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燈下,外婆長了皺紋的額頭上滿是細細密密的汗。
估摸了一下時間,我外婆不會是回了趟家吧?
盯着外婆取下來的背包看了幾眼,我外婆這才讓我去将我爸他們都叫進來。我沒多問,應了一聲,就乖乖去辦事。
雖然我外婆跟奶奶兩個人有些不合,當讓我覺得好奇的是,我爸這一家,竟然對我外婆格外的尊敬。
至于我外婆每一次來他們都不會迎接,又有另外一個原因。具體是什麽,反正我是不知道!
人到齊了,外婆就讓幾個晚輩将凳子擺好,讓六個大人都坐了下來。我們晚輩則是站在一邊。
“這次的事情,恐怕是逃不過去了。”
外婆一句話之後,我明顯看到大爸的眸色深了幾分。
至于暴脾氣的二爸,此時已經從凳子上面站了起來,他捏着拳頭憤怒的低吼,“為什麽,我們司家從不與人交惡,他們憑什麽?”
“只因為你們司家衰落了。”
外婆幽幽的嘆了一口氣,并未多說。将脫下來的背包扯到身前,拉鏈扯開之後,從當中掏出了一抹多的東西來。
有符紙,還有一疊白色的裁剪好的紙。
等到外婆将那疊白紙分別展開的時候,我才知道那東西根本就不是什麽白紙,而是裁好的紙人!
那些紙人畫着臉,臉上畫着紅色的圈圈,像被鮮血染了的嘴巴看起來格外的詭異。
只是當我看到那紙人胸口上的名字時,整個人都抽了一口涼氣。
司竟生!那不是我爸爸的名字嗎?
偏過頭,将視線移到其他紙人的身上,眼睛裏面又多了幾分不敢相信。不僅是我爸,我媽,就連大爸他們的名字都在上面。
但這奇怪之處就是,我找了一圈都沒在紙人上看到我的名字。
随後,奶奶在紙人上貼上了一張黃色的符。這個時候,我看到屋子裏面的大人,臉色都沉了幾分。
對于紙人身上為什麽沒我的名字,我也很想問清原因,但他們根本就沒給我這個機會。
奶奶迅速的在剩下的九個紙人身上貼了符紙,那熟練的手法,讓我覺得她做這事情已經不下于百次。
“這裏有十根紅繩,是你們的本命繩,本命繩一斷,你們必死!”
外婆說着,讓我将十根約有二十幾厘米的紅繩分發給他們。
“媽,就算我們有這個又如何?他們不會放過我們的,司家的後代一個也不會放過。”
我爸紅着眼睛盯着外婆,外婆只是嘆氣,并沒有回答我爸的話。我默默的聽着,卻始終沒有聽出個所以然來。
“終歸能夠護你們一段時間。”我外婆還是那種語氣,但是我看到她本來清澈的雙眼,突然之間就渾濁了好幾分。
“那涅盤呢?我們的涅盤怎麽辦?”
我媽擦幹了淚,掙紮着從凳子上站起來。卻又被我爸給拉了回去,而我看到我媽眼淚就像是下雨一般,簌簌的往下落。
“媽媽,沒事的。我們都會沒事的!”雖然我搞不清楚到底是什麽情況?我也不知道他們到底隐瞞了我什麽?但是看到我媽哭,我心裏就很難受。
一邊說着,一邊走到我媽跟前,在她跟前半蹲下,将頭輕輕地枕在她的膝蓋上,眼淚也忍不住落了下來。
媽媽只是伸手輕輕地撫摸着我的頭,這種溫暖的感覺讓我心裏好受了些。
我不知道的是,這一次竟成了我們母女最後一次親密的接觸。
“放心吧,這是我們欠了涅盤。就算是拼了這條老命,我都會護她周全。”
聽到外婆這麽說,我哭了。
“外婆,媽,你們到底是在說什麽?我怎麽一句都聽不懂?你們別跟我開玩笑了好不好?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啊!”
聽到“死”這個字眼,我的心裏瞬間就涼了半截。
就算我再怎麽不懂,也能夠猜到點什麽。但是我不明白,為什麽他們都知道的事情,卻要瞞我一個人?
外婆她們都沒回答我的話,她走到我跟前,将我從我媽身邊拉起來。她看着我,一雙渾濁的眼睛裏面閃過晶瑩的光。
“孩子,跟我進屋。”
看了看我媽,發現她對我點頭。我才跟着外婆一起進去,而外婆在進去之前,還沒忘帶上她帶過來的背包。
千萬個問題,最後只形成這麽一句話,我看着帶大我的外婆,嚴肅而又認真的問道:“外婆,你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嗎?”
“涅盤,你可知道,你奶奶并非是重男輕女。她這麽做,也是為了保全你。”
“外婆,你說吧,我都聽着呢!”我看着外婆,像以前一樣,乖巧的走到她身邊,伸手就要給她揉肩。
她伸出手似乎是想要阻止我的動作,但是擡起的手又放了下去。
輕輕一笑,我繼續幫外婆捏肩。
“你媽媽應該跟你說過,你出生的事情吧!那一年是前所未有的大暴雨啊,連續十多天的暴雨。”
外婆頓了頓,似乎是想到了什麽,又接着說道,“在洪水快要淹沒村子的時候,你奶奶和我才算出是她的死對頭在搗亂。你奶奶一怒之下,找她說理,結果被別人埋伏,以一半的修為為代價逃了回來。
你媽臨盆的時候,我發現你身上帶有很強的鴻運,便聯合你奶奶,将你身上大半的氣運都給抽調了出來,這才破解了那個女人下在這村子裏面的咒。
要是被那女人知道是你破壞了她的計劃,她肯定會再一次出手。再加上你命格奇特,這事兒要是被她知道了,你恐怕活不過周歲。
為了讓你繼續活下去,你奶奶才想了個要送走你的招兒。我舍不得,就将你帶回去養着。”
“那個女人到底是誰?”
聽着外婆講的那些,我手上的動作瞬間就停下了。
不管那什麽氣運不氣運,如今跟奶奶解除誤會,我心裏已經沒有那麽堵得慌。
但是那個惡毒的女人,到底是什麽驅使她做出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
外婆搖了搖頭,“我不會告訴你的,我們的目的就是讓你活着。這是村子,是司家欠你的。現在也該還你了。”
“外婆,我是司家的女兒。是司家的後代,也是外婆的親外孫女。是你們将我養大的,你們不欠我。也不用這樣做!
所以我不要那些所謂的保全,要死就一起死,要活就一起活。”
拉着外婆粗糙的手,我哭着低吼。外婆嘆着氣,輕柔的摸着我的頭。
“傻孩子。這麽久了,你難道沒發現?你爸媽他們從來未出過鎮子?”
盯着外婆那雙透着無奈的雙眸,我愣住了。
細細一想,好像确實像外婆說的那樣。就算是離開,他們最遠也只是出過村子,從未到過鎮以外的地方。
似乎是知道我不明白,外婆又補充道,“也正是得了你氣運的庇護,他們才足以活到現在。就因為你的堂弟貪玩,不小心走出了鎮子。這才被那壞心的女人察覺,這才……”
外婆沒繼續說下去,但我已經清楚是怎麽回事了。我看着外婆,紅着眼睛,憤怒的吼道,“外婆,她到底是誰?你告訴我啊!”
“我不能告訴你,憑你,根本不能跟她抗衡。就算能,她身後還有大家族撐腰,你去,也是個死!”
外婆痛苦的搖頭,她看我還是不聽話的反駁,當即就收下了所有的痛苦神色,拉下了一張臉,冷冷的看着我道,“跪下!”
我被弄得一愣,但我外婆這一聲吼真的很吓人。我的膝蓋就那麽一軟,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
“外婆……”
“就算你以後要報仇,那也須保全一條命!”外婆說到後面,聲音也越來越弱。
最後她突然看到我道,“總之,你必須活着!”
她說完之後,也不理會跪在地上的我,從背包裏面掏出了一個布抱着的盒子。
等她把上面的黑布一層一層揭開後,我看到一個巴掌大的木盒子。
看到木盒子,外婆的神色突然就嚴肅了很多,眼睛裏面都生出了幾分敬畏之色!
我驚詫外婆的反應,聽到她嘴裏面跑出了一串我聽不懂的詞兒之後,那盒子竟然自動打開了。
還沒來得及驚呼,就看到外婆從裏面拿出來一塊金色的東西。
在我這個位置看,那東西有些像金條,但是比金條大得多。兩寸多長,兩指寬。
“涅盤,從現在起,你就是這主兒的妻。”
“啊?”我完全沒反應過來,等到外婆将那玩意兒給遞過來時,我才吓了一大跳。
不為別的,只因為這玩意兒竟然是一個袖珍版的金棺材。
而我的外婆,竟然要将我嫁給棺材?!
這一天之內發生的種種,已經讓我對外婆的身份有了重新的定義。但是外婆這一舉動,又是為什麽?
死死的盯着外婆手中的金棺材,我的腦子有些轉不過彎兒來。
夢中,好像也是這口金棺材。我外婆也是這樣,神色嚴肅的要我跟金棺材成親。
我使勁的拍了拍自己的臉,感覺到疼的時候,才知道這并不是夢。
“拍臉幹什臉,好好抱着!”
注意,我外婆說的是抱!這麽一個小小的棺材,竟然要用抱!
這到底是幾個意思?
不過等到外婆鄭重其事的将棺材放在我雙手上的時候,我就明白了。
這棺材雖小,但重量卻不輕。
就在我撐不住快要撒手的時候,我外婆一個眼神就殺了過來。
看着從未對我嚴厲過的外婆,我心裏隐隐的覺得,這個棺材可能有些什麽大來頭。
亦或者跟那天的夢一樣,棺材裏面會跑出來個人?
我正想着那晚夢中的香豔戲,我的外婆突然對着我恭恭敬敬的拜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