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章

第 52 章

商隊走了之後,楊沫便将邸舍的房間退了,吃住都在布行,為這還遭錢老板一頓號哭,說什麽她走了他的生意也跟着一道走了。

只是沈書那無賴也跟着她和東方先生一道過來了,趕也趕不走,說也不好使,如今楊沫已經當這沒這個人了。

這幾日她将羅老和阿枝安置在了陵陽裏距離布行不遠的一處小宅子,宅子不算大,但住兩個男子已是綽綽有餘。

如今布行之中基本已經打理完畢,所有的東西也都登記在冊,明日就是布行開門的日子,等布行正式開門,楊沫就準備去青州了。

亥時正,東市的其他鋪子大多都已經關門關燈,楊沫手中拿着一張圖紙,這是今天白日裏蘇先生着人送來的,這是東市如今鋪面上真正的背後經營者的名單。

托那位丁家大少爺的福,上頭許多鋪面真正的東家如今已經悄然換了人,東市商會如今岌岌可危,只嘆她上京并未帶着太多的銀錢,這樣的便宜她竟然只占到這布行一家。

“東市的商會還有的亂,你若是真有興趣,不妨叫你那位蔣先生将銀票送到你們掌櫃的手裏,讓他幫你占一占這東市的地。”

坐在櫃臺另一側的沈書手上拿着一本雜記,他身旁的燭火忽明忽暗,将這樣的景象竟襯得有些溫馨。

楊沫想起來沈家在青州不就是做生意的嗎,想來沈書耳濡目染,對于這東市的情況心中也有一定成算,只是……

楊沫壓了壓心裏跳起來的那個念頭,“沈大人,明日就是布行開門,你還在此處恐怕不妥吧?”

聞言,沈書詫異地放下了手中的游記,往櫃臺這側的楊沫這邊湊了過來,楊沫不得不往後退了幾步,直到後背抵住櫃臺的邊。

“有何不妥?”那人的臉越靠越近,甚至勾起了一抹笑,可楊沫此時已經退無可退,“幫你招些生意,不好嗎?”

楊沫被噎了一記,漲紅了臉,一掌推開面前的男人,抄起臺子上的圖冊就往後院走,還聽見後邊那男人的幾聲悶笑。

回到房間後,楊沫将燭火微微挑亮,将桌邊的窗子微微打開了些許,有冷風從窗口灌了進來,将那盞将将燃起的燭火吹的猛地晃了晃,楊沫不得不将窗子重新關上。

室內的氣息一下子冷了許多,楊沫心中的那股子燥熱也跟着一道壓了下去。

她的目光落到方才随手放在桌上的那紙圖冊上,手指微動,最後還是坐到了桌邊,從桌角雜亂的書卷中找出了一紙信紙。

看着這張空白的信紙,楊沫的手輕輕搓了搓信紙上的毛邊,似是下定決心一般拿起一旁的毛筆,寫下了一封信。

她忙了一夜,第二日卯時,楊沫重新打開了房門,手中拿着幾件東西。

這會兒羅老和阿枝已經在布行之中忙活,而沈明遠正坐在櫃臺之中拿着筆不知在寫些什麽,原本說要幫她招客的沈書這會兒卻不知去向,而東方先生一向不愛參與這些。

楊沫拿着手中的信件遞給了阿枝。

“這封信,你替我寄回塞北,給蔣先生,之後怎麽做,蔣先生自然會明白。”

阿枝放下了手中的掃帚,點了點頭,從布行的後門跑了出去。

随後楊沫用手中的圖冊蓋住了沈明遠手中正在謄寫的冊子,沈明遠詫異地擡頭,接過了那張圖冊和信紙。

“東家…這是?”

“這是東市裏與丁秦二家交好的幾個商戶,我已經叫蔣先生将我們在塞北的存銀一道送來,等來年春日,你且看看,能不能從丁秦兩家的嘴裏拔出幾家。”

楊沫先前同沈明遠聊過一些,他似乎對于京城的商市很是了解,其實這些沈明遠恐怕要比她知道的多,只是出于謹慎考慮,楊沫還是做了這樣一紙名單。

聞言沈明遠笑了笑:“東家有這心思,是好事,回頭我會叫人盯着這幾家。”

“再過兩個時辰,咱們就能開門了,東家不若再去歇一會兒,等時間到了,我會叫阿枝去叫您。”

楊沫眼下的烏青極為明顯,她自己當然也知曉不能用這樣的狀态去見新客,只是昨晚她實在睡不着。

楊沫嘆了一口氣,即便叫她現在去睡,她恐怕也是睡不着。

此時從後院傳來一陣極細微的阖門聲,楊沫還道是阿枝腿腳這麽快,已經從信客那處回來了,轉頭卻看見沈書從後院踏了進來,手中還拎着一個木盒子,木盒子上泛着淺淡的香氣。

還沒等楊沫反應過來,她的手腕被人一把拉住帶去了後院。

“等等,”楊沫疑惑的用左手拉住沈書拉着自己右手的手,“你這是做什麽?”

前頭的人似乎沒有受到絲毫的阻礙,拉着她的手信步走進了後院裏楊沫那間小房間,書桌上極為淩亂,上頭甚至沒有一個女子該有的銅鏡。

楊沫被他拉進了房門,按在了桌子前的凳子上,那雙溫熱的大手一點點拂過她的眼角。

“阿沫,你不會覺得你眼下的這個狀态,能夠作為布行的東家去迎接你的客人吧?”

楊沫怔怔地看着沈書,甚至不知作何反應,那一處溫熱拂過她的眼睑,叫她閉起了眼睛,最終停在了她的眉心處,一點一點,緩緩地揉按着。

幾日來的疲憊似乎一下子就從腳底席卷而來,雙眼沉重地幾乎打不開,昏暗的室內,面前的柔軟似乎形成了最佳的港灣,幾乎是下一瞬,楊沫的頭就落到了沈書的手心,接着,她的整個人都被沈書抱在懷裏,橫抱了起來,被人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內室的床榻上。

沈書的手眷戀地撫在她的眉眼之處,一點一點地往下,輕輕地揉着她眼角下的那片烏青,随後用大拇指的指腹揉了揉她挺翹的鼻尖,一直到那張總是說着拒絕他的話的唇。

拇指揉搓着她的唇珠,柔軟,美好,幾乎所有他能想到的美好的詞彙,他都能用來形容她,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如此深的眷戀一個人,一刻也不舍得走開。

離開她的那幾日,那些思念快将他沉沒,叫他呼吸不過來。

沈書将自己的手從她的唇上挪開,撫在她的面頰一側,下一瞬,他就将自己的唇按了上去,他輕輕娑磨了片刻,還用牙齒咬了咬她的下唇,留下一個淺淡的印記。

這個地方柔軟的幾乎叫他不舍得離開,只是他怕自己再停留在這裏,會真的做出什麽大逆不道的事情來。

那樣的話,她應該會難過吧。

深深吸了一口氣,沈書從楊沫的身上挪開,用手覆在楊沫的雙眼上,自己緊緊地閉起了雙眼,過了許久,沈書才勉強讓自己翻騰不已的心海平靜下來。

将楊沫腳上的布鞋脫下放在了一邊,沈書将一旁的被子蓋到了她身上,随後站起了身坐到了那張桌子前的矮凳上,閉上了眼睛,抿了抿唇,喉結上下滾動,她的溫熱似乎還停留在他的嘴角,僅僅片刻的時間,他竟然已經開始懷念那種柔軟的觸感了。

沈書将手放在了桌上那個木盒子上,一點點地握緊拳頭。

如今,還不到時候。

辰時過了大半,楊沫才睜開了困倦的雙眼。

她這一覺睡得極熟,如果不是潛意識裏突然劃過開業的事情,她絕不會這麽快醒來。

掙紮着将手撐在床上,楊沫扶着腦袋坐了起來,她這會兒腦中昏昏沉沉,似乎有很多個小人圍着她叫她繼續躺下,再睡一會兒。

只是當她看見桌邊坐着的那個人時,她的腦海裏一下子打了個激靈,完全清醒了過來。

“你……沈,沈書,你怎麽在我,房間?”

這句話問完,她突然想起來,不就是沈書把她帶進她自己的房間的嗎?

也就是說,從她睡着之後,這家夥一直坐在這裏沒有離開?

轟的一聲,楊沫的整張臉都紅了起來。

“你,你快出去!”

她手忙腳亂地探頭找着自己的鞋子,好不容易将鞋子穿進去,擡頭看的時候,那人還坐在矮凳上,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

“我不是叫你出去嗎!”

楊沫氣的站起身拉起那人,卻被人反手再次按在了矮凳上。

桌上的那個木盒被他打開,裏頭放着的正是女子上妝用的各類脂粉,螺黛,以及各式各樣的口脂,甚至還放着不少的花钿。

“你……!”

楊沫擡頭,震驚地看着這個男人,她都不知道他是從哪裏找來這麽齊全的女子的妝容用品。

沈書取過脂粉,從楊沫的眼底開始,一點點替她擦了上去,直到将眼底的烏青全部蓋住,臉上也被搽了薄薄一層,這盒子脂粉及其細膩,即便楊沫平日裏不用,也知道不是高門貴族,是用不起這樣的脂粉的。

她的下颌被人輕輕擡起,面前的青年從一旁的筆架之中取過一支極細的毛筆,掀開放着螺黛的那個小木盒,在其中輕輕一點,仔細地替她描起了眉。

她怔愣地看着面前的這個人,他的神色之中極為認真,為她描眉的手上,好幾處都沾染了脂粉的痕跡,只是他似乎沒有任何不滿,從他漆黑的瞳孔之中,楊沫能清楚看見自己的臉,裏頭的那個女子極為出神地看着男子,似乎頗有心動的痕跡。

她一下子轉開了臉,毛筆在眉尾處劃過,劃出了一道深色的痕跡。

“我……我可以自己來。”

楊沫慌忙站起身,想将這個人從房間裏推出去,卻被他按住了手腕。

“你連銅鏡都沒有,你怎麽自己來?”

而如今這個布行之中,甚至沒有第二個女子能過來幫她補完這個妝。

氣急之下,楊沫脫口而出:“我可以叫先生幫我來。”

“你說誰?”

下一瞬,在楊沫驚詫的視線裏,面前青年的拇指按在了她的嘴唇上,沈書盯着她的唇沉默了很久,周身的氣息一下子冷了下來。

她被沈書按着肩重新坐了下來,撫在下颌上的手依舊溫柔而克制,眉尾處的劃痕被他輕輕的一點點擦去,沈書用手中的筆替她補完了那截眉毛。

口脂輕而淺地被染在她的唇上。

面前的青年微嘆了一口氣,将手伸到她的面前。

“走吧,阿沫。”

第 48 章 被綁架

被綁架

方疏明的游戲順利內測,一時間反響非凡。

在事業上獲得了成就,就會在別的方面失意。

方疏明在去了一趟鹹南之後,回來的途中被人綁架了。

事實上,說綁架也不準确,因為他能很清楚的感覺到自己并沒有被粗魯對待。

手腳雖然被束縛住,但是綁起來的人很小心,沒有太多不适感,就連蒙住的眼睛也只是保持在掙脫不了的狀态。

他被蒙住了嘴,坐在後座上。

兩邊都有人,把他夾在中間難以動彈。

早知道就不走什麽小路了。

方疏明心想:這踏馬也太背了。

誰能想到難得走一次城中村的小路就被人綁了。

汽車起先很颠簸,大概是路況不怎麽樣,不然方疏明也不會選擇走出去。

之後便平穩起來,伴随着車流聲,十多分鐘之後,什麽聲音都沒有了,只剩下淺淡的呼吸聲。

方疏明被人扶下車,帶到不知道是什麽地方的地方。

他被平穩的安置在了一個軟乎乎的床上。

方疏明:“……”

拜托,能不能解釋一下什麽情況,這樣真的很讓人心慌。

時間在沉默中度過。

方疏明起先還很有耐心,想要看看究竟是誰搞這一出,但是随着時間的流逝,耐心逐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緊張。

他不适地動了動,但是手被反扣到背後,他并不能做出些實質性的動作,反倒是手臂開始酸痛——綁得太久了。

一個很小的腳步聲在身邊響起,方疏明瞬間警惕起來,他不再動彈,低着頭,似乎是想辨認來人是誰。

出乎意料地。

“他們也真是的,怎麽這麽粗暴。”

許青州輕輕地摘下了方疏明的眼罩,看着方疏明瞪大的眼睛,他輕輕笑了一下:“疏明,看見我很驚訝嗎?”

雖然嘴上責怪着手底下的人,但是他卻沒有一點幫方疏明解開的意思,只是把眼罩摘了下來,手腳依舊被綁着,就連嘴上的膠帶也沒有撕下來。

許青州認真地看着方疏明,視線如有實質,仔細地描繪着方疏明的眉眼。

目光中有懷念,也有遺憾。

“疏明,我真的錯過你好多年,這些年,你想過我嗎?”

方疏明把臉撇到一邊,回避着許青州的視線。

許青州本來就沒想着得到回答,不然也不會把膠帶留在方疏明的臉上。

“既然來了,那就好好休息吧。”

許青州把方疏明的身體放倒,不顧他的掙紮,強行讓他躺在床上。

“唔唔唔……!”

“噓。”許青州豎起一根手指在唇間。

“最近周月尋給我找了很多麻煩,我心情不是很好,疏明,你不要惹我生氣。”

方疏明聞言停頓了一下,于是更加用力地掙紮。

眼看着他就要從床的另一邊滾下去,許青州沒有辦法,只好從床頭拿起了一根針管。

方疏明瞪大了雙眼,死死盯着許青州手裏的東西。

看見他的目光,許青州笑笑:“別怕,只是想讓你安靜一會。”

說着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紮進方疏明的手臂,方疏明急得向旁邊一滾,可惜沒能躲開,不出一會,他便軟倒下來。

許青州撕了膠帶,解開方疏明手腳上的束縛,然後脫下方疏明的外衣,把人塞進被子裏。

方疏明全程都沒動一下,不是不想,而是根本沒那個力氣。

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許青州擺弄自己。

方疏明醞釀了半天,才憋出一個“洗”字。

許青州愣了一下,好半天才彎起眉眼,笑得像只狐貍:“我知道,你放心吧。”

方疏明依舊死死瞪着他,但是藥勁逐漸上來,眼睛都有點打不開了,只能強撐着,眼神恍惚。

“睡吧。”許青州拂過方疏明的雙眼,輕聲道。

*

第二天。

方疏明醒時外面早已大亮。

在陌生的環境中,他的精神還算警惕,但是昨天算是栽在許青州手裏了。

說實話,睡得蠻香。

已經很久沒睡過這樣的好覺了。

方疏明有點忐忑地掀開被子,發現自己穿着睡衣,但是沒有其他多餘的痕跡,身上好像也沒什麽感覺,頓時放下心來。

還沒等他開心,就發現自己的腳腕上好像綁了東西。

他拉過來一看,居然是一條鏈子。

銀色的鏈子莫名的澀|情,延伸至床尾,緊緊的扣在一個鋼制的環上。

方疏明:“……”

不是吧,牆紙愛?

方疏明不可置信地拉起銀鏈,再三确認,這根鏈子的的确确是扣在自己的腳腕上,而不是別的什麽地方。

“起床了?”

許青州端着一碗粥走了過來。

方疏明見他進來,警惕地向後退,只是銀鏈長度有限,退到床的另一邊就是極限了。

“別緊張,我不會對你做什麽的。”

許青州把碗放在他的面前:“餓了嗎,喝點?”

方疏明抿唇,半晌道:“你究竟想幹什麽?”

“……”

許青州沉默片刻,笑了一下:“周廷遠還是比較向着他的親生兒子,而我也并不是很想繼續下去。”

許青州答非所問,但是方疏明知道他的意思。

這場博弈,周月尋可能才是最後的贏家,而他許青州來這裏一次,不可能什麽都不帶走。

所以,他方疏明就是許青州選中的回朝禮。

方疏明難言地看了他一眼,說:“你這是在犯|罪。”

“過段時間我們就出國,誰也不知道你去了哪裏。我會幫你安排好所有的事情,你不過是出國散心,恰好遇到真愛,選擇在國外定居了。”

許青州輕飄飄地幫方疏明安排好“後事”,方疏明聽了只想叫他去死。

“我去你的,誰他媽想跟你出國。我勸你正常點,不然……唔!”

許青州捂住了方疏明的嘴巴,笑得危險:“我很正常,只是疏明把我忘了這麽久,都快把我逼瘋了,不過好在你回來了。你忘了沒關系,我們可以重新開始。

不過,首先,你需要把周月尋忘掉。我會給你安排醫生,幫你忘掉生命中不需要出現的人以及事。”

方疏明掙紮着,但是藥效并沒有完全散去,他的力氣抵不過許青州。

許青州壓制着方疏明的手腳,用手卡着方疏明的下颌,把剛剛端上來了的粥一勺一勺喂進方疏明的嘴裏。

“……乖,好好吃下去,你的體力還是留着之後再使,我保證,你會喜歡的。”

粥裏放了東西,方疏明幾口下肚,便再次體會到渾身癱軟無力是什麽感覺。

他軟綿綿地半躺在許青州的懷裏。

豔麗平靜的臉色讓許青州看得內心歡喜,甚至有了一點蕩漾。

他低下頭,在方疏明的唇上印下一吻,方疏明咬緊牙關,才讓自己的臉偏向一側,許青州只親到了嘴角。

許青州停頓了一下,掐着方疏明的下巴,把他的頭擰了回來,說:“別惹我生氣。”

聲音低沉,全然沒有之前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樣,倒更像一頭餓狼,此刻才顯形。

許青州緩緩低頭,欣賞着方疏明臉上的掙紮,随後慢慢地吻着方疏明的嘴唇。

厮磨啃咬。

等到他起身時,方疏明的臉已經憋得通紅,嘴唇也紅腫得不成樣子。

他喘着氣,閉着眼睛不肯看許青州。

許青州見他這幅模樣,再怎麽忍耐都不禁意動。

“可惜,現在不是好時候,你等等哦。”

等到許青州出去,方疏明才睜開眼睛,他憎恨地看着緊閉的房門,深吸了一口氣,身體卻沒能如願動起來。

藥效太過強烈,導致他昏昏沉沉的,沒多久便睡了過去。

*

周月尋接到消息的時候正在開會,他本來想直接中斷會議,但是周廷遠在場,只好按捺住心思,等到會議結束,周廷遠才一臉語重心長地走過來。

“既然決定好了,那就安下心來,不要做多餘的事情。”

“是嗎?”

周月尋看着他的嘴臉,只覺得惡心:“希望你不久之後還能說出這些話。”

等到周月尋趕到的時候,已經找不到方疏明的影子了,周月尋發了瘋似的滿大街找人,但是只找到一個倒在巷子裏的行李箱。

之後便是四處聯系人,沒有一個人知道方疏明在哪。

周月尋蹲在方疏明的小房子裏,一頭修剪整齊的頭發被抓得亂七八糟,像是想起了什麽。

他忽然站起身,打電話給了韓博文:“去查,許青州最近幹了什麽,還有明家那個,給我查。”

韓博文不愧是專業的,辦事能力一流,很快便有了答案:“方先生是許先生綁走的,但是查不到人具體在哪裏,并且還不足24小時,如果報警的話……”

“沒事,剩下的我來。”

周月尋紅着眼睛,撥通了德克的號碼:“德克,母親之前留下的……”

*

方疏明只記得自己睡了一覺,然後被人搖醒,睜開眼就是周月尋一臉焦急,眼睛裏全是憤怒和憐惜的樣子。

莫名地,方疏明伸出手,撫上了周月尋的臉:“沒事,我好好的。”

周月尋眼圈一下子就紅了,甚至隐隐有了落淚的趨勢。

“走,我帶你回家。”

方疏明被送去了醫院,醫生在給他檢查身體裏的藥物,周月尋抱着他的手不肯撒開,被醫生說了兩句才肯撒手。

剩下的事情就非常簡單,周月尋動用了母族的關系,惹得周廷遠不滿,但是他也沒機會發作了,周月尋早就卸了他的權,現在的周家,是真真正正的由周月尋做主。

方疏明被迫在醫院住了一段時間,最後熬不住,态度強硬要求出院,周月尋才答應。

但是非常可惜,他并沒有獲得進入方宅的通行證。

雖然很惋惜,但是他并沒有打算采用強制手段,畢竟在方疏明手上用強的先例不少,都沒什麽好後果。

再次聽說許青州的時候,已經快要入夏了。

方疏明在陽臺上乘涼,陽臺上空蕩蕩的,沒什麽東西——那些花花草草被周月尋搬走了,說是要幫方疏明把那盆死了的菊花種出來。

因為他還記得花開的時候方疏明要和他在一起。

這天下午,紀知樂的電話打進來。

“疏明,你知道嗎,許青州被人撞慘啦,腿都斷了兩根。”

紀知樂的語氣有種恐吓的意味。

方疏明:“……”

“拜托,人腿總共就兩根。”

第 56 章 水鬼(三)

完了,這次死定了,看着水柱慢慢朝着自己身上湧來,從他的鼻子嘴巴鑽了進去,冰冷的窒息感包圍了王陽。

“快把身體控制權交給本王!蠢貨。”

心底一道狂怒的聲音如炸雷般響起,王陽意識漸漸渙散,這是他聽到的最後一句話,然後就在這一刻,他渾身的血霧前所未有的高漲,頭頂那只猙獰的角也長了出來,失去聚焦的雙眼冒出紅光,大吼一聲:“何方小鬼!竟敢踩到本王的頭上來了!”

所有的雨水都被血紅色的霧逼開了數米,以王陽為中心幾米的雨水瞬間蒸發,在這漆黑暴雨的夜色,形成了一處絕對幹燥的地方,他渾身缭繞的血霧夾雜着熱浪,噴灑向那黑衣男子。

遠處小涼亭裏的五人皆愣愣地看着,中年男子吞了口口水,還好自己剛才沒有動手,否則……

熱浪拍打着雨水跌宕出層層漣漪,但一到那黑衣男子的附近便湮滅了,黑衣男子歪着脖子,疑惑的看着陌生的王陽:“咦?”

“沒用的蠢貨!區區水鬼也能把你逼到這種地步。”眼冒紅光的‘王陽’暴起沖向那黑衣男子,背後的血霧形成了血紅色的翅膀,呼嘯拍打着空氣,在空中形成了漩渦。

黑衣男子尖嘯一聲,張開血肉模糊的嘴,一股高壓水柱從口中急射出來,‘王陽’被迫降速,改變方向避過了這道水槍,身後的一棵大樹直接被水柱攔腰沖斷,‘王陽’回頭看了看:“小子,有點本事啊!”

“酆都!”

黑衣男子張開雙手,江裏兩條水龍旋轉着朝‘王陽’撲了過去,雖然躲過了一條,但是被另外一條水龍拍打在地上,‘王陽’趴在地上口吐鮮血,身上的紅霧若隐若現:“這蠢貨的身體太弱了,麻煩……”

随後他擡頭看向高空中的無人機,眼珠飛快轉動,大喊道:“你還不出手嗎!想看着這個蠢貨死在這裏嗎?”

漂浮在空中的無人機閃爍着紅光,沒有任何反應,冷冷的記錄着。

這時,四條水龍朝着‘王陽’撲了過來,把他狠狠地拍打在地上,渾身血跡斑斑。

“不行了……”‘王陽’緩緩閉上了眼睛,身上的血霧消失了。

在一處完全漆黑的世界裏,王陽一個人孤零零的抱膝坐在角落,瑟瑟發抖,兩眼無光,這時遠處走來一個小孩,帶着個黃色帽子,跑到王陽身邊拉着他的手:“大哥哥,你答應要帶我回家的。”

坐在地上的王陽抖擻的更加厲害,小孩搖了搖頭又走入了黑暗裏,這時一個紅衣女子走了過來,嘆了口氣道:“你想讓我看的世界還沒看到,你就要倒下了嗎?”

王陽擡起頭,滿是淚痕地愣愣看着她:“小蔓……”

“唉……”一聲嘆息後,紅衣女子走進了黑暗之中。

“你太讓我失望了!”

一聲熟悉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一個穿着道袍的中年道人踏步而來。

“道長!你到底去哪了……”王陽震驚的看着眼前的張道全,擦去了臉上的淚痕。

“你太讓我失望了!手握酆都鑰匙的選中之人,竟然如此的懦弱!你要記住,邪不勝正!”張道全拍開了王陽伸過去的手,轉身消失在黑暗中。

“道長!道長!你別走啊……”王陽無助地大喊着。

“邪不勝正……邪不勝正!邪、不、勝、正!”

猛地躺在地上的王陽睜開了雙眼,眼裏一片清明,雖然渾身血跡斑斑,但是好歹從意識彌留之際蘇醒了過來,剛才的遭遇還歷歷在目,是啊!我怎麽能辜負他們對我的期待,還有周亞子!白夢!就連雪兒也在那裏等着我啊!

“你!究竟是個什麽東西!”王陽朝着黑衣男子沖了過去,怒吼道。

“咦?”

黑衣男子歪着頭詫異道,随後張開慘白的雙手,暴雨驟停,不對!而是那些雨水全部集中在他的手中,如兩條通天水柱,往王陽那邊甩去,一陣冷風撲面而來,王陽朝着一旁翻滾了幾圈堪堪躲開,龐大的水柱把江邊的椅子和護欄都拍得粉碎。

王陽全身仿佛已經撕裂了一般,嘴角溢出鮮血,但他現在還不能倒下,那個家夥就在眼前。

“啊——”王陽怒吼着拔地而起,右手握着桃木劍,左手抓着裹屍布,朝着黑衣男子便招呼過去,周圍的水分開始凝聚,在黑衣男子身前形成一面水牆,王陽被擋在水牆之外寸步未進,桃木劍刺在水牆上反彈掉到了地上,王陽的漆黑右掌慌忙碰到了水牆上,竟穿過了水牆。

王陽短暫的失神,愣愣看着自己漆黑的右掌,随後以右掌開路直接穿過了水牆,來到黑衣男子身邊,一把掐住了黑衣男子的脖子,這也是他第一次從黑衣男子臉上看到了驚恐的神色,只見他慘白的雙手死死抓住王陽漆黑的手掌,但是怎樣也掙脫不開。

“太師椅的詛咒竟如此可怕嗎……”

看着自己漆黑的手掌,王陽緊鎖着眉頭,随即吐出一口鮮血,他實在傷的太重了,就快要支持不下去了。

就在這時天上的無人機竟然朝着這邊俯沖過來,随後裂開一張血盆大口,王陽見狀連忙收回右手,無人機一口吞掉了那黑衣男子,嘴裏傳來陣陣咀嚼聲,無數黑色的液體從它嘴邊流了下來。

“……”

王陽看着眼前的可怕情形,張大着嘴巴,沒有說出一個字,幾分鐘之後,無人機停止了咀嚼,變回了平時的形态,落在了王陽的身邊。王陽什麽也沒說便關閉了直播,他連手指都懶得動了。

“我就說他可以的……”

遠處小涼亭的五人露出了微笑,仿佛解脫了一般,随後化成了幾灘水跡流向了東江。

“老鄭……來江邊接我。”

王陽撥通了老鄭的手機,說完後躺在了地上,他已經沒有任何力氣再動了,身上還在撕裂的痛。

“嗚嗚嗚——”

警笛聲呼嘯而來,很快老鄭匆忙的跑到江邊,看到躺在不遠處的王陽,連忙跑了過去,焦急道:“你怎麽會搞成這個樣子?怎麽樣,還能走嗎?”

“不行了,幫我叫救護車吧,那家夥……已經沒了。”

王陽輕輕搖了搖頭,看着老鄭牽強的笑道,随後臉色一白,一臉痛苦。

“好了,你別說話了,我事先就帶上了醫務人員。”

老鄭示意王陽不要說話,從電話裏他就判斷了王陽肯定出事了,以他多年的經驗,臨走時特意帶上了醫護人員,考慮得非常周全。

“快!把他送往市醫院最好的病房。”老鄭揮手道,幾位醫務人員擡着擔架把王陽擡上了救護車。

待救護車遠去之後,老鄭站在漆黑的江邊看着江水發呆,雨早已經停了,就在王陽打給他的時候,難道那小子真的把這東西解決了?

這時候那個年輕警察走上前來:“副局,該走了!時間也不早了。”

“嗯……走吧,明天一早我們再來撈一撈屍體!”

“還撈啊?今天不是撈過了嘛,沒有收獲啊,也許是被江裏的激流沖走了吧。”

“無妨,明早再來試一次,還是撈不到就算了。”

“好吧……”年輕警察一臉不解。

老鄭沒有在說話,滿是溝壑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市醫院重症監護室內,王陽躺在病床上,渾身纏滿了繃帶,裹得像個粽子似的,一旁的白夢一臉擔憂地看着他,而周亞子憋紅着臉,仿佛随時就要笑出來。

“喂!小屁孩,你想笑就笑,有什麽好笑的?”王陽翻着白眼看着周亞子。

“噗嗤……哈哈哈哈!”

周亞子實在忍不住大笑起來,連走廊上的護士都聽到了,皆詫異的看向這邊。

“你也有今天啊?上次去醫院可豪橫了,今天輪到你來當病人了吧?”周亞子眼睛都快眯成一條線了。

“切!我跟你說,等一下我就能出院了。”

“你就吹吧,沒聽那醫生說嗎,要躺一個月!”

“我豈是凡夫俗子,分分鐘滿血複活!”

“悠着點吧,小心人家把你也當傻子。”

“你以為我是你啊!”

兩人說着說着就要打起來,白夢連忙站起來拉開二人。

第 50 章 ☆、050. 并排的座位

? 寧因并不知道孫曼和林鶴在那個晚上談了什麽,她問了幾次,孫曼也不說。直到大年二十九那一天,大家一起拍完年前最後一場戲。

“收工了!”大家歡天喜地地收拾各種道具。演員們也都到寧因這裏來道別。

最後來的是孫曼。看她的樣子似乎是有意磨蹭了一會兒,專門等到最後一個。她披着大軍襖來到寧因面前,說:“這些天謝謝你的照顧了。”

寧因說:“我們之間客氣這些做什麽!”

“不。”孫曼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腳,說:“我是真心的,我也沒有想到,這一次拍戲竟然能夠交到一個像你這樣好的朋友。”

寧因心中一暖,說:“被你這樣一說,我倒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這有什麽不好意思的。”孫曼溫然一笑,說:“行了,幾天後又要再見了,先提前祝你新年快樂了。”

“也提前祝你新年快樂。”寧因微笑說。

收工之後,寧因回到酒店收拾好東西,坐公司的車來到機場。她訂的是下午兩點的飛機,大概傍晚能夠到長沙。天色一直有些陰沉,烏烏的,風也刮得厲害。大抵是過年的原因,機場裏的人顯得格外多,也總有人在打電話,用往常很少能夠聽到的鄉音說話。

距離登記時間還有一會兒,寧因從包裏面掏出一本書來,這書是孫曼推薦的,她看了幾頁,很喜歡,于是随身帶着,有空的時候就看幾眼。

“一個人回家嗎?”王博遠的聲音忽然間響起。

寧因幾乎是吓了一跳,手中的書也差點掉到地上。她仰起臉看向出現在她右邊西裝革履的王博遠,驚詫地問道:“你怎麽會在這裏?”

“回長沙。”他說。

寧因這一刻才忽然間想起來,當年他們會認識,不就是在老鄉聚會上碰的面嗎?

他的行李很少,只一個簡單的行李箱,手中提着一個公文包。

寧因看了看他身後,問:“你助理呢?”

“放假回去過年了。”他平淡地說。

他在她身邊坐下,說:“這些年你一直在北京?”

“嗯。”寧因點頭。

每一次和王博遠獨處的時候,她總感覺有些不知所措。曾經的過往時時刻刻浮現在她的腦海中,使她擺脫不了情緒的影響,而在他面前保持自己的理性。她不止一次為此而苦惱,但一直找不到解決辦法。只好一直拖着。久病成疾。

“當年的事,對不起。”他說。

一句話就好像突然間掀起了一片狂瀾。寧因搖頭說:“以前的事就不要說了。”

“那麽現在的事呢?”他問。

“什麽?”

“如果我說,我現在想重新和你在一起,你願意嗎?”他問。

直到這一刻,寧因才恍然大悟,自己一直不知所措的究竟是什麽。

她鼻翼上泌出兩滴汗。

“算了。”他忽然間又嘆了口氣,好像一切都無所謂的樣子,“就像你說的,都過去了,不再提了。”

——這些年,我一直喜歡你,沒停止過。

這是她心裏面,沒有說出口的話。

廣播提示登機的時間到了。

兩個人一起過了安檢,進入機艙。寧因驚訝地發現兩個人的座位是排在一起的。

第 53 章 又是周末

這天在家吃晚飯,準時準點的三口人齊聚飯桌上演一個都不能少。雖說食不言寝不語,可難得湊得齊全,自然互相噓寒問暖關心一番。

樓主心裏盤算着怎麽才能把搬出去住這件事以一個和平的姿态解決,眼瞅着飯吃得差不多随時可以撒歡就跑的當下,偷偷掃了掃兩位仍舊細嚼慢咽的家長同學,空氣中醞釀着一片和諧融洽的氣氛。

早講晚不講的,去吧皮卡丘十萬伏特。

“那個,老爸,我有件事想跟你們商量下。”先挑軟柿子捏。

“嗯,你說。”楊律師習慣性地推了推眼鏡。

還沒待樓主開口敘述下文,婦女主任那帶有明顯狐疑的目光已經審視過來,跟探照燈似的有那麽些虎視眈眈的意味無形的發散。樓主斟酌了再三,終于鼓足勇氣開口。

“我想去xx路那邊房子住幾天。”

老媽當即虎眼一瞪,訓斥的噼裏啪啦像節慶的鞭炮一樣響亮,“不行!你自己搬那邊做什麽去?你還不餓死!我現在八十天能見你一面,你去那邊住我還不八十年見你一回!”

樓主控制着突突突的心跳,溫良又和善的目光投過去盡量使自己看起來像一只小綿羊無害,微微笑道:“媽,浮誇是不好的,理智一點,我們每天都見面的,沒有八十天那麽久。”

“p!”老媽無情的鄙夷口氣,無情的拆穿,“你現在隔三差五的就夜不歸宿!”話鋒一轉,把楊律師也捎帶上了,“看看你們爺倆,大的出去玩,小的也鬼混,這日子還過不過了!怎麽着?要拆夥不成?”

老媽明擺出一副——來吧,說吧,只要你們現在說拆夥,老娘我絕不含糊立刻把你們爺倆掃地出門,愛哪兒哪兒去,誰稀罕!

“我那是應酬。”楊律師出聲糾正。

“我那是工作。”樓主也忙跟風附和。

盛怒中的老媽眼風左右一斜,“都閉嘴!”又對着樓主繼續,“你說家裏是缺你吃了,還是少你穿了,怎麽還就容不下你了?你現在比國,務院總理還忙不成?你不去當國家主席啊?地球離了你不公轉自轉了你們公司少了你就散架了是吧?你搬不搬中南海去住住,我再給你配倆丫鬟!還搬出去住?怎麽着,你是養小三還是小四了你?嗯?說不出來啦?你外面藏幾個啊,小紅小綠啊?”

我的個媽媽咪的,主任今天是吃嗆藥了還是吃槍藥了,是抽風還是大姨媽來了每個月那幾天的暴怒陰陽不定抑或是她更年期,貌似應該給她孝敬太太口服液了。

怎麽說呢,她好我也好呗。

樓主擺出一副無奈中的哭笑不得神态,道:“這都哪跟哪兒啊,我藏誰去啊要藏也是——”在楊律師一個充滿了威懾性的眼神下,樓主吞了吞口水把無意中推脫嫌疑指過去的手指頭硬生生給彎回來沖着自己這張陪笑的臉孔。

我藏誰啊我,王之夏肯讓我金屋藏嬌嗎,我現在就能藏個自行車。

“那你藏誰了?”主任現在簡直就是無理取鬧,任性非常。

“爸——”樓主對楊律師展開撒嬌攻勢,“你看老媽她不講理嘛!”你還不管管。

自己夫人都管不了,悲哀,悲哀,簡直就是人類的悲哀!這個時候了,你還慢條斯理的悶聲吃飯,敢情我不是你親閨女是不。冬天後爸心,簡直了。

楊律師咳嗽了兩聲,輕輕戳了戳老媽的胳膊,“那個,你讓孩子先講完嘛,你急什麽。”

老媽哼了聲,等待下文,再做争辯。

“我的意思是說,不是搬到那邊就不回來了。你看,你們也知道,我現在工作呢稍微忙了點,對吧?那有時候加班太晚,回來就不大方便的。所以我就想公司忙的時候,晚上就去那邊偶爾住住,你說這深更半夜的,我一待字閨中的大齡女青年獨自坐車多不安全啊!再說了,家我還是要回的呀,我不回家能住哪去?我這一天見不着你我都想的瘆得慌——”

主任一瞪眼!

樓主立馬改口。

“不是,你誤會了。是想得深切,想得恐慌,簡稱深得慌。是六神無主的意思。我就你這麽一個媽,我不想你想誰去。”

“你還想有幾個媽!”

我的個媽,咱是不是不能好好聊了個天了?都是直系血緣親屬關系你至于這樣麽?你現在是恨不得地上撿起個小草棍兒你都想捅死我!我想有幾個媽媽這你得問我爸爸,絕不是鄙人能夠決定的。嗯,可這話不能講,因為父母雙方絕對不能同時得罪兩個,這是關系到能否好好生存下去的潛規則。

所以,人活着的學問實在是太多了。

因為,知識學多了容易學雜了,人活多了也容易活混淆了。

樓主當下覺得胃痛,因為一緊張胃就鬧情緒,據樓學霸解釋大概是壓力性胃痙攣,內分泌紊亂抑或胃酸分泌過多引起等等,尤其剛剛補充了食物它整個都處于高度亢奮的工作狀态中。可,主任怎麽就無法體諒樓主的苦心呢,你們說我走了之後他們過二人世界難道不好嗎好嗎好嗎?

最後的最後,在嘴皮子磨破的前提下,委婉勸說努力抗衡之下,争取來每周的一到兩天。

周末在楊律師的帶領下婦女主任齊上陣,把樓主的東西打包運了過去。家政打掃完之後,老媽把該洗的又統統洗了個遍,冰箱裏塞得滿滿當當五顏六色百花齊放的。上面冷藏了各種喝的,下面冷凍了各種吃的。按樓主的飯量一天三餐來計算,足不出戶可以維持半個月的供給。

“媽,東西太多了,冰箱會不能呼吸的,空氣無法運轉流通的。”

“長嘴幹嗎的?不會吃啊。”主任斜睨了眼。

“媽,這幾個高腳杯你拿回去吧,我這用不着,沒準哪天就碎了。”

“粗俗。”主任鄙夷地啧了兩聲。

“媽!你想對我的咖啡機做什麽!”

“黑色素沉澱給你賣非洲去。”

“媽!你想對我的威士忌做什麽?那是老爸給我的!”

“毛大點個孩子牛奶還不夠你喝!”

“媽!你想對我的漫畫書做什麽!”那可是原版帶了點十八禁的到手不易啊哭暈在廁所。

“媽——”

樓主只覺得天地間忽地刮起了一陣陰風來襲,主任的眼裏卷起一陣天山童姥的冷豔烈烈風中狠毒淩亂中……

她說,“你是我生的。”

樓主,“……”吓尿臣妾了。

媽,可每一個人都是一個獨立的個體,具有獨立的思想意識,你這樣是侵犯人權沒有國際主義人道精神啊。黨是怎麽培養你的?忘了,五千年的文明史教育我們說人權自由都是走資派的小玩意,不值效仿。老祖宗又說了,宏觀調控最重要。管你個山高水險路又長,妖魔鬼怪全打跑,我們有一顆紅心向黨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民族團結最重要。

一直忙活到下午快四點了,終于把雙親恭敬的送出門。樓主正兒八經的對着天文望遠鏡嚴肅巡視了小區一圈,無各種謀殺事件世界很和平。洗澡去。

美好的新生活,換了身衣服幽會王家大小美女,開上了樓主高端大氣上檔次的動感——兩輪,單車。悠哉悠哉的騎到了目的地,鎖在了小區的車棚裏。瞅了瞅四周,不能有人偷吧偷吧?又擡頭四十五度角仰視了攝像頭,應該不至于。

門一開,看着王之夏那張臉還沒待反應,一個軟乎乎的東西就撲到了腿上。

“姐姐——”小家夥樂得開懷。

“喲,我們家的小美女,想沒想姐姐?”

“想!”

領着小子嫣朝裏走,拿下了帽子,王之夏掃了兩眼,遞過來一張紙巾問怎麽一頭的汗。樓主順勢抓了她的手,王之夏輕輕抽了抽沒抽開,低眼看了看孩子又擡眸瞅着樓主,不動聲色輕輕瞅着,瞅着……

“子嫣,給姐姐擦擦汗,看姐姐想你想的滿頭的汗哈哈……”

王之夏她不按套路出牌,這時候不應該是含羞帶嗔的目光含蓄的盈盈望着麽?然後上齒輕輕咬着下唇,低着頭一副嬌羞到不行的樣子說着你不要這樣還有孩子在……

姑姑嘴角微微一翹,轉身倒了杯水來,說我去換衣服你先歇一會兒。夫人的倩影消失,這邊咕咚咕咚一杯牛飲下肚,抹了把汗。然後小家夥扯着樓主的手說姐姐的手也出好多汗。會嗎?樓主攥了攥掌心,擦了擦。小家夥又說我也去換衣服,然後一陣輕飄飄的快樂旋風跑開了。

從洗漱間洗了手出來,盯在原地琢磨了下兩個卧室的門,左右瞄了瞄決定推開一扇來個突然襲擊。從虛掩的門縫蹭進去,裏面人換衣服的動作微微停了一停,一片淡定自若的光滑脊背絲毫不把身後的窺視放在眼裏。

這哪能可以!

于是整個人靠過去,環上了王之夏纖瘦的小腰條,慢慢捏着這滑嫩嫩的肌膚,貼近耳垂用牙尖磨了磨,親在散着淡淡盈香的後脖頸上,吻了又吻。在還沒來得及系好搭扣的內衣邊緣徘徊着摸索上去,輕輕握住,似乎是兩個人的心跳聲都聽得清晰了。

“現在是打劫時間。”

“想劫什麽?”

王之夏輕聲一笑,身體的重量放緩交托下來,貼着翹臀的豐滿曲線樓主密切的擁了個滿懷嬌人春,色。她單手向後探索尋覓,從額頭一點一點滑到眼睛再觸到鼻尖,最後逗留在嘴巴上的當下被樓主一口叼出不放。嗷嗷的骨頭都酥了,全身血液都在蹦跶着叫嚣着要把王之夏吃掉吃到骨頭渣子都不剩讓她也嘗嘗骨頭酥到沒邊的感覺,*到她求饒。

然後,王之夏沒*。*的是me。

一陣噔噔噔讓樓主心噗咚噗咚跳的腳步聲連帶着“姐姐,姐姐”的一把既*又綿軟的小嗓音在客廳響徹開來。王之夏咯咯笑得愉悅又戲谑,樓主把人扳過身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用力咬了幾秒,閃身而出。

“媽媽不知道穿什麽,姐姐幫她挑衣服去了。”

樓主一把狼抱起了熊孩子,在她白嫩的小臉蛋上親了幾口以作補償,再接下來一大一小滾到了沙發上開始打起了抓癢保衛戰。當然,樓主是不怕癢的。因為遙憶往昔婦女主任總是惡毒惡毒的抓樓主的癢,自此樓主就鍛煉出一種不怕癢的技能。瘋得滿腦門子汗的時候,一擡頭王之夏站在沙發邊正饒有興致的觀賞着,帶了點那麽意味深長的觀賞了又欣賞。

她說,子嫣,過來。王之夏抽出了一張濕巾坐在沙發上給王子嫣擦臉上的某處。樓主好奇地向那個某處瞄了瞄,心裏咯噔一下地瞅了瞅王之夏完好無缺的唇妝,然後悄悄舔了下唇角回憶有點熟悉的味道,再下個瞬間已經擋着嘴巴灰溜溜地溜向了洗漱間。

道德敗壞啊,得虧沒讓孩子看見,多不成樣子!

開車上了路,一路向馮姨和秦姨的湯包店駛去。小家夥一直興奮的問着那裏的湯包多好吃雲吞多好吃,比她吃過最好吃的還好吃嗎?到了地兒下車一看,外面都坐滿了,還有幾波排隊等着的。

“經理!”樓主聽到突兀地又貌似熟悉的一聲。

艾瑪,這不是公司看樓主一直口眼歪斜那女人嗎,咋這個冤家路窄。

姓啥來着?錢?對錢悅。回憶如潮水紛紛向樓主湧來啊。

王之夏微笑着點點頭。

“你也聽說這店的湯包好吃吧?裏面沒位置了,我們也在這等呢。來,你坐我這個凳子等會兒。”錢悅小姐笑得跟朵花似的眼裏都是女老板,殷勤又熱心。

“謝謝,你坐吧。”王之夏颔首笑着。

“嗯,你坐吧。我們先進去看看。”樓主後半句是對王之夏說的。

“呀!楊啓!”她瞅了瞅女老板又看了看樓主,“你和經理一起來的?你看,你戴個帽子我都沒認出來你哈哈。”

“呵呵,是呀,你一叫我還吓我一跳。”樓主也笑眯眯的,“那什麽,我們先進去看看。”

在錢小姐狐疑的傻缺裏面已經沒位子了的目光下,樓主領着夫人和孩子進到店裏,在人滿為患的店裏的一張空桌子上挪開了一塊寫着“已預約”的紙殼子,桌子又習慣性地擦了一遍把兩個美女安頓好。随後走到後廚一撩簾子進去了,幾個人忙得團團轉,還是幫工的鄒叔先看見了樓主打了個招呼。

兩個老太太一回頭正要說話,外面有雜七雜八喊結賬的,馮姨指了指旁邊的一摞剛打包好寫着桌號的外賣餐盒讓樓主端出去順道去收錢。這邊照着單子挨桌收錢,鄒叔跟在後面手腳麻利的收拾桌子。本來是要幫他一起擦桌子的,鄒叔朝着桌面噴清潔水的大手豪氣一揮說不用你,一會兒給衣服都弄髒了。

外面的幾波人已經急不可耐的早就上坐了。好吧,那樓主點單。

“吃什麽?”樓主笑眯眯的看着錢小姐。

“楊啓,這你家開的?”錢悅還是笑得跟朵花似的,只是不小心被樓主捕捉到了嘴角的一絲絲鄙夷洩露,當然還有眼神裏一點得意洋洋的輕飄飄的優越感。

樓主瞅了瞅,依舊笑眯眯咧着小白牙,“算是吧。不過沒有折扣。”給你下點巴豆拉崩你家廁所,最好馬桶崩了,你乘順風桶掉到你家樓下轉轉去。

點好了幾桌的菜單,回頭瞅了瞅那邊已經和小朋友打得火熱的馮姨。她難道不知道後廚已經忙到腳朝天了麽?樓主把單子拿過去在臺子上一字排開,順便順了兩屜剛出籠的湯包擺在自己人這張桌上。

馮姨起身丢下一句,小寶貝慢慢吃奶奶給你煮好吃的雲吞去。她斜了斜樓主也笑得跟朵花似的飄走了。樓主掐指一算,今天可能是各種花仙子下凡的日子。

“姐姐流汗了。”子嫣拿着紙巾貼心的湊過來。

“當然了,姐姐剛才給你做湯包累的。”

小家夥大眼睛轉了轉,笑道:“你騙人,才沒那麽快就做好呢。”然後她附在樓主耳朵上悄悄問,“姐姐,為什麽那張桌子的那個姐姐一直在看我們這邊?”樓主不回頭都曉得是好奇狐疑的錢小姐,于是也趴在子嫣的小耳朵邊上說,“她眼饞我們的湯包。”

“真的嗎?”小家夥眼裏充滿了瞪大的驚奇,還有忍不住的笑意。

“嗯。”樓主煞是莊嚴肅穆的點了點頭。

王之夏淡淡一瞥投過來的目光,樓主咧着小白牙對她嘿嘿一樂。

錢小姐你是眼饞和老板一桌的,對吧。

第 49 章 平等(上)

平等(上)

“你的打算。”死寂後,夏波嗓子低啞道:“我想知道你的打算。”

他的血液漸漸回流,身上的溫度也逐漸回暖,但刺骨的寒意還是從骨子裏透出來,連帶着心都涼得像是冬日的地上霜。

他的話沒有換來秦望舒的回答,他又道:“我們是盟友,不是嗎?”

他的眼裏帶着一點渴求和希冀,像是暗中搖曳的一點燭火,只要輕微的一點風就能吞噬。可再細看,什麽都沒有。他瞳孔本就生得黝黑深邃,光亮處不曾通透,暗處便如明鏡。

“是的。”秦望舒捏着袖子,搓了搓。她神色與之前一般無二,笑意裏摻着幾分漫不經心,是真是假無法分清。“和大葉帥有合作的不止我。”

“銅牛根本不需要這麽多人。”她明示道:“張雪和金伊瑾是累贅,蔡明也一樣,而我是無關之人,真正要行動的只是你,也只有你。”

銅牛之行一支隊伍五個人,金伊瑾和蔡明屬于金家,秦望舒是教堂,張雪看似是報社,但因為秦望舒的原因勉強可算作半個教堂,剩下的夏波直屬葉大帥。

夏波不是蠢笨之人,年紀輕輕坐上了這個位置,注定他有能力有腦子也有運氣,但同樣具備了年輕人的感情用事。

“你們都有合作?”他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嘴角的弧度有些諷刺。他低下了頭,像是要掩面,但手剛擡起來到一半,又停在了空中,好一會兒頹然落下。“我的生平你應該知道。”

“教堂是怎麽記錄的?”

“很短。”秦望舒看了他一眼,獨自笑了起來。“你想知道?”

“不能說?”

“不是。”她嘴角始終挂着淡淡的笑意,在這一刻變得有些譏諷。“沒有參考性。”

她看着夏波不解的面色,搖頭解釋道:“所有人的一生,短短幾載或是幾十載都是紙上一句話,太簡單也太籠統。”

她見他仍是不解其意,張口就道:“夏波,年二十三,六歲父母意外身亡流落成乞兒,九歲偷竊成為神偷徒弟,十四歲從軍,同年神偷去世,十九歲因救葉大帥有功被提拔,從此平步青雲。”

“我知道你的模樣,這是夏波,不是你。”她側了些頭,挺直的腰杆并不比夏波矮上多少,火色下目光灼灼,她又道:“秦望舒,年二十一,六歲母親被休,第二年産後去世,留有一女。九歲同妹妹被教堂收養,十一歲妹妹丢失,十八歲成為作者——”

她眼波閃了閃,似有千言萬語要說,最後只是動了動唇瓣道:“沒了。”

“你還有個妹妹?”他面帶詫異,突然又想起她曾說自己當過乞兒的話,當時他不曾相信,現在看來,有些話半真半假中未必不是真的。

“丢了。”她态度很是豁達,提起這事不見任何難過之情,甚至還有心情反過來安慰夏波。“時間太久了,小孩子都長一個樣,我看任何人都是她,她也可以是任何人。”

“現在想起來,只記得當初那段苦日子。我年紀小搶不贏,時常餓肚子,我可以餓但她不能餓。我就只能把手指頭割破、咬破——”她翻過手掌,看着自己尖尖的十指,如削蔥根一點也看不出苦難的痕跡。“十指連心,又疼又冷。”

她擡起眼,面上的欣慰一轉,變成難言的複雜。“我看着我的指甲縫裏都是黑黑的污垢,可她吃得那樣幸福,有時候我曾想,她要是病死就好了。”

“病死是她命不好,我仁慈義盡,老天怪不得,就連日後死了見到地下的母親,她也怨不得。”她嘆了口氣,垂下了手,橘色的火光照在白皙的肌膚上像是塗了一層粉色,像是西洋畫中的女人,盡态極妍。“但冬天冷得沒知覺了時,我又懷念她的嘴,很溫暖。”

“我盡力了。”她又揚起一個笑容,幹淨純粹,沒有任何陰霾。“我希望她在無用時死了,又希望她能在我需要時替我取暖。”

“人很自私,但我特別自私。”

“你至少沒抛棄她。”他說不出任何安慰的話,只能無力地說着一個事實。

秦望舒盯了他一會兒,肯定道:“你在同情我。”

她一語道破夏波的想法,他頓時失語,緊接着她輕輕地笑出聲。“不需要。”

夏波睜大了眼,聽見她又道:“我不需要同情,包括任何人。我不覺得我可憐,那我就不可憐,你又是以什麽的立場覺得我可憐?”

“挺可笑的,很多人同情弱小,眼紅他人富貴,說白了就是一種閹髒的心理。因為我慘,你看着覺得快意又舒服,你自然會生出你比我好的同情。我比你好,你需要仰視時就覺得不舒服和嫉妒,甚至內心詛咒我倒黴。但事實上呢?我比你過得好,我再慘也不過是一年,你三年。教堂吃好喝好養着我,你呢?”

她目光順着他滑到了他放在身邊的手上。相比普通男人,他手指可謂是生得漂亮,手指細長遠超常人,節骨分明卻也不突出,皮肉勻稱,一看便是十分精細且刻意才能養出來的。

“九歲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骨頭尚未完全定型,但關節開合範圍已經開始縮小,童子功要從小練,你過了年歲就要把手指一根根打斷,重新續接,一旦出了差錯重則是廢人,輕則手指不靈活。”

“是你該同情還是我該同情?”她勾起一點嘴角,蒼冷的面上毫無半點笑意。“每個人的選擇都是自己做的,只要下了決心,沒人能逼迫。真該同情的,是她。”

她又轉頭看向了身後疼得打滾的山神,瞄了眼手腕中的表,見後者精力尚且充足,便沒再多留任何一分注意力。她還記得他們之前的談話,在雙方有意縱容下,繞開了許久。

她頭一歪,靠在了夏波的肩膀上,鴉翅般的睫毛在眼下打出一片陰影。“我答應了葉大帥的合作。”

她感覺到頭下的身體一緊,不由自主地挺了起來。這是他想聽的話,而她如實說了。

“很多人都和葉大帥有合作,金家被毒死的金老爺子、金城、神父、主教、我——”她一仰頭,伸手戳了戳他硬邦邦的身體。“你,還有他兒子。”

“葉大帥起家是因為金老爺子,有錢才能招兵買馬。金城是金家的入贅女婿,只要金老爺子一日不死,他就不是金家真正的掌權人。蒼蠅不叮無縫蛋,金城與葉大帥的合作代替了金老爺子,最大的誠意是金城親自送上的把柄和金家掌上明珠。”

“你應該很清楚,無論我答應不答應葉大帥的要求,你都會死在這兒。”她對上了夏波微低的腦袋,兩雙同樣漆黑的眼珠子裏有着相似的理智和冷漠。“金伊瑾會死在這兒,無論有沒有山神,這是蔡明的任務。”

“張雪只是個可憐蟲,意外地卷入了這場紛争。來之前我提醒了她,有些富貴是要有命才能享受的,但你知道的,我勸不住。”她揪了揪他胸前的衣服,換了一個更舒适的姿态。“報社的合作範圍很廣,但他們知道我和張雪的關系,不敢硬來。事實就是如果一個金家不夠,那就加上報社,兩條人命換你一條,怎麽看都是賺的。”

“那你呢?”

秦望舒笑了下,引得夏波跟着一顫。“貪心不足蛇吞象,葉大帥有賊心和賊膽也不是時候。”

“你會幫我?”

他的話順利問出,秦望舒沒回答。她就這麽縮在夏波懷裏,兩人像是最親密的戀人那樣,說着最毒冷的話,半晌才懶洋洋道:“看你價值。”

夏波捏了捏山根,冷了許久的臉色終于有了回暖的跡象。在秦望舒告訴他葉大帥打算那一刻起,葉大帥的所有算盤注定落空,但就目前來看,這對秦望舒并沒有好處。

他了解秦望舒,至少某些方面如此。無利不起早的人絕不會做虧本的買賣,她在這幾次說話間有意無意帶上了“賺”與“虧”,暗示可謂十分明顯了。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麽,露了點笑意,淺淺的浮在眼裏,像是粼粼的水面。他低下頭,湊到了她耳邊道:“捋一捋,展現下我的價值?”

秦望舒別開頭,并不吃這套,卻始終沒說出拒絕的話。

“就從葉大帥開始。”他點了點太陽穴,思緒已然十分清楚。“秦家村早在我們來之前一個月就奏響了銅牛,秦老爺子不知道銅牛的秘密,沒道理突然開了竅,所以是有人告訴了他。我們之前推測是秦凱,銅牛奏樂算是鐵匠的把戲,但有一點我們疏忽了,秦凱在秦家村許久,銅牛為什麽一月前才奏樂?”

秦望舒挑了挑眉,并未對自己的推測出現漏洞解釋,而是順着他的話道:“你覺得是葉大帥?”

“不一定,但他可能性最大。”明明現有的線索全部指向葉大帥,大概是多年的情分仍在,他沒有把話說死。“我們做個假設,葉大帥早在一個月之前就計劃好了秦家村之行,為此他找了金城和你,還有報社,再聯系了秦家村。他是一個精于算計的人,這麽大的陣仗不可能只為對付我,我只能算是——添頭。”

“你與主教關系如何?”他突然道。

“不好。”她瞬間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否認道:“主教是個很謹慎的人,他有大量的把柄在我手中,每一個都足夠致命,只要我身死,埋下的暗樁都會揭開,他不敢。”

“不,他敢。”他比秦望舒大兩歲,兩歲并不能代表什麽,但卻也是七百多個日夜,真要計較起來就是他見過太多的生死,與秦望舒這種理論派不同。“人活着才有未來,你死了,他活着,你什麽都沒有,他什麽都可能有。”

秦望舒一愣,繼而緩緩點了點頭。“你說得對。”

“主教和他有合作,哪怕我從別處知道了他們的合作,可誰能保證我知道的消息就一定是真的。葉大帥用蔡明和我指證你,你的死釘在板子上,我被拉下水,主教趁機奪權,更甚者直接讓我和你一樣死在這裏。報社看在我的面子上不敢難為張雪,但他們要是真顧及完全可以攔下張雪,他們沒有,是三方都不得罪。我能回來,自顧不暇,我不能回來,誰在乎一個張雪,二換二,很公平。”

夏波見她想通也不再執着于這個點,按着自己思路繼續道:“山神應該是意外,但張雪和金伊瑾還是出事了,我逃脫不了幹系。你會反水這事,他不在乎,從他選擇了主教那一刻起,你在他眼裏就等同于死人。你說葉大帥府邸有教堂的人,幾次下毒都是教堂的人攔住了,那換句話說有沒有可能本就是和下毒的那方合作?”

“神父未去世時與主教勢均力敵,這是兩方,你在夾縫中生存是為第三方。神父死後他的人手可能分成三份,你一份,主教一份,剩下的中立,這裏有兩種猜測。中立的成為了明面上神父的勢力,你依舊是第三方勢力,或是你接手的被派在明面上成為障眼法,中立地成為第四方勢力,你還是第三。”

“如果是第一種情況,下毒是主教,援救的可能是你也可能是中立,或者你們都參與了只是彼此不知道。如果是第二種,你很危險。”他把秦望舒的腦袋按了下去,他解釋道:“最好的結果就是主教下毒,壞一些也不過是中立和主教勾結了,壞就怕壞在你以為接手的實力,其實是主教的。”

“內有三方夾擊,外有一虎眈眈——秦作家,可是比我危險多了?”他學着秦望舒那樣歪了歪腦袋,細碎的浮光變成凜凜的鬼火。他建議道:“要我幫忙嗎?”

秦望舒把他臉推開道:“還有一種可能,中立和明面上的都是我的人。”

夏波頭沒動,他灼灼地盯着秦望舒,擠在一起的嘴巴說話聲音嗡嗡的。“可能嗎?”

“為什麽不可能?”

“如果是這樣,你根本就不用透露葉大帥的合作。結局都是葉大帥倒臺,上位的人是傀儡還是我,又有什麽區別?”

“你可以順勢揭竿而起,”她揚起語調道:“夏大帥?”

“秦作家,我們是平等的。”他擺了擺手指,是許久被壓一朝翻身後的揚眉吐氣。“有一點你說對了,葉大帥與他兒子門裏門外都是一家人,姓夏的怎麽也不可能流着姓葉的人的血。葉大帥縱使再怎麽擔心兒子争權,他始終是疼這個兒子的,葉大帥後只會是另外一個葉大帥。”

“他要我死,無非是擋了他兒子的路,要合情合理不寒人心,嫁禍于你順理成章。教堂再把你交出來寧息事人,順理成章。你能調動的人應該不多,葉大帥府邸裏的應該是你心腹,他們這樣吊着你,未嘗不是一種人員上的消耗。”他輕笑了一聲,可惜道:“金伊瑾死得有些早了,金老爺那麽疼愛她,應該留了些東西,與她合作扳倒金城,沒準能拿到葉大帥的把柄。”

他看向了火堆,漆黑的瞳仁裏映出燃得正旺的火,又像是原本就存在的。事後諸葛誰都難免,但不應該發生在他們這樣的人身上,可他仍是止不住的去幻想那個他給自己畫的餅,好一會兒,他冷靜下來。

“你與葉大帥的兒子有合作嗎?”

她眼眸浮動道:“很明顯?”

他像是想通了,低聲笑了一會兒,才道:“你應該比我更珍惜你自己的命,是我想岔了。”

她落在腿上的手指勾了勾,汩汩的血液流過食指,跳得像是密集的電報,連帶着整根手指都不正常的發熱。她蓋住夏波摟着自己腰上的手上,兩雙手都幹燥溫暖,如果去掉山神的哀嚎,這或許是個很溫馨的場面。

“當老子的就不能太精明,精明過頭了,兒子就差太多。他與我合作,洩了不少葉大帥的老底,姓葉的是一家人沒錯,但葉大帥在這個位置呆得太久了,血濃于水哪比得過權勢耀眼。”

這話她曾說過,夏波也猜到過,可他終是不信,如今又繞了回來,很難說不是一種命運的安排。夏波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他陷入了沉默,她拍了拍他的手,凸起的指節骨打在肉上有點疼,她不在乎,一如她所有的不解釋。

“沒那麽糟糕,”她又安慰他,然後補充道:“所有的事。”

他又笑了下,像是敷衍地回複,依舊沒什麽笑意。被中斷的思緒有些卡殼,他理了一會兒,才續上繼續道:“說回秦家村,秦凱沒什麽好說的,就秦老爺子和秦蘇。”

他摸了摸她的腦袋,主動岔開話題道:“我之前想過你姓秦,秦家村也姓秦,或許秦蘇和你有些關系。但她明顯和張雪更親,你是鬼話連篇慣了的人,秦蘇是個沒經歷風浪的孩子,如果你們有什麽她遲早會露出馬腳,可沒有,或許我猜錯了。”

第 51 章 章

第 51 章

出了清頤園,楊沫就瞧見蔣先生坐在一處華貴的馬車的前室之上,旁邊坐着的正是同蔣先生一道消失的林珏,這會兒他正拿着一根不知道從哪裏來的草枝逗弄着前頭的馬匹,而将軍府的馬夫正無奈地安撫着那匹馬。

看見他們出來,蔣先生沖着她揮了揮手。

眼下蘇月心應是同蘇夫人一道,還在清頤園中,她們要回邸舍最快的辦法就是蹭将軍府的馬車。

前頭楊沫剛拉過蔣先生的手彎身進了車輿之中,下一瞬,楊沫就瞧見沈書跟着林珏前後進了車輿。

楊沫:“……”

楊沫:“沈大人,沈府難道沒有自己的車嗎?”

“我叫他回去了。”

“想來,林小将軍應當不介意我蹭一蹭車吧?”

沈書坐在楊沫身側轉角的位置,面上還帶着溫和的笑意,偏楊沫從裏頭看出一絲無賴的意味來。

她覺得沈書似乎真的變了,這應當……不是錯覺吧……

“不介意不介意,沈少卿能坐我将軍府的車,那也是我的榮幸。”

林珏雙手交握,坐在沈書的對面,臉上實打實地挂着無賴的笑容,那根草枝不知道什麽時候被他叼在嘴裏,沖着裏側的蔣先生勾唇一笑。

楊沫拉了拉蔣先生的手,突然轉頭看向林珏。

“不知道小将軍這一回在京城呆多久,塞北那處可還好?”

林珏撓了撓頭,叼在嘴裏的草根被他吐出來在手裏打着圈兒,又看了一眼望過來的蔣先生,說道:“應當會待上小半年,老頭子嫌我朔方城那事兒幹的不妥,叫我在京中多待一陣,等半年後同他一道回塞北,至于塞北那裏,有周将軍帶着,短時間內應當出不了什麽岔子。”

“不過如今京城這裏有阿蓉陪着,待一陣也無妨。”

半年之後,應當是這個年節過完,林老将軍大約會帶着林夫人同回塞北,林珏應當也是那個時候。

楊沫淺笑了一聲:“那可真是不巧,蔣先生明日就要啓程回塞北了。”

林珏:“?”

他手上的那根草根一下子掉到了車輿裏的地上,原本還顯着有些輕松的面容一下子嚴肅了起來了:“阿蓉,這可是真的?”

蔣先生難得的笑了出來,且回應了他一句:“是真的。”

這下子林珏原本一直挂在臉上的笑容也收了起來,雙手交握放在膝上,身子不自覺的前仰,手指還時不時的打在手背上。

楊沫也不再擠兌林珏,光這件事,就能叫林珏難受很久,如今她京城裏的事情其實已經做的差不多了,即便她明日同蔣先生一道出發也是無礙的。

将軍府的馬車跑的很穩,很快就将他們帶到了邸舍的門前,外頭的車夫輕輕敲了敲車輿的木門,楊沫率先打開了車輿,卻發現等在外頭的并非車夫,而是一身藏藍色大袖,外頭披着一件簡單的淺灰色罩袍的東方先生。

“先生。”

楊沫同他笑了出來,如同陽光驟然驅散薄霧那般,“你怎麽在此處?”

東方先生似乎絲毫不意外她們會坐着将軍府的馬車回來,他掃了一眼車輿,将手遞到了楊沫面前将她扶了下來。

“我實在是不喜那樣的宴會,只好在此處等你們了,左右京城的事都已解決的差不多了,如今小将軍也在京城,而我也許久不曾回青州了,索性陪你走一遭。”

前日裏決定回青州的時候,楊沫就已經将這件事情告訴了先生,只是她沒想到先生會決定陪她一起回去。

楊沫方在微濕的地面上站定,就愣了愣,她察覺有一道熟悉的氣息落在了她身後,随後那人似笑非笑的開口:“真是巧了,東方先生,看來我們這一路要同行很久了。”

“看來鴻胪寺的那樁案子,如今也已經解決了,能叫元大人松口放人。”

東方先生的笑容很溫和,他話說完,依舊看向楊沫,眉眼之間藏着淡淡的暖意:“這幾日只能勞煩楊老板收留在下幾日了。”

楊沫帶着倆人一道走進了邸舍,明日商隊就準備回塞北了,這幾日方明和商隊的其他人都忙得團團轉,就連準備留下來的羅老同阿枝也被商隊的人帶着到處跑。

這會兒的邸舍大堂裏頭幾乎只有一些坐着喝茶的散客,錢老板正坐在大堂中央,手中拿着一碗茶水正在那兒搖頭晃腦地聽着小曲兒,坐在臺子上彈唱小曲兒的是他幾日前不知從哪裏尋來的一個小姑娘。

“喲,楊老板,回來了?”

“錢老板,麻煩再幫我們開一間客房,二樓的應當……”

她回頭看向東方先生,正想詢問他的意見,卻發現沈書也跟着一道走進了邸舍。

“沈大人,這裏是邸舍。”

沈書往前走了幾步,有一個眼熟的小童從邸舍的後院抱着一個包袱跑了出來,正是楊沫從錦州回來之後,許久不見的那個小乞丐,八方。

“大人,東西都在這兒了!”

沈書接過那個包袱,笑了開來:“勞煩,老板,二樓楊老板的隔壁,幫我開一間房,楊老板住到什麽時候,我便住到什麽時候。”

*

翌日清晨,卯時。

楊沫從邸舍的庫房內拿出了一疊的木盒子,盒子的做工很精致,上頭的紋路一看便是京城八寶軒的金器和銀器,大多是些姑娘家的首飾,都是京城之中流行的那些。

東方先生幫着她将這些木盒子一起搬到了外頭。

将這些物件最後交予方明,看着蔣先生立在車轍上頭将所有的東西都安置齊整,楊沫開口叮囑道:“那些個首飾帶回去別急着出,給咱們得金匠師傅先将圖紙拓下來。”

“記得同明玉軒的掌櫃叮囑一聲,這些物件都是京城來的。”

“哎呀,東家,你且放心吧,這話你都同我和蔣先生說了七八遍了,咱都會背了。”

方明推了推楊沫的手,“近日天寒,東家還是早些回去,說不準還能睡個回籠覺,這一車裝完咱們就該出發了。”

楊沫沒好氣地将方明轉了個身,推向了馬車,在他跳上前室之後,看着走到後方招呼那些镖局弟兄的蔣先生,突然開口問了一句:“小将軍沒來嗎?”

東方先生聞言瞥了一眼街角:“不必等他了。”

楊沫沉默了片刻,且不說林小将軍一向是個愛湊熱鬧的,今日可是蔣先生在京城的最後一日,楊沫敢打包票,林珏絕不可能錯過這件事。

他們商隊不是第一回走商,林珏對于他們出發的時間一清二楚,只是眼下還沒有看見他,也不知道這回林珏趕不趕得上送蔣先生一程了。

眼見着镖局的人已經将這幾日在邸舍之內又喂得精壯了幾分的馬匹牽了出來,楊沫最後一次回頭往城內的方向望了一眼,微微嘆了一口氣,也不再去操心那個不見人影的林珏了。

“先生你先回去歇會兒,”楊沫拍了拍身旁跟她們一起忙活了許久的東方先生,“今日便讓我來吧。”

幾步跨到最中間的馬車旁,楊沫跳上前室,坐到了蔣先生身邊。

“今日便由我送你們出京吧。”

楊沫像是突然想到什麽,笑了一聲,望向了身邊看過來的蔣先生,“以往都是你們送我,今日倒叫我體驗了一回送人是個什麽樣的心情。”

“倒……還有些失落,商隊的人走了,如今便就剩我一個了。”

蔣先生拍了拍她的腦袋,拉起了馬繩,跟上了前頭已經出發的馬車:“別說還有羅老和阿枝在此處,便是你去青州,可都還有兩位青年才俊陪着你呢。”

“……”

車隊一路行到了城門,給守城門的将士看了他們商隊的文牒,原本緊閉的城門就在她們面前緩緩打開。

城門外頭,立着一支裝備精良的隊伍。

那個楊沫本以為趕不上送行的小将軍,如今正穿着他的铠甲,挺身坐在馬上,看見他們出來,嘴邊揚起了一抹惑人的笑容,沖她們招了招手。

“看來不需要我擔心了。”

楊沫笑出了聲,捏了捏身邊女子的手心,“我們阿蓉如今也是有人陪着回塞北的了。”

話落,她不等蔣先生反應,便跳下了馬車,站在清晨剛開的城門旁邊,目送着她的商隊帶着滿載的貨物往着暗色的薄霧之中駛去。

*

邸舍二樓。

一扇半開的窗子前,沈書靜靜地看着底下的人前後忙活着将每一輛馬車上的事情安排仔細,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打在窗沿上,發出輕微的“咄咄”聲。

底下的那個姑娘,像是變了,又像是沒變。

沈書似乎看見了還在青州時候的那個小姑娘的樣子,滿臉笑意,在茶水鋪子裏面忙前忙後,跑來跑去似乎很開心的那樣。

那時候的她也不知道在開心什麽,每一次從他旁邊路過還會沖他笑一笑,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

她如今只是……

“大人?”

八方睜着惺忪的睡眼,在外間的小榻上坐了起來,茫然地透過窗戶看了看窗外還暗沉沉的天色,這不還早呢嗎?

大人沒事起那麽早作甚?

小八方看見沈書嘴角挂的那絲笑意随着他那一聲壓了下去,好奇地探到窗前看了眼,這才發現邸舍一樓的院子外頭,商隊的車已經碼的整整齊齊,一副準備出發的樣子。

而楊姑娘這會兒已經坐到了馬車上頭,八方将腦袋伸了回來啊,“大人,你要送沈姑娘,為何不下去送?”

“你不懂。”

沈書的手指輕輕敲了敲八方的腦袋,将他推了開去,目送着車隊往清晨黯淡的晨色之中駛去,随後關上了窗轉頭出了房門。

跟在後頭的小八方滿臉疑惑,怎麽方才不出門,眼下人家都已經走了,這還出門做什麽?

楊沫轉頭往城中走的時候,就看見沈書站在城牆的腳跟下,靜靜地看着她,也不知道在那裏站了多久。

楊沫只是頓了片刻,就往城中邸舍的方向走去。

城門同邸舍相距不遠,即便只是走的,大概也就兩刻鐘的功夫。

這個時間的城南街道上,街上空無一人,冷風從街角的另一處呼嘯而起,東邊的地平線上隐隐泛起了一絲淺藍色的亮光,楊沫一腳踩在南城街上的青石板面,發出了嘎吱的一聲。

沈書一直跟在她身後,未發一言,楊沫突然停了下來轉頭看向沈書。

“沈大人,我無權幹涉你要去何處,只是你即便跟着我,也……”

“阿沫,如今天冷了,你出門的時候也不知道多一頂帽子的麽?”

沈書淺笑着不知道從何處掏出一頂兜帽,壓在了楊沫的腦袋上,将她被冷風吹的淩亂的發絲全都仔細地壓了進去。

楊沫茫然地看着他,這會兒竟一時忘記了自己原本要說的是什麽話。

第 50 章 玲珑骰子安紅豆(一)

玲珑骰子安紅豆(一)

愧疚、複雜的情感湧上心頭, 黑暗中隐約的接觸,不經意的摩擦,感官在此刻得到不斷擴大, 少女明亮的眸子此刻看着自己霧蒙蒙的一片,像是藏了頭小鹿, 撞得人心動不已。

好喜歡,好想看她哭。

若是哭得再狠些不知道會是怎麽樣的風光?

他在心裏低笑自己的無恥,面上依舊是翩翩君子作風, 用指腹輕輕抹去少女的淚, “別哭。”

克制着所有的索取,他伸手拂去她臉龐的淚, 靜了晌,摻和着窗外突如其來的小雨落葉聲, 細細打在芭蕉上, 少女聽見他緩緩說,

“北冥國有個很神奇的說法,女孩子的眼淚是為喜歡的人流的, 所以她們一輩子只會哭兩次, 一次便是出生, 另一次就是看着心愛之人死去。”

“後來,我遇到了一個整天以淚洗面的女子, 便上前問,她所為誰哭, 她說她在為她的第八十八個夫君哭泣, 人生在世在意的人和事太多, 如何能做到只哭兩回?”

說話時少女的手突然抓住了他方才替她抹去眼淚的手,她摸索着, 微小的動作讓商竹藥手心有點癢,最後她像是早到了指腹上的疤痕,用手很輕地摩挲了一下,“還疼嗎?”

商竹藥剛想說不疼,兀然她摁了下去,痛感伴随着刺刺的舒服在商竹藥心底交織,他急促的微喘被及時壓下,而少女明澈的眸看向自己。

“小師叔,我會快點找到下蠱的人的。”

“這疤可以好嗎,要不要我拿點藥來敷一下?”

問題已經不重要了,他對上少女關切的目光,思量着要不要再多給自己割幾刀,讓她更心疼自己一些。

危險的想法戛然而止,商竹藥搖搖頭,“不必,蠱既然解了,你要是有事走便好了。”

清冷決絕的話如果不是被相榆扶着腰可能會更加有信服力一點。

“小師叔,你腰還挺細的。”相榆不禁出口誇贊道,話語裏滿是真情流露。

不是那種徒有其表弱不禁風的細,少年的腰隔着衣服布料能感覺到是有力量和爆發力的那種瘦,概括下來就是,穿衣顯瘦,脫衣有料。

被調戲到的商竹藥紅着耳朵,面上無情道,“閉嘴。”

少女笑笑沒多說話。

“那我扶你到床上?”

上次和商竹藥談論到床這個話題還是上次。

“你臉好紅。”這句可不是調戲商竹藥的話,這句是相榆的實話,特別是點了燭火看得清楚了後,少年冷白的皮膚熏了層淡紅,像是青白的玉點了朱紅,耳朵紅得像是快要滴血了。

“我……”商竹藥剛想說自己沒事,相榆就娴熟地伸手将自己的手背貼在了商竹藥的額頭上,這不貼不知道,一貼吓一跳,這果斷是發了高燒的溫度。

少女的手微冷宛若軟玉,貼近幾分,商竹藥昏沉沉的腦袋都清醒了幾分,可惜這瞬間的清涼轉瞬即逝,少女收回手,替商竹藥攏了攏被子,“小師叔,你還記得我是誰嗎?”

“我是病了,不是傻了。”少年悶悶的聲音從被褥中傳出。

相榆這才放下心來,“那我去給你找大夫。”

不料,衣擺被人攥住了,“別走。”

少年青絲散亂,雙頰泛起紅暈,茶綠色的眸子此刻多了幾分春色的勾人,他胸膛處的衣襟破了,露出肌肉線條流暢自然,是介于少年與男子之間的形體。

他的手如烙鐵滾燙,相榆覺得自己好像是不是理解錯了易感期的意思。

不是說很弱嗎?看着近在咫尺的容顏,她只有一句,的确很弱,弱得只能倒拔垂楊柳了。

“小師叔,這個姿勢是不是……”男上女下,這個位置有些危險以及暧昧,他雙手撐在她兩旁,染着春色的眸随意卻又輕佻地掃過,“走什麽?”

相榆下意識就想起身,“自然是給你找大夫。”

“不許去。”可能是因為生病了,尾音還可以隐隐聽見少年的鼻音。

生病了的他比平時還不講道理,雖然他平時也沒有很講道理。

但相榆覺得這樣的他很是珍稀,“吃了藥病就可以快一點好了。”她耐心的規勸道,“你發熱了,需要吃藥。”

少年像是真得在思考,安靜了幾秒,“藥不好吃,不想吃。而且,咳嗽發熱在易感期挺正常的,過去了就好了。”

他是真得很認真地在和自己講道理。

意識到這一點的相榆莫名被戳中了。

于是兩人就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下去。

“易感期是每年都會來嗎?”

“嗯,每年春天都會來。”

“他們說,到了易感期會很敏……”感字還沒出口,就被少年捂住了嘴,鴉黑發絲交纏,輕勾過她的眉眼,倒映出面紅耳赤的少年郎,以及完全遮掩不住的心跳聲。

腰間的清心鈴發出清脆的鈴聲,不同于之前的做賊心虛,這次,避無可避。

清心鈴的響聲傳進了相榆的耳中,清楚的不能再清楚。

鈴聲響意味着什麽?

意味着——你陷進去了,阿堯。

他曾經以為這輩子都不會聽到鈴聲響起的聲音了,可是卻因為她,響了一次又一次。

他抽出身體裏僅剩的靈力封住了清心鈴,鈴聲這才作罷停下,“你方才聽見了什麽嗎?”

相榆識相的回答,“沒有,我剛才什麽都沒聽見。”

“易感期期間,我需要人保護我。”

這話說得理所應當的,相榆差點就被眼前這個好看的脾氣大的美人給騙過去了。

需要人保護這個詞從他嘴裏說出來也挺奇跡的。

“我需要一個吃苦耐勞、堅韌不拔、心地善良的人保護我。”

要求發放下去了,相榆正想說我幫你明天去集市上問問,結果就看見少年一副苦惱的神情,追問道,“這個要求是不是有些苛刻。”

相榆臉不紅心不跳:“不苛刻。我就可以勝任。”

少年笑了聲,“你?”

很是玩味的勾唇,“現在被我壓在身下的侍衛?”

相榆沉吟了幾秒,“說來你可能不信,其實我很強的。t”

“那就證明給我看。”少年解下搖搖欲墜的發帶,重新紮好,床榻之間的距離把兩人拉得很近,近到相榆可以數清他的睫羽。

“三招之內,換個位置。”少年聲音如青環扣玉,山中清泉清澈動聽。

少女倏然笑了,本就精致的容顏,開始鮮活起來,像是一副勾了線的畫開始潑墨染色,帶着志在必得的自信篤定。

商竹藥微微垂眸将她的神情一覽無餘,翻湧的情 | 潮被重新壓下,無情無欲啓唇,“開始。”

“小師叔。”

“嗯?”

“其實,我還是挺喜歡你的。”

喜歡我?

商竹藥思考的瞬間,心理防線還沒來得及潰不成軍,就被相榆反扣在下面,“我還是挺喜歡喜歡你的自信的。”

相榆把話給及時說完,得意洋洋的像只得了勝的小狐貍,“如何?”

她欣賞着自家小師叔有氣不出的模樣,而對方微微側過頭,“你在嘲諷我。”

沒有疑惑,就是一句堅定的陳述句。

茶綠色的眸子蕩開一陣被玩弄的怒氣,零點零一秒後,相榆意識到自己也許……應該要哄一下眼前這個生了病還生了氣的小師叔。

畢竟從心理上說,日常中比較強勢的人,在別的方面也會表現出一種唯我獨尊的權勢,可能自己這位小師叔接受不了有人把他扣在身下吧。

“這是戰術。小師叔,你信我。”說着,相榆煞有其事地舉起自己的手指發誓。

“不信,你就是嘲諷我……”

行,相榆算是發現了這小師叔生氣了,還挺難哄。

特別是他臉都是粉撲撲的,生起氣來沒有半點威懾力,倒是想讓相榆親死他。

不過,相榆忍住了,畢竟她想了想,要是商竹藥好了後追殺自己的場景還是選擇了放棄。

“怎麽被你說的那麽委屈,你在平時也沒少嘲諷我啊?”相榆忍着笑,控訴道,“比如我們初見的時候,你身為門派長老,我錯叫你師弟,你無動于衷,第二次見面,還嘲諷我喊你師弟。”

“……”

相榆細數,“還有啊,仙門大比前嘲諷我是塊金子,仙門大比的時候嘲諷我是個戀愛腦,小師叔,你平時怼我也不少啊,怎麽還把你給委屈上了?”

少年掐了掐自己的被子,面無表情的扔下一句話,“我是個病人。”

“是,一個不願意吃藥看病,差點要趕我這個唯一關心你小師侄走的人。”

唯一關心,相榆特意咬了重音。

說完還頗有興致的看了眼商竹藥,他下半張臉藏在被子裏,只露出雙茶綠色的眼睛,乖乖地看着自己,“知道了,唯一關心我的師侄。”

聲音從被子裏傳出,偏生見商竹藥如此吃癟,相榆心情真得挺好,連着之前一切的沒翻過去的篇章,好像又重新開始。

“所以,現在能替我倒杯水了嗎?”

“倒什麽?大聲點沒聽見!”

商竹藥算是聽出來了,這是專門針對自己仙門大比的時候和她說過句,小聲點我沒聾。

“……”沒心情陪小師侄玩的商竹藥。

愛倒不倒,不倒我自己倒。

眼見商竹藥真得要自己下床倒水,相榆還真沒阻攔,只是他坐在床邊就不動了,“喝水。”

真就,依靠距離打敗音量大小。

*

“可靠消息,有人看到過林昭。”

“誰?”大清早的睡蟲一下子就被驅跑了。

北冥韻确定了周圍無人後,才鄭重其事的和相榆說道,“東陵王三女兒——淩華。”

東陵王膝下有三個兒子,七個女兒,而作為三女兒的淩華最受東陵王的喜愛。

淩華是東陵王最寵愛的妃子德妃所出,自小脾氣蠻橫,目中無人。

“三水和她有些恩怨,她不待見我,倒是城莞和她關系不錯,所以這消息是他和我說的。”

相榆點頭,“那我現在就去找小師叔。”

北冥韻拉住了相榆,“等下。”

“阿榆,你被林昭下蠱心裏沒有半點疑惑嗎?比如她為什麽要給你下蠱?”

相榆倒還真沒思索那麽多,都被系統戲谑為隐藏副本了。

相榆還以為是自己運氣不好,觸發了些概率很小的劇情。

“林昭是攝政王的女兒,你可別忘了小師叔也是商家的。我懷疑林昭給你下蠱,是背後有人授權所為,而且,前幾天給宋溫的飛鴿傳書已經有回音了。”

“練蠱人一次會練出兩只蠱蟲,母蠱召喚子蠱,子蠱聽從母蠱,而下蠱的人給你指令就是殺死小師叔。奇怪的是,中蠱人一般疼痛難耐,撕心裂肺,每月發作,無一例外,可是……”

相榆懂了,可是自己蠱毒發作周期不定,而且除了只會按照指令外并無其他異象。

“所以,可能我們一開始的判斷就錯了,你中的可能不只有巫蠱,還有符咒之術。”

相榆:事情越來越複雜,而我的腦袋越來越空白。

第 58 章 舍利

白芨舉着鏡子的動作并沒有避過喻永朝。

他同樣看到了鏡中的畫面, 在看到那半邊披着袈裟的和尚時,表情變了變:“這是……佛子善清。”

聽到善清的名字,掐着法決的善空目眦欲裂, 手中的金光一道一道向着塔主打去。

塔主的袈裟卻自動幫他擋下了善空的攻擊, 道道金光化作了春雨, 綿綿無聲, 沒了攻擊性。

看到袈裟這般幫助塔主,善空的表情更是悲痛:“前佛子鎮守伽藍塔,你又何必這般折辱他!”

塔主披着他生前所披的袈裟,而這袈裟反倒成了邪魔的護身符。

系統在這時候開了口:“舍利子就在塔主的身體裏。”

那想要奪取這舍利子交還于佛子, 恐怕就要對這層的塔主動手了。

林問夏了然, 寒溪劍打出兩道劍氣, 在袈裟上留下了兩道劃痕, 朗聲道:“善清佛子定是被此邪魔所害,光是害了佛子還不夠, 還要羞辱佛子。”

對于林問夏打出的兩道試探的劍氣,塔主并未主動去躲閃, 任由那劍痕留在衣角上。

袈裟阻擋了同門的佛力,卻阻擋不了劍氣。

善空雙手結印,閉目道:“請諸位施主助我鎮壓此魔物。”

佛子與林問夏的攻擊對塔主而言已經稱得上挑釁冒犯,卻不見塔主出手反擊。

白芨心中雖有疑問, 聽佛子此番話語, 亦是拿出玉扇,作攻擊狀。畢竟他們前往伽藍塔的目的就是為了鎮壓邪魔,如今已經到了九十九層, 只需齊心合力對抗塔主, 就能平息伽藍塔移動的異狀。

塔主只是瞥了一眼佛子, 不做多言,揮手之間氣勁逼得在場所有人後退了數步,甚至用武器維持住自己的身形。

塔主道:“離開塔內,既往不咎。”

林問夏冷聲道:“真是嚣張。”

寒溪劍冷光一閃,頃刻之間結成了密集的劍網,有鋪天蓋地之勢,萬劍齊發,将塔主圍困在中央。

身後的仙門弟子紛紛使出殺招,有人結陣限制塔主的行動,劍修則是紛紛祭出了自己的本命劍,塔內一時劍光紛飛。

那善清用性命鎮壓下的邪魔又豈是如此容易被傷到的?

塔主只一擡手,就将那片劍光悉數彈開。別說傷到他了,就連他的發絲都沒觸及到,那片劍光就盡然消失。

于是林問夏轉過頭:“你們魔界的就在這看着嗎?”

白芨還真想就這麽在這看着。眼前的塔主實力強勁,卻沒有攻擊他們的意思,直覺告訴她,伽藍塔的移動可能不是壞事。只是這鏡中畫面過于古怪,又不得知曉伽藍塔移動的原因……

魔界這邊終于有人動了。

魔氣織成了一道細密的網,白芨側過頭去,發現是江流先出的手。江流動了,在她身側的陰護法自然也出了手。

既然長老動了手,就沒有弟子能在那劃水了。魔界衆人紛紛出手,在白芨眼裏就跟下餃子一樣,撲騰撲騰的魔氣都丢出去了。

白芨:“……”

想了想,她壓下心中怪異的感覺,右手剛要甩出伏鷹鞭,卻猛然感受到了一個牽扯的力道。

她一轉頭,發現手腕被魔氣化成的絲線束縛着,随着她的動作,将師兄的手拉了起來。

白芨啓唇:“師兄,這……”能放開她嗎?這樣打架真的很怪。

喻永朝一瞥白芨,沒有講話。他用另一只手持着折扇,牽引絲線的那只手不做影響。

可是白芨被束縛的那只手是她的慣用手。

見師兄沒有放開的意思,白芨默默換了一只手拿伏鷹鞭,只覺得甩出去的力度也不對,用起來還是十分艱難,恍然回到了在魔樹下練習摘果子那一晚,揮出去三鞭子就沒有一鞭子能打中的。

她默默地想,以後一定要練雙手持鞭。

地上陣法密集的如同掉落在滿地的魔果,一個挨着一個,意圖限制塔主的動作。

面對這滿地的陣法,塔主一撩袈裟,雙足踏上陣法,連一絲傷害都未能對他造成。魔氣與劍光抵達到他面前時,如同撞上了透明的屏障般,化為點點碎光消散。

有幾名仙門弟子見狀,喃喃道:“怪物!”

塔主皺眉:“聒噪。”

再一擡手,那幾名弟子消失在衆人眼前。

季鼎驚怒道:“你做了什麽!”

看着并肩作戰的同門瞬間就消失在自己眼前,他恐慌萬分。然而塔主十分平靜地道:“我将他們送出了伽藍塔。”

腳下的陣法散發着不同顏色的光芒,塔主目空一切,依舊平靜地道:“我說了,你們之中有我讨厭的氣息。”

佛子再度出手,一道金光照在塔主身上,卻見塔主出現了半分遲疑。仙門的弟子緊随其後,這次萬劍齊出,配合着陣法束縛着塔主,那陣法好似真的限制住了塔主一樣,這次的劍氣近了身,刮在袈裟上,一瞬間就變得破爛。

塔主的反應速度不應該這麽慢……

見到攻擊有效,又一波劍氣齊出,配合着翻湧的魔氣,眨眼之間來到了塔主身前。

佛子手執金剛伏魔杵,另一手撥動佛珠。腳下的金蓮變得巨大無比,籠罩在塔主上方。

金蓮滌蕩的是最為純淨的佛力。面對三方圍攻,塔主不急不躁,邪魔之力翻湧,正想抵抗之時,他的身後浮現一片巨大的虛影。

那虛影正含着笑看向塔主頭頂的金蓮。

佛子撚着佛珠的手停頓了一下:“善清佛子。”

白芨與喻永朝同樣認出了這片虛影的身份,只是仍然好奇為什麽善清的虛影會映在塔主身後。

善空召出的金蓮飛速旋轉,他像是感知到了什麽,臉上的表情變換了一瞬。于是那金蓮加速了旋轉,籠罩在塔主的頭頂,似乎要吸出來什麽一般。

善清的表情忽然變得很悲哀。

善空撚着佛珠,繼續加大着金蓮的轉速。塔主垂下了頭,似乎無法反抗,一動未動。

衆人被這形勢所驚,各自停下來。

白芨向喻永朝傳音道:“當今佛子的力量應遠不如善清,塔主的力量強大,怎麽會無法反抗?”

喻永朝盯着那地上的陣法,收了折扇:“你可知仙門之人有誰修習陣法?”

師兄是在懷疑陣法束縛了塔主?

可若是有這等本事,鎮壓邪魔豈不是輕松無比。

祝景之與林問夏皆修習劍術,季鼎修劍、法,而跟來的仙門其他長老名下的弟子确有修習陣法的,只是白芨從未聽過有陣法天才的名聲。

如若不是仙門之人施的術,就只有魔界這邊的弟子。二師兄修習術法……

她朝着傅正卿的方向望了一眼,見他微微搖了搖頭。

也不是二師兄所為。

等等,林問夏是不是曾經使用過殺陣?

想起詭谲的劍陣,白芨不着痕跡地瞥了一眼握着劍的林問夏。她手中似乎有些奇怪的東西,那東西應該不屬于玉昆宗,會是她嗎?

而此時金蓮從塔主體內吸附出一顆混白色的珠子,就在珠子現于空中的那一刻,塔主背後的善清虛影陡然消失。

金蓮将那珠子送入佛子的手中,善空垂眸看向掌間的舍利子,松了一口氣。

善清的舍利子原來并沒有消失,而是被這邪魔給吞了!

佛子将它置于鎏金盒中,又加了幾道封印,用金蓮拖于塔頂。

塔主閉目站于陣法中央,自舍利從他體內被吸附走,他失了力氣般,半點反應也沒有。

佛子凝神看了他片刻,終究松了一口氣。

祝景之上前一步,在塔主附近加了許多束縛的封印,最後由傅正卿收尾,層層疊疊的陣法套在一起,短期內塔主定然不會踏出法陣。

如此,事情就這樣解決了?

伽藍塔移動的原因只是因為善清的舍利子被塔主吞下麽?

舍利子“失而複得”,善空松了口氣,朝着仙門與魔界之人行了一禮:“多謝諸位施主的幫助。如今雖不知伽藍塔是否與天道滅世有關,鎮壓邪魔總不會有錯處。”

是了,袈裟中所映出的畫面裏就有一副邪魔出世的畫面。如今塔主被重新封印,天道滅世的機會就渺茫了一分。

伽藍塔的頂層并未設置傳送陣法。

佛子踏着金蓮托起衆人沿着原路而返,白芨最後回頭看了一眼陣法之中似是沉睡的塔主,乘着金蓮出了伽藍塔。

仙門那邊的人經此同佛子道了別,當即就回了宗門。林問夏得了系統贈與的點數心情愉悅,又從系統商店中換了個保命的功法。

傅正卿先一步回了魔界複命,魔界的事物基本上都是他在處理;佛子則是轉身回了王城的佛宗;饕餮找白芨說了幾句話,同江流和陰護法離開了,只是臨走時含着深意地望了一眼白芨手上的絲線。

白芨:……

她看了一眼大師兄,大師兄像是絲毫感知不到一樣自然得很。

于是白芨暗示:“師兄,我們已經出了伽藍塔了。”

言外之意就是你纏在手上的絲線是不是可以解了,這樣很怪。

喻永朝望了過來:“可還想回晉王城逛一逛?”

……

她不是這個意思。

正當她欲張口之時,喻永朝将那絲線放松了幾圈,揮手間又将那絲線的顏色變得透明。

這樣還叫她怎麽拒絕?

只是如今沒了在晉王城閑逛的興致,白芨猶豫了一下:“要不然我們回魔界吧。”

一路上十分寂靜。白芨踏上了師兄的折扇,蹭了個回魔界的順風車,她玉扇破損,喻永朝答應了回魔界給她修扇。

白芨低着頭正琢磨着青鸾鏡,卻發現眼前伸過來了一串紅彤彤的東西。

白芨一怔:“糖葫蘆?”

師兄什麽時候買的?

見白芨仍是沉默,喻永朝彎下腰主動将它遞到了白芨的手中。白芨舔了一口糖衣,甜的。

她一面吃着糖葫蘆,一面緩慢地說着:“師兄,你也看到了青鸾鏡中的畫面吧?”

喻永朝剛想點頭,卻發現白芨一直低着頭擺弄着鏡子,根本看不到他的動作,于是應了一聲。

腦海中的線索如同一團紛亂的線團,而塔主映在鏡中的畫面隐隐讓白芨有了些眉目。鏡子中的金雷暫且不提,它映出了兩個人的畫面……而善清的舍利子又被塔主吞入身體之中。

鏡中依然是漆黑一片,白芨舔了舔唇角,這才發現手中的糖葫蘆只剩下了個竹簽子。

于是她向喻永朝伸手讨要第二根。

絲線因為她的動作晃了一陣,喻永朝在前面禦着扇,飛的平穩。感受到白芨伸手的動作,他并未回頭:“只有一根。”

白芨不信。

她正要開口之時,只聽見西北方向傳來一聲巨獸的低吼。

聽這聲音的來源……

是玉昆宗?

第 48 章 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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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世界是有閃電俠的。”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英勇無畏的綠燈俠,他摸了摸下巴:“不過這個辦法也不是不可以試試嘛。”

女俠冷冷地瞥他一眼,顯然是對他這種帶着玩笑的口吻不怎麽滿意。

在她一旁的沙贊被噎了一下。

即使用鎖了門的智慧去想想,這也是很離譜的一件事啊。

圍着地球轉讓整個地球時間倒流還能說有這麽一點操作性,單單僅讓大都會回退真的可能嗎?

“不談這件事情的能不能做到,你難道忘了閃點……好吧,你忘了。”一旁的閃電俠對此首先提出了抗議,“但我在正聯會議上提供的報告,你總該看過吧?”

哈爾目光游移了片刻,臉上隐隐透出了些心虛。

“你知道的……”

好吧,沒看。

巴裏面無表情地想。

僅僅是聽了一個開頭,他就知道這位又在正聯會議上神游天外了——完全不在意料之外。

他三言兩語給哈爾補充了一遍這些內容,着重講了講因為世界線變動,天堂島與亞特蘭蒂斯之間開戰所帶來的慘痛後果。

“不到萬不得已,這只能是最後一個辦法。”在他講完後,不義蝙冷聲下了結論,“我們不清楚這會給世界造成什麽變化。”

既然那邊的籠子能隔絕內外的聲音,他說起話來也就不怕不義超能聽見了。

另一個籠子裏的對這件事情多多少少都有着些顧忌,而他雖然相信不義超也存在着這份理性,但能少在他面前提終歸是好一些的。

“啊?”聽他們讨論了一圈的大超有些茫然,“會讓世界産生動蕩嗎?”

“可巴裏在前天冰淇淋掉地上的時候他就試過一次,還順帶拯救了我們所有人的冰淇淋。”

剛剛知道這件事的布魯西回想了一下那一次,紅色小人接冰淇淋的動作确實過分熟練了一些,一舉一動仿佛早早排練過一般。

大超撓了撓頭,仔細搜尋了一下自己的記憶,又找出了一個例子:“之前也有好幾次,比如因為他遲到蝙蝠俠被小醜套上女裝什麽的。”

話音落下,別人還沒有什麽反應,布魯西先眼睛一眯,語氣裏面充滿了危險的意味:“你為什麽知道的那麽清楚?”

“因為每一次時間回退記憶都會消失嘛,”沒有意識到危險逐漸降臨的大超心很大的接口,“他又不敢跟你說。”

“哦——”

布魯西冷笑了一聲。

幾分鐘後,頭頂着一個大包的大超委委屈屈縮在了角落,而布魯西接替他。繼續安利着這個辦法。

“世界跟世界不能一概而論,”他伸手提起了一個椅子,三下五除二就将它拆開,重新拼裝成了一個小巧的獨輪車。

不義蝙:……

啊,我最喜歡的那把椅子。

“你們世界所做不到的事情,我們世界不一定做不到。”

在心裏默哀了一下自己逝去的椅子,他聽見另一個世界的自己揚了揚頭,語氣裏面充滿了篤定和近乎驕傲自滿般的理所當然。

——“我們可是正義聯盟。”

我們永遠會創造奇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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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走親戚把一整盤子砂糖橘炫幹淨了()

!上火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