人停住腳步,傾城淺淺蹙眉,掃視四周一眼,深悠的目光最終鎖定在前方的一片長滿荊蕀的山坡上。北澤容辰也注意到了,只是他還沒有展開身形向那飛過去時,便見一個黑色的身影如風般在他面前掠過。

他心中暗驚,血泣的身形真詭異,明明只是個二階七星大武師,卻比他們魔法師還要牛逼。看着那飄飛的黑色衣角,心中不免再次驚嘆,真如禦空飛行般。

第 8 章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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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拉克看了看站在萊克斯身邊的布魯斯。

人群中央的他即使在這種混亂的時候也格外顯眼,更何況一旁的萊克斯還站在那呢。

猶豫了片刻,克拉克悄悄的看了看周圍準備溜走切換成超人。

然後身邊就突兀的響起了嘩啦一聲。

玻璃破碎的聲音吸引了周圍一圈人的注意,克拉克僵硬的看着剛與自己交談的那個人。

布魯西回以一個假笑,語氣猶如捧讀:“抱歉,我太害怕了。”

有一說一,他确實挺害怕。

誰知道明天會不會莫名其妙出現“震驚!超人深夜出現在哥譚,蝙蝠俠消失為哪般?”的新聞标題。

——畢竟他不确定這個世界的星球日報有沒有姓韋恩。

但是作為老板去看看克拉克小職員順帶挑挑刺的感覺真的炒雞棒,他覺得可以安利給這個世界的自己。

布魯西壓下了快要上翹的嘴角。

克拉克沉默的看着那個口口聲聲說着“害怕”的人。

饒是他看了又看,也沒看出這張臉上有着一絲一毫的害怕——用他的超級視力發誓。

而布魯斯似乎是注意到了這邊,對着身邊的萊克斯說了句抱歉就走了過來。

“放心,小醜不過就是一個瘋子而已。”他對着布魯西笑笑,晃了晃手裏的酒杯,“每天只會找那個穿着奇裝異服在天上飛的蝙蝠。”

第一次見到我罵我自己這種操作的布魯西和在一旁的克拉克:……

“……韋恩先生,我很懷疑這裏的安全性。”布魯西收起目光中“你怕不是的傻子”的意味,搭上了布魯斯的話。

——是我那裏的小醜。

——……看出來了。

——所以這次我來。

——這是我的哥譚。

——萊克斯是個聰明人,你去容易被發現。

兩只蝙蝠在克拉克一臉茫然的表情下通過奇妙的腦電波(?)交流完後,布魯斯用兩三句話安慰了“情緒過于激動”的布魯西,并叫人帶他去房間休息。

一旁的克拉克看準時機準備跟着,然後就看見離開的布魯西對着他擡起了一下眼鏡。

雖然動作很快,但他還是看清了那張臉。

克拉克:……?

他茫然的看看又走向萊克斯的布魯斯,又看看離開的布魯西。

什麽東西哦,蝙蝠家的有絲分裂嗎?

幾分鐘後,他看着突然出現的蝙蝠俠冷冷看着屏幕:“地址?”

下一刻,燈光突兀一暗,頂着一頭綠毛的周可兒伴随着噠噠噠噠的腳步聲出現。

他在蝙蝠俠面前站定,用一種類似于撒嬌——這讓周圍的人覺得有些驚悚——的語氣抱怨:“我找了好久才湊齊的原料。”

“地址。”鐵面無私布魯西不為所動。

“要不我把我存着的氪石都送給你?那可是我留着畫畫用的。”他試圖繼續誘惑布魯西,“怎麽樣,小蝙蝠?”

“……地址。”

有一說一,布魯西有點心動。

周可兒所說的煙花百分之百是真的煙花,雖然可能有一些導致蝙蝠俠風評被害的圖案……

但畢竟這個世界的蝙蝠俠不是他:)。

不過怎麽說和黑暗勢力狼狽為奸也不符合布魯西一向的形式準則,所以他雖然有些小心動,但還是拒絕了周可兒的提議。

“好吧,”周可兒扁了扁嘴,有些委屈,“我把煙花藏在……”

嘩啦——

第二道玻璃破碎的聲音響起,大超撓了撓頭看着正在對視……咳,對持的蝙蝠俠與周可兒,隐約覺得自己好像打斷了什麽。

克拉克:……?

克拉克:……!

難道在蝙蝠俠之後,他也在自己也不清楚的時候學會了有絲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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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大超上場了,二桶還會遠嗎/震聲

——感謝在2020-03-14 21:10:44~2020-03-16 22:13:2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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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旗魇 30瓶;藍田日暖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 5 章 !!! (3)

果汁走到我身邊,在床頭坐下。我不知自己是在夢裏還是現實,只管抱住幼清奶奶一頓嚎。

“我發現你的時候,你直挺挺躺在我家門口,可把我這個老太婆吓壞了,根本不知道該怎麽辦,如果不是董老太和她老頭子幫忙,我一把老骨頭,怎麽也不可能把你架到床上去。陽老頭子已經幫你看過了,你什麽問題也沒有,可能是太勞累才暈過去的。”

幼清奶奶口中的陽老頭子是董老太的丈夫,陽澤成醫生。陽醫生家裏世代學醫,家裏出過好幾位厲害的名中醫,到了陽澤成醫生這代,家族裏依舊有好些醫生。陽澤成醫生有個頗為酷炫的綽號——‘江南咳嗽王’,治療小兒咳嗽那絕對是一流國手。

幼清奶奶在幼清去世後,就不再起竈,經常跟董老太夫妻兩個一起吃飯,今天我也在,四個人,四雙碗筷。席間,陽醫生問起我暈倒的緣由,我如實說了。我說完,鴉雀無聲。

半響,陽醫生說:“九兒,我們這裏三樓前些日子确實去了一個小孩,如果我沒記錯,應該就是我去參加同學會前後的事兒。今天,是那小孩’燒七‘中的一日。”

我大腦一片空白,良久,道:“我上次來找董奶奶,樓梯裏漆黑一片,就是這個小孩跟我說話,我問他樓道裏的燈怎麽壞了,沒有人修嗎,那孩子說不是電燈的問題,是人的問題。”

我一說完,頓時反應過來,當然是人的問題。樓道裏的聲控燈,在沒有人的情況下,又怎麽可能為一個鬼小孩兒亮呢?

“孩子的媽媽前些天在我們樓道裏上吊死了。”董奶奶道。

這下我說不出話來了,嘴裏含着筷頭,牙關直哆嗦。

“孩子,你也是倒黴,先是遇到鬼打牆,再又是遇到他們母子。”陽醫生淡淡說,“鬼打牆我偶爾也會遇到,往往是意識神魂不太清醒的時候。我們這幢單元樓新造完沒多久,頂樓一戶人家的兒子就從天臺跳下去了,這件事就我和居委會的老陳知道,今天我終于說出來了。”

董老太顯然被驚吓到了,“你不是跟我說頂樓那戶是沒有孩子麽?你居然騙我。”

陽醫生瞥了一眼董老太,哼了句:“你膽子那麽小,我怎麽敢跟你說實話,那你晚上還敢睡覺嗎?還敢在樓道裏走嗎?”

“咱倆□□那會都熬過來了,還會怕這些牛鬼蛇神?”董老太嚼了一口芹菜,淡淡道。

“我一直以為鬼打牆是晚上聽到牆壁裏傳出聲音,原來是迷路。”我恍然大悟,繼而又道:“不過我感覺我今天晚上怕是不敢一個人睡覺了,或者我以後要改白天睡覺了,不然哪裏睡得着!”

“要不要我給你開服安神的中藥,你拿回去喝?”陽醫生道。

我趕緊點點頭。幼清小時候不知道跟着陽醫生喝了多少中藥,我因為跟她關系近,沾着光也在陽醫生這裏蹭了不少中藥。

幼清生下來皮膚特別黑,被她爹嫌棄得不行,抱到幼清奶奶這裏,就再沒來看過一眼。陽醫生知道了,特別心疼,幫着幼清奶奶一起照顧幼清。幼清從小喝中藥茶,泡藥澡,等到發育的時候,渾身像換了一層皮,皮膚白皙細膩,陽光照着的時候,能看見她臉側細小的絨毛,被光暈染成金色。我小時候特別貪玩,有一次下大雨還賴在公園不肯走,回去就感冒了,家裏大人也沒怎麽注意,後面發展成了哮喘,陽醫生診完我的脈,就把我媽狠狠罵了一頓,不許我再喝可樂,準确來說,是不許喝所有的飲料。我從小到大,基本不怎麽去醫院,但是每年都會到陽醫生家坐一會。

陽醫生不光會醫術,家裏祖上也有做陰陽宅生意的,他耳濡目染,對這些事雖不能說全信,但到底還是長着個心眼。他湊近仔細瞧了瞧我的下眼睑,說:“丫頭,不是爺爺說話重,你最近,真的別亂跑。”

我嘆了一口氣,不知道心裏堵着一堆奇異事該不該和陽醫生說。這時候,幼清奶奶拉拉我的衣袖,示意我去她家,我便站起身,和陽醫生夫妻倆道別。

到了幼清奶奶家,奶奶很直截了當地問我:“你是不是來問我幼清的事?”

我立刻應聲,順便問了為何董奶奶以為幼清是被大火燒死的。

“二十年前,我們醫院的職員都住在石庫門的單位大院裏,誰知道睡到大半夜,忽然就起了一場火,那時董奶奶的女兒要結婚,董奶奶給女兒的嫁妝全賠進火裏面了,最糟的是,她女兒以為二老還在火海,沖進火裏救人,結果人沒救出來,自己卻被火燒得沒了形。自那以後,董奶奶有了輕微的癔症,什麽人去世都覺得是被大火燒死的。”

我這才知道,董奶奶為何從來沒跟我提過子女的事。

“奶奶,我一直有個疑問,幼清去世以後,家裏人把她葬到了哪裏,我最近有夢到她,我覺得她一定是心願未了。”

“南苑公墓那裏呀,怎麽了?”幼清奶奶問。

我不敢将全部的事情和盤托出,更不敢說出我的目的,因為知道幼清死狀的同學明确告誡我,只許在幼清奶奶面前談幼清死,不能談她的死狀,奶奶受不了驚吓。

“我知道了,奶奶,時候不早了,我走了。”我起身。

路過董奶奶家的時候,奶奶從廚房窗戶口遞出一個中藥袋,我接過,謝過二老。陽醫生打開鐵門,跟我說:“九兒,爺爺送送你。”

本來讓老人送我下樓這件事打死我都幹不出來,但我明顯感覺陽醫生有話要說。

出走單元門後,陽醫生借着燈光對我說:“孩子,我這大半輩子行醫,經歷過的奇怪事多了去了,你知道爺爺為什麽能活到快八十歲身體還這麽好麽?”

“為什麽?”

“因為爺爺只管做自己的事,不去伸長手,你也一樣。我看得出來,你是真心想辦好幼清的事,不然也不會來兩次,這些爺爺奶奶心裏都知道,但是你幹完就撒手,千萬不要沉迷其中。說老實話,爺爺祖上做那些陰陽宅的生意,雖然發了大財,但報應都還到子孫身上,就算三代行醫,這些冤孽依舊還不清。”

陽醫生從馬甲裱袋裏拿出一個橙黃的道符,塞進我的手心,“這個道符,我們家裏的小輩人手一個,到了我這輩,我無人可授,本來想留着給幼清,但幼清也去了,我便把這個道符授予你。爺爺奶奶們都老了,不知道什麽時候老天就将我們收了去。我父親去世的時候,我沒法送終,我哪裏想到我走的時候,也沒有送終的人。”

我眼眶一紅,“爺爺,您長壽着呢,什麽事都不會有。如果您真的仙去,我一定會為您念九九百十一遍金剛般若波羅蜜經,為您送行。”

“你媽媽為了你的哮喘到處求醫,這才結下了我和你的緣分,我們誰也沒有料到她去得那麽早,自古生老死別難承受,你是你媽媽生命的延續,一定要珍惜自己的性命,切莫任性。辦完幼清的事,答應爺爺,找一個實誠的人、愛你的人,組建一個幸福的家庭,平平安安過完這一生。”

我不準自己掉眼淚,抱了抱爺爺,悶頭甕聲道:“上個禮拜沿海刮臺風,把城南都淹了,幼清奶奶說幼清葬在南苑公墓,我做夢夢見幼清躲在水缸裏,我就想會不會臺風把幼清的墳頭給淹了,我打算去看看。”

“你去看看也好,順便幫我和奶奶上柱香,以後出門錢包裏塞我給你的道符,過年的時候再來看我和奶奶。”陽醫生說。

我點點頭,慢慢走出了三俠門洞小區。我曾以為我會幼清做一輩子的朋友,我曾以為我會經常往三俠門洞看望裏面的老人,在他們稍顯擁擠老舊的家裏消磨掉一個悠閑的下午,但是我發現,有些故事還沒講完就散了場,有些人兒去了遙遠的地方不再回來,而我,還站在時光裏,不願往前走。

☆、塵曲

作者有話要說: 新更送上,

這更有點鬼畜,

如果有讀者注意我專欄的話,我開了一欄,專門用來放讀者長評、我的回複、更新進度和公告。

實在很晚了,我去睡覺了,大家晚安。

我和陳昂駒到南苑公墓的時候,天有些陰,墓園裏稀稀拉拉散着幾個人。我大老遠望見一個穿黑色罩衫的人低頭立在幼清墓前,我下意識地抓緊陳昂駒的胳膊,心裏有些怕。陳昂駒輕拍我的肩膀道:“莫怕,莫怕,就是個飛頭撩。”

“什麽是飛頭撩?”我問道。

“飛頭撩是南方的一種妖怪,也叫落頭民。落頭,落頭,就是說這種人妖能頭身分離,落下的頭能夠飛,具體的故事你可以晚上查查《酉陽雜俎》。”

“你诓我吧?這人好端端地站在那兒,哪裏像人妖了,分明就是人。”

陳昂駒見我一副嫌棄的模樣,便從胸中掏出一個道符,拿食指和中指夾着,嘴裏念起了我聽不懂的咒語。那穿黑色罩衫的人似是注意到了我和陳昂駒,遂轉過臉來,就在我快要看清那人的模樣時,他的腦袋忽地從頸項上掉下來,砸在墓園的石板地上。

我吓得厲聲尖叫起來,卻被陳昂駒一把捂住了口鼻,頓覺眼前有些暈。那落頭在地上翻滾了幾下,兩耳掠動,忽然就朝我的面門飛旋過來。

“這些飛頭撩很好對付,如果能找到它的身軀,我拿個銅帽蓋住它的身軀,讓它的頭飛不回原地,就能叫它窒息而死。”陳昂駒的語氣裏沒有一絲驚慌,拿着符咒擋在我身前。

我害怕地閉起雙眼,那落頭飛旋的聲音在我腦海中不停劃過,令我根本無法思考。待我再次睜眼,發覺陳昂駒已不在我身邊,我正四下查看,就聽到陳昂駒喊我。他站在幼清的墓前,惋惜地說:“這天公作美,來這麽一場臺風,給城市裏的人降溫送雨,倒是苦了這些墓的主人,一個個全浸在水裏,這在地下的那幾位朋友,還不得凍死?”

幼清的墓完全浸泡在水裏,大理石墓碑根部現了一條很深的裂縫,連帶着墓邊的青草也遭了秧,被大水沒過半截。

“怪不得她要來找你,悶在水裏閉氣這折磨誰受得了。”陳昂駒嘆道。

“那我們該怎麽辦?這墓園大半墓地都遭了水秧,光清理幼清一個地方,馬上水又會漫過來,根本沒有效果。我也奇怪了,為什麽這墓地的地勢造得那麽低?”我問道。

“這就跟人間一樣,誰不想住大別墅,但最後都只能擠在高層商品房裏,管它地勢高低,風水好壞,有地住就不錯了。”陳昂駒看了我一眼,“懂了嗎?這就是人生,這就是殘酷的現實。”

“這時候跟我講什麽人生大道理,這些道理多了去了,有用嗎?除了讓人埋汰抱怨幾句,屁用沒有。”我嗤之以鼻。

“剛才那個飛頭撩,其實在唱歌給幼清聽”陳昂駒岔開話題,“你能相信嗎?它在給幼清唱歌。”

“唱什麽歌?”我道。

“大概就是唱‘今天天氣好晴朗,處處好風光’‘夏天夏天快快過去,留下小秘密’這類的歌。”陳昂駒一邊說,還一邊唱起來。

“那它為什麽要唱這些歌?有什麽特殊寓意嗎?”我陷入了沉思,“是不是希望太陽趕快出來,墓地裏的大水能趕快消退,還墓園一個清淨,這樣的意思?”

“大概就是吧。”陳昂駒點點頭。

我和陳昂駒看完幼清,慢慢朝墓園出口走,我自然而然地抓着他衣袖的一角,問:“那我們接下去該幹些什麽?我們是不是該去拜訪下元集大師?”

陳昂駒忽然将剛才用的一道符貼在我額頭上,厲聲說:“不許動!哪裏來的妖怪!還不速速現形!”

我吓得趕緊立正站好,一動也不動,一雙眼睛緊張地盯着陳昂駒。陳昂駒臉色本就黝黑,一蹙眉,看起來頗嚴肅,和城隍廟裏供奉的黑面托塔天王有得一拼。

“九兒,你現在站在這兒別亂動,待會不論有什麽東西叫你,你眼睛千萬別往後看。你一定要看着我從這裏一直走到墓園出口,等我走到墓園出口,你才可以動,記住了嗎?”陳昂駒一板一眼,說得有模有樣,我将他的話銘記在心。

陳昂駒說完就往沿着墓園出口處走了,我雖然心裏無比害怕,但硬逼着自己定神,目送陳昂駒出園。陳昂駒前腳剛跨出墓園,我就一路狂奔起來,天色漸漸轉暗,我的心像一張被揪得極緊的牛皮,無聲怖怕。

很快我便趕上了陳昂駒,伸手抓住了他衣服後擺,他扭過頭來連忙道:“有聽見什麽不幹淨的東西喊你嗎?”

“沒有,什麽也沒有。”我搖搖頭,一邊喘氣,剛才跑得太急,氣息不順。

“那就好,我們走吧。”陳昂駒起腳繼續往前走。

“剛才那是什麽妖怪?它附身在我身上了嗎?我怎麽什麽感覺也沒有?”我一連抛出三個問題,陳昂駒緊閉着嘴,很久才道了一句:“你不要多問。”

我見他寡言,猜測剛才定是非常兇險的時刻,也就不再追問。兩個人就這麽默默走到公交站牌下,等車回各自的家。

臨上公交車的時候,陳昂駒忽然拽住我,在我耳邊說了一句:“我剛才在墓園,是騙你的,根本沒有什麽妖怪附身在你身上。”

我驚怒想要打他,奈何公交車馬上就要開車,我三步并作兩步上了車,一把拉開最前排的車窗,探出身,只見陳昂駒在公交站牌下笑如抖篩子般,得意洋洋地朝我做鬼臉。

我怒火攻心,也不顧車上有人,直接吼了一嗓子:“陳昂駒,你這個壞蛋!我詛咒你一輩子不舉!不舉!不!舉!”吼完還朝他比了接近五秒鐘的中指,直到車越開越遠,陳昂駒的身形小成一個點,我才回進車內。一車人都挑眉睨我,我氣不打一處來,又吼了一嗓子:“看什麽看!小心長針眼!”

晚上回家,我越想越生氣,拿起手機就給陳昂駒打電話。第一個電話陳昂駒接了,之後的五十二個電話陳昂駒都沒有接。

銀條兒剛吃了狗糧,肚子有點飽,癱在我腳邊搖頭擺尾。銀條兒是條好狗,擺尾的姿勢優雅又具有節奏感。我懶懶看着它擺尾,昏昏欲睡。銀條兒擺着擺着忽然就停了,随即我就聽見我手機響了。沒有來電顯示,屏幕上寫着‘無主叫號碼’,我接起,‘喂’了兩聲,電話那頭還是沒有聲音,我正要劃掉來電,電話那頭忽然傳來一聲極細極慢的女聲,我木了兩秒,才意識到她在唱歌:

“今天天氣好晴朗……處處好風光……”

“夏天夏天快快過去……留下小秘密……”

極細極慢的女聲在電話那頭慢慢唱着,而我已經将手機丢到了離我一米遠的床上。意識脫缰的零點零一秒,我猛地跳上床,抓起手機按掉了通話鍵。銀條兒很合時宜地吠了兩聲,随我一同跳上床,然後對着手機一通狂吠。

我知道給陳昂駒打電話已經沒用了,他肯定不會接,就給他發微信。

微信內容大致如下:陳不舉剛才我手機有個女人打電話進來唱歌唱的就是你白天唱的歌我已經吓成狗怎麽辦!十萬火急!(害怕表情三個)

我等了五分鐘,陳昂駒才慢悠悠回了我一條:建議在心中默念一遍波若波羅密心經。(祈福表情十個)

我回:你給我打個電話會死啊?我吓死了!(害怕表情三個)

陳回:老婆孩子都睡了,我這時候給你打電話,等下老婆以為我外面養了個小三。(微笑表情一個)

我回:性命攸關,你不能見死不救。(哭笑不得表情三個)

陳回:你別怕,就當是五鬼往你家裏運財了。(微笑表情一個)

我回:窩曹,你這樣說我更害怕了。(哭笑不得表情三個)

陳回:你家不是有狗嗎?狗是至陽之物,你不用害怕。(微笑表情一個)

我望了一眼銀條兒,一把抱住了它的狗頭大力撫摸起來,銀條兒很乖,将頭埋在我的肩膀上,不聲不吭。大約過了一分鐘,陳昂駒給我打了一個電話,電話聲響起的那一秒,我還是害怕地抽搐了一下。

“我現在在你家門口。”陳昂駒在電話裏冷峻道。

我愣了一秒,遂大叫:“陳昂駒你今天兩米八!”

我打開門,看到陳昂駒脖子上挂着一大串大蒜。他将大蒜往客廳地板上一撒,說:“你回卧室去,客廳交給我。”

“我不能旁觀嗎?”我道。

“這玩意兒是裸着身體來的,你女孩兒看了不好。”

“那這玩意兒是公的了?”我問。

“不,她是母的。”陳昂駒道。

我哭笑不得,“那既然她是女的,我為什麽不能看,明明我是女的,你是男的。”

“你總有一天被你自己的十萬個為什麽給害死。”陳昂駒道。

“怎麽個害死法?”我條件反射地道。

陳昂駒無語。

“你進到你卧室,然後捂着耳朵,或者往耳朵裏塞耳機,放最響的音樂。等下客廳的聲音會很吓人,你就祈禱你的耳機夠給力,讓你什麽都聽不見。”

“你不會又是跟我鬧着玩,騙我的吧?”我不放心地問。

“有種你就不塞耳機,給我聽完客廳的一整套程序,我就敬你梁九是條漢子。”陳昂駒說完,‘砰’地一聲關上了我卧室的門。

我至今最後悔的事,不是我沒有在報刊亭買那老頭的靈符,而是我真的在陳昂駒的激将下,硬是沒有塞耳機。那天客廳裏發出的聲音,成了我永久的噩夢。我開始不斷夢到一個粉唇白面的女子,鮮紅的液體從她眼角和耳朵緩緩流下,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正是她不斷開合的唇中所唱的那一首塵曲。

☆、運財

作者有話要說: 新更送上~~~

真心希望大家能夠花點時間評論一二,幫我打個2分,寫個評論,幫我漲點積分。

最近我時差有點混亂,也沒有跟大家講具體的更新時間,主要因為我即寫即發,什麽時候有空了,就趕緊寫一點,如果有讀者注意我文章的更新時間的話,我大多都是淩晨一兩點更新。

我會保證有更新,不會出現一星期不更新的情況,待我我後期空了,就能做到勤更了。

我在這裏先謝過大家了。

民間一直有五鬼運財的說法,即曹十,張四,李九,汪仁,朱光五位陰将能将他人之財運至自己門下。陳昂駒在我家參觀了一圈,不禁啧啧感嘆道:“別看你家地方小,門道倒是不少,平常沒少往這方面塞錢吧?”

“你指的哪方面?我不明白。”我裝作聽不懂的樣子。

“從三俠門洞到兆安路這塊的住宅區,我可沒少上別人家裏做白事,八十年代的老小區屋子裏頭的格局基本一個樣,兩室一廳,矩形居多;但你們家不同,你們家三個房間全都四四方方,明顯是敲了原先的牆重砌格局,進門有抱石三羊,屋內有屏風綠樹,陽臺罩玻璃封死,挖榻榻米,明顯就是個運財的風水陣。”陳昂駒分析得頭頭是道,還打開陽臺的門仔細瞧了瞧。

皓月當空,銀條兒蜷在陽臺一角,耷拉着眼皮。

“你居然還養狗!”陳昂駒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般跳到銀條兒身邊,摸了摸銀條兒的狗毛,感嘆道:“此狗通體雪白,乃靈犬之兆,頗有九尾狐仙的氣質。”

我被陳昂駒吹溜拍馬的腔調惹出一聲冷汗,聳了聳肩:“你去大馬路上随便找條薩摩耶,它都是通體雪白,有靈犬之兆。”

“不不不——”陳昂駒煞有介事地擺擺手,“你這條狗,真是條好狗,你看它的眼睛,是藍色的哩!”

“怎麽可能?銀條兒的眼睛是黑色的。”我一邊說,一邊折回客廳倒水。客廳裏的水族箱我常年不清理,養了兩尾小紅鯉,玻璃壁上長滿了青苔,我剛探身湊近細看,陳昂駒忽然在我背後尖叫一聲:“別看!”

聲速是快不過光速的,該看的,我全看了。我瞥了一眼水族箱,立即狂跳起來,道:“陳不舉,你往我水箱裏丢了什麽東西進去!”

陳昂駒一臉賠笑得走到我身前,伸手擋住水族箱,道:“這不是剛才我脖上那串大蒜麽,今天天有不測風雲,我法力不濟,來不及把大蒜燒成無形,留了那麽一點。”

“你沒燒完,你不能扔到垃圾桶裏麽?你扔在水族箱裏,我兩條魚被大蒜熏死了誰賠啊?我養了五年的錦鯉,它們才是通體朱紅,乃靈魚之兆,有轉運之勢!”我從廚房鬥櫃裏拿出一盛湯的大砵,灌了清水,用湯勺把兩條紅鯉放進碗裏。

陳昂駒見到我的湯砵,又是一陣誇:“哇塞,你哪兒來的釉碗,這碗很貴的吧?你瞧這碗沿的圖案頗為有趣啊,紅紅綠綠的,怎麽還有個碗蓋啊,哇,碗蓋還鑲了邊呢!”

我被陳昂駒一連串的嘴炮堵了個慌,半響,悶悶道:“這碗是前清年間的,傳到我太爺爺手裏剛好第九代,到我這裏是第十二代。”

陳昂駒的眼珠子轉了轉,又轉了轉,道:“看樣子,你家裏的好東西估計□□那會沒少被糟蹋吧?”

“屁,在我家,真是好東西,哪輪得到□□來糟蹋?該藏得藏,該渡得渡,該偷得偷,該搶得搶,早沒了,根本等不到紅衛兵來插手。”我道。

陳昂駒又湊近瞧了瞧,頗為可惜道:“你用這麽好的釉碗做魚盆,你不嫌心疼啊?”

“這碗也就一般吧,原先我姑姑家有一個黃釉碗,嬌黃色,那才是一頂一的好碗,世間尋不着一個,我這碗頂多就是年份久了點,百姓用。”我道。

“我看你家裏有不少年代物,你家裏到底是做什麽的?話說,我怎麽不見你上班啊?”陳昂駒道。

“我家做投機倒把生意,我爹是這片兒遠近聞名的倒爺,我麽,當然也沒有工作了。”

“你沒工作,那你靠什麽吃?”陳昂駒道。

“你給人家算命一次二三十塊錢,你還能養活老婆孩子,我當然活得了。”我道。

“呵呵,瞧你的口氣,你以為你是資本主義家的大小姐啊。”陳昂駒嗤之以鼻,“我除了算命,我還有正經工作,我做紅白兩事,偶爾還會去廟裏給人唱經,一月掙個萬把塊錢沒問題。”

陳昂駒本想繼續說下去,結果我家大門突然響起了重錘聲。我和陳昂駒一對眼神,當下決定陳昂駒去開門,我跟在他背後,手裏握着一根警棍。

門一開,我只覺面上起了一陣狂風,還沒等我睜眼,就有一熊掌朝我襲來,一把拎住我的耳垂,罵道:“嘿,你這小騷娘們兒,偷漢子還偷到自己家裏來了。”

我一聽就笑了,敢情是陳昂駒的老婆來了,立刻喊了一聲:“嫂子,你搞錯人了,昂哥他确實外面有人,但不是我啊,我是他的顧客。”

陳昂駒兩只眼睛瞪得老大,轉眼就給自己媳婦跪下了:“天地良心吶姐姐,我黑矬窮,我搞誰去啊我,梁九你別瞎說大實話坑我。”

當時陳昂駒媳婦已經松了手,我在一旁哈哈大笑,道:“誤會,真的是誤會,我家裏進了點不幹淨的玩意兒,我請昂哥幫我弄弄幹淨,嫂子你看那魚池裏還有大蒜呢。我倆要是真有什麽,就這個點,估計我倆現在身上都沒衣服了。”

陳昂駒被我下流的話氣得鼻孔生煙,一張黑臉耷拉着,幾欲滴血。陳昂駒媳婦冷靜下來,嘿嘿笑了兩聲,忽然拿熊掌往我肩膀上一拍:“小姑娘,姐喜歡你這直爽,不錯。那你們事情辦完了嗎?”

“辦完了。”我道。說我,我回身往屋裏拿了點新鮮的瓜果放進塑料袋裏,給陳家媳婦帶上,道:“我這兒也沒什麽東西,這些算是謝禮,不成敬意,嫂子收下吧。”

陳昂駒媳婦顯然是個愛占小便宜的,拿了瓜果,又掃了一眼我玄關裏擺着的帆船擺件,也一并順了去。陳昂駒一臉無奈,走前道:“下星期一早上五點,我在公交總站等你,我們坐車上白馬寺找元集大師。”

我點點頭,說:“走好。”

晚上睡覺前,我特意抄了一遍心經,壓在枕頭下。這一壓,果然心裏舒坦多了,昏昏沉沉地便睡了過去。

第二天,日頭剛升起沒多久,我聽見房間外有走動聲和開門聲,心裏特別高興,因為我知道,我媽媽回來了。媽媽拎了一大袋包裹,穿戴整齊,出現在我卧室門口。我懶在床上不願動彈,就叫她。媽媽聽見我的叫聲,走過來,俯身望着我,她伸出手摸摸我額前的劉海和碎發,然後說:“我給你切好了芒果,你聞聞香不香?”我搖搖頭,道:“客廳裏的芒果都放了快一個星期了,要是這芒果好吃,我早就吃了。”

媽媽聞言,把芒果放在我床頭的小櫃子上,又過了一會,我聽見芒果上的小叉子落到地板上的聲音。我迷迷糊糊地,還想繼續睡覺。

“寶貝,睜開眼,讓媽媽看一看。”我聽見媽媽說。

我聽話得睜開了眼睛,卻發覺眼睛前面一片白——是天花板。

原來是夢。

大概九點多的時候,陳昂駒給我來了一個電話,先是替他媳婦道歉,然後又問我昨天晚上睡得好不好。

“挺好的,睡得挺沉,還夢見我媽媽了。”我道。

“昨天晚上太晚了,我也就沒說,你怎麽能把你媽的骨灰放你床底下呢?你知不知道這很犯忌諱。”

“我知道——但那是我媽媽,她又不會害我。”我道,“你怎麽觀察得那麽仔細,你進我卧室了?”

“幹我們這行,不用真進去,我有眼睛,我能看。”陳昂駒頗得意地道。

“說實在的,昨天晚上聽了塵曲那玩意兒,我真睡不着,如果沒有抱着心經,我估計我現在腫着一雙熊貓眼。”我道。

“你心理素質确實不錯,當年我頭一次聽,三個星期沒好好吃飯,我師父她是這方面的行家,她說這玩意不聽個百八十遍,根本成不了個中高手。”陳昂駒道。

“那元集大師豈不是聽了千百遍,才能成為業界頂尖?”我道。

“師爺聽了何止千百遍,恐怕萬遍有餘,要煉成像他那樣的,沒有勤學苦修下不來,沒有天資慧根也下不來,定要兩者兼得,方有建樹。他不光要渡苦厄,更要體世情,沒有三分三,怎麽上梁山?”

☆、寄生

作者有話要說: 新更送上,求打分,求評論~~

星期一的早晨,天還沒亮透,一朵烏雲就飄過來了,聽天氣預報說,最近一周都有強降雨,臺風帕布前腳剛走,塔巴臺風又來了。我在公交總站的出口站了還沒到五分鐘,褲腳便已濕得個精光。陳昂駒更慘,到了半途,傘被大風給刮跑了,整個人浸在雨裏,狼狽不堪。

我拿着傘給他遮雨,還沒靠近他,先是一頓笑。陳昂駒在雨裏,剛張嘴,雨就全飄進他口中去了:“梁九,你還能不能有點良心啊,我都淋成這樣了,你還有功夫笑!”我打開一把傘,遞給陳昂駒,道:“我就是喜歡笑,管得着麽你!”

到了公交總站,陳昂駒從內襟掏出一塊手絹,一路從脖子擦到額頭,擦得格外認真。見我一雙眼目不轉睛地盯着他,他翻了個白眼:“姐姐,我這不是潔癖。”

“當然不是潔癖,你既做了傀儡,自然要格外珍惜自己的皮囊。”我道。

陳昂駒沒說話,狠狠盯了我一眼,耳朵動了動,甕聲道:“它說你聰明。”

“誰?”

“它呀——”陳昂駒指着自己的耳朵,朝我吼了一句。

我雞皮疙瘩起了一身,摸了摸自己得胳膊,道:“得,我可不想得它賞識,待會找我來了。”

我和陳昂駒做公交1路車上白馬寺,途徑23個站,旅程漫長,我和他一邊插科打诨,一邊吃早飯。陳昂駒看見我手裏熱乎乎的豆沙包,咽了咽口水。我睨了他一眼,丢給他一個肉包。陳昂駒接過肉包,三下五除二解決了個幹淨,吃完又道:“渴了,要喝果汁。”

“沒有。”我道。

“我都看見了,就在你包裏,我要喝——”陳昂駒道。

我從包裏挖出果汁遞給他,陳昂駒湊過來,啧啧搖頭:“帶這麽多零食,你到底是去辦事的,還是去春游吶?”

“辦事春游兩不誤。”我道。

我沒有說謊,白馬寺是中古世代古剎,游客多景色美,我倆去辦事,勢必要在廟裏住上十天半月,廟裏都是素齋,不多帶點零食,晚上肚餓怎麽熬得過?

陳昂駒聽完哈哈大笑,“那天晚上回去,我老婆直誇你會做人,本來她是不許我帶着女顧客出來辦事的,但一聽我要跟你來,就答應了。”

“我還沒問你呢,你老婆怎麽就找得到我家?”我道。

“我老婆也是道上混的人,能沒點看家的本事?”陳昂駒頗驕傲地道。

“得了吧,那天晚上她揪我耳朵的時候,我看見她手裏拿着你的手機——”

第 8 章 ☆、再遇已是他人

白巧兒又回到原先的柳齋坊,現在是一家私塾。

白巧兒和往常一樣,從這裏路過,在外人的眼裏不過是一只落荒的狐貍。她剛要從這跑過,就看到熟悉的身形。

是宋遇!

白巧兒剛想跑上前。“宋……”

“寒林生!你今天怎麽來晚了?”另外一個聲音響起,是一個男子。他跑過去勾住宋遇的脖子。

寒林生…….?他叫寒林生?宋遇看清楚來人,彎起嘴角。“意之,早上好。”

白巧兒呆呆地站在那邊。看着宋遇和那個意之勾肩搭背地走進私塾。眼淚滴在地上。

宋遇他,有朋友了啊。不對,他現在叫寒林生。找到他了,終于,找到了。

自從知道宋遇變成寒林生後,白巧兒天天化作狐貍的模樣,跑進私塾,看他們讀書習字。有的時候,趁他們不在,白巧兒就跑到宋遇的位置上,用爪子翻着宋遇的書。

宋遇的字還是那麽好看,白巧兒不停地用爪子在上面撫摸着。

好不容易找到宋遇了,自己不會再走了。

“寒林生,你看那只狐貍又來了。”意之坐在後面戳了戳正在看書的寒林生。寒林生只是往窗外一瞥,還是那只狐貍。看過一眼後,寒林生收回視線。扭頭對意之說道:“好好看書。”

白巧兒日日跑到私塾裏去,不論刮風下雨。只是有一次,私塾下學後,剛想回去,雨卻下得大。白巧兒剛伸出爪子,準備走時,雷鳴電閃一聲。白巧兒吓得縮回爪子。

它坐在那裏擡頭看着霧蒙蒙的天空。看來今天要在私塾呆一個晚上了。

“回不去嗎?”

第 3 章 :雪山靈狐

更新時間:2012-11-27 23:59:53 本章字數:3143

山中無歲月,這句話一點錯誤都沒有,從無極老者将墨雲染帶離墨家,至今已經七年了,七年的時候好像一閃而逝,快的讓人捉不到一絲的痕跡。唛鎷灞癹曉。請記住本站

“小染染啊,今天咱們吃什麽啊?”無極老者看着坐在一旁認真看書的小娃娃,一臉的讨好。

“随意。”墨雲染連頭都懶得擡起來,只是淡淡的回答了一句,又開始專心的看着她手裏的書。

“小染染啊,你現在還是在長身體的時候,怎麽能吃的那麽随意呢?”無極老者認真的看着墨雲染,如果不是眼底一閃而逝的光芒,或許墨雲染會相信這個老家夥說的是真心話。

“老頭,你說這麽多,今天的晚餐是要自己動手麽?”墨雲染終于擡起頭,給了他一個大白眼,臭老頭,嘴饞了就直接說,還拐彎抹角的,哼哼!

“額,”無極老者立刻囧了,好吧,他知道這次是自己耍小聰明了,“小染染啊,為師好多天都沒吃肉了,你看是不是…”

“…”墨雲染沉默的看着無極老者,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半晌一句話都沒有說,就在無極老者快要被看崩潰的時候,她終于緩緩的放下了手中的書,從椅子上邊下來,面無表情的對無極老者說了兩個字,“走吧。”

終于,無極老者嘴角抽搐的跟了上去,好吧,他知道他到死都鬥不過這個孩子。

飄渺雪峰上常年飄雪,周圍一片銀白,純潔的讓人不忍破壞,這裏完全是一個雪的世界,沒有一絲的人煙,只有偶爾幾只雪白的小動物跑過,才為這一片冷寂的白色添加了一絲生命的氣息。

遠處一大一小兩個身影漸漸的走進這片銀白色。走在前面的是一個小小的身影,隐身白色的一群讓她完全融入了這個白色的世界,若是此刻有人在這飄渺雪峰上,恐怕會誤認為她是這雪峰上的雪之精靈,一身冰冷冷的氣息,完全讓人感覺不到她是一個人。她的身後跟着一個白衣老者,白衣白發,白色的胡須,微紅的臉色透露這一種健康的氣息。

“小染染啊,今天我們吃什麽啊?”這近兩年的時間,無極老者的胃早就被墨雲染養叼了,平常的食物早就吃不下去了,偏偏這個小丫頭又不愛下廚,所以每次她答應下廚的時候就是無極老者最開心的時候,恨不得将飄渺雪峰上的動物全部都抓了讓墨雲染做給他吃。

“想吃什麽自己抓,抓到什麽我給你做什麽。”依舊是淡淡的反映,但是墨雲染不止一次在心裏翻白眼了,這個貪吃的老頭啊!

“那今天就吃紅燒兔肉吧,我去抓幾只雪兔去。”無極老者聽到她的話一下子興奮了,立刻就要飛身離開去抓兔子去。

看到這,墨雲染淩亂了,她真的好想說自己不認識這個吃貨,為毛本來好好的一個老人家竟然會變成這個樣子,難道是自己的錯麽?

墨雲染無奈的搖搖頭,慢慢的四處溜達,在無極老者抓獵物的時候自己通常什麽都不需要做,只是在山上散散步熟悉一下環境就可以,老頭說他是這飄渺雪峰的守護者,而自己是他唯一的弟子,所以自己将來也會是這飄渺雪峰的守護者,所以熟悉這裏的環境是必須的。

“出來!”就在墨雲染走了不長的時間之後,她發現背後出現了輕微的腳步聲,幾次回頭都沒有發現有什麽,但是她确定一定是有什麽東西在跟着她,雖然她确定對方沒有什麽惡意,但是她不喜歡這種類似被監視的感覺。

在墨雲染凜冽的目光之下,一個小小的銀色的身影慢慢的從離她不遠處的樹後探出了頭來,毛茸茸的銀色小腦袋格外的可愛,一雙水汪汪的紫色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眼中透露出某種期待。

“丫頭,怎麽了?”剛剛聽到了墨雲染的聲音,無極老者立刻趕了過來,雖然她的小徒弟蠻厲害的,但是畢竟是個小孩子,雖然飄渺雪峰表面看起來很祥和,但是很多地方實際上是很危險的,他怎麽舍得讓他的寶貝徒弟受傷呢。

“老頭,那是什麽東西?”墨雲染伸手指着不遠處的銀色小東西,一臉的疑惑,這到底是什麽東西,以前為什麽沒有看過。

無極老者順着墨雲染的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只看到一個小小的銀色身影半掩在不遠處的一棵樹之後,正探出它的小腦袋看着他們:“這是…”無極老者也不确定它到底是什麽了。

他慢慢的靠近那個小小的銀色身影,想要捉住它看看它究竟是什麽。就在将要靠近它的那一刻,一股強大的壓力壓到了無極老者的身上,他吃驚的看着原本表情變得猙獰的小家夥,剛剛還是一臉的可憐相,怎麽突然就能夠變得這麽可怕。

“吱——”好像感覺到了兩個人的退縮,小家夥的表情又變回剛剛那種可憐兮兮的樣子,水汪汪的大眼睛蓄滿了淚水,看着墨雲染的眼神就像是看着始亂終棄的負心漢一般。

墨雲染淩亂了,誰能給她解釋下這是怎麽回事,她好像沒有把這個小家夥怎麽樣吧,為什麽它會用這種眼神看着自己,好像是自己抛棄了她一般。

“小染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它應該是看上你了。”無極老者說的是斬釘截鐵。

墨雲染聽的是無比的郁悶,什麽叫看上了自己,不要說的這麽暧昧好不好,還有那該死的小東西,竟然在老頭說完那句話之後還點了點頭,并且滿眼委屈的看着自己,就差點要撲到自己的身上大哭了。

無奈之下墨雲染搖了搖頭,慢慢的走向那個小東西。

看到慢慢的走向自己的墨雲染,小家夥才緩緩地從樹後面爬了出來,這是墨雲染才看到了它的全貌,它竟然是一直小小的銀狐,三條毛茸茸的尾巴在它的身後晃啊晃的,沒有想到它竟然是萬年難遇的九尾銀狐。

墨雲染将這個小小的家夥抱在了懷裏,小家夥竟然用它毛茸茸的小腦袋使勁的蹭着她的臉頰,看着它讨喜的模樣,她的心一片柔軟。

“你就叫魅吧,狐貍不都是喜歡魅惑世人麽,這個名字很适合你。”不知道為什麽看到這個小家夥,魅這個字就第一時間出現在她的腦子裏。

“吱——”魅輕輕的蹭着她的臉,在她看不見的角度,它的眼中閃過一絲溫柔的寵溺…

第 6 章 初入大陸

逆星手中一晃,白光閃過,修長白皙的手中便多了一物,一枚戒指。(下載樓戒指上泛着紫色的光芒,上面雕刻着精美的花紋圖形。

“這是百納海戒。由紅寶石、祖母綠和五階魔獸的核晶打造成。它可容萬物。此後它便是你的行禳。”他輕輕的托起她的手,将百納海戒帶在她的手指上。

傾城當然知道其中的厲害了。五階魔獸堪比一個五階東方武者或是五階大魔導士。力量恐怖無比。主要是百納海戒可容萬物,什麽東西都可以一股腦的裝在裏面,甚至可以裝下好幾頭魔獸。這對她來講吸引力自然大上了許多。

夜晚,傾城靜靜的盤腿坐在屋中,雙目輕閉,腦中一片空靈,忽然一把長劍輕輕的從地上騰空而起,停滞在空中。洛雪天驀地睜眼,輕斥一聲,“去!”

那長劍‘哧’的一聲緊緊的紮到屋中的石柱上。她不禁心中大喜,練了這麽久,終于可以靠精神力來驅動物體。現在她的《九天玄功》已是到了開光二階五星境界!而武法方面她也修到了二階七星大武師!

如果要想下山苦練的話,洛雪天第一便想到了聞名蒼狼大陸的仙幻學院,那裏不僅集東方武者、西方武者、西方魔法師還有龍騎士。就像一個大家庭,什麽人都有!

只是仙幻學院距暗夜帝國足足有十三萬裏的路程,比西游記中的唐僧十萬八千裏還要遠,簡直是一個在南,一個在北!

現在的她沒有魔獸,也沒有會飛的坐騎,若是她騎馬去仙幻學院若是途中一帆風順的話,也至少需要個兩年三載的。仙幻學院裏的教師都是五階以上的高手,每年去那裏報名的學生數不勝數。仙幻學院每隔三年招生一次。而明年秋季正好是開學時期。現在也是秋季,一年的行程估計是到不了的,若是有個會飛的坐騎定然可以一兩個月便到。

傾城出了暗夜邪殿後,一路北行。剛出了廣闊的迷霧森林,行了遠程的路後還沒看見幾戶人家,便又鑽進了一座森林,只見幽靜、廣闊的森林遮天蔽日,四周寂靜得只剩風吹得枝桠‘嘩嘩’作響。忽然,寂靜的森林內湧起一股狂亂爆燥的氣息,那力量的波動震得枝桠搖顫得更加厲害。只是這力量的波動似乎不是來自于人,而是來自于動物,并且伴随着一聲聲清鳴響徹森林的吼叫!

“嗷嗚!”

傾城心中一驚,朝着聲音的發源地騎馬飛奔而去。待得離那裏聲音只有幾百丈距離時,她不禁大驚失色,眼前的到底是什麽場景啊?

萬獸湧動,密密麻麻的匐匋在地,興奮激動的吼叫聲,咆哮着,恍如這裏就是魔獸的歡樂世界。萬獸中間有一只通體紫藍色的動物,它只有三尺多高,它的模樣遠遠望去像是可愛的小貓,奇怪的是背上長了一排紫藍色的尖刺,鋒利無比,還有那紫藍色的尾巴輕輕一甩一甩,甚是可愛。

而洶湧咆哮的萬獸卻是對着這麽一個可愛的小貓匐匋,一股猶如王者的磅薄之氣時不時從小貓身上爆發而出。

萬獸的前方是一大隊人馬,個個神情戒備,手握長刀。傾城注意到那隊人馬中有一個穿水藍色長袍的少年,美如冠玉,明眸皓齒,白皙的臉上盡是凝重之色,顯然他很戒備眼前的萬獸。

少年眼中一片詫異,“這是什麽魔獸?”

少年身後的衆人皆是搖頭,眼中同樣是一片驚訝,顯然它們都不知道這只奇怪的小貓到底是什麽魔獸,模樣看似可愛,說不定兇狠着呢,要不然也不會令萬獸對其膜拜了。

“是只剛進階到三階的魔獸,應該不會太難對付,只要打敗這只獸王,其他的魔獸便會一哄而散。”少年身後一名年長的魔法師開口說道。

“切不可小瞧了它。難道你沒發現這匐匋的萬獸中有實力與其相等者,能夠令萬獸匐匋的決不是一般魔獸。”少年警惕的說道,一雙澄清的瞳仁仍是死死的盯着眼前的紫藍貓獸,卻仍是看不出是何獸類。

遠處的傾城眸光閃過一抹色彩,每當森林中有魔獸成功進階到高級魔獸時,便會有萬獸湧動,齊齊的朝剛進階到高級魔獸的地方湧去,匐匋膜拜。而成功階的魔獸為了在森林中樹立威信,成為萬獸之王,便會大顯神通,以示自己的強大的法力。而眼前的這隊人馬就恰好成了紫藍貓在萬獸面前樹立威信的耙子。

紫藍色眼眸肆意不屑的掃過衆人,它似那高傲的神靈般,沖天嘶吼一聲,那吼聲中帶着滾滾波動的力量,震得樹葉紛落如雨。

傾城一怔,看着紫藍貓獸不屑傲慢的眼神,心中暗驚,這獸已成精了,竟然有人類的表情!

“它要發動攻擊了。衆人聽命,速速圍成圈子。”少年一聲令下,衆人有序不亂的圍成圈子,前方五位高手,持劍相對。後方有四位高手替補。只見那少年輕聲念咒,“偉大善良的水之神,請讓我借住您的力量,護佑神的子民吧!”

一團團藍色的光圈護在衆人的體外,傾城知道這是防禦遁可減少紫藍貓獸的攻擊傷害。

紫藍貓似乎按耐不住了,咆哮一聲,一沖而上,龐大的身軀飛來,随即吐出一大片雷電,擊在了衆人的防禦遁上。衆人也随即展開手腳,這其中有武者也有魔法師。只見一道道劍氣、魔法猛烈的朝紫藍貓擊去。然而都沒接觸到紫藍貓便被它所吐出的雷電給擊散了。

衆人大驚,沒想到紫藍貓的力量竟是如此強大,而且吐出的雷電是大片在片的,像密不透風的電網,俨然是群攻!少年運用魔法飛在空中,發射出一團團的水系魔法。然而那一切對紫藍貓卻顯得造不了多少傷害,反而少年的人馬被電擊得瞬間爆體死亡。

一旁的傾城看得心中駭然,這紫藍貓竟然有如此可怕的力量!眼看少年的人死了大半,而紫藍貓只是受了輕微的傷。照這種形勢下去,大家必死無疑!

少年怒喝一聲,在空中發出一道道更為猛烈的魔法攻擊,紫藍貓左右閃躲,身形甚是靈活,少年的魔法攻擊竟都沒有打到紫藍貓的身上,反而自己體內的魔法能量漸漸枯竭,沒想到這紫電貂竟是如此厲害。

紫藍貓嘶嘯一聲,身形騰空躍起,尖銳的利爪狠狠的朝少年抓去,帶着強勁的威壓風暴,在空中劃出一道耀眼的白光,似要撕裂眼前之人!

“少爺小心!”地上的衆人驚呼,想上前救援,無奈卻敵不過紫電貂的速度。就在那利爪要抓到少年胸膛之時,忽然一個矯捷的身影直撲而來,手中握着柄長劍,淩厲的罡風劃破長空,‘哧’的一聲刺到紫藍貓的腹中,紫藍貓一聲怒吼,更加狂暴不已,瞬間噴出一道道閃電朝那人影擊去,由于受了傷,所以噴出的雷電威力比之前要小了許多。

傾城施展輕功,靈敏的身姿在空中左忽右擺,速度快若如風,那噴出來的雷電竟沒有一道打在她的身上。衆人驚訝不已,皆瞪着眼睛看着空中那個飄來飄去的身影,一個大武師也會禦空飛行?

在蒼狼大陸上,除了學習魔法的魔法師和擁有飛龍的龍騎士可以禦空飛行外,像劍士這類的人必須要到達六階武聖的實力才能在空中飛行,而空中的那個人明顯是剛到達二階七星實力。

這怎麽可能會教他們不驚訝!

傾城施展的身形是是她洛族祖傳的《九天玄功》中的輕功步法飄渺乾坤步!此身法詭異靈敏可如風般來去自如!速度更快時可若閃電,令人眼花缭亂!

魔法少年反應過來後,立刻加入傾城的戰鬥隊伍中,釋放出一道道更為猛烈的魔法攻擊,煞時空中一片絢爛緋紅,轟轟炸響。

傾城雖是和少年合擊着,但是紫藍貓畢竟是三階的魔獸,足足高了兩個階級,她們怎麽可能鬥得過?就在這裏少年忽然一聲輕喝,溫潤的聲音略帶冰冷,“碧水,出來!”

忽然空氣中隐隐炸開一道猛烈的波紋,只聽一聲脆響,一只通體閃着碧綠光芒的小球突在空氣中閃現,然後慢慢的變大,傾城不可思議般的瞪着眼睛,眼前的小球竟是一頭可愛的魔獸!

它通體碧綠色,圓滾的身子看起來像皮球那般大,有點像龍,可是它的頭卻又像麒麟,這是什麽魔獸?傾城偏頭思考,它個頭這麽小,能打得過對面的紫藍貓麽?

就在傾城質疑它能力的時候,只見那叫碧水的小魔獸,猛的吐出一道寒冰狀的電流直朝那紫藍貓擊去!猛的,電光火石間,只見那紫藍貓瞬間被冰凍住從空中落了下來!

傾城更是瞪着眼眸,哇卡卡,這是碧水到底是什麽怪獸,竟是這麽厲害?這麽小的塊頭居然對付出一只三階魔獸只需一招!

少年趁襲揮出一團強烈的魔法攻擊,只聽轟的一聲,那道波量巨大的魔法光團轟在紫藍貓身上,立刻炸開一個血洞。一旁的傾城手中持劍幹淨利落的猛刺而上,在紫藍貓身上加上了重重一擊,紅色的鮮血頓時流了出來,紫藍貓不甘心的嗷嗚一聲,終于是頭一歪倒了下去。

在紫藍貓獸一頭歪下去的同時,林中原本咆哮嚣張的萬獸一哄而散,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一般的魔獸都有了初級的靈智,連獸王都不打過,更何況是它們?

衆人歡呼雀躍無比!但同時也為死去的弟兄們深深的感到惋惜心痛!

少年走到傾城面前,看着她有些呆愣的表情,笑道:“你別看它個頭小,它可厲害着呢!”他随手一招,那碧水便落在了少年的手心,可愛的眨着赤金色的眼睛,而後便鑽入少年的衣袖中。

傾城心中驚訝不已,這是碧水什麽魔獸,居然一招就打敗了三階的紫藍貓!

“小兄弟,你怎麽一個人出現在這裏?你知不知道這裏有多危險?”看着眼前黑袍少年清秀稚嫩的臉龐,少年一臉關切的問道,這林中魔獸經常出沒,甚是兇險。

第 6 章 畫

“別生氣,我開玩笑的。”齊世興沒有介意他的反感,準确來說,應該是不在乎。

“我只是在那邊看見了一幅畫,剛剛看見你,忽然覺得很像你。那是以你為原型畫的畫嗎?”

畫?

方疏明忽然想起來,上次和紀知樂認識就是因為一幅畫,想必就是那一副了,似乎是聽紀知樂提過,能不能放在畫展上,當時他随口答應了,沒想到還會有這一出。

“既然是參加畫展,齊先生還是不要忘了自己的目為好。”

方疏明冷冷地扔下這句話就離開了,不想再和齊世興待在一片空間。

齊世興站在原地看着方疏明的背影,眼神中是不合時宜的下流。

“方疏明……”

他笑得意味深長,想起之前看的那段視頻,別人的重點是方疏明居然會動手打人,唯獨他只注意那一段不經意間露出來的腰身。

如果握在手上的話,一定會顫抖吧。

方疏明要是知道他心中這些肮髒的想法,一定會不顧形象大打出手。

上輩子那些糟心的經歷讓他對這種□□熏心的混蛋十分厭惡,現在要是有人敢光明正大表示想弄他的話,不出意外,接下來就要出意外了。

神經病。

方疏明呼出一口濁氣,緊緊握住的手臂微微顫抖,不是生氣,倒像是強壓下來的應激反應。

還好還好,不是上輩子了。

我現在可是富二代,誰敢惹我,方苑博就算不喜歡我,我都是他兒子,誰都不能平白招惹我,誰都不能……就算那樣,我拼死也要……

方疏明一拳砸在牆上,劇烈的疼痛讓他冷靜了些許,不再重複那些略顯偏激的想法。

他怪異的舉動引起了不少人側目,好在旁人都在欣賞紀知樂的畫作,沒分什麽注意力給他。

他略顯狼狽地快步離開,沒想到迎面撞上紀知樂。

“诶,你在這啊,快來,看我的畫。”

他沒注意到方疏明的異樣,拉着他來到一幅畫前。

上面紅色楓葉飛舞,秋意蕩漾,但是一切都是那麽祥和安寧。在紅色楓葉的中間坐着一個人,那人低着頭,神情安祥,面若桃花,溫和的風吹起他的頭發,濃烈的色彩并沒有放過任何一個有韻味的細節。

“這可是我最滿意的一副有人像的畫了,怎麽樣?”

紀知樂抱手而立,滿是自豪地說道。

其實經過十多天的洗禮,原主的氣息已經差不多全部消失了,在方疏明剛穿來的時候還沒有适應,并且剛剛經歷過打擊,什麽都還處于懵懂的階段,那個時候的他是最像原主的。

仿佛要融入周身環境一樣。

一如這幅畫所展現的。

但是現在看來已經有了明顯的不同。方疏明已經試着療愈內心的創傷,想要開始新的人生。

周身的氣場已經不同于那個時候了。

但是紀知樂明顯察覺不出來,他細膩的心思可能都用在了畫畫上,面對朋友是完全看不出來什麽。

“确實很不錯,不愧是大畫家。”

紀知樂不好意思的撓撓頭,說:“……瞧你說的,這怎麽好意思。”

但他的表情極為受用,完全不像他嘴裏說的那麽客氣。

“不過我實在對藝術不太敏感,這幅畫有什麽具體含義嗎?聽說藝術家都是用作品表達自己想說的話?”

“含義就是自由的靈魂,無拘無束,從此再沒束縛。天高海闊……”

方疏明一臉無語的看着他,現場氣氛略微尴尬。

紀知樂輕咳一聲,說:“……就是這樣啊……我不知道怎麽跟你解釋那種感覺,我語文不好,嘿嘿。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紀知樂抛了個媚眼給方疏明,道:“你自己自行領會。”

方疏明并未開口說話,但他差不多理解紀知樂的意思,不得不說,不愧是藝術家,那天是他下定決心要改變的一天。

從此身上再無枷鎖,向前必是坦途。

沒等他回過神,紀知樂驚叫一聲:“疏明,你的手!”

他滿臉憐惜、小心翼翼托起方疏明的手:“這是誰幹的啊,怎麽成這樣了?”

“沒事,剛剛不小心蹭到了。”

“走,去休息室,必須要包紮一下,這麽好看一雙手,可不能留疤。”

*

看着手背上繃帶打的蝴蝶結,方疏明心中一陣難言。

“好看吧,多襯你的手啊。”

紀知樂滿足的收起藥箱,絲毫不收斂的吹噓自己的手藝:“之前我為了打出完美的蝴蝶結,可是請教了一個小姐姐好久,才學會這麽複雜又漂亮的蝴蝶結。”

方疏明疑惑,看着手上樣式複雜的蝴蝶結,問道:“你學這個幹嘛,追女孩兒?”

紀知樂瞬間爆笑,眼中滿是狡黠,道:“不是,是我哥生日禮物,我悄悄告訴你,別看我哥一個冰山臉,其實他之前老喜歡收集各式各樣的蝴蝶結!”

紀知樂笑得及其張狂,肆無忌憚地嘲笑他的哥哥。

紀知樂生得稚氣,這樣一笑就顯得更像沒長大的小孩。

應該是被自己哥哥保護得很好,所以才這麽善良純真。方疏明從沒有過那種待遇,有時候确實會有羨慕的情緒,不過身邊有一個那樣的朋友,也可以沾點光吧。

方疏明看着紀知樂,眼中是他從沒有過的柔軟。

“你一直呆在這,不用出去看看嗎?畢竟這可是你的畫展。”

“我等會出去,不急,我哥都沒來呢,等他來了我介紹他給你啊。他可會裝了,看着高冷,其實內心全是戲,你肯定能和他成為朋友……”

“篤篤。”

“有人敲門。”

紀知樂邊嘀咕邊過去開門:“不應該啊,誰會無緣無故跑這來。”

一開門便看見一個大高個抵在眼前,平視過去居然只能看見來人完美形狀的嘴唇。

紀知樂:“……”

是誰這麽冒昧啊,真的是,這些大高個能不能滾出我的世界。

他擡頭一看,映入眼簾的是一張頗具異域風情的臉,标志性的灰色眼瞳給人一種神秘的吸引力,他的嘴角微微上揚,禮節性的微笑滴水不漏。

我靠……

這踏馬不是周月尋嗎?

紀知樂愣了一會,甚至都忘了讓開。

“不請我進去坐會嗎?”周月尋禮貌地詢問道。

“噢噢,請,請進。”

紀知樂連忙讓開,生怕怠慢了這一位。

方疏明聽見這個聲音就知道是誰來了,該說不說,還真是陰魂不散,這都能碰見。

他掩耳盜鈴,下意識垂下頭,好像這樣一來房間裏的人就注意不到他一樣。

正裝着地裏的土豆呢,就被周月尋給點了:“疏明是不想看見我嗎,怎麽還把頭埋得那麽深?”

周月尋關切地看着方疏明,溫和的詢問更讓他尴尬,直接把他的畏縮擺在了明面上。

方疏明恨恨,好算計啊,看似關心,實則殺人誅心。

既然知道就不要問啊,搞得我那麽尴尬幹什麽。

“呵呵,沒有,我就是困了,想眯會。”方疏明假笑,“坐坐坐,沙發夠大。”

最後兩個字語氣極重,十分具有強調意味。

周月尋勾唇颔首,徑直坐在了方疏明旁邊,膝蓋甚至還碰到了方疏明的腿。

方疏明:“……”

我擦。

方疏明內心抓狂,說實話,他是真的不想跟這個大少爺一塊相處,在他身邊總感覺怪怪的,可偏偏這人那麽好,從見面就一直對方疏明很好,導致方疏明心中一旦産生別樣的感覺,就會有一種負罪感随之而生。

人家對我這麽好,我卻總感覺他是不懷好意。

方疏明十分糾結,一面覺得周月尋确确實實對自己不錯,一面又實在不願懷疑自己的直覺,導致現在這樣,對周月尋是能避就避。

不可否認,方疏明對周月尋的印象這麽好有兩成托了他臉的福,畢竟那張臉十分對方疏明胃口。其次就是那天晚上,方疏明态度那麽惡劣,周月尋竟然沒有翻臉,第二天還給他準備早餐,送他回家。

簡直就是人美心善的典範。

只是方疏明忘了,世界上還有個詞叫做——

兩面三刀。

“這個……周先生怎麽想到來參加我的畫展?我舉辦的比較小型,應該是入不了您的法眼啊……哈哈。”

紀知樂搓着手走過來,帶着對周月尋的敬畏,坐在了沙發對面,離方疏明最遠的地方。

方疏明:“……”

還真是革命情誼說沒就沒。

“聽你哥哥說的,非常不錯,雖然我對藝術沒什麽好的見解,但是你哥哥多年來開口閉口都是自己優秀的弟弟,自然差不到哪去。今天正好來看看。”

周月尋笑得那叫一個如沐春風,整的好像真的是來看朋友弟弟的畫展似的。

紀知樂:“……”我謝謝您嘞,這麽多年也沒見你上門看過我的畫啊。

紀知樂一直都知道紀仁城和周月尋是朋友,紀家根基不在京城,兩人是在國外認識的,後來即使分隔兩地也一直有聯系,聽紀仁城的形容就是,非常不錯的朋友,但一定不适合做戀人,因為被盯上的就做好一輩子跟他綁死的準備吧。

鑒于紀仁城身為哥哥,在紀知樂面前表現得及其威嚴,他是萬萬不敢在哥哥面前造次的,導致他對哥哥的朋友也有一種不敢冒犯的濾鏡。

家人們誰懂啊,身處家庭地位最底層,居然連哥哥的朋友都害怕。紀知樂內心咬手絹哭泣。

一個并不算悅耳的嗓音打斷了他們。

齊世興穿着騷包的西裝出現在了他們面前。

他殷勤地詢問着方疏明可不可以進來。

紀知樂:……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裏好像是我的地方?

這世界是怎麽了,一個個的,都把我當工具人是吧?!!

齊世興十分不長眼的坐在了方疏明另一邊,直接忽略了周月尋的死亡視線。

“你是?”周月尋随意撇了一眼他,問道。

齊世興這才像是剛看見他一樣,說:“哦,周先生也在啊,我是齊世興,你可能不認識。”

他笑着點頭,又迫不及待向方疏明示好,色玉熏心的人總是會忽略外界的某些變化。

比如現在,他并沒有注意現場氣氛的不一樣,沒有細想為什麽周月尋會坐在方疏明旁邊,而紀知樂卻在離他們最遠的地方。

當然了,他眼裏現在只有方疏明,打聽到方疏明在休息室,他可是馬不停蹄往這裏趕。即使方疏明臉上帶着明顯的嫌惡,他也不在乎,有些事,是不需要“喜歡”這種感情的。

“齊先生似乎沒弄清楚狀況。”周月尋聲音低沉,面色算不上溫和,但是絕對平靜,像極了暴雨初來的樣子。

齊世興在某些方面尤為愚蠢,他認識周月尋,也知道他有多大的本事,卻自以為是地覺得周月尋不會拿他怎麽樣,也低估了方疏明,覺得自己誰都能泡。

大概是不知者無畏,不過他很快就可以認識到自己是多麽愚蠢。

第 7 章

送走既靈後,譚雲山回去和家人一起用膳,但實際上他幾乎一口沒動,只等家人都吃完,才将整夜經過原原本本道來。

譚夫人聽到一半就覺得不舒服,起身回屋,剩下譚員外和譚大少,聽是聽完了,只是剛吃下的早飯有點往上翻湧的趨勢。

譚雲山沒動筷也是這個原因,一想到那滿地血水,不成人形的皮囊,他就吃不下任何東西了。

更要命的是,這世上有件事,叫後怕。

譚雲山在當場看見屍體爆出血水的時候,滿心滿眼只是震驚和沖擊,等到回來給爹和大哥講的時候,就覺出瘆得慌來,及至講完,心底涼意終是醞釀成了層層恐懼,而那吃不下飯,則徹底成了反胃惡心。

眼看着爹和大哥要吐,譚雲山先一步告辭回房,這才逃過一劫。否則父子三人必然要一起翻江倒海,場面實在太過兇殘。

不知哪個丫鬟在譚家二少的房內擺了一盤果子,譚雲山跟看見救星似的,進屋後立刻拿起一個放到鼻下用力嗅。清新芬芳的果香漸漸驅散了殘留在記憶中的血腥惡臭,終是讓譚雲山的胃裏平靜下來。

折騰一夜,躺到床榻上時,才覺出通體疲乏。他将果子放到枕邊,以鞏固凝神定氣之效,後在似有若無的果香中,慢慢閉上眼睛。

哪知道一閉上眼睛,那陳家花園中的場景便如走馬燈般重現。爆裂的屍體,吓丢了魂的官差,手微微顫抖的仵作,險些話都說不利索的劉大人,以及,冷靜的既靈……

世上有沒有妖這個事情可以重新商量,但這位既靈姑娘,絕對擔得起一個“勇”字——即将會到周公的前一刻,譚雲山還在不無欽佩地感慨。

槐城客棧,二樓客房。

店小二站在對着他托盤中飯菜眼泛渴望卻又不住幹嘔的既靈面前,一臉糾結:“姑娘,你到底是想吃還是想吐啊……”

想吃,他放下飯菜就走,想吐,那就趁早別糟踐糧食了。

在矛盾中徘徊掙紮的既靈,最終認命:“不吃了,對不住。”

飯菜是她讓人準備的,覺得折騰一夜,必然要好好填飽肚子,哪知一聞到菜味,尤其裏面還有一個肉菜,她就後知後覺反胃起來。

她一個捉妖者被妖弄得食不下咽,譚雲山卻在見到血水時赫然有幾分鎮定,兩相對比,真讓自己汗顏——既靈回憶起陳宅中的場景,不無慚愧地想。

店小二不知既靈心思,只覺得從昨夜到今日,這位女客的所作所為都讓人費解,便好奇道:“姑娘,你這好端端出去,濕漉漉回來,急吼吼要吃飯,送來了又不動。我多嘴問一句不該問的,你昨夜到底出去幹嗎了?”

既靈自然不可能從頭到尾給他講,但又沒必要說謊話,于是黛眉微挑,半認真半玩笑道:“捉妖。”

果然,店小二一臉不信。

既靈也不在意,只讓小二把飯菜撤下去之後再幫忙送幾桶熱水過來。

小二手腳麻利,熱水很快送抵,既靈終于可以擦幹淨身體,連帶着舒舒服服洗了個頭,泡了個腳。

換上最後一套幹淨衣服的時候既靈虔誠祈禱,可千萬別再掉水裏了。

自打進這槐城,妖沒捉到,光泡水了,如今手腳都是皺的,饒是風餐露宿慣了的她,也沒遭過這罪,簡直替自己心酸。

換好衣服,人卻困了,既靈索性和衣而眠。

這一覺,就睡過了晌午。

昨日白天就沒退的水,如今仍然沒退,昨夜便停了的雨,倒一直停到現在。

既靈坐到窗邊,于午後的帶着潮氣的微風裏,思緒漸漸清明。

半柱香之後,收拾妥當的既靈背着包袱走出客房,扶着欄杆對下面大堂裏正坐在櫃面上的小二道:“店家,退房。”

小二百無聊賴地打着瞌睡,被這清亮一聲喚精神了,立刻就近跳上沒被淹的樓梯,噔噔噔跑上來:“姑娘,準備出城了?”

既靈把銀子放到小二手裏:“不,去城中。”

譚家在槐城正中,去那邊,就相當于往槐城更深處紮了。

但小二不知道既靈的打算,只覺得這就是作大死,簡直要語重心長了:“姑娘,雨雖然停了,但水一直不退,怎麽看都是異像。老話說得好,天有變,地有災,異像之中生禍害。你是外地人,我才對你說實話,這槐城,分明就是進了邪祟了。”

既靈原本只是敷衍着,左耳進右耳出,可聽到最後小二那樣篤定的語氣,倒有些疑惑:“邪祟?你親眼見着了?”

不料小二立刻拼命搖頭:“要真見着我哪還有命站在這裏和姑娘說話。”可否認完,他又稍稍湊近些,壓低聲音道,“但是有人見到了。”

既靈心裏一緊,立刻問:“誰?”

小二對于成功勾起既靈的好奇頗為得意,壓低的聲音裏染上一絲消息靈通的自豪:“城裏的陳家死人了,結果縣太爺帶着仵作衙役趕過去的時候,剛要收屍,那屍體的骨頭血肉五髒六腑就化成了血水,最後只留下一層皮。在場所有人都看見了,這事千真萬确。你說這麽邪性的事兒,能是人幹的嗎?”

既靈面上聽得認真,心裏卻哭笑不得。還以為有什麽新線索,敢情是這事兒。可轉念又一想,夜裏剛發生的事,而且知縣肯定明令下面不許說了,竟還能半日便傳到這客棧裏,若不是槐城人嘴太快,就是店小二真的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驀地,既靈心下一動。

猶記得剛投宿時掌櫃說過的,槐城人世代居住于此,所以各家各戶間都認識相熟。現在想來,确是大實話。若再加上消息傳播的速度如此之快,那恐怕整個槐城,都藏不下什麽秘密……

“小二,”既靈也不自覺壓低聲音,若是這會兒來個人,八成會以為這二位在謀劃什麽見不得光的事,“知道城中的譚員外家嗎?”

“當然,”小二想也不想,仿佛回答得慢一點都有損他剛剛塑造起來的消息靈通形象,“槐城數一數二的大戶人家。”

既靈點點頭,就知道自己問對人了:“能給我講講嗎?”

“講什麽?”小二終于有了點警覺。

既靈擺出一副坦蕩神态,就好像只是随意聊聊閑話:“就他們家都有什麽人啊,在槐城裏名聲如何啊,諸如此類。”

小二有些為難地皺起了臉:“你打聽這些做什麽?”

既靈未答,只伸手去包袱裏掏了一錠銀子,塞到對方手裏。

小二悄無聲息将銀子揣進懷裏:“其實為什麽打聽也不重要,既然你問了,那我就給你講講。”

既靈愈發欣賞他的“幹脆利落”。

客棧裏沒人,掌櫃也在屋裏半睡不醒的休息,按理說就算站在走廊上講也無妨,但畢竟是別人家的閑話,最終二人還是回到了既靈房間。

“其實譚家雖然是大戶,但真講起來也簡單,”關好門,小二便知不無言了,“譚家世居槐城,祖祖輩輩都是城中富貴大戶,但就是一直人丁不旺,五代單傳,到了譚員外這一輩,終于有了兩個兒子,不過……嗨,是不是的,也說不清楚,反正現在兩位少爺都還沒娶親,所以譚府上下就這麽四位,其餘便是家丁奴仆了。”

“什麽叫是不是的,也說不清楚?”既靈皺眉,聽話最怕聽半截,尤其小二還刻意在此處欲言又止,簡直就像說書的偏要留個扣勾着你似的。

小二嘆口氣:“這種事情,你也知道嘛,就算傳得再有鼻子有眼,畢竟是人家宅門裏的事,咱們又沒親眼看見,哪能說得那麽絕對,萬一真說錯了,那不成造孽了。”

既靈:“……”

這家夥眼底分明都是“快點讓我開始造孽吧”的隐隐興奮。

“我見過兩位公子,怎麽說呢,确實都不太像譚老爺。”這時候就需要聽衆推波助瀾了。

“不不,”果然,小二按捺不住,口沫飛濺起來,“譚家大少爺還是和譚老爺連相的,就那個眉眼啊,和譚老爺活脫脫一個模子刻的,只是身高随了譚夫人,所以乍看差別大。但譚二公子就不一樣了,五官随了他娘,這還說得過去,可身量既沒随爹又沒随娘,那你說随了誰?”

既靈被繞得有點迷糊:“誰?”

小二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嫌棄:“親爹呗。”

“等等,”既靈總算覺出哪裏不對,“大少爺身量高,是随了娘,那二少爺身量高,怎麽就不是随娘了?而且二少爺和譚夫人五官不太像吧,如果非要說,反而是身量比較随。”

“你還真是什麽都不知道啊?”小二滿臉詫異,本以為既然打聽譚家,那肯定是和譚家相識,或者起碼是知道一二的,才會去進一步打聽內裏秘聞,哪知道這位別說秘聞了,連基本情況都不知道,“譚家二少爺不是譚夫人生的,是譚老爺逛青樓留下的風流種。”

“……”既靈給譚員外對譚雲山的冷淡想過無數理由,卻萬沒料到是這樣。可就算娘親出身不好,兒子總歸是親兒子啊。

小二自然聽不見既靈心中所想,但接下來的話卻恰好回應了她的疑惑:“說是譚老爺的種,但也是那青樓女子的一面之詞,況且譚家祖上是出過進士的,也算書香門第,哪能讓一個青樓女子進門,加上譚夫人娘家那邊也頗有勢力,人家不同意納妾,後來譚員外沒轍,就找了個外宅把那女子養起來了,直到生産之後,滴血驗親,才把這個兒子帶回主宅。不過也就是譚家五代單傳,兒子稀罕,要是譚夫人争氣,生他五六七八個,誰還會認這個不清不楚的。”

雖然才相處一夜,且過程不甚愉快,但聽別人這麽講譚雲山,既靈還是有點不舒服:“不都滴血驗親了嗎,還有什麽不清不楚的。”

小二輕拍桌子:“怪就怪在這裏。滴血驗親是沒問題,但這二少爺越長越不像譚老爺啊,要說不像爹,像娘也成,可據說那個青樓女子細眉鳳眼,嬌小玲珑,譚二少從長相到身量都和她娘半點不像,于是譚老爺就沒底了,哦,既不像我,也不像你娘,那總要随一個人吧。随誰?只能是哪個野男人了。”

“那滴血驗親怎麽解釋?”

“解釋不了,但天天對着一張完全不像自己的臉,就是滴一碗血去驗,驗了是親生,心裏該犯嘀咕還是犯嘀咕。”

既靈明白店小二的意思。

下山兩年半,她捉過的妖不少,但見過的人更多。別說譚雲山的娘親還不是明媒正娶,就算明媒正娶的夫人,若生出的孩子同爹娘一點不像,鄰裏街坊也會說三道四,聽得多了,就算原本堅定的人都會動搖,何況譚老爺這種情況。

但這些不該讓譚雲山來背。

“他娘呢?”既靈忽然想到另外一個問題,“滴血驗親後,譚員外把兒子抱回去了,那兒子的娘呢?”

“難産,”小二說到此處,也有些可憐那個女子,“據說本來身體就弱,結果疼了一天一夜才把孩子生出來。孩子剛哭第一聲,她就走了。”

既靈心裏酸楚,不知該說什麽。

“唉,”小二一聲長嘆,“反正就是這麽一回事,對外說是譚家大少爺二少爺,但對內,估計還是就認那一個兒子。要不譚家這一輩應該排‘世’字,怎麽大少爺叫譚世宗,二少爺就成了譚雲山。”

既靈沒想到連一個名字都有說道。

那要這麽看,再結合小二說的,和她在譚家親歷的,譚員外對兩個兒子的遠近親疏可再明顯不過了。

等等,有個地方不對……

“剛出生的時候哪裏看得出長相和身量,而且滴血驗親也沒問題,怎麽就不給排字?”既靈越想越覺得說不通。

“最開始當然給排了,”小二的表情好似在說你急什麽,我這正要講,“雲山只是小名,但後來越長越不像,幹脆就改叫譚雲山了。”

既靈感覺自己有點壓不住火了,還能這麽幹?

“哪有養着養着給人改名的道理,真要不當自己兒子,趕出去算了,還天天聽着人家叫‘爹’,占便宜啊!”

小二總覺得對面的姑娘下一刻就要跳起來撓他,連忙緩聲道:“我聽我們掌櫃的說,這裏面是有蹊跷的。其實六七歲的時候模樣已經能看出不像了,然後個子也一個勁兒往上竄,譚老夫人,就是譚員外他娘,那會兒還在呢,真的打算讓譚員外把人趕出去了,後來不知怎麽的,又不趕了,還好吃好喝養着,不過自那以後,名字就改了,再不許用‘世’字,大名就叫譚雲山。”

峰回路轉得太快,既靈有點蒙:“怎麽就不趕了?”

“不知道,”小二也搖頭,“所以說這事兒蹊跷呢。”

難得碰上個樂于打聽也願意說閑話的,卻不料越聊越迷糊,原本的疑問是解開了,更多的新疑問又冒了出來。和小二一起往樓下走的時候,既靈有點後悔自己的多事。

小二見她眉頭深鎖,便寬慰道:“姑娘,我不知道你和譚家有什麽交情,但這事兒呢,其實你也不用太過在意,畢竟人家譚二少都想得開,一天天該吃吃該喝喝該樂樂,和譚夫人還有大少爺的關系也處得還行,過的日子要和我們這些苦人比,那就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真不用誰可憐。譚員外就更不用說了,現在還養着外宅……呃,這話你就當沒聽過啊,千萬千萬。”

既靈看着小二硬生生把話咽回去的懊惱樣,終于露出午後蘇醒後的第一絲笑。

顯然,二少爺的來歷已成槐城人茶餘飯後的消遣,只要背着譚家人,可以随便聊,但譚員外眼下這方外宅,估計就是秘密了,沒準知情人還被譚員外封了口,這一時說走了嘴,就比較尴尬了。

既靈不關心譚員外的風月事,故而全當沒聽見,足下一點,輕盈跳入漂在正堂中的木盆——半塊碎銀子,這盆現在歸她了。

“姑娘千萬小心——”店小二不知她要去哪裏,但對于出手大方的客人,總是要送上一些叮囑。

既靈背對着他揮揮手,而後光潔瓷盤浸入水中,開撥。

經過一夜,既靈的劃船技術已十分熟練,加上無風無雨又是順流,很快便抵達譚家。

這一次小厮沒再通禀,直接畢恭畢敬引既靈入宅。

仍是後院,仍是茶廳,仍是譚雲山。

雨雖停,天未晴,茶廳依然昏暗,故而同昨夜一樣,燃着燭火。譚家二少爺則手執書卷,于搖曳光影中聚精會神地看,身心皆沉入其中,時不時還啧啧有聲,不知道的以為他微燈苦讀準備考狀元呢。結果見到既靈後,他立刻起身相迎,并随手将書扣于桌案,封皮上五個大字也由此現于燈下——奇妖異人傳。

經過與店小二的一番“探秘”,再見到譚雲山,既靈的心裏就多少起了變化,起碼兇是兇不起來了:“怎麽看起這種書了?”

譚雲山已經準備好了接受既靈的無情嘲諷,不想嘲諷确實有那麽一點,但也是和顏悅色的,竟還能聽出點溫柔,頗為意外:“知己知彼嘛。”

既靈莞爾,她之前就覺得,抛開別的不談,只“坦誠”這一點,就足夠讓她能夠堅持下去和這位“并肩作戰”了。盡管對方的“坦誠”多半時間都是在質疑她的身份和本領。

“終于相信這世上有妖了,相信我不是騙子了?”

“我回來之後又反複想了一下,那樣的屍體怎麽看都非人力所能為。”

不知是不是錯覺,既靈總覺得譚雲山在說到“反複”兩個字的時候,臉色不算太好。

“譚員外呢?”聊到此時,既靈才反應過來從進府到現在,都沒見過除了譚雲山以外的譚家人。如果說譚夫人在內宅不出來露面很正常,但譚員外和譚世宗,怎麽也不見蹤影?

“都在屋裏躲着呢,”譚雲山聽見既靈問一,就知道她沒問出的二三四,“你言之鑿鑿妖星在我們兩家之間亂竄,他們哪裏還敢出來,而且千叮咛萬囑咐讓我多給你些銀子,務必盡快驅除妖星。”

三人都躲着,就讓譚雲山一個人出來冒險……既靈心裏莫名不大痛快,但手卻故意伸了出去:“拿來吧。”

“我幫你推了。”譚雲山微笑,朗聲道,“我和爹說了,法師降妖伏魔,乃為匡扶正義,而且言明不取分文,你如果非要給她銀兩,反而會惹她生氣了。”

既靈牙癢癢。

她當然不是真缺這點銀子,但就是見不得譚雲山這般從容的得意勁,可對方一旦老神在在起來,那真是做足了準備,刀槍不入,堪稱無敵。

譚雲山知道不能再嘚瑟了,雖然只短暫相處,但既靈的性子簡單直接,很容易看透,所以他可以确定,眼下若逞口舌之快,乘勝追擊,那結果必然是自己被武力制服。

思及此,他主動回歸正題:“能不能給我詳細說說,現在禍害槐城的,到底是什麽妖?”

說到這個,既靈的心一下子沉到了底。

她坐下來,默默給自己倒了杯茶,輕抿兩口,又沉吟半晌,才幽幽一嘆:“我也不知道。”

譚雲山差點被閃着:“你別吓我。”

“我真不知道,”既靈難得真誠看他,“我只能說,這和我從前遇見的妖都不一樣。”

譚雲山眉頭微皺:“怎麽講?”

既靈道:“所謂妖者,生于天地靈氣,長于日月精華,而後修于世間,汲萬物精氣,乃無盡頭。我小時候還沒開始修習降妖之法時,師傅就讓我背這句話,他說若想捉妖,先要知妖。這句話的意思是,妖以天地靈氣、日月精華而成,但成妖後的修行,只有汲取萬物精氣這一個途徑,并且修行沒有盡頭。”

譚雲山問:“沒有盡頭是指……”

既靈道:“這樣的修行沒有窮盡,亦無結果。妖怪可以随着修行的年頭,從小妖變大妖,從妖形變人形,甚至最後變成千年萬年的老妖,但永遠不可能真正變成食五谷雜糧的人,當然,更不可能成仙。”

譚雲山又道:“那‘汲取萬物精氣’又做何解?”

“萬物,即……”既靈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案上輕輕畫了一道起伏波浪,一只看不出是什麽的東西,和一個可疑人形,每畫完一個,便說一句,“山林草木,飛禽走獸,人。”

譚雲山心情複雜地看着那些圖案,最終決定勸一勸:“講與我聽便可,不用畫,多辛苦。”

既靈沒聽出譚二少的“逆耳忠言”,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而這三者之中,人的精氣是提升修為最快的,所以很多不堪隐匿山林慢慢修煉的妖,便選擇了這一途。”

譚雲山嚴肅起來,再無心情玩笑:“被妖吸了精氣的人會如何?”

“輕則失心瘋癫,終生混沌,重則一病不起,直至殒命。”既靈說着緩緩擡眼,仿佛透過窗格,能看見昨夜陳家井邊的慘狀,“但沒有一個會骨肉化血,只剩皮囊。”

譚雲山思索片刻,抱着最後一絲僥幸道:“既然和你所知所見的不同,有沒有可能就不是妖?”

既靈想也不想便搖頭:“只可能是更罕見更厲害更兇的妖。”

譚雲山點點頭,死心。

片刻後——

“我能不能回屋休息?反正我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也幫不上你什麽……”

“不行。”

“為何?”

“我已經有了應對的法子。”

“真的?!”

“但需要誘餌。”

“……”

昨夜分別後,各自回憶起陳府場景的二人,不約而同對對方有了新的印象。譚雲山欣賞既靈的正義勇猛,既靈驚訝譚雲山的沉着冷靜,這樣的改觀讓彼此今日重聚時,眼底皆多了一絲友善和欽佩。

“誘來了妖又當如何?”

“豁出去殊死一搏。”

“你豁的好像是我。”

“怕了?”

“……我就沒見過你這麽野的姑娘。”

“我倒見多了你這樣沒用的公子。”

——所謂不投緣,即友善難長久,欽佩轉瞬逝,唯有厭嫌煩,綿綿無絕日。

第 5 章 兩節文化課過後,又到了體育課

都飄到文科班去啦,這還真是意料之外呢。”

“老大,別跟她廢話了,這麽正的妞兒,可別放跑了啊。”這個時候,一直站在任遠身邊的那個頭發豎得跟雞冠似的男生開口說話了,臉上的笑不懷好意。

“就是啊老大,看她好像還不傻的樣子,萬一溜了,豈不是可惜?”另一個頭發染得黃得誇張的男生說罷便包抄到了沈葉的身後,同樣帶着一臉賤兮兮的笑容。

沈葉心裏一冷,下意識地用胳臂護住身子:“你們……你們想幹嗎?”

☆、第⑩章

“沒想幹嗎。”任遠笑着說道,“交個朋友,留下微信就放你走。”

說完,他将手機遞到了沈葉的跟前。

新款的蘋果,看來家裏條件還不賴,但也是個愛跟風的主嘛,沈葉在心裏暗暗尋思道。

她接過手機,“嗒嗒嗒”地輸入了自己的微信號,發送了好友請求,把手機還給任遠,粗聲粗氣地說道:“發了,我可以走了吧。”

任遠把手機接過一瞅,卻不由得笑了:“長這麽漂亮怎麽不拿自拍當頭像啊,還整朵花兒,多土氣啊。”

“要你管!”沈葉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讓開,我要回家了!”

說罷,她一把推開擋路的那兩個男生,就想離開。

“等會兒。”可是任遠叫住了她,“如果回去以後你沒有通過好友請求的話,我可就去你班上找你了啊。”

“切,我幹嗎不通過啊,怕你啊。”沈葉頭也沒回,徑直走遠了。

“喲,老大,看來這小妞還挺有個性的呢,我喜歡。”豎發男“嘿嘿”笑着,湊近了任遠身旁。

“而且長得還真是正。”金毛也笑着說道。

任遠沒說話,臉上的笑卻意味深長,目光久久地逗留在那朵紅豔豔的牡丹花上——這是沈葉的頭像,任遠是怎麽也想不懂,她為什麽要拿這個做頭像,真的是賊土,跟本人一點兒也不符啊。

一路小跑回家,沈葉“砰”地關上了房間的門,聽得見自己的心那砰砰亂跳的聲音——剛剛真的好險,說不準一個不小心就……

可不知怎麽的,此時的她,突然間對那個世界生出了些向往來。

她一向被要求做個乖乖女,媽媽是絕對不會允許她和混混之流扯上關系的,可其實她的心裏并不排斥,甚至……還有那麽點兒好奇。

她按照媽媽教給的方式活了那麽多年,卻并沒有感覺有多開心呢。

雖然在校她的成績一向優異,表面上看深得老師的喜歡和同學的愛戴,然而她其實并沒有真正信任過任何人。因為她總覺得,這些人不過都是沖着她的成績來的,一旦她沒有了那優異的成績,便會失去這所有的一切,萬劫不複——畢竟即使是現在,一個徐丹也就能把她給扳倒了呢。

謝小菊可謂是她第一個當成朋友的人,但說起來,交謝小菊這個朋友,也有她自己的私心在。

她沈葉雖然表面看起來高傲自負,其實心裏自卑得要死。

她雖然不喜歡喻秋那種少年老成,和薛寶釵似的八面玲珑,但是她還是羨慕她,羨慕她知性老練、左右逢源,小小年紀身上就有了成年女性那種成熟優雅的味道,不像自己,又幼稚、又情緒化。

甚至有時候,她也會羨慕徐丹,羨慕她那樣天不怕地不怕,那樣冷血無情,似乎從來不怕失去什麽,也不期待得到什麽,卻總能坐擁一衆的跟班。

再看看自己,簡直就一無所有、一無所長。

能拿得出手的,似乎也就只有成績了。

人格魅力方面,她簡直要給自己打零分。

可是有時候,她也真的很想要一個朋友啊!

但這樣一無是處的自己,又能和誰去交朋友呢?

像喻秋那樣完美無瑕的女孩兒,一定會看不上自己的吧……

放眼望去,似乎所有人都比她沈葉好,至少,比她自信。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謝小菊出現了,還那麽巧正在她說得上是衆叛親離的時候,那樣卑微膽小的謝小菊啊,居然沒有跟着大家一起疏遠她,反而留在了她的身邊。

這讓沈葉怎麽能不感動呢。

除此之外,比較自私的一點,就是沈葉覺得,謝小菊樣樣都比不上自己,和她在一起,她那自卑的情緒便能算是安生片刻,所以她并不介意謝小菊接近自己,也願意對她好,這對她來說甚至像是一種對謝小菊的“恩賜”,所以她覺得,謝小菊是怎麽樣也不會舍得離開自己的。

雖然這暗搓搓的小情緒有些可恥,但積藏了這麽多年的情緒總算是有了個出口,雖然出發點并不怎麽高尚,但沈葉真的是對謝小菊很好很好,把所有對好朋友會有的體貼和溫柔盡數傾注到了謝小菊的身上——她是多麽渴望擁有一個朋友啊,好不容易上天給了她一個朋友,她怎麽舍得不珍惜呢。雖然她并沒有多看得起謝小菊,但那也是因為,她更加看不起自己啊。

可就是這樣一個“好朋友”,竟然背叛了她……

那顆本就沒有得到過多少溫暖的心,此時更是徹底地碎裂成渣了。

“呵,也許……我就是不配有朋友吧。”她掏出手機,眼前漸漸變得模糊起來。

機械地劃開屏幕,微信上的小紅點讓她想起了任遠的事兒來,于是她趕緊點了同意,和任遠的聊天界面便在手機上攤開了——呵,他竟用了個戴着墨鏡扣着帽子的帥哥頭像,再一點開朋友圈,還真是燈紅酒綠、好不熱鬧,怪不得嘲笑她土呢。

就在這個時候,任遠的消息進來了:“美女,朋友圈一張自拍都沒有啊,你是從上個世紀穿越過來的麽?”

沈葉沒好氣地回:“我平時不玩微信,謝謝。”

“是嗎?看來你課餘生活挺精彩啊。”

“沒你精彩。”

“我說,你吃炸藥了啊?說話客氣點兒能死?”

“能!”

沈葉把手機拍到一邊,煩亂地揉着頭發,只覺莫名地生氣——生自己的氣,生謝小菊的氣,生這個世界的氣,又忽然想到自己的書包也忘記拿回來了,更可氣的是明天還要去那該死的學校,簡直是每件事都要把她往絕路上逼啊,哪兒還有心情聊天……

她帶着滿腹的怨忿擡起頭來,卻瞅見了羅弋,正斜倚在衣櫃旁,定定地瞅着她,一臉兒玩味之色。

“喲,你……你還在啊……”這許久沒看見羅弋了,沈葉只覺有些發怵。

“你抖什麽,怕我要你的命麽?”說着,羅弋便湊近了沈葉的跟前來。

“不……不是你自己說的麽……”奇怪,這有些天沒見,沈葉還真有些害怕起來,“可……可我現在,還不想死……”

見她這樣,羅弋不由得笑了:“放心好了,我會讓你活到年底的。”

說話語氣依舊一如既往的賤啊,沈葉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

“這些天有點兒事,好久沒見你了,你……瘦了好多哦?”羅弋朝後挪了挪步,仔細地打量起沈葉來。

“沒事。”沈葉嘴上是這麽雲淡風輕地說着,可眼裏的淚水卻已是控制不住地掉下來了。

好奇怪,以前,人家怎麽折磨她辱罵她她也能咬着牙不哭的,增長的只有憤怒而已,可就是怕這種關心……像是羅弋這麽不經意的一句關懷,就能讓她瞬間崩潰。

羅弋拿起桌上的紙巾,塞進她的手裏,便走到了窗前,想起了心事來。

窗外下着淅淅瀝瀝的小雨,叮叮咚咚,敲打在屋檐上、房頂上。

羅弋拿過沈葉放在桌上的手機,劃開屏幕,似是翻找着什麽的模樣。

“你幹嗎?別亂動我手機……”沈葉本是想奪回手機,卻忽地想起了什麽,臉上的神情變得有些驚訝,“羅弋你……會玩手機?”

“會啊,怎麽就不會了。”羅弋擡起頭來,“喂,我好歹也活過啊,這種東西有什麽難學的,我死的時候還年輕着呢,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

說罷,她将手指在手機上一點,粒粒音符便從裏面漫溢出來。

“前不久我聽到了這首歌,覺得很着迷。這歌,真的好适合在下雨天聽呢。”羅弋把手機還給了沈葉,回到了窗戶前,開始對着外面的雨幕發起呆來。

沈葉低頭去看屏幕,發現是一首英文歌。

"My tea's gone cold,I'm wondering why I got out of bed at all…"

"The morning rain clouds up my window,and I can's see at all…"

"And even if I could it'd all be grey,but your picture on my wall…"

"It reminds me that it's not so bad,it's not so bad…"

鼓點開始漸漸增強,慵懶的女聲開始重複,這空靈的旋律轉瞬就攫走了沈葉的心,她轉頭看向窗外,訝異有時候事情怎麽就能這麽巧,現在的窗戶,就像歌中描繪的那般,一片煙雨迷濛,水汽在窗上呵成了霧,間或有雨淚順着其上留下,可間隙裏也全是灰蒙蒙的一片,什麽也看不清,只平添滿腹的憂愁與壓抑。

音符騰躍着,說唱已經加入,羅弋依舊立在窗前,漫不經心地說道:“生命,真的很脆弱。想找到一個能理解你的人,真的很難。有時候,你會遇見這樣的人,覺得他是那麽的懂你,讓你感覺你們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可其實只是因為那個人去過你沒去過的地方,看見過你沒見過的風景而已。他總是在山頂對着你笑,你卻只能擡起頭仰望他。說到底,你只是被他選擇的那個人——你的一切在他看來一目了然,而你對他,卻是一無所知。”

沈葉并不是很明白羅弋的話,只覺得似是很有道理。但這耳邊的曲子着實是好聽,那淡然的女聲聽着卻總有一種莫名的憂傷,沈葉已然完全沉浸在這曲子中無法自拔了,不由得将手機湊近耳邊,把音量調大,只想關掉說唱,心裏恨恨直說,下雨天真是難受,太tm難受了,到處都是黏黏糊糊濕濕答答一片,那些壓箱底的黴爛記憶都快全部被翻出來了,還讓不讓人活了啊。

☆、第①①章

早上醒來的時候,沈葉繞着房間轉了一圈,卻遍尋不見羅弋,不知怎地,心裏有些空落落的。

“我還真是失敗。”她自嘲地笑了笑,“也罷,我何必把人家當朋友呢?想來,她只是因為想要我的心才留在我身邊的吧。我對她,不過只是一個有利用價值的工具而已……我真是傻,只要誰對我好一點,我就恨不能把對方當成親人,可這又是何苦來呢……”

她穿好衣服洗漱完畢後,一下拉開了大門,一臉陰沉的模樣。

“沈葉。”

就在這時,沈國安——也就是沈葉的爸爸,叫住了她。

她回過頭去,見他手裏正捧着一杯茶,目光透過鏡片在報紙上跳躍着,低着頭說道:“聽說你最近跟同學在鬧矛盾啊?”

沈葉心裏一沉,心說為什麽爸爸會知道這件事情,可嘴上仍舊不鹹不淡:“怎麽了?”

“這樣看來,是真的了?”沈國安擡起了頭來,“在學校就跟同學好好相處嘛,別總……”

可他還沒說完,便被一聲響亮的關門聲給阻斷了話。

“這孩子……”沈國安放下茶杯,一臉愕然。

“怎麽了怎麽了?”聽到響聲,張曼文——也就是沈葉的媽媽,從廚房裏出來,把手放在圍裙上擦着,目光瞥向了緊閉着的大門。

“剛剛葉葉的班主任打電話過來,說她無故曠課,而且最近好像還在跟同學鬧矛盾,很擔心她的學業會受影響,叫咱們什麽時候去學校談一談這個事情。我這個星期會議多,要不你去?”說着,沈國安将手機遞給了張曼文,上面正顯示着老師發來的短信。

張曼文接過手機,這一路瞅下來,臉上的神色愈發的難看了。

“我就說你平時太慣着這孩子,你看看,這孩子脾氣大成這樣,在學校可怎麽能跟同學處得好。”張曼文放下手機,看向沈國安的眼神裏帶着些責備。

“我慣着她了嗎?平時我在單位忙,回到家這孩子話都不跟我說一句的,她都是跟你在一塊的多,要說慣,也該是你慣着的吧?”

“你還好意思說,她那爛脾氣,還不都是随你!”

“你這話什麽意思啊?這怎麽還能怪我頭上來了?張曼文,我好不容易回趟家,你也要逮着我吵架,有完沒完啊你!”

“是誰逮着誰吵啊?我就想你對這個家上點兒心,可你倒好,天天開會開會,誰知道你在單位是真忙還是假忙呢!”

“我假忙?我不上心?得,就你好,就你上心!有意思,我這早出晚歸的,也不知道是為了誰呢!”

“是啊,誰知道你為了誰啊?”

說到這兒,張曼文的臉上竟現出一絲冷笑來。

聽到這句話,沈國安一下站起了身來,眉頭擰得緊緊:“你少說話這麽陰陽怪氣的啊,簡直不可理喻!”

見他伸手要去拿公文包,張曼文臉上的笑更冷了:“呵,這又要回單位去啊?你去啊,有本事你就去,去了就別回這個家,睡死在單位得了!”

回應她的是一記重重的關門聲。

“這沒良心的!生個女兒都和他一樣!”張曼文說着,便開始抽噎起來,從桌上抽了幾張紙巾,開始悶聲去拭眼角的淚。

雖說是進了校門,沈葉卻十分不樂意回教室,開始在學校一圈一圈地晃蕩。

想到一會兒又是體育課,她的心情登時崩潰到了頂點。

體育課……

這種課,誰是最受歡迎的,誰是被孤立的,一眼就能看得清清楚楚。與其說是體育課,不如說是人緣展示大會。

突然間,沈葉萌發出些許不想呆在學校的情緒來。

說起來,呆在學校有什麽好的,感覺自己根本就不屬于這個地方呢。

不過,這樣子閑逛一定會被巡查的領導逮住的,沈葉細一思量,決定還是去上課的地方呆着,反正沒幾分鐘體育課也要開上了。

到達上課地點的時候她還是挺開心的,因為她就喜歡這種僻靜的沒幾個人的地方,然而課間總是很短暫,轉眼便能看見大部隊浩浩蕩蕩從遠處開過來,她的心情登時被切換成了灰色。

現在,她最不想見的人便是謝小菊和徐丹了。

她轉過了身去,裝作沒看見沒聽見她們那眉飛色舞的樣子和興高采烈的說話聲。

也正是在這個時候,她遠遠地看見了三個男生正朝着她所在的地方走來。

她睜大眼睛仔細瞅着,只覺得好生熟悉,而那三個人影,也越來越近了,待到跟前的時候,她發出一小聲驚呼——最中間的那個,不是任遠麽!

她還沒來得及開口,任遠卻已經走到了她的跟前,臉上帶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嘿,我們又見面了。怎麽,今天一個人啊?”

她下意識想躲,卻被任遠一下子堵住了:“害羞什麽呀,微信都加上了,見個面反倒不肯了?說說,昨天我給你發了那麽多消息,你怎麽一條都不回呢?”

“沒看見。”沈葉簡短地回道,神色開始變得不悅,“別煩我。”

“美女,你也太不給面子了吧,”豎發男将胳膊一抱,“你要知道,我們老大可很少主動出手勾搭女生啊。”

“就是。”金毛附和道,“擺譜也要有個度啊。”

沈葉不想再與他們糾纏,然而她明白身後那些班上的同學沒有人會幫自己的,于是向後退了一步,趁他們不注意的當口,借着身形嬌小一個閃身溜了,轉眼就沒了影。

任遠最先回過神來,轉向金毛和豎發男說道:“你們倆留在這兒,我去找她。”

說罷,他便轉身離開了。

金毛和豎發男一臉玩味地交換了眼色。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他倆才注意到十七班的那些女生們正盯着他們看呢,便趁機吹了個口哨,那些女生本還是在竊竊私語,一聽到這口哨聲,便瞬間四散了。

還留下一個,卻朝着他們走來了。

這陣勢,不用看也知道是年級裏有名的混混頭子徐丹,見她朝他們走過來了,豎發男和金毛趕緊拍拍身子,擺出了個立正的姿勢來,卻莫名地顯得有些滑稽。

“我說,”徐丹沖着他倆挑了挑眉毛,“任遠跟那個沈葉,是怎麽一回事啊?”

“無可奉告。”金毛說完,把目光投向了天。

可是徐丹一下就揪住了他的領子。

“簡……簡單來說,”這下,金毛的聲音有些發顫了,“就……就是我們老大看上她了呗……”

“哦……”徐丹松開了他,嘴角帶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便轉身離開了。

“吓死我了……”見她走了,金毛才緩過神來,順起氣兒,抖抖索索地說道。

“诶,你說她什麽意思啊?”見徐丹已走遠了,豎發男才敢開口跟金毛搭話。

“我哪兒知道去。但這個女人,還是不要招惹的為好。”說罷,金毛一屁股癱軟在身邊的石凳上,“這都好半天了,老大怎麽還不回來?”

“別岔開話題啊,我記得,年級裏有人說她對咱們老大有意思呢。”豎發男說着,沖着金毛擠了擠眼睛。

“噓,別瞎說。你忘記咱們老大最煩別人提這茬啦?再說了,咱們老大怎麽可能看得上這娘兒們?”金毛嘆了口氣,“再怎麽說,咱們老大也曾經是年級第一呢,這種女人,根本就入不了他的眼。”

“也是啊……”豎發男竟也開始感嘆起來,“不過,就是現在的成績也不賴啊。至少,比我強多了。”

“蠢貨,你也配跟老大比?照老大的實力來講,現在的成績,可真不能算好了……”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竟開始長籲短嘆起來,頗帶上了點兒傷仲永的意味來。

再說沈葉那邊,她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遠,但估摸着應當已是甩掉了那幾個煩人的家夥,便停下了腳步,扶着牆根大口喘氣:“真……真是倒黴……”

但就在這時,她感到眼前似是一片陰影覆來,便擡起了頭來,卻吓得幾乎叫出來。

“怎……怎麽又是你啊!真是陰魂不散!”沈葉沒好氣地說道,怒視着站在她面前的任遠。

“我說,我長得是有多吓人,你老這麽躲着我?”可任遠依舊笑得滿面春風。

沈葉咬着牙沒說話——其實她并不很排斥任遠,只是覺得,如果讓人以為她和這些小混混有交集的話,會是一件很丢臉的事兒。

“我又沒什麽惡意,只是想認識下你,可以的話交個朋友,你為什麽一見我就跑呢?”見她不說話,任遠再度開口了,卻用着那種哄小孩般的語氣。

沈葉的眼珠滴溜溜轉過來:“因為……因為你們,不是……”

她本想說他們不是好學生,所以她不能和他們有所交集,可再轉念一想,現在的自己,又算得上是一個好學生嗎?

曠課、吵架、不合群,這樣的她,還會有人相信,她不是個壞人麽?

“不是什麽?”可任遠卻接上了她的話,微微俯下身來,定定地直視着她的眼睛發問道。

☆、第①②章

她微微擡起眼,突然發現這麽一看任遠似乎還挺帥的,而且眼神看着好生幹淨,心裏的那股排斥隐約間似是彙成了朦胧的好感。

“沒什麽。”她垂下眼,小聲地應道。

“以後要是有什麽事的話可以找我出來,喝個茶聊聊天什麽的。”任遠說,“沒別的意思,雖然一個人也不錯,可有時候,兩個人的時光也能很有意義不是麽?”

天哪,這話的暗示意義也太強了吧……沈葉有些局促起來,卻忽地感覺到自己的手被握住了,下意識地想要躲,卻被輕輕地攤開了,再看時,上面多了一張咖啡屋的邀請券,底下是一排手抄的手機號碼。

沈葉一臉驚詫:“這……這……你還有這趣味啊?”

“怎麽了?”任遠看起來卻一臉不解的神情,“有問題麽?”

“你……沒什麽,只是……”說到這兒,沈葉的聲音忽地放得很輕,“混混不是喜歡去夜店啊,酒吧啊這些地方的麽……”

但任遠還是聽見了她的小聲咕哝,卻笑笑沒作解釋,只是逗着她說:“那我帶你去夜店、酒吧?”

“不,不用了……”

“那串數字是我的手機號碼,如果你願意的話,随時給我打電話。”

說罷,任遠把手彎起來放在耳邊弄成個電話形狀,便笑着将手插在褲兜裏離開了。

沈葉怔怔地發了好久的呆,才回過神來,趕忙伸手去摸自己的臉龐,這才感覺到真的好燙。

可是……

他畢竟是個小混混呀……

她低頭去瞅手裏的那張邀請券,心裏開始變得煩亂起來。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她忽地想起已是好幾天沒見羅弋了,心裏便愈加地煩躁起來。

人就是這麽奇怪,盡管你可能不怎麽待見某人,甚至覺得她奇怪、和她拌嘴,可是假如她并不和你吵嘴,又時常陪在你的身邊,甚至每天晚上伴你入眠,還和你一同上學放學的話,那麽這一下沒了蹤影,擱誰心裏都會悶着那麽一股氣的,而且那心上的挂念,還會變得愈發濃重起來。

尤其是在你不順心的時候。

現在沈葉對學校是愈發的反感了,和班裏的人也是很久沒有主動說過一句話了,因為她讨厭拿熱臉去貼別人的冷屁股,如果感覺大環境對她不友好,她便會搶先一步把自己封閉起來。

有時候喻秋也會來找她說上幾句,可她卻只是敷衍。不知為何,她總覺得,喻秋那副永遠優雅從容的、準備訓人的模樣很像是自己的媽媽,因此沒來由地和她不親近,可喻秋卻似乎并沒有覺察到這一點。

可今天,當沈葉跨進教室的門檻的時候,卻本能地感到氣氛有點兒不太對勁——好多人都在看着她,不少女生還在竊竊私語。

但沈葉懶得理會她們,只是徑直走向了自己的座位,卻意外地發現那天散落一地的書都已經被整整齊齊地收回了抽屜,包上的灰也已是被小心地撣過了。

她偏頭看向謝小菊,只見她用手掌托着臉,頭發披下來遮住了臉龐,手臂上又多了幾條淤青。

沈葉心裏激起些波浪來,可仍不願意和她搭話。

就在她拉開椅子想要坐下的時候,卻忽地聽到旁邊傳來了女生竊竊私語的聲音。

這種議論,永遠都很輕,卻聽得非常清楚,就好像是故意說給你聽的一樣。

“聽說沈葉最近和那個年級裏有名的小混混走得很近啊?”

“切,本來就一sao貨,裝清純罷了。”

這還能忍?

沈葉“啪”地一下把書砸到桌上,轉過身就沖那倆女生一瞪眼,語氣已是控制不住的激烈了:“你們tmd說誰呢?找死啊!”

說起來,沈葉在她們印象裏一向還是文文靜靜的,這一下這麽大聲地吼她們,還帶着髒話,她倆着實吃了一驚,瞬間噤了聲,佯裝作上廁所去,便出了教室。

走了一段,她們又賊兮兮地回過腦袋來,交頭接耳的。

這時候沈葉才意識到有不少人在盯着她看,因為她今天心情非常不好,就全部不客氣地一一回瞪回去,那些人便識趣地低下了腦袋。

沈葉松了一口氣,這時才感覺到謝小菊正怯怯地瞅着她,一見沈葉的目光過來了,便趕緊将目光撤回,瘦小的身子在瑟瑟地發着抖。

“膽小鬼。”沈葉暗暗在心裏罵道,抽出了課表去看接下來的課目,便開始整理起今天要用的書了。

到了晚上,羅弋仍舊沒有回來。

沈葉是愈發的焦躁了,只覺怎麽也睡不着,又尋思着明天正趕上放小假,便索性坐起身來,瞪着兩只腫脹的眼睛看向窗外的月亮。

就在這時,吵吵嚷嚷的聲音從隔壁傳來了。

“你說我錢都用哪兒了?工資就那麽點兒,水費、電費、煤氣費,哪一樣不是我出?你從來都不管家,家裏的開銷你當然不清楚了!”

“我怎麽不管家了?這房貸不是我一直在還麽?”

“你還的房貸能要幾個錢?買菜買日用品,還有水電煤氣費才是大頭呢,接下來葉葉也要上大學了,還得抓緊時間存款,你知道我壓力有多大麽?”

“你壓力大,我壓力就不大了?”

沈葉懊惱地用枕頭捂住耳朵,心裏忿忿然道:“又在吵,又在吵……”

沒錯,按常理,過一會兒這吵架便會升級到人身攻擊,再然後兩個人就會開始互罵祖孫十八代,接着便會開始摔遙控器砸椅子……

沈葉披好衣服下床,趕緊把門反鎖了,幾乎是在同一刻,隔壁傳來了一聲巨響,看樣子這回摔的是椅子。

“這日子沒法過了!”

是張曼文歇斯底裏的尖叫聲,接着這尖叫便轉化成了低低的嗚咽。

沈葉爬回床上,劃開了手機,點開任遠的頭像,“嗒嗒”地輸入兩個字,點擊了發送:“在嗎?”

居然敢說我跟他走得近,呵,那我還偏要和他走近給你們看!你們算老幾,也敢對我指手畫腳?

沈葉忿忿想着,将手機放到了一邊。

這時,她忽地想到,也許……該關心下爸媽的事兒?

呸,他們什麽時候和平過呀,這吵架不是家常便飯嗎,她早該習慣了才是。

現在,她只求別把她牽扯進來,就好。

想着,她撩開了袖子,那上面就在前幾天被媽媽擰的淤青還清晰可見。

想來,大概就是因為生在這樣的家庭,她的脾氣才會那麽暴烈吧。謝小菊雖然在學校被人欺負得慘,可每每提起自己的媽媽的時候,都是一臉幸福的模樣,所以估計她手臂上的那些淤青,都該是徐丹整的。

她又開始煩惱得想要嘆氣了,手機就在這時震動了起來,她便一把将它捉過放在手中,劃開了屏幕。

是任遠。

“在啊。怎麽,想我了?”

沈葉向上一牽嘴角,在屏幕上敲擊着:“明天有空嗎?”

“有啊。”

他回得倒是快。

沈葉遲疑了片刻,還是點擊了發送:“那出來見個面吧。”

有片刻的延遲,對方回了:“成啊。”

沈葉将手機放到一邊,直接按了關機,鑽進被窩,眼前便布滿了那抄寫在咖啡券上的那一串整齊的數字。

對了,明天,得把他的號碼存一存呢。

就在她迷迷糊糊快要入睡的時候,卻忽地被一記重重的關門聲給驚醒了。

接着,從隔壁傳來了媽媽低低的啜泣聲音。

她的眼睛一熱,淚水便順着臉頰流下來了。

而另一邊的任遠,已是發送了好多條消息,卻都不見沈葉回應,心裏愈發地疑惑起來:“這幾個意思啊?前一秒還約我出來見面來着,這下一秒連消息也不愛回了,這态度……”

就在這個時候,有消息進來。

等得煩躁,任遠便點開了這條消息。

居然是徐丹發來的。

“我聽說,你看上沈葉了?”

倒是挺開門見山,但任遠有些疑惑她是從哪兒聽來的,本想問問,又覺得讓她知道又沒什麽關系,便索性回道:“是啊。怎麽,你有意見?”

“哪兒敢。”

豈料,徐丹發來了一個調皮的表情。

一想到徐丹那黑社會老大姐的範兒,再一看這個表情,任遠登時覺得心裏膈應到不行,也不管她接下來發了些什麽,趕緊退出了界面。

再看時間,也不早了。

明天和佳人還有約呢,就先睡覺吧。

畢竟她沒說幾點,随時候着總是沒錯的。

第二天一早,任遠便來到咖啡屋等候了,一想到沈葉那種小家碧玉的模樣,便在二樓找了個靠角落的位置,這才點開微信,開始漫不經心地刷了起來。

果然,昨天徐丹還給他發了好多好多條消息,見他一直沒回,到最後那些消息就變成了“再見”、“微笑”的表情,他不禁笑着想,就算是徐丹那樣的大姐頭模樣,也還是難逃心底的那種小女生情緒啊,這麽晾着她似乎也不禮貌,正想回句什麽,卻見沈葉的消息進來了:“你在哪兒呢?”

“咖啡屋。”他回。

“就是那張券上寫着的地址麽?”

“對,二樓。”

那邊沒再回複,可任遠卻忍不住給她發了句:“你就不能換個頭像?天天整朵牡丹,不嫌土啊?”

☆、第①③章

“要你管!”

任遠笑着往椅背上一靠,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出沈葉那副氣炸的表情,可卻在心裏暗暗想道,你就橫吧,遲早有一天我會讓你把這朵牡丹給撤了的。

不過就在這個時候,他忽然聽得樓下傳來詢問的聲音,接着便是上樓的腳步聲。

任遠屏息握住手裏的玻璃杯,目光投向了轉角的樓梯,不得不說心裏很有幾分期待——不知道換下了校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