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 之萬古流芳(七)

殘夢魂之萬古流芳(七)

白天,風和日麗,

夜晚,月朗星稀。

“人生最苦的不是中藥,而是堪比男主苦難人生的道路……”

黑夜中,萬物流轉,唯有點點繁星閃爍不止。少年立于山巅,遙望遠方,眼神中透露出無盡的迷茫。

他輕聲呢喃:“我的人生,真就如此苦澀嗎?”微風拂過,帶來絲絲涼意,卻無法撫平他心中的溝壑。

占據他的身軀,來到了景陽都城內,

宋雪瑤因為被同齡人欺負,追趕過程中摔倒了,腳部擦破了點皮,

一束黑色的影子蓋住了宋雪瑤那弱小的軀體,瑤瑤擡頭一看,原來是她夢中的那位大哥哥。

“怎麽樣,沒事兒吧!”心魔墨恒輕身蹲下,輕輕的揭開瑤瑤那膝蓋處點遮擋物,輕輕的吹了一下傷口。

“我沒事兒,大哥哥不用擔心!”瑤瑤微笑着朝向他。

“原來,這就是他所飼養的小蓮花呀!如此單純善良,不被欺負才怪呢?”心魔內心吐槽不已。

“大哥哥,你為何這般喜歡黑色呢?”心魔抱住不能走路的宋雪瑤,小丫頭很是好奇的追問。

“小丫頭,這已經是你第二次詢問了。”心魔雖然很不耐煩,但還是靜靜的回答了她的問題。

墨恒的心魔則會與當年墨恒的心智一樣,受個人的影響,他同樣也深深的愛着宋雪瑤(趙雪瑩)這個人,

“那,為何如此執着黑色?”

“那是因為,大哥哥是壞人……”墨言開玩笑的逗留瑤瑤。

“哪有?大哥哥明明是好人。”

此刻,宋雪瑤的肚子在咕咕的叫喚着,

“想吃什麽?”墨恒詢問。

“大哥哥,咱們似乎好像在哪裏見過?”

“有嗎?”

宋雪瑤只是隐隐約約的覺得此場景似曾相識,似乎感覺發生過。

“老板,來兩碗馄饨……”

“好嘞!客官!”

“客官來的真及時,不然小店馬上就打烊了。”

過來不一會兒,

新鮮的馄饨端了出來,

“馄饨來咯!”

“客官小心,有點燙!”

墨恒将宋雪瑤的那碗拿到了自己面前,之後輕輕的用嘴吹了許久,

“好了,不燙了!”

便将那碗吹好的遞給了她,

“謝謝大哥哥!大哥哥你人真好……”

餓極了的宋雪瑤拿起勺子就是一頓吃貨,

溫柔的墨恒将自己碗中的那兩顆馄饨塞到了宋雪瑤的碗裏,“大哥哥吃不完這麽多。”

“那好吧!”

這兩棵剛好将宋雪瑤的肚子填的飽飽的,“大哥哥,以後等我長大了,一定要嫁給你。”

“為什麽呢?”墨恒撐住桌面,嘴角上揚道。

“因為大哥哥對瑤瑤很好呀!”宋雪瑤雙手撐着椅子,小腳丫蕩呀蕩,開心的說道。

“小家夥可真夠滿足的。”墨恒此刻憋不住笑了一下,釋放出了久違的笑容。

回到家門口時,大哥哥便悄悄的離開了,我靜靜的看着他的身影,大喊了一聲,“謝謝大哥哥!”

陽光下的身影,是那麽的溫柔,微風吹拂着他的衣袖,纖細的身材,是那般的好看迷人。

宋雪瑤聽聞自己的母親要将她許配給隔壁的沈家的長子,心情不好的宋雪瑤便在第二天偷偷摸摸的跑了出去,

墨恒的私宅當中,

兩人即刻大婚,這也還是死去的墨恒一直想要的結果,今天,這個願望被那個占據他□□的心魔給實現了。

“婚儀既成,禮樂諧鳴,兩姓聯姻,共慶良緣。喜堂之內,高朋滿座,歡聲笑語,融洽無間。新人敬茶,長輩祝福,家族和睦,福壽安康。共筵盛宴,佳肴紛呈,共享天倫,歡樂無邊。”

雖然沒有長輩的祝福,但此刻的宋雪瑤似乎是心甘情願的想要嫁給他,兩人在墨恒的私宅之中辦起了婚約。

此刻,烏雲壓城,密布滿城的災禍,所有的道士靠着金龍風水探測儀,趕往了墨恒的私宅之中,

“大膽妖孽,沒想到隐藏的如此深呀!”

“妖孽,還不速速放開該女子……”

道士本想使用道法來壓制于我,道法對凡人沒用,但還是不願讓宋雪瑤受傷。

“你們聽我說,他不是壞人,真的,我不騙大家。”宋雪瑤站出來替墨恒說話,并将墨恒死死的護在身後。

四五個道士分開行動,依次疊加攻擊對付墨恒,在周旋過程中,我将宋雪瑤推往了出去,

此刻,她的父母立即從人群中跑了出來,死死的将自己的女兒護在懷裏,“傻女兒?你怎麽可以和妖怪結婚呢?”

“此女子估計是被惡龍蠱惑了心智,才會做傻事的。”一旁的捉妖師,解釋道。

“傻孩子,你可別吓我娘呀!”養母捧着身着喜服的宋雪瑤,很是擔心。

墨恒眼看抵不過衆人,于是借着吐口河水的機機離開了此地。

很小的水浪噴灑在衆人身上,就如同中等的大雨一般,洗了個澡。

墨恒化作黑龍飛翔于空中,消失不見了。

“此妖不除,必将危害世間。”

此話一出,衆人都在衆人都心驚膽戰的,畢竟最近天災人禍的,哪一件都是駭人聽聞的事。

“那,還請道士速速捉拿此妖怪。”

全部人都在因為眼前的事情所懵逼的思考的範圍,任由宋雪瑤如何解釋,都無動于衷。

“此女心智被迷,趕緊喝下符水,保其性命。”

大師見我不喝,于是我的養父母便将我的嘴巴掰開,死死的灌入我的嘴裏,那難受刺鼻的藥水,令我窒息。

而也感受到什麽叫做傷害,我的心也不由自主的疼痛起來。

此刻,墨恒也感知到了宋雪瑤的疼痛,變幻成人形來到複雜的人群中,由于自己是心魔,無法壓制住自己體內魔力,

最終還是被狡猾的道士給發現,東西南北都各自安插着道士,來一個甕中捉鼈的計謀,

墨恒因為愛,而中了地方的圈套,道士為了将宋雪瑤體內的蠱蟲給取出來,特意将其綁在柱子上,

昏迷之中的宋雪瑤還不知道自己處于什麽狀況下,兩人相隔百米,而此刻被困的墨恒因為恨而掙脫了束縛,兩眼發紅,

看着道士利用宋雪瑤來引誘自己出來,墨恒化作黑龍,準備朝宋雪瑤方向飛去,奈何對面道士做法,他無法救出她,

墨恒便盤旋在空中,幾人僵持許久,

一場為了愛而奮鬥的蛟龍,

一場為了世間利益的較真,

似乎雙方都沒有,但雙方都在錯的方向逼近,

在這場激戰中,黑蛟龍展現出了驚人的力量,五位道士則憑借着深厚的道行與黑龍勢力展開了生死搏鬥。

雙方交手之際,天地變色,風雲湧動,四周空氣仿佛凝固,緊張的氛圍令人窒息。黑蛟龍揮舞着巨大的龍爪,試圖擊敗五位道士,而道士們則聯手施展出道法,力求擊敗這股勢力。

随着戰鬥的深入,黑蛟龍愈發兇猛,道士們也逐漸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

宋雪瑤不想成為他的累贅,不停的喊墨恒離開,可倔強的墨恒就是想保護她,

随後,宋雪瑤選擇了自殺,墨恒哭喊着“不要!”

然而,在關鍵時刻,道士們憑借着堅定的信念和彼此的默契,終于找到了黑蛟龍的弱點,并成功将其制服。

在經過一番激戰之後,五位道士将黑蛟龍封印于深井之中,鎖上鐵鏈,自此,恢複了江湖的平靜。

白夜黑愁,眸首結局一場空,

即使失憶,但我的內心告訴我,你就是我所愛的那個人。

〖大結局〗

“娘親,為什麽大黑龍要去擋雷呢?”

“因為,那是她的天劫。”

對呀!由于他改變了她的生死,因而導致了天庭的不滿,人終有一死,只是時間問題。

十多年過去了,

人們過着安詳的日子,

這天,

風和日麗,

微風輕拂着發絲,

烏黑的發絲随意飄蕩,

素衣着裝,簡易發飾,

我直直的處在〖鎖龍井〗旁,

不知何處來的桃花花瓣,飄落其周身,望着眼前的枯井,四條鐵鏈,靜靜的聽微風講述着他的故事……

望了許久,可不知不覺,眼睛冒出如蒸汽般的淚水,緩緩墜落,打濕了我的素衣。

我撫摸着那顆震動的心髒(心痛),似乎告訴自己,有一位對自己很重要的人,在等着自己。

“那個人,究竟是誰呢?”

“明明素不相識,可為何會感到心痛呢?”

哽咽的說不話來。

看着手中的“叮鈴花”銀手镯,

微風輕輕劃過,

叮~~

〖本章完結〗

第 5 章 東華上仙

不出半天劉天極就帶着未兮到了落霞山,落霞山便是離雲派的所在,落霞山有四座山峰,分別坐落着離雲派的四個大殿,驚雷,逐電,臨風和逸雨,驚雷殿掌管的是刑法,逐電殿掌管的是外援,而臨風殿掌管的則是內務,臨風殿執事歐陽遲也是離雲派的掌門人。

只有逸雨殿沒有特別規定掌管什麽事物,因為那殿中住的是東華上仙煜黎,而他又一直沒有收弟子,所以殿中至今只有他一人。

仙派一般都有禁制,在這裏是不能禦劍的,所以劉天極下了飛劍看未兮還未醒來,便背着她往山上走。離雲派的大門就在山腳下不遠的地方,登上三千石階便是大門了,玉石砌成的大門不染塵埃,就那樣屹立在山上。

有幾名和劉天極一樣的灰衣弟子站在門下,看到劉天極背着未兮走來一名灰衣弟子遠遠地就向下走來。“這不是驚雷殿的劉師兄嗎,怎麽弄成了這樣?這位是?離雲派可是規定外人不得随意出入的。”灰衣弟子看着一身狼狽的劉天極和昏迷不醒的未兮問道。

劉天極對着那灰衣弟子笑了笑“我和師弟下山歷練時碰到了妖物差點丢了性命,幸虧東華仙尊出手相救,這位是和我們一起去捉妖的道友,也在捉妖時受了傷,是東華仙尊讓我帶他來療傷的。”聽到劉天極的回答灰衣弟子便沒再說什麽,回去跟其他幾個弟子說了幾句什麽就放未兮他們進去了。

進了大門劉天極呼了一口氣,看來還是東華仙尊給力啊。進了大門便可以随意禦劍了,劉天極就禦劍向驚雷殿趕去,想看看師弟回來沒,又為什麽這麽久都沒有派人去百裏山救他。

剛落到驚雷殿大門口就又被幾個灰衣弟子給攔下了,“劉師叔,你怎麽一個人回來了還受了傷,齊師叔呢?”聽到他的話劉天極愣了“怎麽師弟還沒有回來嗎?”聽到劉天極這麽說那灰衣弟子顯然也是愣了,“沒有啊,你們不是一起的嗎?”又看到劉天極背上背着一個不認識的少年,便指着未兮問道“這又是誰啊?”

劉天極聽到師弟居然沒有回離雲派心裏就有點着急了,怕是在百裏山迷了路,想進去求師尊派人去找找,便沒有理會那灰衣弟子直接往裏面走去,卻被他攔了下來。

“劉師叔,驚雷殿不許外人進ru的。”劉天極這才想起還要先安排未兮“這是東華仙尊讓帶來離雲給她療傷的。”

聽到是東華上仙讓帶來的人那灰衣弟子依然很是為難“這個,師叔你知道師祖的脾氣,既然是東華仙尊讓帶來的人那就把他送到逸雨殿去吧,放心我會找人去給他療傷的。”

聽灰衣弟子這麽說劉天極想了想師尊的脾氣,便覺得确實把未兮安排到逸雨殿比較好,畢竟逸雨殿遠在頂峰,平時也只有東華仙尊一個人住在那兒而他現在又不在,大不了等未兮醒來就把他送出落霞山,這樣誰也不會知道,這樣想着劉天極就打定主意把未兮送上去。

“這樣也好,那這件事暫時不要告訴師尊,你記得等會兒找個人去給他療傷。”說完劉天極就背着未兮往逸雨殿飛去,到了山頂只有一個類似普通人家院子的建築,上面卻是寫着逸雨殿。不像其他三殿那麽宏偉華麗,逸雨殿更加小巧清雅,因為處于山頂的原因,這裏的溫度很低,四周布滿白霧。

圍着小院種着數棵終年盛開的寒梅形成了一片梅林,飄飄灑灑地飄着白色的花瓣像是一場永不落幕的花雨,想必這逸雨殿便是這樣得來的吧。

知道這裏沒有人劉天極就背着未兮進了殿中,随意找了一間空房就把未兮放在床上,因為擔心師弟劉天極出來就往驚雷殿飛去。

到了驚雷殿,劉天極都來不及換衣服就去找他師尊,也就是驚雷殿的執事郝天長老。離雲派弟子的服飾是按照弟子的等級穿戴的,從低到高依次是灰衣,藍衣,青衣,紫衣,每五年舉行一次晉級大會。

因為劉天極是執事長老的四年前才收的弟子,還未參加晉級大會,所以雖然輩分很高但現在還是最低的灰衣弟子。到了大殿上,劉天極将事情的始末說了一遍,又懇請師尊讓他去百裏山尋找齊師弟,郝天看劉天極身上并沒有什麽嚴重的傷,只是體內還有些瘴毒沒清便沒有阻攔,只給了他些清毒丸讓他先去換身衣服再帶幾個弟子一起去百裏山尋找。

得了師令劉天極便急匆匆地離開落霞山了,早把逸雨殿上昏迷的未兮忘到九霄雲外去了,而那個說要找人給未兮療傷的小弟子也根本沒記得這件事。于是未兮就在逸雨殿內一直那麽昏睡着,到了第三天她終于被餓醒了,未兮睜開眼看到自己處在一個完全陌生的房間,但這不是問題,問題是肚子好餓。

于是未兮便自己起來在逸雨殿內找起吃的來,這裏看着像是一個普通的小院,可是為什麽沒有廚房呢?難道住在這裏的人都不吃飯的麽,找了半天也沒找到廚房在哪兒,未兮很是郁悶,“喂,有沒有人啊?”明明剛剛自己走了一遍沒有看見什麽人,但未兮還是不死心地扯着嗓子大喊,結果當然是沒有,失望的未兮只好往殿外走去。

一出門未兮就被眼前的景色給震撼了,雖然以前也是住在山上,可是不果山只是一座景色尚可的凡間小山,哪有這麽仙氣側漏的啊。未兮回頭看了看牌匾上蒼勁有力的逸雨殿三個大字,又看着眼前這落花輕舞白霧缭繞,讓人有種花非花霧非霧的夢境般的感覺,不知為何未兮腦海一下子就閃出了那個白衣仙人的背影來,總覺得這景色和那個背影很是相配,但馬上她就搖頭甩走了這個可怕的想法。

那個人,哦,不是,那個仙人,可是個殺妖不眨眼的啊,被他抓住了小命就玩完了。于是感慨歸感慨,未兮還是決定先找吃的填飽肚子才是大事,畢竟她只是個小蛇妖又不是神仙,吃飯是必須的。

走到邊緣未兮才發現這逸雨殿分明是建在峭壁之上的嘛,下面都是白霧根本看不清有多高,未兮又轉頭發現逸雨殿後面好像還有一座小山,于是她決定上去抓幾只野兔來吃。繞過逸雨殿,後面有一條小小的溪流下面是一個溫泉,不過未兮根本沒注意這些,因為溫泉裏沒有魚。

她直接往後面山上走去,不一會兒她就抓了只野兔回來了,就坐在殿門前的梅花樹下烤起來,看着肥丢丢的兔子在火上烤得茲茲作響,未兮口水都快流出來了,終于兔子烤好了未兮趕忙抓了一只腿來咬了一口,雖說沒有調味,但對于此時的未兮來說這簡直是人間美味啊。

正當未兮感慨如此美味應該再來一壺美酒的時候,一道白光向未兮襲來,未兮趕忙往旁邊一躍,然後看到她的美味啊居然變成了一堆灰,哪個殺千刀的居然敢蛇口奪食,簡直是不可饒恕啊。未兮拔出紅蓮正打算讓那個倒黴鬼碎屍萬段的時候,面前突然多了一個白衣男子,煜黎眉頭緊皺地看了看地上那堆黑呼呼的灰又看了看愣在那裏的未兮,眉頭皺的更厲害了“你是哪殿的弟子?誰允許你上逸雨殿的?”

未兮這才回過神,這裏是仙境吧,一定是的,不然怎麽會有這麽美好的景色還有這麽美麗的仙人啊,那男子雖然皺着眉頭但是依然破壞不了他絕色的容顏,青絲及地被他随意地攏到耳後,單薄的唇緊緊抿着,一雙漆黑如墨的眼淡淡地望着眼前的小人兒,那淡然的神情仿佛天地萬物在那雙眼裏都留不下任何影子驚不起半點漣漪。

未兮本以為她是最好看的男子,沒想到這男子比她更好看,雖說好看但又不是那種女子的美麗,是一種很溫柔很淡雅很舒服的感覺,就像這個院子一樣,有一種夢幻的美。所以剛才未兮情不自禁=看癡了,但現在她突然反應過來了,這是他的院子,那她是怎麽來到這兒的?

十字星劍

第 6 章 章

第 6 章

府衙內部極為安靜,穿過一條長長的走道,大門的正前方,就是青州知府平日裏上堂的地方,眼下除了知府,堂上不過一個文書和幾個捕快。

沈書作為青州首富的兒子,自然有的是人願意為他打點,不過一會兒的功夫,青州的知府老爺已經坐在了堂上,瞥了一眼堂下的沈書,沖着蘇藺如問道。

“蘇少爺說有所舉告,不知有何舉告啊?”

一個頗為沉穩的男聲從堂上傳來。

“自然是……”蘇藺如目光一轉,落到了低着頭試圖不引人注目的楊沫身上,“大人,我同沈少在朱雀街抓了個小賊,已經着人去通知苦主了。”

“堂下何人,報上名來。”

堂上的男聲嚴肅了許多,楊沫聽着這聲音打了個激靈,就連背都挺直了許多,只是視線還一直盯着堂內的青石地板。

“我……我叫楊沫,大人……我不是賊,我是幫人抓賊的!”

“你們二人說說,到底發生了何事?”

上頭的知府頭疼的揉了揉腦袋,沈書和蘇藺如這二人他雖不曾打過交道,但這二人的名聲,知府作為青州的父母官,自然也是聽說過的。

“這小賊突然從朱雀街旁的一條小巷子裏沖了出來,撞了我們沈少爺不說,還踩了他一腳,大人你看看,我們沈少爺腳上這腳印可還在吶……”

“說正經的。”沈書毫不猶豫地打斷了蘇藺如。

“行行行。”蘇藺如把剛剛打開的扇子阖了起來,“這小賊仗着身形從那巷子裏跑了出來,他身後那些追賊的可追不出來,只好由我二人代勞了。”

上頭的知府同一旁的文書交換了一下視線,那文書也不知同身邊的一個捕快說了些什麽,其中一個捕快就從府衙內跑了出去。

而楊沫聽到那個堂上那道嚴肅的聲音說,“既然苦主還沒有到場,就先着人搜一搜身,看那贓物還在不在身上。”

随後楊沫就聽到有腳步聲往她這處走來,一雙官靴出現在了她的視線裏,盡管她努力讓自己不要緊張,她又不是真的小偷,身上也沒什麽賊贓,但這會兒卻依舊心如擂鼓。

随着那雙官靴越迫越近,楊沫覺得自己的心都快要從嗓子眼裏蹦出來了,這時,身旁那個先前抓她衣領的沈書突然開口,讓那個壓在她心口的腳步聲停了下來。

“大人,還是換個女子來吧。”

楊沫驟然擡頭看向沈書,她還以為這個有錢人只會冤枉人呢。

堂內一時陷入了寂靜,就連蘇藺如都有些吃驚,別看他這個好兄弟成日裏跟他一起,什麽花樓酒館都去過,但他确确實實還是個雛兒呢,居然連他蘇藺如都沒發現的那小賊的女子身份,倒叫沈書先發現了,他現在覺得屬實有點挫敗。

楊沫很快被一個嬸子帶進了府衙的內堂,出來的速度同樣很快,只是出來的時候,楊沫的臉色難看了很多,她苦着一張臉看着那個嬸子手上拿的東西。

那個嬸子手上拿着一個銀镯,那是楊沫的母親悄悄留給她的,她也悄悄地藏了很久,一直都不舍得拿出來,那是她身上唯一還值點錢的物件,如今反倒叫人在這種狀況下被人當成了贓物……

銀镯被一旁的文書呈給了知府,這會兒楊沫也不低頭在青石地板上找縫兒了,盯着知府案臺上的那個銀镯子,心裏憋着一股氣。

“這東西可是你的?”

“大人,是我的!是我母親給我的!”

知府摩挲着那個銀镯,上頭沒有任何的字眼,但從光澤度就能看出來,這個镯子确實是叫人戴了很久的。

“你可知道,在公堂上妄言,按照我朝律法,是要被打板子的。”

實在不是知府想以貌取人,而是楊沫的穿着和樣子,都不像是能擁有這樣的銀镯子的。

“镯子就是我的!”

楊沫咬着唇,她自己也知道這樣的辯駁很蒼白。

“既然她不願承認,那便等着苦主上門認一認吧。”

說完這句,上頭的知府就踱着步子離開了公堂,留堂下一幫子人等在公堂之上。

楊沫狠狠瞪了沈書一眼,要不是這個有錢的公子哥,那個镯子又怎麽會在那個案臺上呢。

被瞪了一眼的沈書摸了摸鼻子,他也沒想到這個偷兒有可能不是真的偷兒,畢竟這世上哪有小偷會去費勁偷一個戴在手上的镯子。

*

“來了,來了。”

門外看熱鬧的幾個百姓讓出一條道,出現在府衙門外的,正是先前在西街被賊偷了銀錢,腿還受了傷的葛大嬸。

葛嬸一進府門就瞧見了站在公堂正中心的楊沫,以及她身邊兩個看上去頗富貴的公子哥。

“哎呀,不是,不是說抓到那個賊了嗎?怎麽……”

“這不是小沫嗎?她怎麽會是賊呢?”

“……”

葛嬸此話一出,在堂上的,在府衙外的都沉默了,畢竟先前他們都以為這個看上去髒兮兮的小孩兒是賊了。

堂上的文書也很是頭疼,他家大人就這麽把爛攤子丢給了他,沈家和蘇家的公子今日丢了這麽大的一個面子,還不知道要怎麽鬧呢。

……

“抱歉。”

寂靜的公堂之中,沈書的聲音突然的響了起來,變聲期的少年嗓音低啞而沉穩,但足以讓在場所有人都聽得清楚。

“先前我說過,如果我冤枉了你,我既同你道歉。”

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想到,那個被整個青州的官員富戶傳為纨绔的沈家公子,竟然有先開口道歉的一天。

楊沫悶悶地看了他一眼,就将視線移開了,“算了。”

“要不是長得好看,早挨揍了。”楊沫小聲嘟囔。

“咳咳。”堂上的文書輕咳一聲,打斷底下幾個人奇怪的氛圍,“既然你不是本案的案犯,沈少爺也同你道了歉了,那麽你們這些無關的人員就退下去吧,葛家嬸子記得留一下,咱們得記錄一下案件。”

楊沫躊躇了片刻,才往堂上踏了半步,就遭到那個文書的一記瞪眼,他們這種平頭百姓在這種官衙裏向來沒什麽話語權。

即便堂上的銀镯真的是她的東西,這會兒放在公堂上,大概也就不是她的了。

楊沫退了一小步,又看了一眼堂上的銀镯,這才轉身離開了府衙。

這會兒的楊沫已經沒有方才抓賊的精氣神了,整個人看上去恹恹兒的,滿腦子想着她那個被扣下來的銀镯,沿着院牆往西街的方向走去。

那個銀镯子是她從七歲時便戴到現在的,那個時候父親剛去世,大哥二哥就忍不住帶着各自的新婚妻子分了家産,留下家中一個身子不好的母親,一個十一歲的少年和一個年方六歲的幼妹。

那會兒母親擔憂大哥二哥真的什麽都不給弟妹留,偷偷把她手上那個銀镯子褪了下來,用一根紅繩子串了起來戴到了她脖子上,母親悄悄同她說,那是她和父親留給他們小沫的嫁妝。

直到大哥二哥見家裏似乎真的什麽都沒有了,也就不再來這個破敗的家了,直到那時楊沫才敢偷偷把繩子解下來,将那個被磨得光亮的銀镯子戴到了手腕上。

可惜她的手腕實在是太細了,一戴上去镯子就哐啷一聲落到了地上,那會兒她還心疼了好久……

“這個……?”

正在替自己的銀镯哀悼中的楊沫突然一下子被人抓住了手腕,楊沫下意識的轉身舉起拳頭就往那人臉上揍,在看清那人的瞬間,楊沫的拳頭停了下來,離沈書的臉也就一寸的距離。

“我說,我可是好心給你送出來的,方才在公堂之上,你可是親口原諒我了的。”

沈書揮了揮他手上的物件,正是方才楊沫哀悼了好久的,那個她以為回不來了的銀镯。

“算你有眼色!”

楊沫将銀镯從他手裏拿了過來,小心地摩挲了好一會兒,将上頭的木屑仔細地抹幹淨,看了片刻之後又将銀镯塞到了沈書手裏,“不然……你替我保管一日,明日,明日我去你家裏拿。”

“不對,我不知道你住哪裏,要不然,還是明日你送過來吧,送到西街就成。”

楊沫看着沈書的眸子清透幹淨,眼底還藏着方才來不及收起的一點點淚珠,臉上止不住地揚起笑意。

“我也算是替你把镯子拿回來的恩人吧?怎麽有使喚恩人跑腿的道理?”

沈書眉尾輕挑,好笑的看着這個才還回去的銀镯又重新回到了他手裏,随後彎身看向身前這個得寸進尺的小姑娘,說出了那番話。

而楊沫則瞪着一雙小鹿一般的大眼睛,緊緊盯着他:“明明就是你害得我差點失去镯子,要不是你,哪有今日的事情,你算我哪門子的恩人?”

雖然這麽說,但是楊沫心裏很是高興,如今她的镯子既沒有被當成賊贓,也還沒有被旁人拿去。

“你要這麽說的話,也行。”沈少爺把那個塞他手裏的銀镯子塞進了自個兒懷裏,“不過我明日可沒有時間,等哪日少爺有時間了給你送過去。”

“不行,那你還是還我!”

楊沫怎麽也沒想到,這個在朱雀街上把她當賊送進官府,還在公堂之上公開同她道歉的人,轉眼就換了副面孔,變成這麽副無賴的樣子。

“沈兄,你還人家東西,怎麽還同人當街打鬧起來了。”

蘇藺如晚了一步從府衙裏面走了出來,一出來就見到府衙外頭,兩個人毫無形象的拉拉扯扯,蘇藺如當即一句調笑的話,未經思考就說了出來。

“誰同他打鬧了!”

“誰同她打鬧了!”

第 3 章 ☆、醫仙玉佩

天色并沒有全暗下來,卓然估計了一下時間決定要出去轉轉,黑犬興奮的扒拉着他的褲腳,又咬住往一個方向拖,卓然心中一動,順着黑犬拉扯的力道往前走過去。

七拐八繞了幾個彎兒,黑犬抛棄了卓然撒着歡兒朝着一個人跑了過去,卓然只覺得眼角被那個人身上的一身玄衣刺了一下,勉強整了整心情:“見過谷主,還未謝過谷主當日維護之恩。”

男人轉過身,冷冷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不必。”

只這一句話,卓然仿佛被他眸中深不可見底的冷意與狠戾凍傷,臉色瞬間蒼白了下來,嘴唇顫抖了兩下卻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只能徒勞的閉上嘴,尴尬的站在原地,垂着眼睛沉默着。

男人瞥見了他的這幅表情,心下莫名其妙的煩躁起來,內心焦躁得想發火,卻又硬生生的忍住,最後只是硬邦邦的憋出來一句話:“天氣涼了,穿這麽少出來是想凍死?身體這麽差,我藥人谷不養你這種……”

卓然笑意淡淡打斷了他的話:“謝谷主關心。”

男人一噎,憤憤然轉身就走。

卓然在他身後蹲下身拍拍黑犬的頭,低着眼,微長的睫毛溫順的垂下,男人遠遠的看了他一眼,覺得自己內心的煩躁不減反增,疑惑的摸摸心口,男人索性遠遠離開。卓然看一眼男人快要消失的背影,輕輕喃喃:“傅知秋。”

他的語調很輕很慢,每一個字都仿佛在舌尖上纏綿了許久才慢慢吐出來,黑犬卻在他手下打了個冷顫,畏懼的擡頭看了他一眼,想要躲開他的手,最終還是沒能抵擋得住面前這個人表面上溫柔的吸引力,乖乖的躺下攤平自己。

卓然輕笑一聲,拍拍黑犬的頭,輕柔地在它脖子下面勾着手指撓了撓,然後起身,拍了拍身上被黑犬蹭上的泥土,轉身循着來時的路走回去。

快要走到木屋門前的時候,靜憐匆忙的跑了出來,見到卓然松了口氣:“奴剛剛才發現公子離開了,真是的,走的時候也不告訴奴一聲,吓奴一跳!”

卓然只是好脾氣的笑着不說話,看着靜憐連轟帶趕的把黑犬趕出門外,乖乖的和衣上床睡覺。門外靜憐的動靜慢慢的小了起來直至悄無聲息,卓然翻了個身,慢慢閉上眼睛,剛剛發現他離開了嗎?他的這個小侍女,看起來也有着自己的一些小秘密啊。

不過誰沒有秘密呢?

卓然睡過去,夜半時分,一個人突然從窗戶翻進來,悄悄地在他枕頭下面塞了些什麽,而後轉身離開。

第二日,卓然睜開眼睛,習慣性的在枕頭下面摸了一把,本以為又是一無所獲,卻突然碰到一個有些冰涼的東西。飛快的把它收進自己衣袖中,卓然自若的和靜憐打招呼:“憐兒早啊。”

靜憐拿着外衣給他披上,卓然婉言拒絕了她要幫自己整裝的念頭,自己把外套穿好,靜憐在他身後忙忙碌碌的收拾床鋪,卓然不經意似得看了她一眼,發現她收拾的動作并沒有什麽偏重的地方,才若有所思的擡眼看了看窗外。

靜憐離開之後,卓然招手把一直縮在門外的黑犬召進來,垂着眼看手中的東西,不由得挑了挑眉——是塊兒女子的玉佩,這沒什麽稀奇,稀奇的是,好巧不巧的他昨日就在毒醫仙的腰上看見過一模一樣的玉佩。

卓然噙着笑摸摸黑犬的頭,把玉佩遞到它嘴邊兒,黑犬以為他和自己鬧着玩兒,高高興興的咬住玉佩跑出去撒歡兒,很快門外就傳來了靜憐的驚叫聲。

卓然站在門口看着靜憐費勁的把玉佩給搶了回來,看了幾眼臉色一變匆匆忙忙跑去了毒醫仙的地方,迎着清晨有些刺眼的陽光輕笑起來。這樣一來也算是幫那個人圓過去了這個事情,不過經了這件事,他倒是對于九天之後和毒醫仙見面的場景有些期待起來了。

卓然在剩下的幾天裏也曾經被黑犬拖着去過各種地方,從懸崖上的思過臺到幽谷中的小溪,從最東面的藥人院到最西邊的劍坊,他都一一涉足過。不過轉悠了這麽多天,竟然沒有人上前阻攔他或是怎樣,興許是看在自己身邊那只黑犬的面子上。

卓然站起身,白色的衣角輕輕拂過青蔥的防風草,幾日來靜憐費盡心思的給他補這個補那個還是有用的,他的氣色明顯好了很多。他擡起頭,眼前飄過一片玄色。

卓然怔了怔微笑:“谷主。”

傅知秋看着他,一句話也沒說,只是走上前擡手把他頭發上不小心沾上的一片草葉摘下來,卓然靜靜地看着他的眼睛,眸中平靜的不起任何波瀾。

“谷主,你們在幹什麽呢?”鈴岚的聲音突然響起來,卓然往後退了一步,轉過頭看着緊抿着唇明顯有些不開心的鈴岚,目光落在鈴岚身邊跟着的一個高大男人的身上,慢慢笑起來:“醫仙,好巧。”

“傅知秋!我跟你說話呢!”鈴岚氣急,憤怒的跺了跺腳,一轉眼目光淩厲的往卓然身上剜過去,恨恨的再次瞪了一眼不說話的傅知秋,抓住卓然的胳膊:“你跟我來!”

卓然被她抓得輕輕皺眉,傅知秋匆忙往前踏了一步,突然又停了下來眉頭緊縮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恍惚之間鈴岚幾人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

鈴岚把卓然拉到一個木屋中,上下打量着他,冷冰冰的神色才算緩和了些:“看你的模樣我給你送過去的藥應該都好好的吃了,嗯?你伸手給我瞧瞧。”

卓然伸出手,鈴岚把手指搭在他的脈上,有些驚訝:“沒想到你的身體這麽能吸收藥性,看你恢複的這個模樣,藥效最起碼也用出了九成!”

卓然看向她身後恭恭敬敬站着的男人,眯起眼睛笑:“不過是自小沒怎麽用過藥,故而效果比較明顯罷了。”

男人現在鈴岚身後,仗着鈴岚看不見實打實的翻了個白眼。

鈴岚似乎對他的情況很滿意,收回手拿帕子擦了擦:“你明日就來試藥吧,我到時候會讓人去通知你,記得動作要快一點。還有一點你必須清楚,本醫仙之所以被人稱為毒醫仙,就是因我善使毒,試藥的過程自然而然也就比那些循規蹈矩的醫者下手要重,你若扛不住,那就咬着牙給我往死裏去扛,不能中途放棄,聽見了麽?”

卓然點頭,鈴岚擺擺手示意他可以走了,坐在屋內托着腮看他的背影,突然開口問身邊的男人:“你說,我會成功嗎?”

男人站在她身後,聲音冷淡:“會的。”

作者有話要說: 小攻終于出現了淚流滿面……窩差點以為我寫的已經是BG了,淚奔

第 4 章 白衣男子

第二天一大早未兮起床就沒看見幻連,桌上只有紅蓮和一封留書,幻連說他要去酆都辦點事情,讓未兮不必擔心,辦完事情之後就會到不果山來看她。未兮将信賽進衣袖裏,又将紅蓮挂在腰間,看來幻連一定是有什麽急事,不然不會招呼都不打就走了。不過酆都可不是什麽好地方,他一個凡人去那裏幹什麽呢。未兮也懶得想這麽多,随意吃了點東西就出了客棧往百裏山行去。

到了百裏山下已經過了午後,未兮皺了皺眉,這百裏山被人施了瘴毒,白天陽氣過重,瘴氣無法蔓延,所以一到晚上陰氣過盛的時候這瘴氣就借着陰氣蔓延開來。是誰在這裏施瘴毒呢,難道這裏面有什麽東西。而且看樣子這裏已經有些道士什麽的來過了,可能是怕凡人誤進,這山的外圍被施了結界,不過這普通的結界可難不倒修行五百年的蛇妖,懷着無限好奇心,未兮就那樣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

剛踏進結界,未兮就感到一股腥臭味撲鼻而來,身為妖精中長得最漂亮的蛟蛇(當然這個是未兮自己認為的)未兮最讨厭那些臭烘烘的妖怪了,簡直辱沒了妖的氣質,于是未兮決定就算是一族的她也要收了這只敗壞妖名的妖怪。

再往前走,路上間或能看到些白骨,大概都是誤入山裏被瘴氣毒死的凡人的屍骨。走到三分之二時,山外大概已接近黃昏了,而山中密林卻是仿佛到了晚上,瘴氣開始從山的深處蔓延出來漸漸地鋪滿整個山頭,未兮一個人走在這黑漆漆的密林中,總覺得有什麽東西在裏面窺視着她。她凝神将周圍探了一遍,并沒有發現什麽可疑的人或者妖,想必是她太過多疑了吧。于是未兮繼續向裏面走去,以防萬一她還是将紅蓮握在了手中。

越往前走瘴氣越重,但是未兮本是小蛇妖,這瘴毒傷害不了她,只是越發地看不清周圍的東西了,繼續往前走了幾步,突然被什麽絆了一下,未兮抽出紅蓮蹲下去,看到一個男子倒在地上,未兮探了探他的氣息,發現他還沒死但是氣息已經微弱的幾乎沒有了,再看看他身上只有些小傷口,本來都是些皮外傷并不致命,但是因為瘴毒的侵蝕,這男子又是凡體,所以才會這麽嚴重,想來也撐不了多久了。未兮給男子輸了點靈氣過去将那些瘴氣逼了出來,又給他吃了粒解毒的藥丸。慢慢地他就醒過來了,一看見未兮他顯然很驚訝不過馬上那驚訝就變成了焦急,他推着未兮說“小兄弟,此處危險,你快離開。”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爛好人吧,看他一身灰袍頭上绾着一個道髻,十七八歲的樣子,看打扮就知道是某個仙派的弟子,一個個都被洗過腦的。

“你不用怕,我是來捉妖的,告訴我那妖怪在哪裏,我去降了它給你報仇。”未兮一臉正氣地說道。男子聽到未兮這樣說,再看她的樣子分明不是任何一個仙派的弟子,也看不出到底有沒有法力,所以只當她是年少氣盛并不相信她。

“小兄弟,那妖怪至少也有幾百年的道行了,恐怕就将化形了,你是打不過它的,還是快走吧。”未兮見男子并不相信她就更是郁悶,心想一定要把那妖怪收服了給他看看。“區區一個未化形的妖怪有什麽好怕的,我這就去降了它來。”說着就要站起來,衣角卻被男子拽在手裏“那妖怪不到晚上是不會出來的,現在不如等我師弟他們回落霞山找了人來再一起進去吧。”男子看未兮執意要去,只好先拖着她等他師弟他們回門派找人來支援了。未兮轉頭看着周圍,在這麽濃的瘴氣中還能看到方圓五米左右的地方,看來外面應該還沒有黑,既然他說那妖怪晚上才出來,那就再等等吧。于是未兮又蹲到男子身旁“那好吧,見你一個人在這裏我也不放心,就等你師兄弟來了把你交給他們我再去捉妖吧。”男子見未兮答應了便松了一口氣,這才想起是未兮搭救了自己“在下劉天極,多謝小兄弟救命之恩,敢問恩人怎麽稱呼呢?”“我叫洛未兮,你叫我未兮就行了,你剛剛說落霞山,你是離雲派的弟子?”離雲派是各大仙派中數一數二的大派,居然也會派弟子來除妖?聽到未兮提到自己的門派,劉天極有點不好意思,覺得自己被個沒化形的小妖打敗辱沒了離雲派的名聲。“是的,我是離雲派驚雷殿的弟子,這次是和師弟下山歷練的。聽到這裏有妖魔作祟就過來看看,沒想到那妖怪如此厲害,我和師弟都敵不過它,我便讓師弟先回去找人來。”原來是下山歷練的弟子,難怪修為不怎麽樣,連一個沒化形的小妖都打不過。看劉天極那麽沮喪未兮又安慰了他幾句,便坐下來陪他等離雲派的人。

過了兩個時辰離雲派的人還沒有來,劉天極躺在地上正閉目養神。未兮有點不耐煩了,看着四周的瘴氣更濃,只能勉強看見兩米多的地方,“天極兄,這妖怪到底長什麽樣?”

劉天極慢慢睜開眼“我也不知道,它非常狡猾,都是到了晚上瘴氣最重的時候才出來的,我們根本沒看清它長什麽樣。”對于這個回答未兮相當無語,但是轉眼一想也覺得怪不了別人,畢竟這妖怪就是仗着這瘴氣才能逍遙這麽久的。

又過了大概兩個時辰,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這密林因為瘴氣的原因不能打火,根本就是伸手不見五指,這時未兮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不遠處好像有什麽東西正在向這邊靠近,未兮頓時提高警惕,血液也跟着沸騰着。她抽出紅蓮慢慢站起身來,劉天極也聽到了聲音小聲對未兮說“它來了,我們還是躲躲吧。”未兮白了他一眼,但是在黑暗中劉天極根本看不見。“你到那邊去躲着吧,別妨礙我捉妖。”“……”劉天極頓時不知該作何感想了,難道她是以為他怕那妖怪才這麽說的嗎,他只是擔心未兮,既然這樣,那拼死也要拖到師弟他們來為止。于是劉天極強忍着瘴毒的侵襲背對未兮站了起來,未兮看到他這樣知道他肯定是不肯自己躲起來的,又怕等會一不小心用了什麽妖法把他給吓到,于是給他施了個定身術,順手把他丢進了那邊的樹叢裏,劉天極沒料到未兮居然會這樣做,又不能動又不能發出聲音,他只能躺在樹叢裏祈禱師弟快點找人來救他們了。

果然是那妖怪來了,在這濃密的瘴氣中未兮只模模糊糊地看到兩點紅光,想必是那妖怪的眼睛,看起來有只半人高,未兮提起劍向那紅光處刺去,那紅光陡然從半人高一下子變成了兩人高,近了未兮才發現這妖怪居然是一條大蛇,靠、居然是同類。

未兮的劍還沒刺中那蛇就被那蛇用尾巴掃了過來,未兮往後一跳,就打算再次砍過去,這次那蛇并沒有用尾巴掃而是直接用舌頭将未兮的手纏住了就這樣将拖到它身前,未兮一掌打到蛇頭上,它吃痛将舌頭收了回去,未兮趁勢用天蠶絲束住它再跳到它身上将紅蓮刺下,但是它體堅硬無比,紅蓮又沒有開封,根本刺不進去,這時蛇尾又卷了過來将未兮甩到了地上,未兮手裏還是緊握着天蠶絲暗暗使力,但那蛇身太堅硬了根本無法傷到它。

可能是未兮激怒了它,它的尾巴快速的掃了過來,瘴氣中未兮根本看不見,只能憑聲音和風勢來躲避,有好幾次都被它給打中,痛得未兮吐出了一口鮮血,許是聞見了血的味道讓它更興奮了,尾巴掃過來的速度也越來越快了,未兮有些招架不住,心裏忿忿然,這低等的妖怪,要不是下山時姑姑怕她惹事把她的力量封印了一大半她早就将它剝皮抽筋了。

正當未兮憤然的時候,面上突然襲來一股冷風,那蛇尾又掃了過來将她拍到了地上,未兮吃痛,正想要劃出真身跟它纏鬥時,突然感覺上方有劍氣落了下來,頓時将這瘴氣被這劍氣給斬開了,未兮還沒反應過來面前就出現了一個身材修長的白衣男子,那男子只背對着她,一劍就将面前的瘴氣斬開,借着月光未兮這才看見那條大蛇,居然是條大岩蛇,難怪身體那麽堅硬。大岩蛇看見瘴氣被斬斷有些慌亂,忙轉身想逃走,那白衣男子只是手那麽一揮,那條大岩蛇就變成一條小蟲子似的小蛇被他收入了一個小瓶子中。

未兮當下駭然,這也太厲害了吧,好歹那也是有幾百年道行的岩蛇妖,居然被他手那麽一揮就收了,那要是他發現自己也是蛇妖,會不會也那麽一揮給收進去啊。想到自己還是被封印了力量,未兮吞了吞口水,忙站起來打算開溜,可是剛站起來就發現頭異常昏沉,原來剛剛那陣冷風是那蛇妖吐出的毒霧,被她不小心吸了進去。本來只需要調理一下就能清除了,可是未兮太心急,就那麽突然一運功,使毒氣一下子沖進了大腦,未兮便感覺身子一輕就倒入了一個懷抱,沒錯、是一個懷抱。

因為此時那白衣男子正将未兮托在懷裏,将昏迷的未兮靠在旁邊的樹上,白衣男子這才走過去将樹叢中的劉天極解救出來,劉天極一看到白衣男子就馬上跪了下去“驚雷殿弟子劉天極拜見東華仙尊。”

“你是離雲派的人?”看來這東華上仙并不是劉天極的師弟找來的援手,只不過是順道救了他們而已。“是,弟子是和師弟一起下山來歷練的,卻被這妖怪給打傷了,幸虧得仙尊出手相救。”劉天極恭恭敬敬地回答着,這東華上仙可是離雲派唯一一位上仙,別說離雲派就是天界的那些神仙都對他是畢恭畢敬的。

東華上仙撇了一眼樹旁昏迷的未兮對劉天極說道“既然這樣那你就先帶着她去落霞山療傷吧,我還有事要辦。”說完人就不見了,看來上仙果然法力高深神龍見首不見尾啊。劉天極看了一眼昏迷的未兮,想說,“她真心不是我說的那位師弟啊。”可是奈何東華上仙已經走遠,根本不能聽到了,劉天極想離雲派雖說不能帶外人進去,但也不能就把他丢在這裏不管吧,而且還是東華上仙親口說的,應該沒問題吧,這麽想着他就将昏迷的未兮背在背上禦劍向落霞山飛去。

東華上仙

第 9 章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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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出我的哥譚!”

布魯斯:……?

啥玩意哦。

他看着那只別人家的周可兒氣沖沖的對着突然出現的超人怒吼,喊的那叫個铿锵有力。

鑒于小記者克拉克還在一旁思考人生,所以這個超大概率也是布魯西家的。

當然也有小概率是他旁邊這個萊克斯搞的事,不過看着他一副驚訝中帶着些看好戲的樣子,這個小概率也确實小。

穿着蝙蝠俠衣服的布魯西也忍不住打出了個問號。

在?這不應該是我的臺詞嗎?

喊完這句話的周可兒突然意識到了什麽,悄悄地看了一眼布魯西,再次理直氣壯的開口:“滾出我們的哥譚!”

并不是很想和周可兒出現在一個們裏的布魯西:……

他覺得他的頭有點疼,不過想到布魯斯可能更疼後突然之間就變得安逸了起來。

不就是周可兒說了一句滾出我們的哥譚嗎,又不是說了一句能力越大責任越大。

——至少他不用交版權費。

而剛穿越到這個世界就搜索了全世界的心跳鎖定了布魯西和布魯斯的大超心裏多了些委屈。

他難道不是布魯西的好夥伴嗎,為什麽連周可兒都可以這麽理直氣壯的吼他了?

大超:委屈,但不說。

作為一個成熟的超人,他收拾了情緒露出一個笑,剛想開口說些什麽,又被周可兒打斷了。

“這是明明我和小蝙蝠兩個人的游戲!”

“……抱歉?”大超下意識回他。

布魯西用一種恨鐵不成鋼的目光看着大超,然後就聽見周可兒低聲念叨着什麽。

“好吧,我承認我從一開始就沒想讓你們拆掉我的小煙花。”

“現在——”周可兒張開雙臂,“三、二……”

……一。

在周圍一圈人慌亂而害怕的目光與布魯西一言難盡的目光中,透過半透明的玻璃窗與大超砸出來的那個缺口,數朵絢爛的煙花綻放在了天際。

其中“小蝙蝠我恨你”幾個大字顯眼的很,後面還标注了一個大大的愛心。

沉默,是今晚的哥譚。

……

蝙蝠俠不贊同的目光在幾個乖乖坐着的人身上一一掃過。

兩只超人僵了僵,坐的更直了,布魯西則有些發呆的想着原來自己平時看別人的目光是這樣的。

又一說一,确實挺奇妙的。

完全沒有被影響到的周可兒扯了扯布魯西的衣袖,神色中帶上了幾份後悔,低聲嘟囔着:“還是準備的太少了……”

聽見了的布魯斯:……

在?你還想整上多少?

一旁憋了一肚子疑問的克拉克在這詭異的氣氛下還是沒忍住舉了手:“B,他們是誰?”

“平行宇宙的你……還有我。”

他解釋過一句後就讓克拉克獨自在一旁消化着這個事實,轉而看向布魯西。

“還有多少人?”

他還不想在某一天發現阿卡姆全員給蝙蝠俠輪流炸煙花,傳出些什麽不得不說的小道消息。

布魯西回想了一下:“還有傑森?我記得他也被周可兒打中了。”

——幸好大米上着學沒跟着他一起去,不然情況還會再複雜一些。

說起來這個世界的布魯斯好像還沒有大米,他應不應該提醒他一下?

“……傑森?”

布魯斯沉默了半晌張了張口,聲音帶上了幾分幹澀。

他自己也不清楚是以什麽樣的感情念出那個名字的,只覺得每個字都重若千金。

這個平行世界的自己還沒有失去他,還有機會……

“小蝙蝠,你有沒有覺得他那身新的衣服比原來那身好看多了,”一旁的周可兒不甘心被無視,在一旁試圖努力的添油加醋,“紅頭罩聽起來也比羅賓好聽多了。”

——當然,要是羅賓不待在蝙蝠俠的身邊分散小蝙蝠的注意力,羅賓也是很好聽的嘛。

布魯西:……?

你這是在質疑我的審美咯?

——————–

作者有話要說:

猝不及防知道紅頭罩就是自己兒子的布魯斯:?(思維混亂.jpg

我記得樂高的羅賓制服是迪克從老爺的一堆花裏胡哨的制服裏挑的,也有可能是我記錯了2333

——

第 7 章 兩節文化課過後,又到了體育課

好。

羅弋說,她必須學會不依靠任何人在這個世界生存下去,所以她得暫時離開她一會兒,不過她給了沈葉一個鈴铛,讓她有需要的時候随時呼喚自己便是。

沈葉瞅着那個小小的鈴铛,只覺它的做工真是精致小巧,還真是符合羅弋的作風呢。

眼下,她只身一人在這大街小巷穿梭起來——這是第一次,她單獨一個人在街上晃悠,沒有跟着媽媽,也沒有和同學結伴。

她繞過街上喧嚷的人潮,在河岸邊尋了個椅子坐下,眺望着河面上粼粼的波紋,開始感受到那滲入骨髓的孤獨。

自己……是不是就真的那麽需要別人的陪伴呢?

如果單單憑借自己的力量,真的就能夠在這個世界生存下去嗎?

剛剛和羅弋分別後出來之時,她只覺街上每一個人都在盯着她看,甚至出現有壞人尾随的幻覺,使得她一直快步走着,連頭也不敢擡——然而這麽溜達了半天,她似乎有些明白過來:大家都忙得很,哪兒會有那麽多人在意自己呢。

這下,感覺膽子微微壯了些。

她站起身來,決定去學校轉轉——要療傷,就必須單刀直入,從那個給你傷害的地方開始。

也許門口的保安會覺得她這身裝束奇怪——那麽就把墨鏡摘掉,說自己是來找人的,登記個身份信息就得了。

沈葉微微地笑起來,有些想不通先前的自己,為什麽總是有那麽多顧慮,其實事情真的開做的時候,并沒有想象中那麽困難。

也許是因為在上課的緣故,整個校園都靜悄悄的,沒幾個人影。

繞着繞着,沈葉便來到了食堂附近。看着自己倒映在窗玻璃上的影子,她不由得停下了腳步端詳起來,只覺得都有些陌生了。

她撤掉傘,摘下墨鏡,看着玻璃門上倒映出來的那個細瘦憂郁的女孩兒,正睜着一雙深沉的眼睛瞅她,引得她不由得湊近了些,将手掌貼在了玻璃上,和她的緊緊并在了一起。

沈葉沖着她眨了眨眼:“嘿,你還認識我嗎?”

可是片刻過後,她便看見那女孩兒只是對着她皺了皺眉,眼裏全無感情。

“你……還是沈葉嗎?”她的眼神黯淡下來,“沈葉那個家夥,不是總一臉沒心沒肺的笑容,傻到不管是誰沖她笑一笑,她就恨不能立刻把對方當成朋友的麽?可是你呢……你看起來,為什麽這樣的冷酷?”

她感到身子一陣抖顫,便撤回了貼在玻璃上的手,戴上墨鏡就想要轉身離開。

可就在這個時候,她猛地一下被人撞到,墨鏡被碰落在地,幾乎是在同時,一串長長的鈴聲從遠處飄來。

“哎呀對不起對不起!”

撞到她的是個男孩兒,帽檐壓得低低,眼下正一臉慌張地把墨鏡撿起來還給沈葉,可待他擡頭去瞅時,卻發覺面前的這個女孩兒也戴着口罩,臉上不由得現出些疑惑來:“你……莫非,也是我們學校的某個名人?”

沈葉一臉懵然地瞅着他,卻忽地聽到了女生的尖叫從正前方不遠處飄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是馮江啊!!!快看,他在那兒,快看呀!!!”

“糟糕……”男孩兒将帽檐一壓,環顧四周一圈,臉上頗顯無奈,最後目光還是定格在了沈葉的身上,“啊,同學,幫幫忙吧!”

可沈葉只是看着他,眼神似是在問:“怎麽幫?”

可他卻是會了意:“掩護下我就成!”

說罷,他一下繞進了旁邊的小樹林裏,轉瞬就沒了蹤影。

而這個時候,追蹤的女生們也到了,可這忽然就不見了馮江的影子,又見這四下只有沈葉一個人,只好氣喘籲籲地問她:“同……同學,你剛剛看沒看見一個戴着帽子的男生從這兒經過?他……他長得超帥的!剛剛……剛剛就從這兒跑過去!”

沈葉打量了那女生一會兒,便将目光投向了左側,淡定道:“沒看見。”

那女生身後的某個紮着馬尾的女孩兒見沈葉往左邊瞅,便也朝左邊看去,招呼後邊的女生道:“他一定是往這邊走了,都跟我來!”

“馮江!!!等等我們呀~”

待這隊人馬消失後,沈葉才不慌不忙地踱到小樹林裏,一腳踢中長得最高的那棵樹,道:“你可以出來了。”

樹後現出了馮江的臉,他東張西望了好一陣子,才長舒一口氣:“可算擺脫她們了。”

但這時,他忽地似是想起了什麽來,忙對沈葉笑說:“今天可太感謝你啦,我請你吃個飯吧。”

沈葉本想說“不用”,可現在她想做些和自己的本性截然相反的事兒,便将眼珠轉了一轉,道:“好啊。”

馮江找的位置近乎死角,如果不是特意來找,旁人根本不會注意到。

看來這躲避追擊練就的功夫,已是爐火純青了呢。

可是見他這樣,沈葉卻不覺有些好笑:“你累不累啊。”

馮江卻也只能苦笑:“累啊,可也沒辦法。啊,對了,我叫馮江,你呢?”

沈葉猶豫了會兒,但還是決定說實話:“沈葉。”

“沈……葉?”可馮江似是很驚異這個名字,“我好像……有聽說過這名兒呢。”

“是嗎?”沈葉扯了扯嘴角,漫不經心地回了句,便開始埋頭夾菜。

“啊,不管了……總算是甩掉她們了……”馮江摘下帽子,擦了擦腦門上的汗珠,“老天,我都不知道她們是怎麽認識我的,真是煩死了,每天在學校都會碰到她們,我都懷疑自己身上是不是被她們裝了GPS定位器了。”

“一開始也就是搭個讪聊聊天什麽的,可後來再遇見就開始磨叽個沒完,還問我周末有沒有空和她們一起出去……”

說到這兒,馮江複又把帽子覆在了眼睛上:“長得帥有時候也真是麻煩啊……”

沈葉不由得“撲哧”一下笑出聲兒來:“沒你這麽自戀的啊。”

“這不是自戀,是事實。”馮江卻很認真地回道,忽地把目光落在了沈葉放在一旁的墨鏡口罩之上,“對了,你呢?剛見你的時候,你就戴着口罩,好像還想把墨鏡蓋上,難道你也……”

“沒,”沈葉嗆得忙扯紙巾來擦嘴,“我可沒你那麽出名。我……只是心情不好,不想見人罷了。”

“哦……”馮江托着腮應道,“可是我總覺得你的名字好耳熟啊,就好像在哪兒聽過一樣……”

“怎麽可能……”真讓他想起來還了得,沈葉開始慌慌張張收拾東西,“我吃飽了,謝謝你。”

“不用謝……咳!瞧瞧,我才是該謝謝你呢!”

可沈葉已經行至遠處,只背對着他擺了擺手。

這會兒只剩馮江一個人了,他卻開始更努力地在腦海裏尋找着關于“沈葉”這個名字的信息,忽地就靈光一閃,一拍大腿,險些喊出聲來:“沈……葉?!這不就是高二十七班那個跳樓的女生麽,我說怎麽聽着那麽耳熟!等會兒……聽說那天以後她就一直下落不明,那我剛剛見到的……”

他心裏不由得一陣發毛,可再回頭去瞅時,哪兒還有沈葉的影子。

☆、第①⑦章

這會兒,沈葉早已是急火火地往校門口跑了——馮江說她的名字聽着耳熟,一定不是因為她和徐丹鬧矛盾什麽的,而一定是……

她咬住了嘴唇。

“诶你聽說了嗎?那個高二十七班有個叫沈葉的,在家的時候突然就跳樓了的事情?”

“怎麽會沒聽說啊,這些日子大家可都在議論這個事兒呢。不過這事兒的确蹊跷,聽說現場一點兒血跡都沒有,而且也完全找不到她人在哪裏……”

“就是啊就是啊,我聽得心裏都毛毛的呢!不過說起來,聽說她平時就怪怪的呢……”

見那倆女生朝着自己所站的地方走來了,沈葉趕忙讓到一邊,将傘傾低了些。

果然,自己的逃避,還是留下了不少爛攤子呢。

可是接下來……該怎麽辦呢?

她帶着些茫然出了學校,放逐般地任自己在街上亂晃,就像是一只失掉了方向的小船。

鄰近的大樹頂端,羅弋正坐在一根粗壯的枝桠上,居高臨下地看着發生的一切。

“怎麽樣,到解開封印的時機了嗎?”管若發問道。

羅弋沉思了片刻,搖了搖頭:“不,這種狀态,還遠沒有到穩定的時候。”

“還沒有嗎……對了,羅弋,我剛剛打探到,目标是可以随時更換的,不如你……”

“別開玩笑了。”可羅弋很幹脆地打斷了她,“管若,你是知道的,現在……可不止我一個人看中她。”

“如果只是為了對抗喬寒的話,你大可以直接對着喬寒出手啊,何必在這麽個小姑娘身上耗費心力,羅弋,我看你根本就是……”

但羅弋只是笑了笑:“歸根結底,她還活着,可我已經死了。”

“如果能返生固然是很不錯,可是假如我活轉來,那麽在這個人世間,能在乎的,又有誰呢?而在乎我的,又會有誰呢?

“我并沒有忘記,是我最在乎的那個人,親手将我推進了深淵——雖說他自己也陰差陽錯地丢掉了性命。

“可是眼下,假如我返生了,那麽……我要報複嗎?可我想要報複的那個人,還活沒活在這個世上,也好難說呢。

“可是這個小姑娘,她有着屬于她的世界,還有人在意她關心她,只是她暫時被仇恨蒙蔽了眼睛,還沒有察覺到而已。

“我若是将這樣一條鮮活的性命給剝奪了,再換上我那早已腐朽黴爛的生命,又有什麽意義呢?”

“可是當初……你可不是這麽說的。”管若咬了咬牙,“那時候,你說假如你可以返生的話,你就要窮盡一生去找到那個女人——不管使用什麽手段,哪怕是挖出她的屍骨,也要讓她朝你跪拜,向你磕頭認罪,為你遭受的所有冤屈狠狠道歉……”

羅弋的臉色有些變了:“別說了,管若。”

“不,我要說!”管若變得有些激動起來,“羅弋,如果你的怨氣不深,就不會成為鬼,還在這人世間逗留了這樣久。你的魂魄經歷了這近百年卻依舊沒有消散,不就是因為當年的那口怨氣麽?現在說放棄就放棄,以後鬼界知道你羅弋的那些家夥,會怎麽想?如果喬寒也知道了這件事,她恐怕也會和它們一起恥笑你的吧!”

羅弋沒有反駁,可臉色明顯變得不好看了,站起身踩住樹枝便往高處一躍,轉瞬就沒了蹤影。

管若又是焦急又是生氣,可是說實話,她在內心深處對于羅弋也是有忌憚的,因此不敢追,更不敢對沈葉下手,只好掏出一張靈符将它點燃:“陳梅梅、範喬,聽到我的呼喚就速速出來相見!”

再說沈葉,此時的她已然行至街角,可一擡頭便瞅見了任遠那日約見她的咖啡屋來,心頭登時溢上了些許苦澀。

她喜歡任遠嗎?

任遠,又喜歡她嗎?

她并不知道。

那時的她,因着爸媽的不信任和在學校被排擠,心裏的凄涼孤獨是自不必言的,所以那種狀态下的自己,找上了任遠,究竟是貪戀這種有人關心有人喜歡的感覺,急着尋找一個依靠,甚至是為了證明自己并不是那個有問題的人,還是真心喜歡着任遠,她并不清楚。

“羅弋說得對呢……”她在心裏默默想道,“我真的是個沒有靈魂的人。”

悶頭走着,她在一家果汁店前停住了腳步,不由得走進了店裏,擡頭朝價目表掃了一眼,便開口道:“老板,來一杯西瓜汁——”

奇怪!

為什麽會有重音?

她猛地轉過頭去,卻驚得兩顆眼珠差點兒沒掉下來。

為什麽任遠會在這裏?!

這還沒完,他懷裏摟着的那個濃妝豔抹的小女孩兒又是誰?——雖然濃妝豔抹,年紀卻是和她相仿呢!

見她盯着他看,任遠也轉過了腦袋,目光便不由自主地黏在了她的臉上。

“美女,大杯還是中杯?”

老板不明所以地看着久久對視着卻不發一言的二人,決定還是先從沈葉入手。

“啊?我……”可見任遠并沒有把目光移開的意思,而且也并沒有把手從那個女孩兒肩上挪開的意思,沈葉突然就有些惱火起來,“不要了。”

說罷,她貼着任遠身旁走過,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奇怪!我為什麽要生氣啊……”出了店門口的時候,她的臉忽然就紅了起來,“他本來就是個小混混不是麽?那摟着個……不對不對,他怎麽樣,關我什麽事啊!”

想到這裏,沈葉一氣悶,飛起一腳就把眼前的那顆小石子踢遠,加快了腳步就離開了這裏。

“任任、任任!~”

女孩兒伸手在任遠眼前使勁晃着,才引得任遠回過了神,朝着她回過眼睛來:“啊?”

“怎麽回事啊你?那女的,你認識?”女孩兒将吸管含在嘴裏,塗得漆黑的睫毛眨了兩眨。

“沒事兒……”任遠揉了揉頭發,沖遠處一招手,一輛出租車便在他們跟前停下了。

任遠打開了車門,幾乎是把女孩兒給塞了進去,随手甩給她幾張票子:“寶貝兒,我今天累了,你先自己回去吧,乖。”

說罷,他将車門關上,對着出租車司機報出女孩兒家所在的地點,便看着那輛車在他面前疾馳而去,轉瞬沒了蹤影。

當然,也看見了女孩兒臨走時那哀怨的眼神。

晚上,在微信上被小罵一頓是少不了的。

可是現在……

他朝四周掃視了一圈,便循着印象中沈葉離開的方向跟去了。

沈葉帶着氣走了好長一段,步子才漸漸放緩下來。

可是接下來該去哪兒呢……

回家?學校?還是……去找羅弋?

她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唉!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啊!”

就在這個時候,她隐隐感覺到有一個人影,正從對面朝着她走來。

那人漸漸地走近了,沈葉認出來了,可卻有些吃驚——是任遠,他的兩只手正插在褲兜裏,偏着腦袋,仍舊一臉玩味地打量着她。

“他怎麽找來了……”沈葉心上一陣忐忑,将口罩向上提了提,想要避開他直接走掉。

“等等。”可是任遠叫住了她,幾步就湊近了她的身邊,不顧她目光躲閃,從頭到腳把她掃了一圈,“我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

沈葉不敢開口——這一開口任遠勢必就能認出她來,所以她只能用愠怒的目光瞅着他,不時伸出手去推他,希望能快點從他身邊溜掉。

可是任遠很敏捷地就避開了,同樣敏捷地一伸手,便揭掉了沈葉的口罩,順帶連着她的墨鏡一起。

“啊,你不是……”這會兒,沈葉的面目在他面前暴露無遺了,任遠沉思着将食指豎上了唇間,“這麽說,傳聞是假的咯?”

“什麽傳聞,我不知道。”沈葉一臉的沒好氣——這一下被揭掉了墨鏡和口罩,感覺就像是一下從隐蔽的地底被突然暴露在了地面的陽光之中,心情登時就煩躁不安起來。

“不知道也沒關系。”可任遠卻笑了,“不過你這消失一趟,變化挺大的嘛。”

沈葉瞪他一眼:“那又關你什麽事?”

“我說,你怎麽一開口就總這麽滿是火藥味啊,我招你惹你了?”任遠把口罩和墨鏡還給了沈葉,抱起了胳膊,目光卻依舊流連在她的面孔之上。

怎麽總是一股火藥味……

沈葉心裏恨恨思量,這平生最讨厭的就是別人玩欲擒故縱了,可偏偏就是這個任遠,約她出來玩,還陪她聊天,可就是絕口不提交往的事兒……

甚至,身邊還摟着……

沈葉咬緊了嘴唇——如果她真的是對他一點兒意思也沒有倒還好了,可偏偏!……

想到這裏,她不由得又氣急起來:“反正——不關你的事!走開,別擋我路!”

眼見她直直向他沖來,任遠趕忙避讓到了一邊。

她經過的時候,沖撞起一陣風來,但步速一如既往的快,轉瞬背影便成了遠方的一個小黑點。

“她這是和我有仇麽?”任遠撓了撓自己的腦袋,“可是……我也沒做什麽過分的事情吧?難道……她是生氣我說她的頭像是牡丹?”

他用手支起下巴,仔細地思索了一會兒,卻還是不得其解:“可是……用牡丹做頭像,是真的很土啊……所以,這年頭,是連真心話也不能說了嗎?”

☆、第①⑧章

“是嗎……還是,沒有沈葉的消息啊……”張曼文偷偷地拭去眼角的淚,清了清嗓子,卻依舊掩飾不住聲音裏的消沉,“謝謝您,嗯……我再打電話去別處問問,嗯……麻煩您了……”

放下電話,她用手捂住嘴,眼前漸漸地就變得模糊起來。

那孩子,在臨跳下去的那一刻,竟然回頭沖她笑了……

笑得那樣的無畏,卻是那種因為絕望,而産生的什麽也不在乎的漠然——這種狀态下,才能擁有的無畏。

那天,張曼文像瘋了一般沖下了樓去,卻遍尋不見女兒,甚至……地上,連一灘血跡都沒有。

她只記得那天,自己癱軟在草叢裏,腦海裏一片空白。

現在,也過去了好些日子了,可依舊沒有一點兒女兒的音信。

這真的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啊,而且就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發生的。

如果女兒真的還活着的話……那麽,她為什麽不回來呢?

細想一下,那天,正是因為自己為學校的事和女兒起的争執,才……

這樣一想,才忽然發現,從前段時間開始,女兒似乎就一直沒怎麽開心過……

可平時這個丫頭,有了什麽心事,也是不願意和自己說的呀……

她用衣袖去擦已然哭得紅腫的眼睛,走到女兒的窗前,明知不會再見女兒,可這感受一下女兒的氣息也是好的,就好像——

等會兒!那個影子,怎麽這麽熟悉……

她使勁揉揉眼,再去瞅底下晃蕩着的那個人影,只覺自己的心髒幾乎都要停止跳動了,生怕錯過,趕緊胡亂披上件衣服,抄起鑰匙把門一推,便朝着樓下沖去了。

就和那天一樣——那天,她也是這樣掠過了一排排階梯,去樓下找尋自己輕生的女兒……

現在,她就站在那裏,身上的衣服蒙上了些污漬,頭發因有些日子沒洗而交纏在了一起,臉上蒙着一個大大的口罩,眼神不再明亮活潑,卻摻雜上了些屬于大人的憂郁深邃。

“葉……葉葉……你……是葉葉嗎?”張曼文小心翼翼地接近了眼前的這個女孩兒——她的确是很像自己的女兒,可是……總覺得哪裏,似乎是有點兒不一樣。

“我沒錢了。”女孩兒摘下了口罩,腦袋漸漸地低下來,“而且,我好餓。”

不會錯,這正是沈葉的模樣!

看着女兒這樣憔悴,想也能想象得出這些天她經歷的苦難,張曼文只覺一陣心疼,趕忙拉過女兒的胳膊,嗔怪道:“沒錢問家裏要就是了呀!傻孩子,為啥寧願餓着肚子在樓下晃悠也不回家呢?你知不知道,媽媽找你找得快擔心死了呀!”

“對不起。”沈葉簡略地回答道。

為什麽呢,媽媽臉上的擔心與蒼老是那樣的真實,明明真實得該讓她看了會感到歉疚與自責的,可是此時她的心裏,卻是一點兒波瀾也沒有——難道是因為縱身跳下去的那一刻,她的心就已是徹底變得冰冷,所以對于親人和朋友的感情,都已是自動被屏蔽了嗎?

她只覺很煩亂,腦子在嗡嗡地響着。

晚餐很豐盛,好幾天沒好好吃過東西的她一粒不剩地吃完了,又舒舒服服地洗了個熱水澡,換上了睡衣躺在床上,凝視着反鎖的房門,她拿過桌上的手機刷了起來——但是,并沒有新消息進來。

于是,她将手機放到了一邊。

好奇怪,這種什麽也不在乎的感覺。

她好像,丢失了情感,突然就忘記了淚水與歡笑的味道是怎麽樣的。

似乎突然間沒有了想要得到的東西,也似乎不再害怕失去什麽東西了。

就好像是一具,沒有人會在乎的、也不會去在乎別人的,獨自游離于這世間的軀殼。

她……是誰呢?

有人會在乎她嗎?

可是這些人,又為什麽會在乎她呢?

就在這時,忽地一陣狂風大作,她不由得伸手去擋眼睛,卻感覺到有人順着窗戶就爬了進來,緊接着便趴伏在她的身上,手裏似是舉起了什麽東西。

她下意識地推開來人,一個側翻避開,抄過床頭的小鬧鐘便阻住了那一擊,這才驚訝地發現那是一把匕首,再擡頭看時,卻更覺驚詫了——來人竟是徐丹,只是,此時的她,瞳孔變成了紅色,眼神空洞而又迷離,與平日判若兩人。

“徐……丹?”可沈葉仍舊試探性地去呼喚她的名字,她仍舊沒有反應。

好奇怪,就好像……是被絲線操縱的傀儡娃娃,動作機械而又僵硬。

沈葉都不禁要開始懷疑,眼前的這個人,是不是徐丹本人了。

“殺了她……殺了她……剜出她的心,把它帶回來交給我……”

這些話語,不住地在徐丹的心頭萦轉,使得她舉起匕首,就像是個執行命令的機器一般。

剛才的鬧鐘已然被她劈成了兩半,沒有辦法再替沈葉承受攻擊了,她只得向後退着,卻發覺已是到了盡頭,不由得将嘴唇抿緊,心上一陣陰冷——難道,真的就到此為止了?

正當她幾近無路可退的時候,一枚匕首忽地破窗而入,徑直擋掉了徐丹手裏的那把。

沈葉回過腦袋去瞧,卻見羅弋正一手扶窗,一手撐住牆面便落在了房間的地板上,沖着徐丹微微一笑道:“喬寒,如果你不想這個被你相中的家夥過早殒命的話,就識相點兒讓她滾吧。”

徐丹的臉上現出了不甘願的表情。

“撤。”

她聽得腦袋裏傳來簡單明了的一個命令,便按住窗沿翻了出去,一踩腳底的樹枝,便消失在了城市的暗夜裏。

“這……這是怎麽回事啊?”看着散落在地面的兩把匕首,沈葉只覺驚魂未定,心兒還在咚咚地快速跳動着。

“這說明……時機已經成熟了。既然喬寒已經對你發動了攻擊,看來時候是真的已經到了。”羅弋笑說,“沈葉,把衣服換好,我帶你去個好玩兒的地方。”

“這半夜三更的,要去哪兒啊?我明天還上課呢,不去。”剛才的事兒還是讓沈葉有些氣悶,這不用想也知道是羅弋招來的,她可真不想再和這些莫名其妙的事兒有所牽扯了。

“如果你不去的話,下次這種情況再發生,保不準就……”

“哎呀!”沈葉忿忿地一摔枕頭,“最近煩人的事兒怎麽這麽多啊!”

羅弋湊近了沈葉,扳過她的腦袋來,讓她的眼睛對準了自己的:“剛剛那……好像是你同學吧?你不樂意在晚上出去我可以理解,可你同學變成了那副模樣,你心裏,就沒有一點兒好奇麽?”

聽羅弋這麽一說,沈葉的眼神有些黯淡下來——是呢,自打這一趟回來,自己還真是變冷漠了不少。

但這樣說起來,這事情……好像還真是有些蹊跷。

雖然說徐丹變成什麽樣該是和她一點兒關系也沒有的,不過以這種狀态出現,還真是有些吓人。

羅弋似乎還提到了“喬寒”,這又是誰?

沈葉帶着些疲倦把衣服從挂鈎上取下換了上,輕推羅弋一把道:“要走可以,不過……你得答應我,從今天開始按時回家,把我當成重點保護對象,不許再無緣無故消失了。”

羅弋不由得在心裏暗笑,哈,依賴上我了吧。

可是忽地,她似是想起了什麽一般,輕輕地摸起了自己的下巴颏兒,道:“可以倒是可以啦……只是,你和你那小男朋友約會的時候呢,我也得跟着嗎?”

“小男朋友?”沈葉的臉猛地一紅,“我哪兒有什麽小男朋友?”

“就是那個看起來和小混混一樣的家夥呀……怎麽,不是你男朋友嗎?”

“別瞎說了,我跟他……哪兒會有什麽關系啊。”沈葉說着便轉過了身去,“走吧走吧,早點兒辦完早點回來睡覺……我有點兒困了。”

羅弋玩味地瞅了她一眼,便把腿跨上了窗沿,朝着沈葉伸出手來:“過來吧。”

沈葉搭住了羅弋的手,便覺身子忽地一輕,再看時,就和那天一樣,已然是翺翔在城市的夜幕之中了。

河岸邊,月明星稀,微風習習,三個人影靜立,似乎在商議着什麽事兒。

“總之,大概就是這麽個情況。”管若把事情的來龍去脈簡略地說上了一遍,便開始眺望起遠處的燈火來。

一旁的範喬聽完,驚訝得捂住了嘴:“不會吧,羅弋要放棄複仇?”

陳梅梅也是一臉驚訝:“就是啊,這……不可能吧!羅弋可是我的精神偶像啊,想當初,我之所以會對這條返生之路充滿信心,就是因為有羅弋在打頭陣啊,可……這……假如她真放棄了,那……那我可該怎麽辦才好?”

說罷,她有些緊張起來,伸手去扯範喬的衣袖,卻被範喬一臉嫌棄地甩開了。

管若瞥了她倆一眼,臉上的表情卻并沒有絲毫放松:“所以才把你們倆叫來商議啊。”

“嗯……這件事,的确是該好好商議一下……”

範喬和陳梅梅幾乎是同時說道,卻因為發覺了重音而互相對視了一眼,這才發現對方臉上的神情,和自己一樣的憂心忡忡。

☆、第①⑨章

夜晚的風很涼,羅弋的手也是。但說也奇妙,被她這樣牽着,莫名就有種安心的感覺,就算是翺翔在城市上空這樣高的地方,也絲毫不會感覺到害怕。

畢竟那個晚上,如果沒有羅弋的話,自己現在怕是早已成了一堆白骨了吧。

“羅弋,我們這是要去哪兒呢?”沈葉開口問道。

羅弋的眼珠轉了一轉:“解釋起來麻煩,呆會兒到了那裏你就會明白了。”

“哦……”

不知怎地,兩人開始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之中。

好奇怪,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自己竟也會有心事了。

見沈葉一直沒有說話,羅弋便率先開了口打破了這略顯尴尬的沉默:“沈葉,和我說說你那小男朋友的事兒呗。”

一提到這茬,沈葉的臉登時就紅了:“都說了那不是我男朋友了。”

羅弋狡黠地眨了眨眼:“害羞什麽,喜歡為什麽不敢承認呢,又不丢人。”

不得不說,羅弋在引導人的情緒方面很有一手,只寥寥幾句,便打破了沈葉這種嘴硬的狀态,使得她開始傾訴起自己的顧慮來:“我又沒談過戀愛,可他卻是情場高手呢,鬼知道,他到底是真的喜歡我還是和我玩玩呢,像他段位這樣高的男生,我可玩不過……”

羅弋抿嘴一笑:“就算他不是情場高手,我覺得他的做法也沒有錯啊。男女朋友什麽的,不就是要慢慢了解,最後再水到渠成麽?這一上來就非你不可的,才該是要小心呢。”

沈葉轉過臉來,盯着羅弋的眼睛說:“可是我聽人家說過,一個男生要是真喜歡你,會跟餓虎撲食似的,起碼上來就會和你表白啊,這樣不明不白的,還天天約你出去玩兒,算怎麽回事兒呢……再說了,這個家夥,前段時間至少還熱情着,可這會兒呢,連個影子都沒了,你說他不是撩着我玩兒?”

羅弋一臉憋不住笑的神情,深深地順了一口氣,道:“要不怎麽說你是小妹妹呢。像任遠這樣的家夥,能做到這個份兒上,可真已經算是很主動的了。你看他,長得夠帥吧?身邊一定好多小女生喜歡,是不是?那麽,他為什麽一上來就要對你死纏爛打呢?要我說,你倆這狀态剛好,勢均力敵,所以誰也不急。”

這話倒是激得沈葉有些窘迫了:“什麽‘你倆你倆’的啊,我什麽時候說要和他發展成男女朋友了?你看看他那小混混的樣子,誰瞧得上他呀,他倒敢對我挑挑揀揀了!”

羅弋臉上的笑意依舊沒淡:“你盡可以嘴硬,但是話我還是要和你說的。愛情呢,是雙方的事兒,如果他在考察你的話,你也可以反過來考察他呀,而且,最重要的,還是……”

說到這兒,羅弋将沈葉的手放在了她的心口:“還是你自己的心意。”

“伎倆什麽的,都可以學,甚至可以用來僞裝,可是心意卻不可以。一個人喜不喜歡你,而你又喜不喜歡那個人,心,都是會有感覺的。”說罷,羅弋松開了手,開始望着遠處的夜空出起神來。

沈葉本想說些什麽,卻沒再開口。

md,為什麽誰都懂得比我多啊。

她在心裏恨恨想道。

跟那些從書店買來的戀愛秘籍相比,羅弋簡直就一戀愛活字典啊,這說起來頭頭是道的。

就在這個時候,她感覺到飛行的速度減緩下來,接着便見羅弋扶着她緩緩地降落在了地面。

擡眼去看,這四周都是黑黢黢的土壤,看起來似乎并沒有什麽特別之處。

說好的“好玩兒”呢?

第 3 章 紅蓮器主

突然看見前面圍着許多人,山裏的清修日子讓這小蛇妖對人間什麽都好奇,便擠過去瞧熱鬧了。原來是前面的清水鎮鬧鬼,鎮上後面那座百裏山每到夜晚就會被黑霧籠罩,進去的人從來都沒有回來過,而且鎮上的女子也莫名地消失了好幾個,據說是被鬼抓走了。官府沒辦法才在這裏貼告示,尋異能人士前去捉鬼,而且還有一百兩的賞銀。當然未兮是不看重賞銀的,只是想去看看是什麽東西在那裏作怪,是鬼就給他打得魂飛魄散,是妖就要勸他棄惡從善,畢竟妖的話是自己人嘛。

于是未兮便去揭下了告示,衆人一看揭告示的居然是一個年約十三四歲的少年,長得很是清秀靈動,雖然看起來像是有靈性的人,不過這捉鬼可不是開玩笑的,于是有好心的大娘上來勸阻“小夥子,這捉鬼可不是鬧着玩的,可不能亂來啊。”未兮打開折扇,無比**地搖了兩下,笑着道:“大娘放心,在下既然敢揭下這布告,自然是對自己有信心的。”她這一笑讓那些早就對她暗生情愫的女子更是歡喜了,一個個做花癡狀看着這風度翩翩的少年郎。

“讓開,讓開,就是你揭了這布告?”兩個衙差撥開人群走到未兮的面前,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語氣裏明顯的不信任。

“有什麽問題嗎?”未兮也就着他們的眼光将自己上下審視了一番,沒發現有什麽不妥啊。

“大膽小子,竟然将衙門布告當做兒戲,你要是抓不到鬼可得拿你的人頭來抵了。”衙差看她竟然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頓時就發狠了。

“哦”未兮依然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還在思索人頭她沒有,她只有蛇頭能不能抵啊。

看到她這樣,衙差更是火大,本來應該事先付的定金也不想給了,這小子,分明是來搗亂的嘛,應該抓回去關他十幾天。

“哼,你倒是有什麽本事。就給爺爺看看,否則休怪爺爺把你抓進大牢。”另一個衙差終于是看不過去了,便出來呵斥道。

“你真心要看?”未兮什麽不怕,就怕有人挑釁,只要有人挑釁她絕對會、絕對會忍不住的。

“你真心要看?”她湊過去盯着那衙差的眼睛問道,頓時那衙差像見着什麽可怕的東西似的,瞳孔急劇縮小,嘴巴張大卻又發不出任何聲音,周圍的人看到這樣一幕只覺得很是詭異,連周圍空氣仿佛否冷了幾分,令人不寒而栗。

未兮收回扇子,莞爾一笑,便大步走出了人群。只剩下一群還反映不過來的人們愣在原地。于是不久城裏就傳出了神仙下凡的傳說,特別是在少女中間傳得特別廣泛。說那神仙一襲白衣,長得甚是好看,長發披肩,比女子還美上幾分,只消看那衙差一眼,就把他的魂給攝去了,硬是卧病不起了。要是未兮聽得這樣的傳言,大概會問,那到底說的是神仙還是勾魂的白無常啊?可是她沒聽到這傳聞,因為她現在已經在清水鎮上了。

清水鎮是一個普通的鄉村小鎮,要不是鬧鬼的話是斷不會引起任何人的興趣的那樣一個普通小鎮,可正因為鬧鬼才會聚集大批的人來到這裏,有素來覺得自己膽大的想要證明的,有習武的俠士打算路見不平的,有修行的道士要除魔衛道的,也有許多想借此賺錢的商賈,比如未兮面前這位。

“看小友這摸樣是位仙人吧,在下這裏有各種除妖的法器,可都是難得一見的寶貝啊,看你需不需要挑幾樣呢?”一個大概二十出頭的作凡間商賈打扮的男子擋在未兮前面,這男子雖是商賈打扮卻不是那種暴發戶似的滿身金鑲玉,只是着平常的月牙白色錦緞衣衫,青玉束發,看起來溫潤随和,腰上系着一只乾坤袋,看來他說的那些寶貝都裝在這乾坤袋裏了,未兮上下打量了一番,自是好奇怎會有人當街告訴別人我有寶貝,不怕遇到惡人給搶了去嗎?還是他覺着自身修為不錯,才這樣有恃無恐。

“你有什麽寶貝啊,都拿出來瞧瞧喃?”

男子見未兮感興趣,便堆出了滿臉的笑容,因為本來人就長得美麗,這一笑更是熠熠生輝了。未兮難免多看了一眼,心裏想到,我是妖自然容貌是不錯的,沒想到這凡人也有長的這般好看的。

“這街上人多眼雜,不如小友去我落腳的客棧,咱們再慢慢詳談,你看可好。”

“甚好。”未兮正愁沒看到哪裏有客棧落腳呢。

于是便由男子帶路往前走着。

“在下幻連,不知小友怎樣稱呼呢?”

“幻連兄,幸會,在下洛未兮。”未兮抱拳,想着,以前在幻鏡裏看見凡人俠士都是這樣打招呼的,頓時覺得自己英雄了許多。

幻連似是愣了一會兒,随即笑道:“叫我幻連即可。”“如此的話,你便叫我未兮吧。”幻連也是點點頭“未兮。”

幻連将未兮帶到一家喜來客棧,未兮想着以前看的人間話本說的都是悅來客棧,這喜來客棧大概是悅來客棧它兄弟吧,當然她還不知道這世界上還有山寨一說。清水鎮上總共就三家客棧,這喜來客棧算是最大的一家了,但最近來清水鎮的人比較多,所以到處都是客滿了,無奈幻連只好邀未兮與自己一個房間了,好在兩人都是男兒身倒也沒有什麽不便的。兩人點了些酒菜送到房裏,便坐着開始談寶貝的事了。

“幻連,你的那些寶貝快拿出來給我瞧瞧喃。”未兮倒不是真的想買什麽寶貝,就只是想看看這看起來斯文瘦弱的凡人身上能有什麽寶貝。

幻連笑着坐下,卻沒有打開乾坤袋,直接變戲法似的虛空抓出一柄短劍,未兮接過短劍,這劍看起來并沒什麽特別之處甚至有點鏽跡,也只有劍柄上鑲嵌的那顆寶石可能比較值錢吧,幻連看出了未兮的失望便示意她拔出劍來,未兮将短劍拔了出來,只見劍體呈黑色,劍鋒上隐隐有金光溢出。

“這是一把斬妖劍。”幻連突然出聲說道。吓得未兮連忙将劍丢了出去,斬妖?她就是妖啊,這不是害她嗎。幻連好像早就知道她會有這反映似的,一把接過她丢出去的劍,笑吟吟地把她看着,未兮知道自己這反映太激烈了。連忙解釋說:“那個,你幹嘛突然出聲啊,吓死我了。”說罷還心虛地故意裝出生氣的樣子,幻連用手撫着劍身,劍上的金光似是想破湧而出,未兮便又心虛了一把。

“別怕,這把劍還沒開鋒呢。”幻連像是知道她在害怕似的說道。

未兮雖然心虛,但轉眼又想,為什麽會相信他的話呢,萬一他只是個招搖撞騙的騙子呢,而且剛剛她拿着那把劍也沒用感覺有什麽威脅啊。于是便壯着膽子問道:“你說這是把斬妖劍,拿什麽證明呢,不是連鋒都沒開嗎?”

幻連并沒用因為她的懷疑而生氣“這把劍叫紅蓮,是由上古戰神的伏魔劍煉化而成,當時被煉化出來的共有兩把,一把名喚青撷,一把名喚紅蓮,青撷能斬斷世間所有附有法力的事物,甚至是毒瘴濁氣,而紅蓮能斬妖除魔是伏魔的精華所在,只可惜千萬年來沒有人能令其開鋒。”說着未兮竟覺得幻連眼中似有着什麽是她所不懂的。

“要怎樣才會開鋒呢?”未兮忍不住問,不過她不是為了想讓紅蓮開鋒,而是為了不讓它開鋒,不然她們這些妖怪不就完了嗎。

不過幻連像是不知道她的如意小算盤,眼中閃着光似的望着她“需要遇到它真正的主人才會開鋒,這千萬年來,只有三人将它拔出了,一人是六百多年前的魔王洛三生,一人是我,還有一人便是你了,而且它只有被你拔出的時候才有光芒溢出。”未兮想了想,這三人,一個是魔王,一個是凡人,一個是蛇妖,有關系嗎?難道這劍其實不是什麽斬妖除魔的?

“你不是說這劍能斬妖除魔,那又怎會讓那魔王拔出?”未兮還是問出了心中的疑惑,要是這其實是把妖劍,那她倒是可以把它買下來。

“你有所不知,那魔王本身可并不是魔,是天庭的誅魔将軍,至于這誅魔将軍怎樣入了魔,這大概除了他自己和天帝就沒人知道了。”

原來還有這樣的事,那當初洛神和那魔頭相戀也不是什麽禁忌神魔之戀,怎麽就不容了呢?看來還是那天帝垂涎洛神的美貌,才會做出這棒打鴛鴦的事來。雖然事實并不如此,但這未兮也算是猜出了一半來。

“哦,那你怎麽也能拔得出來,這不是神器嗎?你一個凡人也能拔出來。”未兮繼續道出她的疑惑。

“這大概就是有緣吧,可能我前世也是什麽大不了的仙人呢,不然怎麽會生得這般氣質出塵。”“……”說着幻連還特意向未兮靠近了幾分,他比未兮高出一個頭,眼見下巴就要抵到未兮的額頭了,未兮連忙将他推了過去,在聽到他的話之後嘴角不自禁地抽了抽,這出塵之姿他還真敢說。幻連被推了一把也沒生氣,用手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皺,繼續用那迷死人不償命的笑容看着未兮。

“你是不是還想問你怎麽能拔出這劍呢,我想它可能是看上你了吧。”

聽到這樣的話未兮嘴角又抽了兩抽,這劍莫是個女子不成。

“既然這劍也未曾開鋒,又是上古神器,我看我是無緣擁有了,這樣的寶貝你還是自己留着吧。”說着未兮又看了一眼幻連手中的紅蓮,只見劍身輕輕抖動着金光時不時飄溢而出,仿佛在召喚着她似的,說實話不知為什麽未兮其實很是喜歡這把看起來又黑又舊的劍,盡管它有可能是她們妖的克星。

幻連在聽到她的話之後将劍插進劍鞘中,卻是将劍遞給了她“雖然我很是不舍得,但是紅蓮說他已經認你做主人了。”

“哈?它會說話嗎。”未兮疑惑地接過劍來,仔細看了一回,确信沒有什麽魂魄之類的東西附在上面。

“上古神器,肯定是自己選主人的,剛剛你不也看見他看見你之後很是興奮嗎,證明他選了你做主人啊。”看幻連說的煞有介事的樣子,單純的未兮真的相信了,本來她也是很喜歡這把樸實的短劍的,雖然黑不溜秋的但看起來确實很有靈氣,于是便一咬牙問道:“那你這神器打算賣多少銀兩呢?”

幻連似是一時沒想到她會問道價錢的問題,思索了一會兒說道:“神器自然是無價的。”看吧看吧,未兮心裏想,剛剛看到他思索就知道他肯定是想訛人,什麽上古神器都是騙人的。“用你一顆真心換就行了。”幻連接下來的一句話卻讓未兮愣住了,因為這真心她卻是從來未曾有過,又怎樣換得呢?但想想他又不知道自己是否有真心,應下來又不會怎樣,便說道:“好”

幻連聽到她這樣回答頓時開心得不得了,倒滿了兩杯清水釀,拿起一杯遞給未兮,自己拿起一杯“這是清水縣最有名的清水釀,味道甘甜清冽很是不錯。”未兮接過杯盞,聞了聞,果然酒香撲鼻,雖然比不上緋靥姑姑的百花釀,但在凡間來說也算是不錯的了。便舉杯一飲而盡,幻連也是仰頭飲盡,放下杯盞兩人皆是相視一笑,彼此之間仿佛多了一份默契似的。然後兩人暢談了半夜,一起同榻而眠了。

白衣男子

第 10 章

溫婉睡相差,柳清妍第一天晚上就領教過了。整個人往她身上趴,在家裏還好,床大,柳清妍盡量把自己縮在窗邊。現在宿舍床小,只能靠着牆壁。溫婉已經從她自己的被窩裏不知不覺中挪進柳清妍被子裏。

望着睡得沒心沒肺的還往自己懷裏鑽人兒,柳清妍無力得氣笑了。自己知道前世的事情,今生刻意與溫婉保持距離,但是每次都不由自主的去遷就她,柳清妍為自己前後矛盾的舉動生氣,那個惹自己生氣的人現在睡得毫無戒備。

柳清妍氣惱的輕擰溫婉的臉,溫婉擡手撓撓翻了個身。柳清妍惱火的起身将溫婉推回旁邊的被窩裏。

溫婉是半夜被尿憋醒的,黑暗中她的手上傳來溫暖柔軟。溫婉驚醒,睜眼仰頭借着窗外傳來的微光看清是柳清妍光潔的下巴。

她怎麽睡進柳清妍的被子裏,還躺在她的懷裏,柳清妍的手搭在她腰上。

溫婉一下子清醒了,目光下移…她的手還搭在柳清妍的…嗯…胸上。

溫婉急忙收回手。噠咩,還好柳清妍沒醒。縱觀這些天她對柳清妍又摟又抱,又摸又睡,難道真的不是在墳頭蹦迪嗎?柳清妍可能在盤算怎麽殺了她。

夜裏清醒總是容易複盤白天的事,溫婉的腦子又胡思亂想了。她急忙爬出柳清妍的懷抱,她的動作太大驚醒了熟睡的柳清妍。

柳清妍半眯着迷糊的雙眼,長發披散在胸前,露出迷人的鎖骨,聲音沙啞低沉,“怎麽了?”

溫婉小聲解釋,“上廁所。”

“去吧。”許是剛醒來,柳清妍的聲音少了一點冷漠,多了一分溫柔。

“你等我回來再睡诶。”說着溫婉加快動作站起來。抱起地上的被子放回床上,跑去廁所。

溫婉上完廁所回來柳清妍已經面朝裏面睡了。

溫婉自覺睡在外邊自己的被窩裏,這一覺睡得特別安穩。

次日早晨,柳清妍已經不在寝室了。溫婉收拾好寝室,柳清妍都沒有回來,看來她是不回來了。

溫婉背起包起身出門,碰到同樣也出門的王欣然和季詩瑤。

季詩瑤主動打招呼,“婉婉一起去吃早餐呀。”

溫婉笑容可掬,“好呀。”

“诶,柳清妍呢?沒跟你一起?你們……吵架了?”王欣然比較細心。昨天晚飯後柳清妍一臉溫怒,回寝室也心不在焉,今天早上她們兩個就分開了。

溫婉握緊包肩帶皺眉。王欣然昨天也感覺出來了啊。還是自己太遲鈍了,竟然直到晚上睡覺的時候才察覺。她以為柳清妍同意和她一起睡是不生氣了。回想昨天嘴唇傳來的溫熱觸感,唉,看來是她冒犯柳清妍了。

溫婉不自然地撇開眼,擡手将垂下來的頭發別在耳後。“沒有吵架。”

季詩瑤攬過溫婉的肩膀安慰得拍拍“沒有吵架就好,柳清妍性子別扭了點,人還是很好的,如果真吵架了和她道歉,過幾天就消氣了。”

溫婉若有所思不管怎麽得也要找個機會和她道歉。

同季詩瑤她們一同吃了早餐,三人有說有笑地往教室走。

“溫婉同學,請……請……請等一下。”身後傳來一聲怯怯的聲音叫住溫婉。

溫婉回頭望去。是三個女孩,旁邊兩個簇擁着中間一個身材嬌小,長相可愛的女同學。中間的女孩一臉害羞,雙手靠在背後不知所措。旁邊的女孩一臉鼓勵的推推她,在她耳邊說了什麽。

嬌小女孩一副豁出去身體,說話也不抖了。“溫婉同學,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溫婉上前一步,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和藹可親,“可以呀。”

那個女孩突然得到大人誇獎一樣,雙臉漲紅,牽起溫婉的手往人少的地方跑。

溫婉沒有說話,她感受到前面領路的女孩手心溫熱,微微冒着汗,溫婉默不作聲,任有她牽着。

最後女孩把她帶到沒有人的廁所門口,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麽大逆不道的事情一樣,一下子放開溫婉的手,彎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溫婉汗顏,還是安慰她。“沒關系,你找我什麽事”

女孩支支吾吾,臉上泛起紅韻。從書包裏拿出粉紅色信封,雙手遞上,再次彎腰鞠躬,“溫婉同學,我喜歡你,從第一次見到你就喜歡你了,請和我交往吧。”女孩雙眼緊閉不敢去看溫婉。

“你……你……喜歡我可是……我們都是女孩子。”溫婉一臉不可思議,沒想到開學沒幾天就收到告白,還是女孩的……情書。

溫婉見她如此彎着腰,伸手扶起她的雙手,将她扶正,“你确定這是喜歡,而不是單純的欣賞。”溫婉溫和的開導她,盡量引導她如何認清自己。

女孩聽溫婉如此說,突然激動反駁“我知道的,我知道……我和溫婉同學都是女孩子,可那又如何,我每天控制不住想見你,你開心,我就高興,你皺眉,我就忍不住想替你開解,我很确信我喜歡的就是你這個人,我喜歡你,只是你我剛好是女孩而已。”

溫婉見她如此激動,忍不住伸手安慰她,“我知道,你別激動。你先……”

女孩雙手握住溫婉伸出來的手,眼神專注,語氣結巴卻堅定無比道,“請……請……你好好考慮一下,我……我可以等你的……”

溫婉為難,她還是第一次遇見這種事。

她收回手,思慮一番,接過女孩手裏的粉紅信件,望着女孩希翼明亮的眼睛,溫婉巧笑又委婉道“這封信我先收下,謝謝你喜歡我,可是我……”

“砰!!!”女生衛生間裏傳來一聲開門聲,門板重重磕到牆壁上,打斷了溫婉後面的話。

溫婉轉聲望去,只見到柳清面色鐵青,雙手緊握爆起微不可查的青筋,眼睛深邃淩厲掃過溫婉。溫婉感覺周身冰涼,明眼人都看的出來,柳清妍現在很生氣,很生氣。第六感告訴她,現在的柳清妍很危險柳清妍只是來上個廁所而已,就讓她看到這麽難忘的畫面。

柳清妍一言不發,眼神陰冷,步伐緩慢向溫婉走來。溫婉神情緊張,就像談戀愛被家長抓個正着一樣無措,又怕現在柳清妍的失去理智動手打人。溫婉忐忑側身面對柳清妍,又剛巧将女孩擋在身後。

“柳……清妍,你……怎麽在這兒。”溫婉結巴,怎麽辦,她就怕柳清妍生氣。

柳清妍見溫婉如此護着女孩,神色更難看了,她嘴唇緊抿,上前抓住溫婉的手腕,将她輕輕拽到自己我身後,語氣平淡冰冷道“這位同學,你與溫婉——不合适,以後不要再糾纏她了。”

女孩見柳清妍如此對待溫婉,瞬間怒氣沖沖地指責柳清妍“不合适溫婉都沒有說什麽,你憑什麽說我們不合适你有什麽資格!”

柳清妍見女孩生氣,就像贏了一場棋局一樣,唇角勾起笑容,微仰下巴,傲視女孩,輕蔑道“憑什麽!你覺得我有資格嗎溫婉!”柳清妍轉頭鎖定溫婉。

柳清妍還是第一次這麽叫她名字,溫婉知道如果她下了柳清妍的面子,她估計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有資格,嘿嘿,有資格的。”溫婉一臉無奈對女孩道歉,“對不起,同學你還是先回去吧,等會要軍訓了,不要遲到了。”

女孩見溫婉偏想柳清妍,憤憤不平的刮了柳清妍一樣,又嬌羞得對溫婉說到“我會再來找你的,請你好好考慮一下,再見。”說完頭也不回得跑了。同行女孩見她回來忙興奮得追上去問結果,“怎麽樣,筱沫,信送出去了嗎?她有沒有收。”

女孩漸行漸遠的聲音傳來“送出去了,她收了……”

筱沫,原來她的名字叫筱沫。

“人走遠了。”柳清妍語氣不善,握住溫婉手腕的手卻沒有松開,“怎麽生氣我打攪你交女朋友”

女朋友加重了咬字。

“沒有……”溫婉否認。

“不要早戀。”柳清妍出言警告,眼神不善打量刺眼的信件。不給溫婉掙脫的機會,拉着溫婉的手往教室走。

拐角碰見正在等候的季詩瑤和王欣然,柳清妍眼神警告的掃過兩人。

季詩瑤快步跟上去詢問,“你怎麽在這,你聽到她們兩個說話了”

柳清妍不發話。王欣然提這季詩瑤的衣服找了個無人的角落,四處張望确保沒人偷聽。

“你拉我過來幹什麽有什麽話非要多起來說”季詩瑤抱怨。

王欣然比了一個噓的手勢,小聲問道“柳清妍是不是喜歡溫婉”

“怎麽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季詩瑤頭搖成撥浪鼓否認道。

“那柳清妍的臉這麽黑幹什麽,活像似溫婉紅杏出牆被抓個正着。”

季詩瑤噗的笑出聲“噗,哈哈哈……确實有點像,不過她們的關系,應該不會啦”笑着又簡單介紹了兩個人的關系“她們可是姐妹。”

“親的有血緣關系”王欣然不信。

“沒有血緣關系,溫婉是被領養的。”

王欣然一臉不可置信,半信半疑的看着神經大條的季詩瑤,她還是覺得,柳清妍喜歡溫婉的!!!

第 6 章 ☆、(1)

非常保姆

左安看着圈裏多少有點名氣的男人,明的暗的大多有了情人或者紅顏知己,最不濟的也在和一些女性崇拜者通着信,心裏就有點點豔羨。

市文聯是個閑散單位,有名望有才能的人,都在拿着公家的錢幹着私事:書畫家忙着辦畫展賣作品;小說家忙着出書講學;詩人并不覺得自己神經質,整日無病呻吟自以為感情第一流;雜文家淪為文摘公,天天在報刊堆裏東翻西撿,到處查找可用素材,以便生發高論。

左安雖然不是名人,卻有着名人的所有劣習,比如浮躁,比如好名,比如輕視同行。左安不容易出名因為他是詞人,一個嚴守格律講究韻腳的詞人。如今那些流行歌曲的詞作者,又有幾人是按詞的要求去創作的,他們甚至不懂詞是怎麽回事,但這不妨礙他們因歌詞而走紅,寫歌和寫詞往往成為兩回事。左安是規規矩矩的詞人,寫的詞不斷在各地報刊發表,發表了也就發表了,沒有讀者給他寫信,仿佛沒有人看到,連編發者也無話可說。左安常嘆生不逢時,每恨不能生在宋朝。詞人成了怪物,一說是詞人,聽的人就會用怪怪的眼神看你,仿佛你是從發黃的舊紙堆中鑽出的。你如果有勇氣問他們詞是什麽,他們大多茫然不知,最多知道上學時語文課本中的幾首。你不死心地問詞怎麽寫,他們就會用更怪的眼神看你,仿佛你問他們懂不懂甲骨文。

女怕嫁錯郎,男怕入錯行。左安決定改行寫小說,再說詞太短賺不來多少稿費。圈裏的知名小說家一帆,原名王治國的,一年能寫三本言情小說,擁有許多讀者。左安的妻子易菲就喜歡看一帆的言情小說,三十好幾的人了,還相信書上那些瞎編的凄美故事,常看得鼻涕一把淚一把的,後來聽說一帆就是左安單位的王治國,不勝詫異,說看不出老實巴腳還有點醜的老王,竟是寫豔書編煸情故事的高手,人真是不能貌相的。

易菲上大學時崇拜瓊瑤,日裏夜裏希望能成為瓊瑤小說中的女主角,嫁給左安多半是受瓊瑤的影響。那時左安還是農村出來的窮大學生,酷愛寫詞,教文學的老師是個詞作者,惺惺相惜,動辄就說左安怎麽怎麽有才,若幹年後必是一代詞家。易菲看老師都這麽擡舉他,他又儀表不俗,還真覺得他不是一般人,心想農村出來就農村出來的吧,瓊瑤小說中的男女主人公不就是只講感情不講門第的嘛,

文聯在市委大院裏。上午,左安在單位裏坐了半晌,看着那些有頭有面的人物點個卯應個到接下來各忙各的去了,覺得心裏空空的沒着沒落起來。書法家大風給人請去吃飯,小說家一帆忙着跟出版商聯系出書事宜,詩人凱歌給一來歷不明的女子用電話約了出去。。。。。。剩下的就只有左安和小丁了。小丁是新來的年輕人,一張好看的娃娃臉,嘴甜得像蜜罐,見了誰都喊老師,平時抹桌子掃地倒茶遞水傳送信件分發報紙,沒人支使他這麽幹,他卻樂此不倦。左安有時就琢磨這小丁怎麽這樣勤快,活雷鋒似的。

左安喝了兩杯茶看了幾張報紙,說有朋友約他吃飯,讓小丁留守崗位,他騎着自己那輛舊自行車除了車鈴不響哪兒都響地出了市委大院。市委大院的門衛老劉總記不住左安的名字,左安跟他打了三四回招呼,他次次叫錯左安的名字,大風,凱歌,一帆,他能遠遠地只看背影就認出來。左安覺得老劉挺那個的,就不再理老劉,出入經過門門崗時故意視老劉如不見。

左安騎着破車徑直出了市委大院,順着新安路回家了。哪有朋友請他吃飯,他是跟小丁瞎扯淡的。新安路的盡頭是南宛小區,左安新近在這兒買了房子,寬敞的三室一廳,想想都覺得美氣,他将其中的一間布置成了書房,辟作私人領地,日常鑽進去,覺得就是在過着準文人的書齋生活了。

早退回家的左安在書房內構思着他的第一篇小說,他坐在高背椅裏,一手捏着煙頭置放在嘴邊,雙眼微眯,處于出神狀态。。。。。。

下班回家的易菲見廚房內冷鍋冷竈的,忍着氣推開書房門,裏面左安正在吞雲吐霧,她立時就發火了:“又抽煙,又抽煙,你不是說戒了嗎,早回來不去接小鬥,也不做飯,你看看幾點了,你以為我是保姆啊,盡該伺候你。”左安理虧似的忙将煙頭摁滅在煙灰缸裏,四歲的兒子小鬥從媽媽的身後探出頭沖着他扮鬼臉,又擠進來爬上他的膝頭要筆玩。

易菲去廚房手忙腳亂地做飯,氣呼呼地遙控左安将小鬥的髒衣服扒下,換上左邊挂衣櫃裏那件淡藍的,然後再把髒衣服洗了曬在陽臺上。左安不敢違逆妻子,能住上這麽舒服的房子,多虧妻子的娘家拿出一半錢才實現了他夢寐以求的願望。在這個城市,許多市民只要往上查三輩,就能查出是農民的後代,但易菲家不,就算向上查六輩仍是市民。所以易菲總說左安骨子裏存有農民的劣習,天生的,用俚語說就是“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孩子會打洞”,比如左安不愛洗澡,愛生嚼大蔥大蒜,最不雅的是夜裏老放屁,真是有辱斯文。易菲不能忍受左安的坐吃等穿,家務活最少也要兩人扯平,誰也別閑着。

一陣忙亂後,兩人終于能坐在飯桌邊吃飯了。左安有口無心地說:“每天為三頓飯忙得焦頭爛額,不如請一個保姆算了。”易菲當真起來:“就是,我們單位的人大都雇了保姆,沒雇保姆的也是因為有老媽在管廚房。別人雇我們不雇,好像我們多摳門似的,還不能雇老的和醜的,我們單位的那幫人,總愛拿別人家的保姆說事,還評比。”左安聽得稀奇:“你們銀行部門都養着些什麽人,真是小資得可以。”小鬥一邊吃一邊玩,弄了一桌子飯粒菜汁,易菲用筷子敲了一下小鬥的頭:“有這個小祖宗添亂,再不找保姆我可真吃不消了。”飯後,左安自覺地送小鬥去上幼兒園。

下午四五點時,書法家大風又給人請出去吃飯。大風臨走時跟左安說:“一塊兒去吧。”左安巴不得他說這一聲,反正吃的又不是他的,不吃白不吃。

請大風的是某公司的馬經理,財大氣粗附庸風雅渾身給包在名牌衣服裏的一個人,請大風無非是想要大風的一幅字。大風的字在這個城市很有名氣,市裏幾家有名大飯店的匾額都出自大風之手。左安跟小說家一帆出去吃飯的次數最多,跟大風吃飯只是偶爾的事。吃這樣的蹭飯,左安是心安理得的,有時甚至會覺得自己也在受請之列,因為請吃飯的人聽說左安是詞人,總會說:“久仰久仰,您能一起去吃飯是我的榮幸。”

到了市裏那家最有名氣的“皇都”大酒店,馬經理要了包間,還點了小姐陪灑。小姐芳齡二十,風姿卓絕。大風一見傾心,以開玩笑的口氣向馬經理說:“誰能得到這樣一位紅顏知己,實在是人生一樁美談。”馬經理就意味頗深地笑笑:“大書法家是想夜讀□□紅袖添香了吧。”大風遂作出調侃的神情:“怎敢和你左偎紅右依翠的大手筆相比,我只想有一雙素手給我研墨執絹而已。”說罷兩人相對大笑,左安也跟着笑,小姐更是嫣然巧笑。小姐給左安勸酒時,左安只覺香氣襲人美色眩目,一時竟有點心跳氣喘,多少年沒有這種熱戀時的感覺了。那頓飯左安喝了不少酒,暈暈乎乎的總覺有雙素手在眼前晃。

像左安這種不雇保姆的雙職工家庭,只有晚飯和休息日才能将飯吃得從容豐盛。因為和大風在“皇都”吃過了飯,左安就不再吃晚飯。易菲一人在廚房烹煎炒炸地忙乎,弄得滿屋子飄香,嘴裏還哼着歌,多快活似的。左安一邊看電視一邊感嘆人只有在自做自吃時才不會遷怒旁人。

易菲吃過晚飯,洗涮完畢,又打發小鬥睡下,這才坐到電視機前。八點一到,易菲霸道地搶過遙控:“《還珠格格》開始了。”左安嘆口氣:“你就不能口味高點。”易菲白他一眼:“你口味高,見了美女還不照樣暴出眼珠來。”忽然想起一件事,覺得好笑,“我們單位有幾個男同事看《還珠格格》竟然不清楚劇情,照樣看得欲罷不能,你說怎麽了,原來是看裏面的大小美女。”說起美女,左安想起“皇都”的那位絕色小姐,不由嘆口氣:“美女都在別人家啊。”易菲警惕起來:“怎麽,嫌我是黃臉婆了?”左安作出嘻皮笑臉的樣子:“唐朝有個禦史裴談,最怕老婆,常說三怕:一,當老婆年輕貌美時,看她如活菩薩,人怎能不怕活菩薩;二,等老婆兒女養育滿堂時,看她如九子魔母,人怎能不怕九子魔母;到她年老色衰,薄施脂粉,有青有黑,狀如鬼怪,人怎能不怕鬼怪。反正你是貌美如花時我怕,年老色衰時我也怕,哪敢嫌你是黃臉婆。”易菲才罵得一句貧嘴,忽然停了電。

左安摸索着點亮蠟燭,柔和的燭光令室內一下溫馨起來。易菲的臉在燭光的映照下顯得很女人味,她看着左安抒情似地說:“我一直很喜歡燭光,小時只要媽媽一給我點蠟燭我就停下了哭鬧。”左安調侃:“是不是很暧昧。”易菲雙手環抱住左安的脖子,整個人貼在左安身上,只管發瀉着一腔突如其來的柔情蜜意。雪白的牆上映出兩個合為一體的影子。左安看着易菲,似壞笑似挑逗:“飽暖思□□,前人說得一點不錯。”易菲笑罵:“怕我纏你當太監好了。”左安抱起易菲進了卧室。兩人正在床上纏綿,一邊的小鬥給聲響驚醒,黑暗中害怕地哭叫着媽媽。易菲忙一把推下左安,爬過去抱住小鬥:“寶寶別哭,媽媽在這兒。”等哄拍小鬥睡下,兩人早已興意闌珊了。左安說:“小鬥不小了,這夫妻間的事不經意中讓他耳喧目染的,會給他造成不良影響,該讓他另睡一間了。”易菲抱拍着小鬥說:“孩子太小,還不能自己照顧自己,一人睡覺晚上踢了被子怎麽辦?有保姆照顧就好了。今天下午我還真去了一趟職介所,他們保證兩三天內給提供一個高檔次的。”左安笑了:“你買家電啊。”

那天上午,左安早早從單位回家,正在書房絞盡腦汁寫小說,忽然有人敲門,開門一看,門外站的竟然是他十四年前的初戀情人胡蝶。雖然時隔多年,胡蝶并沒有什麽明顯變化,仍能一眼看出她就是胡蝶,從衣飾上看不像是從鄉下來的,倒像是慣住城市的。左安驚異中帶了警覺,但他接着看到胡蝶手裏拿着職介所的介紹信,一下子明白胡蝶是來幹什麽的。

胡蝶猛一看到左安,更是大出意外,呆在門口,眼中竟泫然有淚。兩人相對發愣,都恍惚如在夢中。胡蝶首先打破僵局,勉強笑笑:“這是你家?”左安說不出話,只能點頭代替回答。胡蝶很快鎮靜下來:“職介所給我的地址是四單元三樓,女主人叫易菲,再想不到男主人會是你。你說我這個保姆當還是不當。”左安一臉窘态:“哪敢讓你當保姆。”胡蝶走進門打量着室內擺設,唇上慢慢浮上絲不易察覺的譏笑:“有空調有冰箱,看來你過得還真不錯,難怪樂不思蜀。反正我到哪都是打工,不如給熟人打工,一個月三百元,這是一般價,另外管我吃住,帶孩子做飯洗衣服打掃衛生,我全包,包證不會拐帶主人一針一線。”左安的臉一直紅到耳根,才張開嘴,胡蝶不給他說話的機會,“你覺得別扭是吧,說實話,我有難處,你留下我就是幫助了我,再說你出錢我出工,兩不虧欠,全當以前咱們不認識。”門外響起了腳步聲,嗒嗒的,像個娉婷的女人走來。胡蝶看看門,又看看左安,臉上現出一抹複雜的表情,但這種表情稍縱即逝了:“你太太回來了,左先生。”在左安覺得這話像尖錐。

易菲推門進來,随手将坤包丢在客廳的沙發上。胡蝶憑這個動作就斷定回來是女主人,她迎上去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紹:“您是易菲太太吧,我是職介所介紹來的,叫胡蝶,剛才我正和您先生做自我介紹。”易菲滿意地打量着胡蝶:“名字好人也不錯呀。職介所說你上午來,我就特意早點下了班。你先熟悉熟悉我家的環境。”易菲領着胡蝶逐個房間看着:“這是廚房,那些煤氣竈電熱鍋什麽的會用嗎?”胡蝶走近看了一遍:“太太,這些東西我以前使用過,不會有問題。”易菲更滿意了:“你以後別叫我太太了,我怎麽聽怎麽跟電影上似的。我今年三十四歲,你呢?”“三十二。”“比我還小兩歲,你就叫我易姐吧。”

左安聽兩個女人呱呱叽叽的像挺投緣,暗舒了一口氣,不知是喜是憂。他和胡蝶十四年沒聯系了,再想不到會以這種方式見面,而且胡蝶成了他家的保姆,此後,一個夫人一個情人,如何相處?如果堅辭了胡蝶,胡蝶有難處,他不幫胡蝶誰幫?可讓胡蝶給他一家三口做飯洗衣,又覺于心不忍。左安心裏為難着,其實左安潛意識裏想留下胡蝶重溫舊情,這隐秘的念頭,左安不僅不願意承認,而且沒有形成明顯的意識。

易菲把保姆應做的事向胡蝶交代一番,比如買菜去東三條;洗衣服要內外分開洗;左安書房的書信稿件不要亂翻亂看,更不能随手丢棄,說不定一片煙紙盒上草草寫下的幾行字,正是左安創作出寄到報刊雜志社就會發表的好詞。等等,等等。易菲成了碎嘴的女人。聽着妻子喋喋不休,左安不敢看胡蝶,別扭得渾身燥熱,說聲去接小鬥就溜下了樓。到了外面給秋風一吹,左安才覺一身的燥熱下去好多。

等左安接回小鬥,易菲和胡蝶也做好了飯。吃飯時,胡蝶不和左安一家同桌吃,易菲把她拉到桌邊:“吃,進了一家門就是一家人,哪有我們吃你看的事。”左安忙将一把椅子挪到胡蝶背後:“坐,坐。”小鬥歪着頭看胡蝶:“媽媽,她是誰啊?”易菲在小鬥臉上親親:“她是你胡蝶阿姨。”小鬥想想:“我怎麽從沒見過?媽媽,胡蝶阿姨很好看,眼睛像小燕子。”胡蝶不再推讓,坐下泰然自若地吃起來。倒是左安如坐針氈,不住用眼角偷看胡蝶,飯吃到嘴裏味同嚼蠟。左安第一個吃罷飯,說單位有事就匆匆走了。

離上班還有一個半小時,左安來這麽早真是破天荒頭一遭。左安靠坐在辦公室的長椅上,兩眼盯着門外發怔。門外熱烈的秋陽兒直晃人眼,不遠處是架葡萄,正結得碩果累累。左安恍惚覺得耳邊響起一片蝈蝈的大合唱,此起彼伏,好似潮頭,一潮接着一潮。豆地,大塊大塊的黑豆地,支立的豆棵和交掩的豆葉,蝈蝈伏在豆葉裏叫得熱烈而亮麗:“吱吱,吱吱。。。。。。”不知為什麽,左安一想到胡蝶,就想起他少年時在農村田間所常見的景象,就像他一想到易菲就聯想到高樓聳立的城市。

胡蝶是左安高中時的同學,起先兩人只是一般同學,因為胡蝶長得美麗,左安常常注目她。胡蝶不經意間看到幾次左安那種怪怪的呆呆的眼神,不由怦然心動。很快,兩顆年輕的心撞出了愛情的火花,他們花前月下海誓山盟地戀愛了,并且偷嘗了禁果。戀愛影響了兩人的學習成績,高考時,胡蝶名落孫山,左安勉強上線。左安去省城上學時,胡蝶眼兒紅紅的去送他,他發誓說畢業後一定娶胡蝶。左安上大學的第一年,兩人通信頻繁,第二年書信漸稀,第三年,左安就不給胡蝶寫信了。胡蝶獨自去了她從沒去過的省城找左安,好不容易找到左安就讀的大學,正在她向人打聽時,恰恰看見左安和一窈窕女生勾肩搭背相擁相抱地走了過去。胡蝶頓覺腦中一片空白,心中有個什麽堅固的東西嘩地碎裂了。胡蝶轉身回了鄉下,不久就嫁了人。。。。。。

“左老師,來這麽早啊,這有你一封信。”小丁舉着一封信走進來。左安驚醒似地擡起頭,接過信掂掂份量就知道是封退稿信,懶懶地拆開看,果然是退稿信,心裏一陣沮喪。随着小丁之後進來的一個人伸手抓過稿件:“什麽大作,我看看。”原來是小說家一帆。左安臉上有點發紅:“一個短篇,人家給退了回來。”一帆看看信封上的地址,不客氣地說:“你初學乍練寫小說,怎麽能眼睛光盯着大報大刊,要知道那些大報大刊多是優用名家的。稿子我看看,合适的話就發在我主編的那份期刊上。”左安忙說:“真給發了,我請客。”其實左安心裏并不怎麽看得上一帆主編的那份市級期刊。一帆随便翻看了幾頁稿子就順手放進公文包裏:“上午,下邊縣裏一個愛好文學的銀行行長請我吃飯,拿着一疊酸文假醋的文章要我指正。我知道那人單位闊,想拉他的贊助,就捂着鼻子說好,他聽了信以為真,高興得都找不着北了。最後我給了他一個編委的虛名,拉了他三千元的贊助。”左安問:“他給你看的文章發了沒有?”一帆點上一支煙:“發了,我給它動了大手術,變得面目全非了。現今的刊物編不出水平,主要是關系稿太多,就拿我編的刊物說吧,我的作品在別的刊物上發了,那家刊物的編輯寄來稿件我怎麽能不給他發表,得罪了他,就別想在他的刊物上順利發東西了。”左安嘆口氣:“裁判有吹黑哨的,編輯有發黑稿的。都辦着刊物,幹脆近水樓臺先得月,自家稿子在自家刊物上發多方便,自家的園地,種苗種草還不由着性兒。”一帆苦笑:“誰傻帽到在自家刊物上讨人嫌地左一篇右一篇地發,想假公濟私就只有和別的刊物互易陣地,或者在自家刊物上接二連三發稿後署一個誰也想不到會是他的古怪名字。”一帆的手機響了,他接聽了一陣唔唔幾聲,就走了出去。

左安無所事事地坐着,胡思亂想着胡蝶這時在家幹什麽,會不會東翻西尋地發掘她自以為的隐私?這麽些年她是怎麽過的,又怎麽從農村到省城打工?左安很想回家趁易菲不在時細細問問胡蝶,又覺有愧于她,她若算起老帳,豈不是自讨沒趣。

下班後人都走完了,左安估計易菲已回到了家,才磨磨蹭蹭離開單位。經過菜市場東三條時,左安買了一只活雞。小商販捏着花母雞的胸脯跟左安說:“你捏捏,肥膩得很,兩年養小母雞,正好吃,黃焖清蒸随你便。”左安覺得小商販話中有話,好像在說胡蝶怎麽怎麽的,臉就有點紅。小商販找左安錢時,給了一張十元的□□,左安心不在焉地收了錢,走了老遠方想起那錢有點異樣,拿出細看,還真是假的,氣憤憤返回去找那賣雞的小商販。小商販賭咒發誓地說這□□不是他的。兩人争吵起來,許多人圍過來看,還指指點點的。左安面紅耳赤地敗給了巧舌如簧死不認帳的小商販,心想不過是十元錢,犯不着跟這種小人怄氣,權當交了學費買了經驗。小商販倒像無端受了羞辱,向着左安悻悻離去的背影狠狠吐了口唾沫。

易菲見左安拎着活雞回來,誇張地說:“太陽今兒從西邊出來了。”左安依然在沮喪□□事件,想跟易菲說說,又怕易菲責罵他有眼無珠,落個老鼠鑽風箱兩頭受氣,只得隐忍着一肚子氣。

胡蝶擺出飯菜,不待易菲再讓,自行坐到桌邊。左安一直沒心情,飯後在書房碼了一會兒字,覺得文思枯澀。客廳裏,易菲和胡蝶在看《還珠格格》,電視裏那些俊俏男女無聊的笑嗔嬉鬧,透過書房的門縫鑽進來,讓左安心煩意亂。左安決定去睡覺,他走過客廳時,見易菲穿着睡衣坐在沙發裏正看得出神,胡蝶和小鬥玩積木,雙眼直瞟電視。左安忽然想起蘇童的一部《妻妾成群》的小說。

左安雙手枕頭,盯着房頂想心事。不知過了多久,易菲抱着小鬥進來了,接着隔壁房間的門開了,想是胡蝶也去睡了,再聽聽客廳,已經寂然無聲。易菲看看表:“都十一點了,怎麽還沒睡?”左安翻個身,壓低聲音:“我就奇怪你和新來的那個胡蝶,怎麽一見如故,她才來一天,你倒像和她有着八輩子的交情。”易菲安排小鬥睡好,自己寬衣解帶:“還別說,我一見她就滿意,人長得清清爽爽的,連小鬥都喜歡,又會做事又會說話。”左安想想,還是小心地說了出來:“你覺得她是一般人嗎?”易菲光着身子鑽進左安的被窩:“倒是她什麽都會做讓我覺得不是一般人,也許是保姆做得時間久了,都成保姆精了,這樣不是更好嗎。”易菲光滑的身子纏住左安,“你好像對她很冷淡。”左安慌忙掩飾說:“你們女人的事,我瞎摻和什麽。”随即翻個身,以背對着易菲。易菲從後面扳他的身子:“轉過來呀。”左安一想到隔壁睡着胡蝶,任易菲怎麽調情就是沒有一點激情和欲望,氣得易菲踹他一腳背過身睡了。

今天是雙休日,易菲領着小鬥去了娘家,左安推說寫稿沒去。其實左安哪是真心寫稿,坐在書房卻側耳傾聽胡蝶在廚房洗涮東西,一片水響聲。左安實在坐不住了,就去廚房看。胡蝶系着圍裙在洗一摞摞許久沒用過的碗盤。左安站在門口,胡蝶聽見了卻不看他。左安看了一會兒,心裏生出許多憐惜,走近胡蝶,聲調柔和得自己都難為情:“歇歇吧,那些東西洗了也沒用。”胡蝶停下洗涮,雙手沾滿了洗滌劑豐富的泡沫,有一縷頭發垂到臉前,很礙眼。左安忍不住給她撩起。胡蝶看了他一會兒,面無表情地推開他的手:“這不是你能随便幫忙的。”左安尴尬地縮回手:“你到底有什麽難處,說出來我會盡力幫你。”胡蝶冷冷地說:“沒難處。”左安不明白了:“那你怎麽出來當保姆?”胡蝶看向別處,眼中有種冷冷的東西讓左安心裏發涼。胡蝶說:“我想體驗一下城市的生活到底有多大誘惑力。”左安明白胡蝶話有所指,內疚地說:“所以你就出來當了保姆。”胡蝶冷笑:“像我這樣農村出來一沒文化二沒背景的女人,不當保姆還能當白領金領?”左安脫口說:“那倒是,你出來多久了?”胡蝶收拾起碗盤,解下圍裙,自顧走進客廳。左安跟到客廳,帶着一臉想知道胡蝶這些年是怎麽過的期待。胡蝶在沙發上坐下,一臉滿不在乎的樣子:“你想知道這些年我是怎麽過的吧,我可以毫不保留地講給你聽。你大學畢業那年我結了婚,不久生下一個兒子。那時我有一個親戚在這個城市做生意,人手少要我去幫忙,我就把兒子留給婆婆出來了。後來親戚的生意做賠了,要回老家,見我不想回去就給我找了一份做保姆的工作。說來你也不相信,我在這個城市幹保姆這一行都快十年了,期間換了不少人家。你奇怪怎麽一次也沒見到我吧,我也奇怪這十年怎麽一次也沒見到過你。省城就是省城,我越幹越不想回鄉下。在來你家之前,我在照料一個半身不遂的局長,喂他吃飯給他洗澡。”左安面露不憤之色:“你一個年青女子,喂他吃飯也就算了,怎麽還管洗澡?”胡蝶大眼閃了一下,裏面溢出一絲絲柔和,但那只是一瞬間的事:“因為他們給我的工資高。局長雖然半身不遂了,口齒也不清,卻色心不死,每次我給他洗澡,他都用一只能動的手胡亂摸我。”左安幾乎氣憤得喊起來:“老流氓!你怎麽還在他家做事?”胡蝶神情低落下來:“所以我不幹了,他的兒女說給我加錢。”“加錢也不能幹!不知道那個老流氓在位時禍害了多少女子。”左安氣憤得臉都紅起來。胡蝶盯着左安足有一分鐘,左安感到手足無措。胡蝶接着說:“他們給我加錢我還是堅辭了那份惡心的工作,我走那天,那個老局長哭得嗚嗚響,我看都沒看他一眼。”左安不覺把手按在胡蝶肩上,安慰她:“好了,現在沒人敢欺負你了。”這次胡蝶沒拂去左安的手,只是一臉倦容茫無所視地盯着客廳一角,像是說給左安聽又像是自語:“誰知道今後還會不會有人欺負我。”左安此時看到的是一個楚楚可憐無依無靠的女孩子,她單薄的肩膀凄楚的眼神都讓左安心疼,禁不住一腔柔情就要噴薄而出時,牆上挂的電話響了,左安一驚,以為是易菲打來的,頓時消失了對胡蝶的柔情。原來是一帆打來的,告訴左安他的那個短篇還可以,已經給他編發了。左安連聲道謝,說一定請一帆吃飯,挂斷電話,左安就滿腦子是他那個短篇小說了,興奮得臉上煥出光采,連聲問胡蝶他大前天在東三條買的雞呢。胡蝶也替他高興:“雞還在陽臺上喂着。”左安大聲說:“殺了咱們吃黃焖雞,慶祝我的第一篇小說發表。”胡蝶提醒他:“一人吃偏食你老婆會不高興的,還是等她回來一塊兒慶祝吧,我可不想當你們的和事佬。”左安忽然神秘地說:“知道嗎,其實那雞是我特意給你買的。”胡蝶露出一絲譏笑:“那我更不敢吃了。”左安無奈地說:“那你午飯做什麽我就吃什麽好了。”胡蝶想想說:“吃煎餅卷大蔥怎麽樣?”左安樂得一拍手:“美食啊。”

胡蝶進廚房攤煎餅,左安跟進去打下手。一張張薄薄的煎餅,在胡蝶的巧手下很快疊了一沓,香噴噴熱騰騰的,令左安恍惚回到了和胡蝶戀愛時的日子。

煎餅端到飯桌上,一根剝得幹幹淨淨的蔥白遞到左安手裏。左安拿起一張薄如紙的煎餅卷住蔥白,塞進嘴裏津津有味地吃起來。胡蝶雙手托腮,眼珠不瞬地看左安吃。左安有點不好意思:“我的吃相很難看吧?”胡蝶搖搖頭。左安敞開肚子大吃一氣,直至吃完所有的煎餅。胡蝶問他飽了沒有,他一手按着肚子說:“我從沒吃過這麽飽,都彎不下腰了。你去廚房給我抓幾個紅棗來。”胡蝶奇怪:“要棗幹什麽?”左安說:“去除嘴裏的大蔥味。易菲最讨厭我生吃大蔥大蒜,我每次吃了大蔥大蒜就嚼幾個紅棗,一吃就沒蔥蒜的難聞的氣味了,還挺見效。”胡蝶唇上不易察覺地浮上她那慣有的譏笑,什麽也沒說地去廚房給他抓了幾個紅棗。

一帆帶來的幾本刊物,還散發着油墨的清香。左安細細看着刊物的封面,覺得它素雅中透着大氣,待翻到刊有他那個短篇的頁碼時,就覺心中有種什麽花兒在怒放,在一瓣瓣綻開,頃刻達到花期的鼎盛。左安想:“這是我發表的第一篇小說,表示着我可以由一個詞作者轉變成作家,這篇小說對我來說意義不凡,我要給胡蝶看看。”他首先想到的是與胡蝶共同分享喜悅,沒有想到易菲,他不覺得這有什麽異常。

幾本刊有左安小說的刊物,整整齊齊放在左安面前的辦公桌上。小丁笑嘻嘻地靠近去:“左老師,能讓我看看您的大作嗎?”左安巴不得有人傳閱,卻故意拿捏着說:“瞎寫的,不好看。”小丁拿起一本,才看了幾行就誇起來:“左老師真不簡單,開頭就這麽有氣勢,大手筆啊。”左安聽了心裏很受用,覺得小丁挺有眼光,以前真是小看他了。

下班後,左安興沖沖地騎着車回家,脖子上挂的手機響了,他停下車,一腳支地,一手拿出手機放在耳邊。“我是易菲,下班後你拐個彎去接小鬥。”原來是易菲打給他的。左安不滿地說:“你不是順路嗎,我這一拐可就多拐出三四裏呢。”易菲生氣了:“我有點事,你別跟我講三話四的。”

等左安接了小鬥回到家,易菲已經安然坐在家裏了。左安問她:“你不是有事嗎,怎麽反比我早到了家?”易菲白他一眼:“一直是我接小鬥,你也該盡盡責任了。”左安忽然氣憤了:“你這不是故意折騰我嗎。”易菲也來了氣:“你幹嘛那麽大聲,小鬥是我一個人的?”兩人你一嘴我一舌地吵起來,越吵越有氣。胡蝶在旁冷眼看着,唇上浮着她慣有的不易為人察覺的譏笑。左安忽然看到胡蝶嘴邊的譏笑,一下子氣餒起來,頹然坐在沙發上。胡蝶适時過來勸解,易菲指着左安向胡蝶說:“這人越來越不像話,你讓他一寸,他就要進一尺。”

易菲上班走後,胡蝶故意向左安說:“我還以為你們多恩愛呢。”左安悻悻地說:“恩愛個屁!”胡蝶聽了這話,就又露出唇上的譏笑。左安看到了,覺得渾身不自在,也有點點生氣,就打消了要胡蝶看他那篇小說的念頭。

小鬥晚上跟着胡蝶睡,易菲已經順利将他移交給了胡蝶。

易菲這幾天心情很好,單位不僅給她加了薪水,還提升她做了財務科的科長,用易菲私下向左安炫耀的話就是:“這回我可是名利雙收了。”左安也覺得高興。易菲比起以前,好像在性生活上恢複了第二春,夜夜纏着左安。左安雖然也想滿足她,可心有餘而力不足,偶爾激奮起來和易菲雲雨時,卻提心吊膽惟恐弄出聲響驚動了隔壁的胡蝶,常常心意沮喪地半途而廢。開始易菲還體諒他,以為他工作壓力大,或者是身體不舒服,後來見他次次如此,就疑心他得了陽痿,勸他去看看醫生。左安矢口否認得了陽痿,可不管他怎樣努力,那東西仍是死蛇一條,絲毫沒有奮怒起來的意思。左安的性無能,惹得易菲常常無端發火,這令左安越發不能盡人事。

有次半夜,左安起來想去衛生間小便,才要開卧室的門,聽見隔壁的門開了,胡蝶小跑着去了衛生間,很快衛生間裏響起了嘩嘩的小便聲,在這靜夜裏顯得很響亮。左安不覺呆站在門後,想起小說家一帆在言情小說中常用的一個詞“春澗流水”。說也奇怪,這靜夜中的“春澗流水”聲喚醒了左安□□的那條死蛇,它在多日的冬眠後,竟然一下子奮然昂起了頭。左安正覺全身血脈奮張時,易菲醒了,見燈亮着左安站在門後,随口問了一聲:“幹嘛?”左安吃了一驚,欲望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含混地說:“我小便。”易菲轉個身又睡了。左安回到床上,側耳聽着動靜,衛生間的門開了,接着是隔壁的門開了又關。一切恢複了寂靜。左安在暗中睜着眼躺了許久,覺得小便憋得很難受,才起身去了衛生間。

這夜,左安失眠了。

文聯主席和幾個才名昭著的文人,應外省兄弟單位之邀前去采風。誰都知道所謂采風就是出去游山玩水,不僅吃喝有人照管,而且有出差補貼費。這樣的好事是輪不到左安頭上的,和文聯主席同去的有小說家一帆書法家大風,另有一個受文聯主席青睐的傳記女作家,圈內人都稱她為“美女作家”,她不以為谑,反而很受用這稱號。文聯內沒資格出去采風的文人,都有些憤憤不平,說文聯內有這“□□”掌權,別人是再沒有出頭之日了。一時人心怨怼,單位紀律越發渙散。

左安巴不得文聯主席一直在外采風,他去單位上班和其他同事一樣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這段時間左安有兩個短篇在一家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