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塵埃落定

“媳婦兒我錯了。”傅知秋匆忙拉住起身就要離開的卓然認錯,委屈得不得了,“我就抱怨幾聲你怎麽還當真生氣了?”

卓然頭疼的揉了揉額頭,順着他的力道被拉回去坐下:“所以現在能好好聽我說話了?”

“能,一定能!”

卓然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靜憐的事情先放在一邊,我已經知道那次的意外到底是誰做的手腳了。本來我就有些懷疑是熟悉我之人下的手,因為他對我那些逃命的手段似乎都了如指掌,所有後路都被封死之後我和你才落得那個下場……可是我一直沒想到會是方戟。”

“他?”傅知秋驚訝,“那個方戟不是從小跟你一塊兒長大的至交兄弟嗎?怎麽會做出這種事情?”

卓然深吸一口氣:“誰知道呢,事到如今我也不想拐彎抹角,等到我的功力恢複大半之時,你帶我去找他,當面問個清楚。”

“我說媳婦兒啊,你這前二十幾年怎麽就這麽多災多難還老是遇人不淑啊。”傅知秋忍不住感嘆,卓然聽他又亂用成語,忍不住皺眉:“什麽遇人不淑,你不懂不要亂說,傅知秋,你到底是怎麽坐上谷主的位置的?”

“啊,大概是我十幾歲的時候跟所有人打了一架,最後我打贏了就成這樣了。”傅知秋聳聳肩,摟住異常乖順的卓然心滿意足的笑了笑:“不過這谷主很快也就不是我了。”

卓然挑眉:“怎麽?”

“我要陪着你去浪跡天涯,哪兒有空給他們操持這個操持那個的,”傅知秋翻了個白眼嘿嘿笑了幾聲,“到時候你走哪兒我就跟到哪兒,你絕對都甩不掉我,這輩子都賴着你不放了。媳婦兒……媳婦兒?”

“嗯。”

“公子!公子!”靜憐的聲音匆匆忙忙傳進來,帶一點掩飾不住的慌張:“醫仙和那個方戟在懸崖上打起來了,現在兩個人都中了醫仙自己下的毒,醫仙還說了,讓公子和谷主快些過去!”

卓然眉頭皺起來,傅知秋看了一眼他的表情走到他身前半蹲下身:“媳婦兒,站起來,往前走一步,我背你過去。”

靜憐看着傅知秋背着卓然離開,微微垂下眸子輕輕吸了口氣,公子的身體已經快要大好,恩情已報,身邊又有了傅知秋的陪伴,她可以放心的下……也是時候該走了。

窗外跳進一個人,眉目俊朗,他看着靜憐的眼神中帶着藏不住的深情:“跟我走嗎?”

靜憐點點頭笑起來:“好,我跟你走。”

這麽爽快的答應反倒讓男人愣住了,他問靜憐這個問題已經不知道多少次,本以為這次也會是一個令人失望的結果,沒想到……直到靜憐走到他身邊晃了晃他的手才回過神,他絲毫不顧及自己形象的咧開嘴笑了起來,靜憐看着他絲毫不掩飾的開心模樣,垂眸莞爾,低聲念叨了一句傻子,擡起胳膊摟住了他的脖頸。

“走吧,你想帶我去哪裏就去哪裏。”

“那……回我家?”

“……好啊。”

且不說兩人如何甜蜜,懸崖上卻是另一番風雨。

卓然只能從呼嘯的風聲中隐隐約約分辨出兩個人談話的聲音,他微微側過頭聽到鈴岚的嗓音嘶啞的響起:“方戟,是你傷了傅知秋,對吧?”

“沒錯。”方戟的聲音同樣虛弱無力,他笑了幾聲,“若不是他,阿然現在就能過着一個正常人的生活,娶妻生子,幸福美滿。若不是他,當初娶你的就應該是我。卓伯父臨終前曾經交代過我,要我一定要照顧好阿然,可是結果呢?就這麽全讓傅知秋毀了,阿然和他在一起,你卻等他等了這麽多年,本來不都是好好的……”

“照顧?”鈴岚也笑了起來,笑得很諷刺,“你所謂的照顧就是派人去追殺他們讓卓然落得個經脈盡斷的下場?你所謂的照顧就是偷偷地在藥中動手腳?你所謂的照顧……真的是虛僞至極啊方戟!”

“我不過是為了讓他回心轉意罷了。”方戟的聲音依舊很平靜,似乎并沒有覺得他的想法有什麽不妥的地方。

鈴岚沉默了好大一會兒:“方戟,你知不知道,藥王谷的毒醫仙歡喜你,但是她瞎了眼,以為你是個堂堂正正的君子。”

“傅知秋對我很重要,我待他如親兄,你不該傷他。現在你中的毒是我親手調配出來的,無解。你的命我要了,這是你欠他的,我陪你一塊兒去死,這是我欠你的。”

“卓然你來了?”鈴岚突然開口,手藏在衣袖下悄悄的握緊,“來龍去脈你都聽到了,我讓靜憐叫你來沒有什麽別的意思,我和他都或多或少的對不住你,我知道你肯定有很多事情想問他,趁着他還有時間,你就問吧。”

卓然沉默了一會兒,轉頭拉了拉傅知秋的衣袖,傅知秋會意,帶着他走到方戟身邊,卓然低聲道:“傅知秋,看看他到底中的什麽毒,有沒有可能救過來。”

傅知秋二話不說蹲下身給方戟把脈,方戟有些驚訝,忍不住輕聲問:“你……還願意救我?”

“你只知道你答應了我父親,卻不知我也曾經答應過伯父要保你平安,若是能救,我自然會救,若是不能,我便去為你尋個風水寶地罷了。”

“媳婦兒,他中的毒……只是普通的銀蝮蛇毒罷了。”傅知秋撇撇嘴有些不甘心的站起身,從随身攜帶的藥瓶中挑挑揀揀扔出來一瓶,“喂,不想死就吃下去,雖然毒性沒有那麽強但是要你一條小命還是很輕松的,還有你,鈴岚,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自己中的毒是絕情草毒,麻溜的給我把自己治好爬起來!整天這麽胡鬧算什麽樣子,把你那些博同情的小伎倆都收起來,這麽大個人了也不嫌丢人。”

“卓然,這可是你自己選擇的。”鈴岚冷冷開口,仔細聽還有一點釋然的意味,卓然沒等她松完這口氣,站在原地冷聲道:“知秋,順便把他的武功廢了吧。”

方戟驚愕的擡眼看他,卓然站在懸崖之上,山間獵獵的風吹動着他散落在身後的銀發和幾乎貼不到身體的衣衫,好像随時可以乘風離去:“方戟,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你可有意見?”

方戟盯了他一會兒頹然垂下頭:“阿然,我聽你的。”

“還有,”傅知秋湊熱鬧,“還要和鈴岚分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你閉嘴!”鈴岚惱羞成怒,傅知秋忽然嚴肅起來:“還有,日後我不在藥王谷之後,你便是下一任谷主,做事要懂得收斂,不能老是這麽莽撞。”

鈴岚幽幽地接了一句:“收斂就是像你一樣有空沒空都跑出去沒個人影?還是有空沒空都跟神醫那邊的人打一架再好聲好氣的去陪人家銀子?或者說是有空沒空就招惹來哪一家金牌殺手的追殺一直追到谷裏面?我真是謝謝你的收斂啊傅知秋!”

傅知秋尴尬望天,只覺得自己的面子已經被這個胳膊肘往外拐的小丫頭給丢光了,氣不打一出來的伸手,幹脆利落地廢了方戟的武功,聽到身邊的卓然輕咳了一聲,丢下痛苦咳血的方戟緊張兮兮轉過身:“寶兒啊你怎麽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了?風太大了是吧?我現在就帶你回去!”

卓然:“……”

先不說他根本沒開口這家夥是從哪裏得到那個結論的,那個奇怪的稱呼又是怎麽回事?

“媳婦兒,我聽人說你小名就是寶兒啊,”傅知秋嘿嘿笑,“你不記得了?”

卓然很誠實地點點頭,很不負衆望的打了個噴嚏,傅知秋轉身嫌棄的看了一眼蔫蔫的方戟和正心疼地蹲在他身邊的鈴岚,打橫抱起卓然一句話沒說就跑了。鈴岚看着他們離開的方向,沉默了一會兒突然笑了:“行了,一切都結束了,你再也別想離開我,咱們就困在這個谷裏互相折騰吧,反正……”

她的聲音慢慢低了下去,尾音被山風撕扯着消逝在空氣裏。

反正他們都不是好人,可能正是因為如此才會這麽惺惺相惜。不管未來他們會是一對佳偶還是一對怨侶,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

鈴岚艱難地扶起方戟往山下挪過去。

至少他們曾經歡喜過彼此的相遇,這就夠了。

山間隐隐還能聽見傅知秋和卓然的對話,在呼嘯的山風中模模糊糊的消散開,給凜冽如刀的山風都添了一絲甜意和暖意。

“我們要去很多很多地方,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等到不想走了或者老得走不動了也沒關系,我還有很多銀子,咱們找幾個伺候咱們的人,舒舒服服的過小日子。”

“好。”

……

谷外的熱鬧天地裏,不知哪一家私塾又傳出來小兒拉長了聲音的稚嫩讀書聲——

“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私塾的窗外,一支早放的臘梅在這稚嫩的聲音中悄悄鼓出了一朵兒羞澀的花苞,顫顫巍巍地挺立在寒風中,就像這世間許許多多見之不忘的愛戀,只等着那一陣令之思之如狂的風吹過,就奮不顧身的開出花來。

然後漾出滿地清香。

作者有話要說: 結束了……我得承認有些匆忙,不過……我開心就好hhhh

第 9 章 ☆、記憶恢複

“你現在都記起來了?”

傅知秋心疼的看着他的銀發,默不作聲的點點頭。靜憐悄悄的轉身離開給兩個分離已久的人獨處空間,卓然站在空地上因為身邊沒了指點的人略微有些茫然,又看不到傅知秋的表情,只能沉默以對。

這一片沉默中,面前的卓然臉色很平靜,平靜到傅知秋開始有些惴惴不安起來,他偷眼看卓然的表情,猛然瞥到他的眼睛,臉色突然難看起來:“你的眼……”

“看不見了而已。”卓然依舊很平靜,他對着傅知秋伸出手:“喂,過來。”

傅知秋一步步走過去,看着他黑色的瞳仁中映出來的自己,那雙眸子忽然一彎,笑意盈盈:“你在內疚對吧?”

“不必如此。”卓然的手被握緊,帶着熟悉溫度的熟悉力道,他由着自己被拉入傅知秋懷裏輕聲道:“我信你能治好我,如果你真不能的話,那就陪我一輩子吧。”

傅知秋愣了一愣,忍不住低下頭想看清懷中人的表情,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是卓然第一次說出這種類似承諾一般的話。懷中的人臉色有些蒼白,銀發披在身後,襯得整個人一塊易碎的琉璃一般,傅知秋下意識放輕了手上的力氣,聽見懷裏的人繼續開口:“我這些日子總是做夢,夢到之前你和我一同經歷過的事情,慢慢的發現一件以前我從未發現的事。”

“傅知秋,我得承認我放不下你。所以我來到這個人生地不熟的藥王谷中,就是想讓你記得我,然後繼續我們從前的日子。”卓然唇角含笑語調漫不經心,神色卻無比認真。

傅知秋聲音有些顫抖:“媳……媳婦兒?你說真的?”

卓然和善地笑:“是真的,不過你做的什麽好事我都還一筆一筆記着,今天沒帶刀,下次一起算賬。”

傅知秋緊繃的身體瞬間松了下來,讨好的笑:“這就免了吧。”

“不過媳婦兒,你真的不生我氣?”

過了一會兒越想越內疚無比的傅知秋小心翼翼地問,在藥王谷的這些日子媳婦兒看見自己對他就像是一個陌生人一樣的态度,肯定不會好受,若換成是他估計過不了幾天就會瘋了。何況媳婦兒是以一個藥人的身份進來的藥王谷,從前自己捧着抱着都怕傷了他,現在讓一個外人為了試藥居然生生把他作踐成盲眼之人,以媳婦兒那麽心高氣傲的性格如今只能依附旁人才能活下去,說不難過,怕是假的吧……

他倒寧願卓然捅他幾刀罵他幾句,哪怕是痛痛快快哭一場或者殺幾個人出出氣也好,就是不想看到媳婦兒這麽難過的灑脫。

卓然感覺到身前之人低落的情緒,擡手撫上他的側臉,一點一點的描繪着他的輪廓,嘗試着将手指上的觸感和記憶中傅知秋的臉結合在一起,過了很久他才放下手,慢吞吞開口:“那你就不好奇我為什麽明明看不見還能認出你?”

傅知秋有些不明白他想要說什麽,只能選擇沉默,卓然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和耳朵,手指從鼻尖上滑落在自己唇上輕輕劃了一道弧線,傾身仰頭帶着暧昧的氣息在傅知秋耳邊吐氣:“它們都記得你的樣子,記得清清楚楚,所以我心甘情願,你不必內疚。”

見卓然這從未出現過近乎挑逗的表情,傅知秋眯了眯眼睛覺得一股邪火從小腹直燒上來,他低頭試探着吻上卓然的唇,發現卓然并沒有半點抵抗的意思,那些藏在心底的不安和迫切想要确認他就在自己身邊的心思占據了上風,索性撬開牙關加深了這個吻。

“媳婦兒,我好想你。”

狂風暴雨一般的吻的間隙,傅知秋模模糊糊嘟囔了一句,卓然聽得清清楚楚,把所有的主動權全部交給傅知秋,放松了身體上那一點微弱的僵硬靠在他懷裏。礙于面子卓然不好開口,只好在心底回答他的這句話——我也想你,很想很想。

“谷主!你怎麽身體剛好就跑出去了?我……”小厮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們一向狂放不羁的谷主低眉順眼的牽着一個銀發男子走進來,根本就沒有搭理他的話,動作輕柔地将那個男子拉到座位上,狗腿得給他沏了一杯茶,送到手中,還殷勤的拿了手帕給那個男子擦手。

哦,他的眼瞎了。

小厮盯着他的背影有些恍惚的想,他們的谷主是不是被那只黑狗給附身了?谷主這模樣再吐個舌頭按個尾巴完全沒有任何奇怪的感覺啊!小厮默默捂着自己的眼睛貼着牆面蹭了出去,窩在牆角憂傷的思考,谷主都變成這個模樣了,那麽他們藥王谷該不會是真的和外人說的那樣已經氣數将盡吧?看來他要計劃一下另謀生路的問題了,聽說神醫正在招打雜的小工,他是不是應該考慮去試一試?

“媳婦兒,把手伸出來讓我給你把把脈。”傅知秋看卓然的面色在喝下熱茶之後好看了一點,松了口氣。卓然伸出手,百無聊賴的數着更漏的聲音,發現好一陣兒傅知秋那邊都沒什麽動靜,他疑惑地開口:“傅知秋?怎麽了?”

“沒事,”傅知秋回過神,将他的手握住放在臉上蹭蹭,“只是有點兒驚訝,你的情況比我想象的要好很多,不過我有點兒想不通,照理說鈴岚那個小丫頭下手那麽狠,我還以為你的身體會比現在更虛弱一點,莫非是她終于學會手下留情了?”

卓然下意識的将頭轉向傅知秋的方向,聽他這麽說莫名想起了靜憐日日都會給他泡的花茶,如今想起來那花茶不僅僅是香味特殊,怕是藥效也是非同尋常,忍不住開口:“我倒覺得是靜憐的原因,她師從神醫……”

“靜憐是誰?哦,那個一直粘着你的小丫頭啊!”傅知秋恍然大悟狀酸溜溜地開口,“之前住在一起的時候還一口一個憐兒,叫的好不親切,現在怎麽不叫了?我說,我要是真的記不起來你是不是就直接從了人家了?整天就你們兩個人朝夕相處,處出來感情也是很正常的嘛!”

“傅知秋,”卓然冷下臉色,胸口劇烈的起伏了幾下,他咬緊了牙頓了頓開口,“在你眼中我原來就是這般随随便便的人,那這麽說我如今這個模樣也算是咎由自取是不是?我在這藥王谷中忍聲吞氣也算是我活該對吧?看來如今藥王谷谷主的心思卓某人已經很清楚了,放心,卓某人絕對不會繼續在這裏礙了谷主的眼,明日我便告辭。”

第 8 章 ☆、黃粱一場

“你還沒告訴我你到底是什麽人呢!”傅知秋縮回手在自己衣服下擺上擦了擦,卓然皺起眉,嫌棄的瞥了他一眼,暗暗納悶一個谷主怎麽會邋遢到這種程度,最後還是回答了他的問題:“還看不出來嗎?殺手而已。”

傅知秋眼睛一下子亮了:“殺手?那你們會學很多易容縮骨之類的功夫嗎?是不是還會讀唇語,能不能……”

卓然忍無可忍的掏出一塊幹糧塞住他的嘴,斜斜瞟他一眼:“閉嘴,吃你的去。”

“哎?媳……然兒,你有沒有聽到有人在哭?”

卓然看一眼近在咫尺的大樹下蜷縮成一團嗚咽着的少女,嗅了嗅空氣中很明明白白的血腥味,再看身邊的傅知秋,深吸一口氣內心告誡自己不能和白癡計較那麽多。他眯着眼睛盤算了一下,擡腳朝少女走過去,走至中途突然愣了一下,這個少女的身形和側臉……怎的有些像靜憐?

少女聽到卓然故意放重的腳步聲,受驚的小動物一般顫抖了一下,把頭埋得更低了些,卓然試探着又往前邁了一步,發現少女瑟瑟發抖着幾乎要鑽到地下去了,無奈的停了腳步,柔聲道:“我們不是壞人,你受傷了,不包紮的話會引來很多大型的野獸。姑娘,你面前一尺的地方有一個包裹,裏面有傷藥和一些面具,天快黑了,你還是盡早離開為好。”

說完卓然潇灑的轉身就走,傅知秋等到走遠了之後才低聲問:“幹嘛要救她?別對我說你是心軟了。”

卓然勾了勾唇角:“不過是互惠互利罷了,我将我的東西給她,一是可以保住她的性命,二來她如果出了林子,肯定會吸引一些前來追殺我之人的注意,也好給我們一些喘息的機會,好好圖謀一下要去哪兒避一避。”

傅知秋笑開,卓然偏頭看着笑成一朵花的他:“你很開心?”

傅知秋嘿嘿了幾聲:“因為你說了我們。”

卓然哼了一聲轉過頭,一邊漫不經心的解釋:“至于那個女孩的安危問題更是不用擔心,那個包裹上有我的标記,沒人會動她。”

“你不用解釋,”傅知秋柔聲道,“我都信你。”

卓然懷疑的挑挑眉,他記憶中傅知秋因為這個少女可是和他産生了不小的芥蒂,兩個人險些再打一架,結果被追兵打消了這個念頭,直到有一次自己無意中說起了金牌殺手的獨特标識可以保人一命的事實之後,兩個人之間的疙瘩才算解開,如今算是個什麽情況?

兩個人在林中慢慢地走着,不時有細小的枝桠斜刺裏伸出來,傅知秋一邊啃着幹糧一邊很自然的伸出手虛虛的擋在卓然眼前護住卓然,卓然身體一僵,這個動作是一年之後,他們又一次被莫名其妙的追殺,慌不擇路的逃到了荊棘叢中,為了防止他的眼睛被刺傷傅知秋才養成的習慣,可是……

眼前一黑,卓然隐隐聽到有人在呼喊他的名字,是傅知秋,聲音中透着一絲焦急。還有另外一個人,是一個細細的女聲,兩個人的聲音漸漸重合在了一起,卓然猛地睜開眼睛坐了起來,身邊有人驚喜道:“公子你醒了?”

鈴岚在旁邊輕聲道:“把你的手伸出來,我替你把把脈。”

卓然沒有說話,只是沉下內息運轉內力,很順利就完成了一個大周天。他一邊伸出手一邊道:“多謝醫仙,我的丹田已經恢複如常了,周身破碎的經脈也已經大致修複完好。”

“那你還有什麽不舒服麽?”

鈴岚保險起見還是多問了一句,靜憐在床邊帶着哭腔補充:“公子你昏過去了整整十天,頭發也都……全白了,公子你不知道,你把憐兒都吓壞了,公子真的都好了嗎?”

床上坐着的銀發男子沉默了一會兒,勉強勾起唇角,初冬的陽光蒼白無力的照射在更為蒼白的人身上,他伸出手感受着手背上微薄的溫度,慢慢開口:“如果說真的有什麽不對的話,那麽我應當是瞎了吧。”

靜憐的臉色瞬間煞白,她哆嗦着直起身子看向卓然的瞳孔,和從前一般無二的漆黑如夜,卻無半分神采。

鈴岚也是一愣,伸出手在他眼前揮了揮,果然見他的目光沒有半點波動,她收回手冷冷淡淡地開口:“至少命還留着,卓公子,你若有什麽事情就吩咐你的侍女,我還有事,先告辭了。”

鈴岚的腳步聲匆匆遠去,靜憐收回目光看向卓然,剛要開口被卓然笑着打斷:“我知道你想要說什麽,可是沒關系,只要內力還在,就不一定是個廢人。倒是靜憐你啊,騙的我好苦,怎麽就沒告訴我你就是當年的那個女子呢?”

靜憐扯了扯唇角,勉強笑起來:“公子的大恩大德,靜憐無以為報,更無顏面日日挂在嘴邊,好在靜憐還不算是恩将圖報的小人……”

卓然笑着擡起手止住了她的話頭,靜憐咬咬牙還是閉上了嘴,卓然轉頭對着一個方向笑道:“好你個方戟,是不是把我的身份告訴醫仙了?你這家夥可是把我給害苦了!”

方戟嘿嘿笑,怪不好意思的擡起手抓抓頭:“這不能怪我,醫仙太聰明了,我不過是露了一個馬腳,她就順藤把你摸出來了,對了,你的傷怎麽樣?都好了嗎?”

卓然點點頭,微微偏了頭,問方戟:“你說我這個模樣是不是挺怪的?”

方戟嗐了一聲:“不就是頭發白了嘛,你什麽時候也開始計較這種問題了?”

倆個人又聊了一些其他的,方戟說自己還有事情便匆匆離開,靜憐看着他的背影遠去,忍不住在旁邊開口:“公子,他不是好人……”

卓然擺擺手:“我知道。”

靜憐驚愕地睜大眼睛,卓然靠在牆上微合起眼睛:“不說他了,說說你的事情,當年你離開那個林子之後去了什麽地方?怎麽會在藥王谷中?又是如何認出我的?”

靜憐抿了抿唇低聲道:“當年公子将那個包裹贈與奴,看到了公子留在包裹上的印記,便知道公子定是那個江湖上人稱玉面殺手的人,靠着公子的保命符,奴才躲過了那些一直追殺的人,後幸得神醫所救,神醫見奴孤苦伶仃,便起了恻隐之心收留,并傳授給奴醫術。”

“出師之後,奴曾四下打聽公子的消息,只聽說公子與那藥王谷谷主雙宿□□,恩愛無比,奴沒有什麽可為公子做得,只好日日潛心修習醫術,可是就是大半年前,奴出關之後聽說公子和那谷主受了埋伏公子武功被廢的消息……”

“奴曾跟着神醫行走江湖,也曾憑借着一己之力救下了一些人,得知公子的事情之後,奴便飛鴿傳書要他們查明真兇,又令人監視公子的行程,見公子往藥王谷而來,便偷入藥王谷等候公子,剩下的事情,公子也都知道了,若是我早發現……”

卓然聽完,半天沉默不語,然後擡起手試探着往前伸過去,摸索着拍了拍靜憐的頭:“你已經很好了。”

“至于背叛我的人,自然會有應得的下場。”

卓然收回手,盤膝打坐,靜憐待他收功,輕聲問:“公子……你不問問傅知秋怎樣了?”

卓然挑眉:“他如何了?”

“谷主在公子昏倒之後也暈了過去,如今已有十日夜。”靜憐小心翼翼的觀察着卓然的表情,卻發現他神色如常并無半絲波動,一句話脫口而出:“公子對他不關心嗎?不擔心谷主有什麽三長兩短?”

卓然笑起來:“不是不擔心,只不過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傅知秋這個人啊,注定長命百歲。”

他不擔心傅知秋的原因自然不會是這個荒誕的理由,卓然摸摸自己心口,這裏有一個聲音告訴他,他這幾個月來受的苦難不會白受,他一直期望着的事情或許就要發生了。

“靜憐,你陪我出去走走吧。”卓然擡起頭,摸索着下床,靜憐匆忙上前來扶他,兩人一同出了門,走了一段,卓然心有所感的轉過頭,無神的眸子正對着一個玄衣男人的方向。

“傅知秋。”

作者有話要說: 曾經發誓要在兩萬字內結文。

……

各位小天使們我承認,是我失算了。

已經一萬八了居然才走劇情走到這裏,莫非我真的很啰嗦?【思考人生】

第 7 章 ☆、莊公夢蝶

而此時,卓然擡眼四望,發現身上綿綿不絕的疼痛卻是來自于身上的傷,雖然傷口已經被包裹好,但是疼痛絲毫沒有被緩解,他迷茫地坐起身,因為牽動了傷口而皺了皺眉,擡起手扯掉身上的一層上好的棉布,刺痛感也如此的真實。

所以是如今身在夢中,還是之前的一切不過是一場黃粱夢?

門被推開,卓然擡眼靜靜看過去,傅知秋皺着眉闖進來,看到被他扯開的棉布更是黑了臉色:“說了讓你安心靜養,現在你這算是靜養?”

卓然盯着他的臉,蒼白的唇色彎起一抹挑釁的笑意:“我願意,你待如何?你又憑什麽管我?”

他只知道一點,在之前那段黑暗的日子裏,被追殺,被背叛,武功被廢的時候,他曾經無數次的想過,假若能夠再來一次,他會不會還是義無反顧的按照之前的老路走下去,現在看着這個人的臉,他終于想明白了。

就算注定粉身碎骨,他依舊義無反顧。

聽說人在将死之時,會回放人這一輩子最舍不下的記憶。

卓然任他給自己重新包紮好傷口,垂着眸子的乖巧模樣和剛剛的桀骜不遜的樣子天差地別。傅知秋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側臉,骨子裏的惡劣因子又被挑了起來,嬉笑道:“你說說你,這麽不讓人省心,幹脆嫁給我算了,好讓我照顧你。”

卓然眯着眼睛看他,直到傅知秋開始心虛地左躲右閃眼神的時候,才笑出聲:“好啊。”

傅知秋愣愣地看着他,看着他臉上如同冰雪初融的笑意,手指停留在他的側臉上舍不得放下,而後小心翼翼問:“你說真的?”

卓然伸出手攬住他的脖子往下壓,微微閉上眼睛吻了過去。

傅知秋想,他一定在做夢,曾經的他們一定不是這樣的。

卓然松開手臂,看着依舊在發呆的傅知秋,忍不住咬牙,他都這麽主動這個流氓居然在這裏給他發呆?

毫不留情地一掌擊出,傅知秋維持着呆愣的表情被推出門外還跌了個跟頭,好不容易爬起來,卓然卧室的門在他面前又一次狠狠地關上,摸摸鼻子,傅知秋頗有些無辜的想,他又做錯什麽惹到了這個臉說變就變的人了?明明剛剛還親的挺歡實的啊。

不過這個場景莫名熟悉,好像曾經他就是口花花調戲了一下這個臉皮薄的人,然後被一掌打出門外,然後眼睜睜的看着門在自己眼前被關上。

還是熟悉的感覺。

卓然在屋內聽着某個流氓在門外嘿嘿的傻笑聲,忍不住扶額,他就說在這個流氓面前根本就沒辦法風花雪月的起來,至于傷感什麽的更是太不适合他了。

卓然眼神罕見的柔和下來,靠着軟枕閉上眼睛。

而後的幾天內,傅知秋有事無事就在卓然的房間中逗留,卓然也不管他,自顧自做事情,最大的一道劍傷快要愈合的時候變故卻發生了。

那日傅知秋照例在卓然的房間裏賴着不走,尋個機會占便宜,突然警惕的轉過頭盯着窗外,卓然眉頭一皺,猛然發覺自己這幾日太過逍遙竟然忘了今日有人前來偷襲。他二話沒說拉起傅知秋就鑽入了床底的暗道中,雖然知道暗道那頭也有人守着,但是畢竟人數比不過這裏,還是能夠很容易的逃出去。

傅知秋被他拉着行走在黑暗的地下暗道中,沉默了很久,又一次經過一個轉彎的時候還是問出口:“你是什麽人?”

卓然笑笑:“你覺得呢?”

說完卓然就要繼續往前走,傅知秋強硬的扣住他的手腕把他拽了回來,兩人在黑暗的世界裏面對面站着,傅知秋的聲音很模糊,但是卓然還是聽清楚了:“我欠你兩條命,你在這裏好好待着不許動,我去引開他們。如果我能活着回來,你就告訴我你是什麽人。”

說完他出手如電點了卓然的穴,讓他靠着牆壁坐下,轉身離開,卓然看不清他的身影,只能模模糊糊的聽見他的腳步遠去,嘆氣之後笑起來。再來一次,他依舊沒能躲得過傅知秋的速度,可是他畢竟是解開過傅知秋點穴手法這麽多次的人了,傅知秋恐怕是想不到他能這麽輕易的逃脫吧。

卓然站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朝着傅知秋離開的方向追過去,在出口處果然看到了傅知秋和一群人纏鬥的身影。

卓然抽出身邊倒下之人的佩劍加入了戰團,在傅知秋蘊含着淡淡怒氣掃過來的目光中挑眉,神色嚣張又驕傲無比:“我還不至于被這些烏合之衆吓到,兩三個不入流的殺手而已……”

說完他一矮身沖進了對面的包圍圈裏,反手持劍身姿輕盈的從一個措不及防的殺手面前掠過,手中的劍帶起一串血花。

傅知秋看着他的身影靈活的穿插在追擊者之中,微微上挑的眼尾帶着不可一世的驕傲和漫不經心的殺意,轉身一掌拍出震碎了身後想要偷襲之人的心脈,邪氣地笑起來。

這個人的脾氣個性仿佛都是為他量身打造一般,對極了他的胃口,既然老天讓他們一而再再而三的相遇,又結下了這麽深的羁絆,那麽他可不可以理解為,這是上天注定?

這種上天注定真是該死的合他胃口。

一轉身擋在殺出了性子的卓然面前,拉起他的手一路沖殺了出去,好不容易甩掉了追兵,卓然被他生拉硬拽到一個偏僻的林子中,手中的劍抵着傅知秋的心髒處,眯着眼睛冷冷的看他:“到現在起還沒有一個人敢在我殺人的時候攔着我。”

傅知秋笑眯眯撥開他的劍,把他沒有握劍的手扣住,傾身暧昧的對卓然的耳朵吹了口氣,輕聲道:“沒關系,以後我會讓你體驗很多以前從來沒有體驗過的事情,比如說,你是我媳婦兒,要學着聽夫君的話。”

聽話?卓然冷笑着捅了他一劍,轉身就走。

傅知秋無奈的自己給自己包紮好,暗道好在他未來媳婦兒還知道心疼夫君沒有下死手,只是被劍鋒割破了一道傷,擡眼一看認定的媳婦兒已經走遠,連忙追上去:“媳婦兒啊!等等你夫君啊!”

卓然捏緊了手中的劍,深深覺得自己剛剛下手太輕,應該把這個不要臉的流氓直接捅個對穿!縱使內心這麽發狠的想着,他還是忍不住放慢了腳步,無奈的苦笑一聲搖搖頭,還能怎麽辦呢,他現在明顯是被這個沒心沒肺的流氓吃得死死的。

只能以後找些機會多捅幾劍把這口咽不下的惡氣出了吧。

卓然面無表情想着,傅知秋颠颠的跑過來,瞅見他的表情往後縮了縮,小心翼翼的伸手搭他的肩:“媳婦兒,你在想些什麽?我怎麽覺得你現在滿身都是殺氣呢?”

卓然看了一眼他髒兮兮的手擡眼笑得和善:“想你啊。”

第 6 章 ☆、5

卓然沒有睜眼,懶懶地道:“傅知秋,你來幹嘛?”

傅知秋彎腰把他從浴桶中抱起來,扯了身邊的大塊棉布給他擦幹淨身體,卓然懶懶地閉着眼睛任他擺弄,只是在他拿起衣服的時候擡手阻止了他的動作,自顧自穿好轉身就走。

傅知秋站在原地,深深的感受到了一種被用完就丢的憋屈。

不過……傅知秋站在房間中央摸下巴,用完就丢這個詞語很耳熟啊。

到了晚上,傅知秋也終于明白了這個詞兒耳熟的原因。

夢中依舊是初見時驚豔的臉,他将受傷的自己救回一個宅子中,之後便日日不見人影,只有一個木讷的小厮在自己身邊照顧,但是不管怎麽說還是承他的恩保住一條小命。當自己身體快要轉好的時候閑的實在坐不住了,就出門轉悠,一擡眼看見一片潔白的衣角出現在屋頂上,那人探出頭沖着下面悠閑溜達着的自己笑:“上來。”

就好像被蠱惑一般,便一縱身上了屋頂,才驚駭的發現那人的一身白衣已經被血染紅了大半,他靠在屋脊上雲淡風輕的笑:“勞煩你把我送下去了。”

小心的抱起他,用平生最慢最穩妥的速度下了屋頂将他抱到屋內,換下衣服,清洗傷口,上藥包紮,一切都做完之後,床上的人擡起眼睛看着他,一雙鳳目中流光溢彩,他看呆了的當兒,卓越蒼白的唇勾起一抹依舊雲淡風輕的笑意:“慢走不送。”

一陣掌風拂過,并沒有半點反抗心思的自己被推出門外順便帶上了門,沒反應過來的自己站在關閉着的兩扇門之前更為苦惱的發現,自己對這種近乎是無禮的行為提不起半點惱怒之心,反而正深深地擔憂着他是不是牽扯到傷口會不會疼的問題,瞬時滿心的所有情緒都變作了哭笑不得,還能怎麽樣呢?這個人似乎天生就是來克他的,偏生他還沒有半點脾氣。

卓然睜開眼睛皺眉,最近總是夢到他和傅知秋從前曾經經歷過的種種,并且鮮活得仿佛昨日經歷一般,按道理來講,這些記憶總應該是被抹去了一些細枝末節,可是在夢境中,他卻能清晰的記得傅知秋當日裏穿得什麽做的什麽動作,臉上細小的表情都能記得一清二楚。

可是這可能麽?

卓然皺了皺眉抛開這些無聊的想法,一邊漫不經心的想自己應該是太過思念某人的懷抱,一邊起身準備去和鈴岚約定好的地點進行今天的試藥。

這一個月來經過鈴岚不斷的調整,他也算是修複了大半的經脈,如今除了一些能夠自行恢複的傷勢,就剩下丹田一處最大的傷勢,如今也算是最後一搏。

鈴岚早早的等候在那裏,神色中罕見的帶上了一層緊張:“你來了?”

卓然淡然地點點頭,鈴岚抿了抿唇開口:“今日用藥你要清楚,我平日裏用藥都十分兇險,但至少可以保證你活着,只是這次就連三成的機會都沒法保證。而且我和你說這個也并不是想你臨陣退縮,你之前用的全部都是□□,若此藥不用,你必死無疑。如今告知你,只是想要你做好心理準備。”

卓然靜靜地看着鈴岚,彎起唇角:“嗯。”

鈴岚俯身給他遞藥的時候低聲道:“我知道方戟是你朋友,我也知道你就是傅知秋的那個人,我得承認剛開始的确對你是存了想要折騰你的心思,可是你放心,我現在并不想讓你死。”

“所以等會兒,無論多疼,無論多難,都要咬着牙挺過來。”

卓然拿起她遞給自己的藥碗,爽快的一飲而盡,翻身躺上了身邊的床榻,一邊等待藥效的到來一邊輕輕地笑了。

他怎麽舍得死。

還有個人沒有記起來他們的曾經,他舍不得。

藥效很快就起作用了,卓然安然躺在那裏的身體微微一抖,放在身側的手猛然緊握成拳,這種痛不是被廢武功丹田被毀的那種痛快淋漓的疼,反倒像是從他的氣海往外,一寸寸研磨的那種綿長而又入骨的疼,一向鎮定的他忍不住痛哼出聲,躲在窗下的靜憐聽着屋內傳出來的聲音,嬌小的身體瑟瑟發抖,眼眶紅了又強忍住淚。

她咬着牙站起身往屋內看去,發現一向驕傲的公子躺在那裏,手臂、額角處青筋綻起,額頭上大顆大顆的冷汗滴下來打濕了竹枕,整個人狼狽不堪。

她的公子一向高傲,怎麽會變成這個模樣?

靜憐腳步踉跄撲過去,顫抖着手拿起帕子擦拭去卓然頭上的汗珠,想要她的公子至少能看上去好一點,卓然微微睜開眼睛,看見是她輕輕一笑,微微直起腰聲音微弱:“怎麽是……”

一句話沒說完,一口污血噴出,他臉色雪白的跌回床榻,微長的睫毛顫動了幾下終于死死鎖住了他曾經溫和的目光,之後任是靜憐百般呼喊都全無動靜。

與此同時,正百無聊賴地坐在軟榻上盯着蒼溟碎片發呆的傅知秋心口突然一疼,他疑惑的摸摸心口,往窗外看了一眼,身體直挺挺倒下。

被靜憐凄切的呼喊聲喊來的鈴岚匆匆走進來,靜憐轉過頭,清麗的小臉上還帶着淚痕,她提着裙擺撲通一聲跪下:“醫仙,求求你看看他,他到底怎麽了?”

鈴岚皺着眉走至床前執起卓然的手給他把脈,眉越皺越緊忍不住嘆口氣:“這脈象太亂,我也不知道他如今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身後的方戟看着跪坐在地失魂落魄的靜憐眉峰一挑:“你不過是伺候了他這麽短時間,何故對他如此真心實意?”

靜憐低下頭,恢複理智的她聲音淡漠:“奴奴曾被公子所救,自然不會做那忘恩負義之人。”

方戟正要再說些什麽,傅知秋的貼身小厮一頭撞進來,帶着哭腔喊:“醫仙!不好了!你快去看看谷主吧!他剛剛暈倒了我怎麽叫都叫不起來!”

鈴岚一怔,匆匆起身離去,留在原地的方戟和靜憐,一個臉色陰沉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一個只是跪坐在卓然的床前一言不發。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個短篇……再次強調一下,估計很快要結束了orz

第 5 章 ☆、試藥之時

“借你吉言,”鈴岚走過來手中托着一碗湯藥,“可是這藥是省不了,所以你就別費心思讨好我了。”

看着卓然面不改色的一飲而盡,鈴岚坐在浴桶邊掐着時間等藥效起作用,手中拿了紙和筆,一邊仔細觀察卓然露在青色藥液上面容的輕微變化,一邊開口問:“現在什麽感覺?”

卓然眯着眼睛聲音細微:“左手青靈至少府,天池至中沖兩脈疼痛,其餘經脈無甚感覺。”

“疼痛程度?”鈴岚追問。

卓然額頭上冒出了一些細小的汗珠,聲音更加微弱:“有如刀割。”

鈴岚皺起眉,筆杆抵住下唇凝神思索了一會兒:“那你嘗試着調動一下你剛剛說那兩脈之中的內力。”

卓然依言嘗試,過了一會兒虛弱得搖搖頭:“沒有半絲動靜。”

鈴岚困惑地喃喃:“不應該啊,難道是洛神花出了問題……今天試藥就到這裏吧,你等到藥湯涼了再起身,我會派人把今天的藥材給你送過去。”

說完她轉身就走,卓然背靠在浴桶中疲憊地閉上了眼睛,挨過那一陣難熬的疼痛之後,咬牙起身沖去身上殘留的藥液,套上身幹爽的衣服出門,給擔心不已的靜憐一個安撫的微笑。

傅知秋一身黑衣躲在暗處,看着他和靜憐的背影眸光深深,看着他在靜憐面前逞強,卻在靜憐看不到的時候腳步踉跄,握緊的拳松了又緊還是沒有現身。

是夜,又是一場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的夢。

卓然打量着身邊靜谧的竹林,恍然記起這是他和傅知秋第二次相遇的地點,那人奄奄一息的躺在竹林後面的一個大坑裏,然後被難得動一回善念的他撿回家。

信步走到那個大坑邊緣,果然看見了那一雙帶着警惕的眼睛,卓然俯視着他,忽然很想知道倘若自己不救會是個什麽情況,于是對他和善地點點頭,他期待地看着卓然,下一刻卻看見卓然利落地轉身就走,潇灑極了。

傅知秋:“……”

等等,事情好像不應該是這樣的!

卓然轉身走了幾步,最終還是嘆了口氣,折返過身走到坑邊蹲下,對着坑底思考人生的傅知秋伸手:“起來,我帶你去個地方。”

傅知秋盯着那只修長有力的手出神,直到手的主人開始明顯表現出不耐煩之後,才忙不疊的伸手,堪堪觸碰到他的指尖的時候,眼前突然一黑,貼身小厮的笑臉出現在自己眼前:“谷主,有人前來拜訪。”

傅知秋冷着臉起身,随便披了一件衣服,門口有人恭恭敬敬的施禮:“谷主……”

話沒說完就被傅知秋甩了一個陰測測的眼刀過去,瞬間打了個冷戰乖覺的閉上嘴,拿眼神對着小厮示意——這是怎麽了?

小厮偷偷的用口型回複他——大概是吃錯藥了。

“你們才吃錯藥了,”傅知秋讀得懂唇語所以火氣更大,“你最好能說出來一個打擾我睡覺的理由,否則的話我不介意把你們統統丢過去試毒!”

那人不敢怠慢,躬身将手裏的東西呈上:“下屬不辱使命,找到了一點關于谷主失去記憶有關的東西。”

傅知秋來了興致,伸手接過那個手帕包裹着的東西,打開一看不由得怔了,裏面是一片劍的碎片,正是他從前從不離身的蒼溟劍的一部分。

他現在還記得從前的自己對那把劍有多麽寶貝,只是如今看到了它的碎片,卻一點心疼或者惋惜的感覺都沒有,可以肯定的是,在他丢失的記憶中肯定有一個人或者一樣東西超過了它的重要性。

他眯起眼睛:“接着找,有什麽線索速速來報。”

下屬一抱拳,轉身退下,小厮忍不住開口:“谷主,您這又是何必呢,過去的記憶忘了也就罷了,這麽找下去就像大海撈針一樣,什麽時候能找得到啊。”

傅知秋将手上的碎片抛了抛,哼笑一聲:“如果有一樣東西對你很重要,可是你把它丢了,你會甘心嗎?”

小厮懵懵懂懂的搖頭,傅知秋伸了個懶腰轉身回房:“我也不甘心。”

小厮疑惑的歪了歪頭,最終還是沒能搞清楚傅知秋想表達的什麽,想到自己的職責連忙追了上去,看到谷主正坐在窗口,仰頭望着天一言不發,手中還攥着那個碎片。小厮下意識停住了腳步,雖然他依舊什麽都不懂,但是他很清楚的明白,谷主身邊濃郁的化不開的東西,似乎叫做悲傷。

傅知秋沒注意到小厮的進來,他只是拿着那個碎片,覺得手心被燙傷一般的疼。

他一直寶貝着的,放在心尖上的東西,好像被他忘了。

這種感覺,怎麽說呢,就像是從他心裏活活刨去一塊,只覺得如果找不到那個讓他心心念念舍不得放下的事物,整個人就像是無根浮萍,天地那麽大,似乎都沒有他的容身之地。

第二日清晨,靜憐端上一杯花茶,看着卓然眼底的青黑,有些心疼:“公子,可是昨夜沒有睡好?是不是夜半疼了?”

卓然搖了搖頭,拿起那杯花茶喝了一口,擡眼笑道:“憐兒泡得越發好了,只是我可能沒有那麽大的福氣一直喝喽。”

靜憐皺着眉抱怨:“公子說的這是什麽話,若是公子想喝,奴給公子泡一輩子便是。”

卓然失笑,點了點她的額頭:“這話是如何說的,你小小年紀,還能不嫁人了不成?”

“那便不嫁了。”靜憐賭氣道,背轉過身不再搭理卓然。

又一次踏進鈴岚的小屋中,靜憐這回想要跟上,被鈴岚召了兩個人阻在門外,卓然坐在一邊看鈴岚指揮着方戟忙得團團轉,覺得挺有意思,從來沒見過尊貴的方大少爺幹過這種粗活,就沖這個,這藥王谷就沒白來。

十天之後。

依舊是藥浴,試藥,卓然忍着天池至中沖一脈的疼痛嘗試着按照鈴岚的要求調動了一下內力,驚喜得發現殘破不堪的經脈似乎隐隐有了好轉的趨勢,而內力也能推動一點兒,而不是游離在破碎的經脈中橫沖直撞了。

告訴了鈴岚自己的感受,鈴岚眼睛頓時亮了起來,轉身便走,也不去管依舊在藥桶中泡着的卓然,卓然很無奈的搖搖頭,這麽多天他也算是摸清楚了這位令人聞風喪膽毒醫仙的真正模樣,不過是一個令人敬佩的醫學大家,只是手段略微……

卓然皺了皺眉,慢慢的放松了繃緊的身體,眉宇之間呈現出并不遮擋的痛苦之色,傅知秋從窗外“不經意走過”的時候,看見他的模樣心中一揪,頭腦一熱就沖了進去,站在原地卻不知道自己到底為了什麽進來,頗有些手足無措。

第 4 章 ☆、那年那時

卓然回了房間,最終還是沒忍住笑了起來,靜憐奇怪的看着笑得止不住的卓然,疑惑的歪腦袋:“公子,你笑什麽呢?”

卓然單手支着自己的下巴,眨眨眼問靜憐:“你不覺得醫仙身後站着的那個男人特別好笑嗎?”

靜憐努力的回想了一下然後沮喪的搖搖頭:“公子,奴奴沒看清他的臉,更不知道他到底好笑到什麽地方了。”

卓然拍了拍她的小腦袋,語氣溫柔:“那就不要想了,憐兒,我餓了。”

靜憐撲哧一聲笑,又嚴肅起表情皺着鼻子抱怨:“公子也就這個時候才會叫奴奴憐兒,真是讨厭。”

靜憐前腳離開,後腳就有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從卓然身後冒了出來,他看一眼歡快跑開靜憐的背影,一邊嘲笑:“喲,卓公子,從小一塊兒長到大怎麽我就不知道你這麽會哄女孩兒呢?你要是早有了這個本事何必……”

卓然擡手打斷了他的話,笑意淡淡:“現在我跟你都在這裏,這些話就不用說了,反正你知道說了也沒用,閑話少敘,打聽出來點兒什麽沒有?”

“有!”男人來了興致,掰着手指慢慢數給卓然聽,“醫仙不喜歡穿鞋的原因是她曾經被人用鞋暗算過,她其實喜歡淡紫色但是不知道為什麽總是穿一身大紅,據說是因為當初傅知秋要和她成親的時候突然丢下她跑路,後來她就一直大紅色不離身了,還有她喜歡吃甜食,不喜歡”

“停。”卓然忍無可忍的打斷了他的話,眯起眼睛看着他,“雖然我的武功已經廢了但是分個筋錯個骨什麽的還是能辦得到的,你要不要嘗試一下?方戟?”

方戟低頭:“好吧我什麽都沒查到。”

卓然深呼吸,指着門外:“你可以滾了。”

于是方戟乖乖的滾了出去。

卓然扶着額頭嘆氣,往門外張望了一眼,沒有發現黑犬的身影,有些疑惑,索性出門轉了轉,不小心就轉到了谷中最為偏僻的地方,一轉頭卻在木屋屋頂上發現了傅知秋的身影。

卓然眯起眼睛,不是說經脈盡斷嗎?

這人上蹿下跳的哪兒有經脈盡斷的表現?

卓然擡起頭眯起眼看傅知秋,語氣十分肯定:“你武功沒有廢掉。”

傅知秋莫名有些發怵,乖乖的點了點頭,卓然冷冷淡淡的開口問:“那你是哪兒出了問題?”

傅知秋老老實實承認:“我就是失憶了。”

頓了頓,他問:“你是誰?”

卓然看他,突然勾起唇笑了起來:“吾名卓然。”

傅知秋晃了一下神,模模糊糊有一個畫面從他眼前一閃而過。

被官兵追殺,慌不擇路的自己闖進了一戶人家的書房中,破窗而入的自己一擡眼就看見面前這個自稱卓然的人正認真的執筆作畫,聽到聲響擡眼看過來,狹長的鳳目裏閃過一絲不滿。

就這麽直愣愣的撞進了那一雙清淩淩的眸子裏的自己整個人都傻了,腦海中只能閃過一句不知道從那個私塾聽到裏面小兒搖頭晃腦念得一句話。

——有美人兮,見之不忘。

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自己靠着這個人的掩護躲過了前來追殺他的官兵,這個人關上門,聲音裏帶一點冷厲的煞氣:“別躲了,他們已經走了。”

自己從藏身之處出來,覺得這個人好歹救了自己一命,應該問問姓名。

他勾起唇角笑得陰冷:“吾名卓然。”

傅知秋回過神,問卓然:“我們……是不是認識?”

卓然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點頭:“認識。”

然後轉身就走。

是夜,許久未曾做過夢的卓然卻做了個夢,夢到了他和傅知秋的初識的時候。

五年之前,這個笑起來很邪氣的男人一頭闖進卓然的書房,帶着點痞氣的請求讓他暫躲一下,趁卓然還有些懵的時候迅速竄進了櫃子後面。

然後就是官兵在門外敲門,問卓然有沒有見到一個這模樣的人,随意應付了官兵幾句話,回房,看見他吊兒郎當的坐在自己的書桌上,笑得很欠揍:“還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卓然看着眼前那人熟悉又有些青澀的臉龐,閉了閉眼睛将翻湧在心口的情感壓了下去,伸手拿起桌上的硯臺對準傅知秋砸過去,傅知秋一躲,躲開了硯臺卻沒有躲開潑灑下來的墨汁,頂着滿臉的墨水愣愣地瞅着卓然。

卓然沒忍住笑起來,再睜眼時已經是晨光熹微。

傅知秋從自己床上猛地坐起來,看一眼窗外微明的天色,身邊伺候着的小厮關切地問:“谷主,怎麽了?”

傅知秋臉色很怪異,他沉默了一會兒突然笑了,然後擺擺手:“沒事,夢裏被人澆了一頭墨水而已。”

夢裏被人澆了一頭墨水能笑得這麽開心?小厮狐疑的看了傅知秋一眼,再一次确定他們的谷主笑得如同一朵迎風招展的狗尾巴花,不解的搖搖頭,開始認真思考谷主是不是傷到哪裏的可能性,可能……是撞壞了腦袋吧。

卓然微眯着眼睛透過水面氤氲的熱氣盯着忙忙碌碌的鈴岚,茫茫的水霧給他的眸子遮上了一層朦胧,鈴岚偶然回過頭看了他一眼,哼笑一聲:“就你這模樣,絕對不能讓傅知秋看到,他最喜歡的就是你這樣的……男人。”

卓然笑了笑沒有說話,反倒是鈴岚似乎一瞬間打開了話匣子,開始一邊忙活着手中的活兒一邊自顧自說起來:“說到底我們倆也是一塊兒在這個藥王谷裏頭長大的,聽我娘說,我一出生第一眼見到的就是他。到最後我都有些分不清,對他到底是喜歡,還是單純的依賴,所以爹爹讓我們倆成親的時候,我就滿心歡喜的答應了。”

“可是誰知道,這個家夥居然在成親的前一夜就那麽潇灑的走了,你說說,那個時候我得多丢人。未婚夫因為不想跟自己成親所以跑路了,別人怎麽看我?當時的我啊,恨不得他死在外面一了百了。”

鈴岚放進最後一味藥,動作頓了頓笑起來:“可是等到他在外頭真的快要死了,我是真的舍不得了。”

“剛開始發現他失憶的時候,我簡直是開心的要命。”

鈴岚拿着藥杵慢慢搗着藥,垂下的睫毛在眼下打出一片陰影:“可是後來才發現,哪怕是失憶了,他不喜歡我還是不喜歡我。”

鈴蘭轉過頭看着卓然,輕輕嘆:“但是我還是想他好好的,像以前一樣,想去哪兒就去哪兒,自由自在開開心心的,那才是他。”

卓然依舊一言不發,鈴岚自嘲的笑:“其實你也不簡單啊,我看着你就覺得,什麽話對你說都行,這藏了這麽多年的心裏話一股腦兒的都倒出來了,我可是虧了。”

作者有話要說: 傅知秋(傻笑):哎嘿嘿嘿雖然被澆了墨水但是看見這個人真心實意的笑起來我還是好開心怎麽辦!形象是什麽,可以吃嗎?

小厮(無奈):谷主,谷主?醒醒!你的口水流下來了!

第 3 章 ☆、醫仙玉佩

天色并沒有全暗下來,卓然估計了一下時間決定要出去轉轉,黑犬興奮的扒拉着他的褲腳,又咬住往一個方向拖,卓然心中一動,順着黑犬拉扯的力道往前走過去。

七拐八繞了幾個彎兒,黑犬抛棄了卓然撒着歡兒朝着一個人跑了過去,卓然只覺得眼角被那個人身上的一身玄衣刺了一下,勉強整了整心情:“見過谷主,還未謝過谷主當日維護之恩。”

男人轉過身,冷冷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不必。”

只這一句話,卓然仿佛被他眸中深不可見底的冷意與狠戾凍傷,臉色瞬間蒼白了下來,嘴唇顫抖了兩下卻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只能徒勞的閉上嘴,尴尬的站在原地,垂着眼睛沉默着。

男人瞥見了他的這幅表情,心下莫名其妙的煩躁起來,內心焦躁得想發火,卻又硬生生的忍住,最後只是硬邦邦的憋出來一句話:“天氣涼了,穿這麽少出來是想凍死?身體這麽差,我藥人谷不養你這種……”

卓然笑意淡淡打斷了他的話:“謝谷主關心。”

男人一噎,憤憤然轉身就走。

卓然在他身後蹲下身拍拍黑犬的頭,低着眼,微長的睫毛溫順的垂下,男人遠遠的看了他一眼,覺得自己內心的煩躁不減反增,疑惑的摸摸心口,男人索性遠遠離開。卓然看一眼男人快要消失的背影,輕輕喃喃:“傅知秋。”

他的語調很輕很慢,每一個字都仿佛在舌尖上纏綿了許久才慢慢吐出來,黑犬卻在他手下打了個冷顫,畏懼的擡頭看了他一眼,想要躲開他的手,最終還是沒能抵擋得住面前這個人表面上溫柔的吸引力,乖乖的躺下攤平自己。

卓然輕笑一聲,拍拍黑犬的頭,輕柔地在它脖子下面勾着手指撓了撓,然後起身,拍了拍身上被黑犬蹭上的泥土,轉身循着來時的路走回去。

快要走到木屋門前的時候,靜憐匆忙的跑了出來,見到卓然松了口氣:“奴剛剛才發現公子離開了,真是的,走的時候也不告訴奴一聲,吓奴一跳!”

卓然只是好脾氣的笑着不說話,看着靜憐連轟帶趕的把黑犬趕出門外,乖乖的和衣上床睡覺。門外靜憐的動靜慢慢的小了起來直至悄無聲息,卓然翻了個身,慢慢閉上眼睛,剛剛發現他離開了嗎?他的這個小侍女,看起來也有着自己的一些小秘密啊。

不過誰沒有秘密呢?

卓然睡過去,夜半時分,一個人突然從窗戶翻進來,悄悄地在他枕頭下面塞了些什麽,而後轉身離開。

第二日,卓然睜開眼睛,習慣性的在枕頭下面摸了一把,本以為又是一無所獲,卻突然碰到一個有些冰涼的東西。飛快的把它收進自己衣袖中,卓然自若的和靜憐打招呼:“憐兒早啊。”

靜憐拿着外衣給他披上,卓然婉言拒絕了她要幫自己整裝的念頭,自己把外套穿好,靜憐在他身後忙忙碌碌的收拾床鋪,卓然不經意似得看了她一眼,發現她收拾的動作并沒有什麽偏重的地方,才若有所思的擡眼看了看窗外。

靜憐離開之後,卓然招手把一直縮在門外的黑犬召進來,垂着眼看手中的東西,不由得挑了挑眉——是塊兒女子的玉佩,這沒什麽稀奇,稀奇的是,好巧不巧的他昨日就在毒醫仙的腰上看見過一模一樣的玉佩。

卓然噙着笑摸摸黑犬的頭,把玉佩遞到它嘴邊兒,黑犬以為他和自己鬧着玩兒,高高興興的咬住玉佩跑出去撒歡兒,很快門外就傳來了靜憐的驚叫聲。

卓然站在門口看着靜憐費勁的把玉佩給搶了回來,看了幾眼臉色一變匆匆忙忙跑去了毒醫仙的地方,迎着清晨有些刺眼的陽光輕笑起來。這樣一來也算是幫那個人圓過去了這個事情,不過經了這件事,他倒是對于九天之後和毒醫仙見面的場景有些期待起來了。

卓然在剩下的幾天裏也曾經被黑犬拖着去過各種地方,從懸崖上的思過臺到幽谷中的小溪,從最東面的藥人院到最西邊的劍坊,他都一一涉足過。不過轉悠了這麽多天,竟然沒有人上前阻攔他或是怎樣,興許是看在自己身邊那只黑犬的面子上。

卓然站起身,白色的衣角輕輕拂過青蔥的防風草,幾日來靜憐費盡心思的給他補這個補那個還是有用的,他的氣色明顯好了很多。他擡起頭,眼前飄過一片玄色。

卓然怔了怔微笑:“谷主。”

傅知秋看着他,一句話也沒說,只是走上前擡手把他頭發上不小心沾上的一片草葉摘下來,卓然靜靜地看着他的眼睛,眸中平靜的不起任何波瀾。

“谷主,你們在幹什麽呢?”鈴岚的聲音突然響起來,卓然往後退了一步,轉過頭看着緊抿着唇明顯有些不開心的鈴岚,目光落在鈴岚身邊跟着的一個高大男人的身上,慢慢笑起來:“醫仙,好巧。”

“傅知秋!我跟你說話呢!”鈴岚氣急,憤怒的跺了跺腳,一轉眼目光淩厲的往卓然身上剜過去,恨恨的再次瞪了一眼不說話的傅知秋,抓住卓然的胳膊:“你跟我來!”

卓然被她抓得輕輕皺眉,傅知秋匆忙往前踏了一步,突然又停了下來眉頭緊縮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恍惚之間鈴岚幾人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

鈴岚把卓然拉到一個木屋中,上下打量着他,冷冰冰的神色才算緩和了些:“看你的模樣我給你送過去的藥應該都好好的吃了,嗯?你伸手給我瞧瞧。”

卓然伸出手,鈴岚把手指搭在他的脈上,有些驚訝:“沒想到你的身體這麽能吸收藥性,看你恢複的這個模樣,藥效最起碼也用出了九成!”

卓然看向她身後恭恭敬敬站着的男人,眯起眼睛笑:“不過是自小沒怎麽用過藥,故而效果比較明顯罷了。”

男人現在鈴岚身後,仗着鈴岚看不見實打實的翻了個白眼。

鈴岚似乎對他的情況很滿意,收回手拿帕子擦了擦:“你明日就來試藥吧,我到時候會讓人去通知你,記得動作要快一點。還有一點你必須清楚,本醫仙之所以被人稱為毒醫仙,就是因我善使毒,試藥的過程自然而然也就比那些循規蹈矩的醫者下手要重,你若扛不住,那就咬着牙給我往死裏去扛,不能中途放棄,聽見了麽?”

卓然點頭,鈴岚擺擺手示意他可以走了,坐在屋內托着腮看他的背影,突然開口問身邊的男人:“你說,我會成功嗎?”

男人站在她身後,聲音冷淡:“會的。”

作者有話要說: 小攻終于出現了淚流滿面……窩差點以為我寫的已經是BG了,淚奔

第 2 章 ☆、美味藥羹

“就算是不能,也得給我好好的變成可能。”鈴岚喃喃一句,看着卓然的目光灼熱起來,“你也是經脈盡斷對不對?”

沒等卓然回答,她拉着卓然匆匆走入花海中的一間木屋:“從今往後,你就安安穩穩的呆在這裏給我試藥,不得違抗,不能反對,記住了嗎?”

卓然點點頭,蒼白的臉色被周圍姹紫嫣紅的顏色襯着,倒也沒有了那種好像随時都能倒下的虛弱感,鈴岚定定的打量了他一會兒,皺着眉挑剔:“這身體也太虛弱了,你之前認識了那個小女孩對吧,我一會兒就把她要過來給你作侍從。只是十日之後,一定要把你的身體調整到一個能夠試藥的地步,記住了嗎?”

卓然點頭微笑:“喏。”

等到鈴岚離開,他才捂着自己的心口慢慢坐在地上,咬牙挨過了心口處一陣抽痛,微微苦笑起來。現在這樣的身體,別說鈴岚,就算是他也是很嫌棄的,只是……

卓然半眯上眼睛,按在心口的手掌握緊,指節泛起虛弱的白,他怎麽可能放棄。

“卓公子?你怎麽坐在地上!”已經有些熟悉的少女聲音遠遠的傳過來,卓然睜開眼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視線定格在她衣服下擺處沾上的一點泥土:“沒關系,只是有些虛弱罷了,倒是你,這麽着急跑過來不怕摔傷?”

少女手指害羞的撓撓衣袖,臉紅了:“奴奴皮糙肉厚的,這點兒小事兒不算什麽,呀!差點忘了,奴奴現在就扶公子起來!”

借着少女手臂上的力道,卓然站了起來,剛要走入屋內,腳步一頓,不留痕跡的退後了一步讓少女先走進去:“說起來倒是忘了一樣事情,醫仙說了,日後應當就是你我二人相依為命,可我還不知道姑娘芳名,芳齡幾何?”

少女給卓然打起簾子,沒有半點心機的笑了起來:“卓公子看你說的,什麽姑娘不姑娘的,多生分,奴奴沒有大名,阿嬷喚奴奴靜憐,公子不嫌棄的話,喊奴憐兒就行。”

“憐兒。”卓然眼神往屋內飛快的一掃,确定沒什麽東西後跟着靜憐的腳步走了進去,“你何時來的這藥王谷?”

“奴從小就在這裏長大呢!”靜憐的笑容純澈幹淨,一邊快手快腳的張羅着把有些許積塵的實木凳擦了一遍,一邊不知從哪兒摸出來一個茶壺,雙手捧着飛快的跑了出去,過了一會兒氣喘籲籲的跑回來,忙不疊給卓然倒了一杯茶,頗有些獻寶的意味:“公子嘗嘗,這是奴自己曬的花茶,公子頭一次可能有些喝不慣,可是這花茶可香了呢!”

卓然沒有推拒,笑吟吟端起茶杯,裏頭浮動着幾朵曬幹的小花兒,正在熱水的包裹下盡力舒展着自己的腰身,白的近乎透明的花瓣在水面鋪展開,慢慢的打開一抹幽香。

卓然的眼底不禁出現了一抹驚訝,認真的把茶杯湊到鼻端嗅聞:“這花倒是比我曾經見過的都要香上幾分,”說着他轉向有些小緊張的靜憐,笑得眉眼彎了起來,“謝謝憐兒。”

靜憐松了口氣:“剛才吓了奴一跳,還以為公子不喜歡憐兒泡的茶呢,既然如此,那麽憐兒每天都給公子泡上一杯如何?”

卓然苦笑着想,他堂堂一男兒,整日裏飲那些花茶算是什麽,可是看到靜憐亮晶晶的眼神還是無奈的點點頭:“也好,麻煩憐兒了。”

靜憐笑眯眯的出門,找來了兩床被子,認真的分別鋪在裏外間的兩張床上,卓然幾次想要幫忙都被她嚴肅的拒絕了去:“公子日後可是會受折磨的,奴醫術不精,不知如何幫公子減輕疼痛,只能多做一些小事,還請公子坐着便是。”

拗不過靜憐,卓然唇角含着一絲笑意坐在那裏,目光落在手邊的茶杯上,陽光暖暖的灑在他身上,使得他整個人都好像不真實了一般。卓然盯着茶杯,垂下去的眸子中斂去了笑意,帶了點冷冰冰的審視和思索,自小在這裏長大……嗎?

門口突然傳過來一陣細小的騷動,卓然悠然的端起茶杯飲了一口茶,往門口望過去,一個黝黑的大塊頭鬼鬼祟祟的出現在卓然視線中,看見卓然的身影,歡快的吐起了舌頭。看着那只兇神惡煞的黑犬露出這種神情,卓然不知不覺地笑起來。也不知道是為何,他打小就受這些貓兒狗兒親近,尤其是那時……

笑臉僵了一下,卓然閉了閉眼睛,似乎想到了什麽不愉快的事情,他動作輕微的蜷了蜷手指,然後長長的吐出一口氣。

靜憐小跑回來的時候,正巧看到那只臭名昭著的黑犬對着毫無防備的卓然做出一個撲擊的姿勢,心髒險些吓飛了出來,好在下一刻她就看清了是卓然掂着桌上一塊髒兮兮的抹布正逗那只黑犬玩兒,才扶着門框松了口氣,快步上前搶了卓然手中的抹布氣道:“公子,奴剛才說的什麽你可有聽?公子現在身體不好,做什麽陪這只什麽也不懂的畜生玩?萬一它發狂了呢?以後有的是時間……”

靜憐突然噎了一下,沉默着收了話頭,卓然啞然失笑,知道這個小丫頭估計是想到了自己做藥人之後壽命的問題,看不得這小丫頭明媚的小臉上出現這種表情,卓然只好讓這只剛剛蹿過來的黑犬賣個乖:“好了,我也就是看它讨人喜歡才和它玩了會兒,是不是?”

卓然對着黑犬使了個眼色,手指壓在它的腦門上稍微用了些力,黑犬通人性的趴在地上,頭埋在兩只前爪中嗚嗚的小聲叫着仿佛在讨饒,靜憐還是沒繃住笑了起來,眉眼彎彎:“真是的,奴還在生氣呢!”

靜憐在小屋內忙來忙去,卓然坐在那裏,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梳理着黑犬頭頂的硬毛,蒼白的手指和濃夜似得黑色皮毛穿插在一起,靜憐偷偷擡眼看他們,眸子裏帶點兒羨慕。

不知不覺便是天色将暮,靜憐歡天喜地的捧着一堆東西走了進來:“這些都是醫仙剛剛差人送過來的,這下可好了,奴可以給公子做藥膳了!”

不放心的叮囑卓然安心的在木屋裏待着,靜憐匆匆又出門,那只黑犬蹭蹭卓然的小腿,在他腳下趴着閉目養神。卓然翻開手邊的一冊醫書權當解悶兒,看了約摸半個時辰,腳下安安靜靜的黑犬突然擡起頭,朝着一個地方嗅聞着,眼睛閃閃發亮。

卓然拍拍它的腦袋讓它安靜會兒,很快就知道了黑犬躁動不安的來源——靜憐用毛巾捂着一個熬藥用的紫砂罐慢吞吞的走進來,即使蓋着蓋子也遮蓋不了撲鼻的香味。卓然趕緊起身接了一下,靜憐也沒推拒,把紫砂罐遞給卓然之後忙不疊的吹吹手指:“公子快嘗嘗合不合口味?”

卓然揭開蓋子,拿起湯匙嘗了一口,動作停頓了一下有些驚訝,藥膳做得好吃的大有人在這個并不稀奇,但是也算是對醫術小有了解的他卻明白既要做得色香味俱全又要保留其中的藥性有多困難,要做到這一點起碼也得是浸淫醫道多年的人物,這藥王谷果然不簡單啊……

卓然眯起眼睛,這些念頭一閃而過,然後專心的把靜憐端過來的藥膳吃的一幹二淨,還給一旁站着的靜憐的時候忍不住笑:“憐兒你做的太好了,我都忘了你還沒吃飯這碼事,你去吃飯吧,不必管我。”

靜憐抿着嘴不說話,轉過身飛快的跑了出去,卓然看着她的背影失笑,這是害羞了?

作者有話要說: 靜憐的出現其實是一個吃貨的勝利……233333

這麽萌的軟妹子窩都想抱一個回家了~

日更!【握拳】我能做到的……吧?

第 1 章 ☆、試藥之人

藥王谷谷主受傷之後,被手下的人緊急送回谷內,半月後,就傳出了藥王谷谷主失去記憶性情大變的傳言。

流言傳出的第二天傍晚,藥王谷中多了一個全身經脈盡斷、面容清雅俊美的男子,自願為做藥人而來。

“卓公子,你看起來也不像是那些……”少女瞅一眼眼前風骨不凡眉眼溫潤的男子,再暗示性的瞟一眼另一邊狼狽不堪的藥人們,“又何必來自讨苦吃呢?”

卓然看一眼期期艾艾的少女,蒼白的唇勾起一抹溫和的笑容,他安撫少女道:“無礙,我本是經脈盡斷,再壞也不過如此了。倒不如借着這個機會,或許還有一點可能東山再起。”

少女臉一紅,低着頭聲如蚊蠅:“那,公子随奴奴來吧。”

卓然笑着點點頭,在少女轉身的一剎那收回溫和的笑意,漆黑的眸子裏沒有半點波動。

他跟着少女的腳步,似不經意間擡眼,定定的看了一眼谷主所在的位置,然後慢慢垂下眸子,若無其事的繼續走過去。

從他身後閃出一個一身大紅色紗衣的美貌女子,疑惑的看了他一眼然後頗為無趣地收回目光,漫不經心地招了招手,一個人立刻躬身小跑着從暗處跑過來,女子慵懶的聲調響起:“看好剛剛那個人,有什麽風吹草動……”

女子染着鮮紅寇丹的手指仿佛掐着一個看不見的人的脖子,猛地收緊成拳,那人看了一眼她的手勢心領神會:“小的明白!”

“明白就好。”女子松開手哼笑一聲,尾調纏綿悱恻的宛如情人耳旁的低語,饒是如此,在她面前那個人背後依然出了一身的冷汗,仔細看過去高大的身形還有些瑟瑟發抖。

“滾吧。”

女子皺着細細的眉厭惡的看了他一眼,轉過身踏着輕盈婉約的步子離開,轉身的剎那大紅色的紗衣衣角被風掀起,宛如在她□□的足邊開出了一朵惑人的花。

那個人依舊站在原地不動,過了半天擡起頭,臉上的表情頗有一些僵硬,但依然看得出來是在笑:“藥王谷毒醫仙,原來是這個模樣的。”

另一頭,卓然跟随少女走進一臉房屋,推開屋門,一股刺鼻的潮濕氣味撲面而來。少女有些歉意的回頭:“卓公子,這已經是奴奴能找到的最好的房間了,你……”

“無礙。”卓然臉上的微笑完美的好像一張面具,“有一間這樣的房屋我已經很感激姑娘了。”

他說的倒不是什麽假話,一路走過他也看到了其他藥人居住的地方,不,不能說是住所,只能說……安置身體的地方,相比較而言,這裏真的已經算得上是好的了。

卓然坐在依舊散發出淡淡黴味的床板上四處看了看,和衣睡下。睡熟之前,他習慣性的蜷了蜷身體,微微蹙起的眉頭帶着一點不安。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門縫落在地上之前,卓然的門就被人粗暴的拍響了:“快起來!谷主要出來了!”

卓然猛地睜開眼睛,目光清明沒有一絲睡意,他吸了口氣,從一旁的衣架上拿起藥人才能穿的衣服,慢慢的套在身上,寬大的衣服掩去了他瘦弱的身形的同時也将他迅速的泯然衆人起來,把心底紛擾的思緒放在一邊,他推開門時,目光已經平靜成了一道深潭。

昨日送他來到此地的少女也在他的視線範圍之中,藥人們安靜的按照指示一一站定,這個儀式不過是為了讓藥人們記住谷主以及一些護法們的長相,免得日後出了什麽差錯,因此他也就一眼看到了站在最高處的藥王谷谷主。

和其他的藥人一樣,他凝視了一會谷主的面貌,已經牢記在心之後很平靜的把目光轉開,轉到護法們的身上,很快視線就被突然出現谷主身後、一身紅衣的女子吸引了過去。

“這是……毒醫仙!”藥人們之中很快有了一些小小的騷動,被稱為毒醫仙的女子捂着嘴輕笑一聲:“奴家今日就是想要找一個試藥人,大家稍安勿躁,嗯……不如就你吧。”

順着她蔥白手指的方向,所有的藥人都帶着心驚膽顫的眼神看過去,然後看到了唇角還含着微笑的卓然。

卓然心中突然出現一種名為果然如此的情緒,他微微彎腰:“謝仙子。”

擡起頭的時候,他瞥見了昨日的那個少女有些驚慌和擔憂的表情,朝她安撫的笑了笑,猛地覺得一束刺人的目光直直的射到他身上。他擡起頭,看到一身黑衣的谷主正陰沉沉的盯着他。臉上的笑容慢慢的收了回去,他換上另一副恭敬的表情,遙遙對着谷主的方向施了一禮。

再次直起腰的時候,谷主已經消失在高臺上,身邊一陣幽香傳過來,被稱為毒醫仙的女子不知何時已經貼了過來,柔軟的身體帶着迷疊香:“走吧?我的……藥人。”

卓然恭敬的應了一聲是,對着依舊擔憂不已的少女點了點頭,下一秒被女子一把拉了過去,女子在他耳邊輕輕吐氣:“到了奴家這邊來,就別想着勾三搭四的了,小哥哥,乖乖跟奴家走吧?”

卓然動作自然的後退一步,彎起唇輕笑:“怎敢讓仙子勞心,只是……還未得知仙子芳名?”

女子抿唇一笑:“鈴岚。”

鈴岚帶着他走到一處百花掩映的木屋下,指着那間木屋對他笑道:“這便是我的房間,你就在旁邊的小屋裏住,記得好好收拾一下你的房間,免得惡客打攪你的清淨。”

卓然看過去,發現鈴岚口中的房間只是一個狗屋,并且一條蓬松發亮的尾巴正從其中伸出來,明顯一條惡狗正盤踞其中。他的神色并沒有什麽變化,只是順從的走到那個狗屋旁邊,伸出手輕輕撫摸了一下那條尾巴。

鈴岚噙着不屑地笑,抱着胳膊站在一邊準備看好戲,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從她背後傳過來:“我怎麽從來不知道藥王谷的藥人是要住這種屋子的呢?”

“谷……谷主?”鈴岚因為過于驚訝連聲音都變得結結巴巴的,卓然順勢直起了腰。

“都說藥王谷谷主性善,對待藥人也是極好的,”卓然輕笑,“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谷主皺着眉正要說什麽,卓然突然被身後的突然襲擊弄得腳步踉跄了一下。訝然回過頭,看到剛剛還懶洋洋卧在小木屋裏頭皮毛烏黑發亮的惡犬正保持着撲擊的姿勢僵在原地,甚為無辜的眨了眨眼,然後吐着舌頭哈赤哈赤的想湊過卓然身邊去。

卓然笑笑,伸出手象征性的撫了撫那只立起來足足有他大半個人高的惡犬腦袋,谷主盯着他細瘦蒼白的手指,不由自主的皺了皺眉。

最終谷主還是沒有說什麽,只是留給鈴岚一個警告的眼神,轉過身腳步匆匆離開,鈴岚看着他的背影癡癡問:“你說,經脈盡斷的人還能不能安安穩穩的神功大成?”

既像是問身邊的卓然,又像是問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 新文開坑~最近晉江抽的比較厲害所以晚了一天發出來~

還有,不許歧視那只黑狗,人家是個萌萌噠的小公舉【傲嬌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