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章

第 50 章

“狼人請互相确認身份。”

“狼人請殺人。”

林絢随便指了一個人。

姜瑞玉搖頭,然後比劃了一堆手勢。

“你在說什麽?”她用唇語配合這手勢表示自己看不懂。

丁姿閉着眼睛,“殺人要這麽久嗎?狼人在幹什麽?”

她對面的女生接話,“小姿,我看你就是狼人吧,掩耳盜鈴。”

“哈,這麽快就給我潑髒水,你鐵狼。”

姜瑞玉發現林絢看不懂自己要說什麽,只能擺手,指了林絢一開始想殺的那個人。

“好,狼人請閉眼。”

第一輪,無人傷亡,女巫用了藥。

他們說什麽金水銀水,林絢聽得雲裏霧裏。

第二輪死了一個平民,預言家直接在第二晚查到了姜瑞玉的狼身份。

一番辯駁,姜瑞玉還是被投出去了。

林絢震驚,怎麽瞬間就剩她一只狼了。

發言的時候林絢也沒說什麽,可能是她存在感太低了,剩下幾人開始內讧。

女巫帶走另一個平民,林絢殺女巫。

游戲竟然就這麽贏了。

其中一個女生抱怨,“太快了,我們人太少了,玩點別的吧?”

然後林絢和姜瑞玉就在桌游館待到了晚上。

走出桌游館時,林絢還有些眼暈,“游戲害人啊。”

“是你太沒自制力了,我早就說要走。”

“姜助理,你現在開始馬後炮了,我看你玩得挺開心的。”

林絢正在下臺階,一個不留意腳直接滑下去了。

姜瑞玉慌忙去接,一前一後,兩人都摔倒了。

林絢沒感覺到一點疼,回頭一看,原來摔在姜瑞玉身上了。

而他則躺在硌人的臺階上。

“疼嗎?”

“疼啊,所以你快起來。”姜瑞玉有氣無力地說。

“哦哦。”林絢趕緊站起身,順便把他扶起來。

期間林絢不小心碰到姜瑞玉的手。

“啊——”

“又怎麽了?”聽到他的叫聲,林絢問道。

姜瑞玉擡手,把手心給她看。

“破皮了啊。”林絢貼上他的手背,托住他的手。

“呼呼呼”她貼近掌心,幫他吹一吹。

比起手心的火辣,手背的溫度好像更燙人。

“怎麽樣?還特別疼嗎?”

林絢擡頭問他,卻發現他好像一直在看自己。

莫名的,兩人都沒說話。

“你們幹什麽呢?”夏淩和丁姿正好走出來,看到這一幕。

聽到聲音,林絢反應過來,本能的将姜瑞玉的手往旁邊一扔。

“還疼着呢。”姜瑞玉小聲說。

“沒事,我們先走了,拜拜。”林絢沒說什麽,轉身就離開了,姜瑞玉跟上她。

看着兩人的背影,丁姿說道:“下午我就覺得他倆關系不一般。”

“我們也覺得。”

身邊又多了幾個人,除了夏淩,剩下三人看着林絢和姜瑞玉的背影齊聲說道。

“什麽不一般?”夏淩一腦袋問號。

四人又齊聲說道:“這你都看不出來?”

晚上,林絢失眠了。

她想起傍晚的對視。他們平時對視也不少,怎麽今天這麽不對勁呢,心跳還很快。

難道是自己最近沒休息好,精神恍惚了?越想越覺得合理,林絢趕緊閉上眼睛。

“睡覺睡覺。”

第二天,姜瑞玉一眼就看到了林絢的黑眼圈。

“昨晚沒睡好嗎?”

“嗯,嗯嗯對,昨晚我一直在想餘文州和尹昭月到底誰是兇手。”林絢胡亂扯了一句,說完就想轉移話題,卻看到姜瑞玉眼下也有黑眼圈,“你也沒睡好?”

“嗯……我昨晚也一直在想你說的那個問題。”

“特別好,很有事業心,那我們現在就去找餘文州。”

“好。”

見到餘文州時,他看起來很頹廢,下巴長出一圈胡子,眼睛布滿紅血絲。

“你們找到兇手了嗎?到底是誰殺的她!”他抓着林絢的雙臂,搖晃她的身體。

姜瑞玉伸手把他推開,“還沒找到,你冷靜點。”

就那麽輕輕一推,餘文州跌坐在自家沙發上,低頭,身體顫抖。

“小榆……”

兩人只好等他平靜下來,餘文州很快就主動說道:“是不是她那個男朋友幹的?小榆只是不喜歡他了,小榆有什麽錯,感情這種東西勉強不來啊。”

“呃,不是孟尋幹的,你冷靜一點。我們來找你只是想問你一些問題。”

“你問吧。”

“你第一次去書房找唐榆是什麽時候?碰到了誰?”

餘文州掏出手機,不知道在看什麽,過了一會兒才将屏幕轉過來給兩人看,是他和唐榆的通話記錄,八點十三,一通電話。

跟唐榆手機上的記錄一致,當晚她就一通電話,是餘文州的。

“本來那天我是不準備去生日會的,因為孟尋也在,我們的關系畢竟……但是八點十三的時候她打電話給我,說她不舒服,我就趕過去了。進書房的時間大概是八點四十多吧,孟尋也在,我們吵架了,然後小榆就讓我出去。”

“後面你有再去書房嗎?”

“當然有,孟尋剛走我就進去了,他竟然還打了小榆,臉都腫了。我合理懷疑他後來又進了書房,小榆她那麽好……”

他擡手捂住眼睛,抹了一把臉。

“她生病還被打,你怎麽沒有一直陪着她?”

“我當然是想的,但小榆說她身體不舒服,想一個人待會兒,我才出去的。如果我好好陪着她,她就不會……”說着說着,餘文州直接紅了眼睛,聲音哽咽。

“都怪我。孟尋一定是兇手,他太狠心了……”

“節哀。”

*

“怎麽樣?”走出餘文州家,林絢問道。

“你說餘文州嗎?”

“嗯。”

“他每一句話都在說孟尋是兇手,但孟尋不是兇手。”

“站在他的角度看,孟尋确實像兇手啊。”

姜瑞玉沒說話,餘文州好像很喜歡唐榆,但他總感覺有些別扭。一些細節上的表現,他情緒轉換很快。

“我們該見最後一個人了吧?”

“尹昭月,她現在就在等我們。”

林絢早在上午就約好了。

見面地點是茶館,旁邊的甜品店已經有了新老板。今天的茶館還算安靜,明明是下午,卻沒幾個人。

走進茶館,一個長相清秀的女生便朝他們招手。

兩人剛坐到尹昭月對面,老板就過來了。

“林鎮長,小張老板,好久不見吶,今天想喝點什麽?”

兩人随便點了兩杯茶。

“好嘞,稍等。”

老板離開了。

尹昭月沒有說話,她眉眼低垂,端起木桌上的差杯,抿了一口。

她今天化妝了,口紅,腮紅,眼線都畫了。但依舊遮不住她眼睛裏的血絲和疲憊。

脖子上的絲巾圍了好幾圈,遮住了脖頸的每一寸皮膚,上身穿着一件薄長袖。這樣的天氣,就算是絲巾,圍好幾圈也會出汗的。

“你們要問什麽就快問吧。”她主動說話了,但聲音沙啞,還帶着些鼻音。

“你幾點去過書房,有沒有發現唐榆異常的地方?”

“沒有異常,我八點半去找過她,她當時胃疼的厲害。她說已經吃過止痛藥,我也沒什麽能做的,待了一會兒就離開了。”

“後來還去過嗎?”

“九點二十,我去書房看她有沒有好轉,卻發現了她的屍體。”

“你跟她關系很好嗎?”

“我們是最好的朋友。”尹昭月的語氣始終很平靜。

“我聽說她感情方面關系比較複雜,當晚的生日會上有沒有其他和她有感情瓜葛的人?”

“其他人?這三個男人就挺複雜的。尤其是餘文州,你們去找過他了嗎?”她主動發問。

“找過了。”

“那他有沒有說和唐榆有過一段前緣呢?”

“前緣?”林絢疑惑。

“嗯,他們之前在一起過。他和唐榆分手的時候吵得很激烈,很難看,現在莫名其妙地舊情複燃了,餘文州肯定不懷好意。”

“你沒阻止唐榆嗎?”

“阻止過,但她不聽。唐榆是個很好的朋友,但我不得不承認,她在感情方面很爛。”

林絢和姜瑞玉的茶剛端上來,對話就結束了。

在沉默裏,林絢終于知道自己為什麽看她眼熟了。

“你……前段時間是不是受過差點致死的傷?”

“是的,你當時還來醫院看過我。”

她把脖子上的絲巾扯下來,将左邊的長發撩到耳後,一道觸目驚心的疤痕從臉側延伸到領口。

“這裏一刀,胸下一刀。我當時護住了唐榆,這次卻沒護好她。生日會上那麽多人,誰會想到有人要殺她。”

“海灘那次,你是為了保護唐榆才受的傷?”

“她當時在我身後。”

沒想到尹昭月就是那起海灘傷人案差點死亡的女生,當時在人群裏抱着她讓醫生進來的人就是唐榆。

雙方都沒再說話,尹昭月伸手要拿起茶杯,還沒碰到茶杯手柄,又換成了左手端杯。

茶喝完了,人也走了。

矛頭又指向了餘文州。

“尹昭月應該是最早去書房的人,然後再是夏淩丁姿,孟尋,餘文州,等段千星去書房的時候,唐榆那會兒差不多已經死了。”

林絢這麽捋下來,加上餘文州隐瞞和唐榆有過一段不愉快的感情這件事。

“現在嫌疑最大的就是餘文州啊!”林絢一拍手,好像看到了真相。

“我在想他到底怎麽殺的唐榆。”

“這個先不管,我們再見一次餘文州。”

第 52 章 ☆、052. 一件幸福的事

? 出租車在小區門口停下。王博遠從出租車後備箱先把寧因的箱子拿出來,再把自己的拿出來。這時天色已經微微暗下來了。烏雲堆積在天際,烏壓壓一大片。

“你家在哪兒?”王博遠問。

寧因說:“前面。”

她帶他走進小區,左拐右拐,來到一棟樓前,說:“我家在五樓。”

上樓,寧因掏出鑰匙開門。她從鞋櫃裏拿出一雙客用的拖鞋擺在王博遠腳前,說:“明天我爸媽回來前你找個酒店住出去。”

她不知道該怎麽跟爸媽解釋。

王博遠罕見地沒有反駁,點點頭,說:“好。”

她覺得詫異,對上他的目光,卻恰好看見他眼睛裏似有似無的笑意,仿佛含着挑逗的意味。寧因在心中罵了一聲該死,轉過頭視若未見。行李箱也擱在一邊,她去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下去,透涼透涼的,一下子沒緩過來。

“晚上是出去吃還是你做飯?”王博遠問道。

寧因手搭在沙發上,回頭說:“你做。”

她記得,王博遠做菜是很好吃的。讀大學的時候,王博遠有機會便會給她做菜吃,廚藝越來越好。後來,當她開始懷念他做的飯菜時,他人已經不在國內。

“那先陪我去買菜吧。”王博遠說。

兩個人一起來到附近的超市。大約是年節将近,超市裏人很多,本就不大的過道更加顯得擁擠。王博遠只好用身體擋住人流,兩個人費了好半天勁兒才來到魚肉蔬菜區。這裏的人稍微少一點,不至于摩肩擦踵移動艱難。

“買幾條帶魚吧。”寧因說:“我記得,你煎的帶魚很好吃。”

“好。”王博遠包了三條帶魚,放進置物筐中,問:“你還想吃什麽?”

寧因一路走過去,茄子、豆角、西紅柿、白菜、黃瓜、土豆、白蘿蔔,冬瓜……一一挑了放進筐中,又去買了幾點排骨,豬肉,牛肉。

王博遠問:“不買酸奶嗎?”

他記得,每一次購物後,寧因都會去買兩盒酸奶帶回去。她喜歡喝酸奶。

寧因怔了片刻,說:“你倒都記得。”

“我一直都記得。”

回到家,兩個人一起在廚房忙活。擇菜,洗菜,切菜……寧因給王博遠打下手。王博遠将西裝外套脫下,戴上圍巾,洗鍋子開炒。寧因煲了冬瓜排骨湯。

“你這些年在國外找了女朋友嗎?”寧因問。

王博遠說:“談過一個,但很快就分手了。”

“為什麽?”

“不合适。”

王博遠轉頭看了寧因一眼,“你呢?”

寧因輕輕一笑,“你看我像是戀愛的樣子嗎?”

“其實,我們可以重新來過的。”王博遠說。

“一張紙折皺了,就再也無法重新變得嶄新。”寧因說,“我不想重新來過。”

王博遠不願意勉強。

寧因卻後悔了。明明自己就想和他重新再一起,說出的話卻心是口非。她靠在門框上,眉頭不由自主地鎖起來。

王博遠說:“總是皺眉頭,會留下八字眉的。”

寧因聞言趕緊舒眉。

沉默了半晌,寧因問:“你為什麽又突然回國了?”

王博遠說:“我說我想重新把你追回來,你信不信?”

寧因哧一聲笑出來,“鬼才信。”

王博遠也笑起來,他笑起來的時候,眼角漫出兩道細紋,很好看,“我很高興,我們現在能夠一起做事。”

寧因說:“不過你也真是的,我跟你認識了那麽久,你也沒有告訴我你家裏竟然就是程遠的大boss。”

王博遠說:“如果我說出來了,那四年我們還會那麽開心嗎?”

既是同鄉,又是同班,那樣的緣分,讓兩個人很快走到一起。不得不說,那四年是寧因生命中最快樂的四年。在她能夠懂得什麽叫做快樂的年紀裏,她遇到了一個能分享快樂的人,這是一件多麽幸福的事。

第 51 章 不在場

不在場

生育是一個女性終生都繞不開的話題,聖杯從外形而言就是倒過來的女性子宮,所以在教會看來生命的誕生是神聖的,甚至連神也為之動容。

與國內慣有的偏見不同,在西醫眼中分娩只有兩種:不需要外人過多幹涉的順産,需要外力保命地剖腹。

很多時候秦望舒覺得人的性命太過脆弱,與天災人禍相比,就像是風中的一點柳絮,哪怕是吹口氣都讓它驚慌,不能主動,也沒有主動,比菟絲花還要渺小的存在,但有的時候她又覺得生命格外頑強。

求生是每個人寫入骨子裏的本能,一個孩童從母體分娩後,來自人世間第一句的哭聲,是宣告也是求救。流浪在街頭的乞兒,縱使每年都有數不清的凍死骨,可也有像雜草一般野蠻生長的,或許過得并非如意,可卻也真真切切地活着。

教會的規矩像是寺廟的僧人和尼姑,一生侍奉神,不得有婚姻,所以懷孕對她而言是一個被時間淡去的陌生詞彙。她在成為修女後,也曾有幾千個日夜思考過這個問題,“不婚”這個詞像是魔咒一樣,見縫插針地出現在她生活的每一刻。

白日的禱告,夜晚的輾轉,時間一長,女子一生中必須完成的婚姻任務像是生鏽的枷鎖,日益漸松,到最後她還沒想明白時就“哐當”一聲落地。如釋重負的她茫然了好一會兒,才開始跌跌撞撞地去适應。沒有婚姻,就意味着永遠不會懷孕,她會是一個人。

自顧自地成長,自娛自樂無人分享,到最後成為大多數人口中的孤苦伶仃,甚至哪天老死了都不會人及時發現。或許她會發爛發臭,待身體爬滿了肥美的蛆後,忍無可忍的鄰居砸開了她的大門,發現一具不成型的屍體。一聲尖叫過後,也可能會有好心人花點錢用一卷草席裹了她,草草收拾下葬,更多的是成為野狗飽腹的一餐。

相比之下,前者多了一絲絲的體面,但實際上不論哪種結局,都帶着絕對的落魄和難堪。她在思索後發現自己并不在意,可她想要有一點尊嚴,所以她打算養一條狗。一條年輕一點的,最好是剛出生的狗崽,在她悉心照料下粘人、忠誠、卻又有點兇性,最好與兒時的老狗一致。

她覺得人不需要活太長。幼年時天真無邪、青年時意氣風發、成年時穩重成熟、老年時安詳平淡,這些經歷只要體會過了那便是過了一生。她不會允許讓殘年的死氣侵占自己,也不會讓日益僵老的身體成為阻礙,所以她給自己安排了一個時間。

絕對的時間裏,整潔的衣衫,精致的妝容,大量的安眠藥。鎖死門窗,一條饑餓且有些兇性的狗——

她想着想着,就突然笑出了聲。

安靜的環境中,笑聲突兀,書桌對面的神父擡起眼。歲月在他身上的痕跡十分明顯,磨去了年輕時英俊的外表,卻也更加貼近“神”。

“我覺得好笑。”她不動聲色地翻了一頁手中的書,對上神父灰藍色的眼睛。“既然教會不準許堕胎,認為這項舉動是犯罪,那為什麽還會有原罪論的說法?”

“自相矛盾。”她道。

“原罪論只是部分主教和教徒的觀念,好比并未證實的猜想,不具備權威性。”

神父的模樣相比幾年前清瘦了很多,薄薄的皮肉貼在骨頭上,雪白且紋路橫生,索性他的頭骨生得十分漂亮,沒有嶙峋的料峭感,反而暗合了華國柔和的條線美。

他以手做拳,擋在嘴邊,輕輕咳了幾聲,秦望舒十分有眼見的倒了一杯熱水遞過去。是漂亮的白瓷,薄似刀,因為釉的原因,看上去又多了些玉的溫柔,很符合神父的審美。

他接過後并不着急喝,放在手中看了一會兒,才吹了吹,道:“華國崇尚喝熱水,我們習慣喝冷水,但并沒有醫學資料證明熱水就比冷水好,相反,我們身體一樣健康。”

他抿了一口,合适的溫度滑過喉嚨,大大減輕了肌肉的緊張,他舒了一口氣。“上帝創造了亞當,又取亞當的肋骨創造了夏娃,按理說上帝應當是他們的父。華國講究子孝父慈,伊甸園無憂無慮,是父慈,那子孝呢?”

“原罪論的根據在于子悖逆父,悖逆帶來了罪,從亞當與夏娃這對人類的先祖繁衍起,罪就順着血脈代代流傳,于是人生來便有罪。而這種罪,只有信仰耶稣,才會被拯救。”

杯中水被他一飲而盡,發寒的指尖漸漸暖了起來。他又倒了一杯,捧在手裏,滾燙的溫度貼合肌膚,像是燎原的火。

“但你和我都知道,這個世界上沒有神,也沒有惡魔,只有我們。”他嘴角挑起一些弧度,平穩柔和,清正的面上是神性的悲天憫人。“亞當是人,是人就會有自己的思想,上帝創造他時,并沒有考慮過亞當本身是否願意被創造。”

“很有趣不是嗎?”他從書桌下拿出一本書,赫然就是當初在教堂引起騷動的《物種起源》。“聖經的漏洞無處不在,蠢貨會挑出這些漏洞得意洋洋,以為自己贏了,而聰明人會沉默不語,減少自己的麻煩,但掌權者會抓住這些漏洞,創造規則,自己的規則。”

“我很喜歡華國的一句話,天生反骨。”他指了指腦後,銀白色的頭發在光束下閃着動人的光。“這裏有一個發旋,頭發順着發旋的方向生長——”

他手指又往下移了一些,“但這裏,又長了一個發旋,兩種方向,你說頭發應該怎麽長?”

“不按照方向長。”他問後立馬接了答案,絲毫沒有等她的意思。“這只是一種正常的生理現象,概率很小,但的确存在,可就因為罕見,所以被認作一種病。絕大多數人總是習慣恭順,另一部分人也總是習慣了被恭順,一旦有人跳出了恭順的圈子,就會被打上各種另類的标簽——天生反骨。”

“你覺得這本書怎麽樣?”他點了點《物種起源》,薄木板做的封面被嘚嘚作響。“我特地留給你的禮物。”

“很奇妙,這是另外一片、我不曾觸及的天地。”秦望舒沉吟了幾秒,如實相告。“但相比聖經,它更具說服力,至少我願意相信。”

“我猜也是。”神父的眼神一貫像是平和包容的大海,此時海中亮起了燈。“有人身處黑暗,就會有人化身星辰。不需要很多,每個時代只要出現幾顆,彙聚在一起便是群星閃耀。”

他站起身,取出一個搪瓷做的盆,對着書點了火,扔在裏面。紙張燒得很快,石磚厚的書不一會兒就只剩下封面。

“這本書其實可以存在,主教并不會聲張。”他取了一支鋼筆,小心地在火盆裏撥弄了兩下。“但沒有必要,沒有人會把自己把柄送到別人手中,除非有求于人。”

“那只雲雀,它本來就是一只消遣的鳥兒,這是它的價值。它死,消遣替換成主教的把柄,這是一種等價,你不必難過。”他說完,停頓了幾秒,又道:“我聽人說,你把它葬在了我的花園,特地做了一個墓。雲雀并不少見,它特別是因為你對它有感情,但千千萬萬的雲雀混在一起,你根本分不清那只是屬于你的。”

“你想要,我可以叫人給你送幾只。”

他又看了眼秦望舒,似乎什麽都知道,又似乎什麽都不知道。盆中最後一點殘餘被火舌舔舐殆盡,他按上了她的肩。“種花、養鳥和人沒有區別,都會一點點凋落。但你不能為了避免結束,就拒絕一切開始。”

歲月的無情體現在方方面面,肌肉的萎縮,手指的幹枯,疏松的骨頭,都帶着沉沉的暮氣。大抵神父也知道兩塊骨頭相磨并不是一件舒服的事,他很快又松了手。

“今天教會有一個剖腹産,你想去觀摩學習嗎?”他的表情很淡,生硬地轉折配上這張臉尤其順理成章,話到最後,又帶上了些笑意。“看生命的誕生,也看原罪的延續。”

生孩子其實是一件很無趣的事,當事人心交力瘁,事外人不關己的冷漠。如果是剖腹,額外的責任或許會讓他們多一份慎重,可也僅限于此。

沒有麻醉劑,也沒有消毒的酒精,刀劃過肚皮,肌肉和組織帶來的輕微阻滞感,都化成了別樣的手感,通俗一點的說,與殺豬并沒有區別。

子宮所在的位置,不比殺豬的脖子,沒有主動脈,只是一些毛細血管和靜脈。一刀下去,也就是看着吓人。如果這是一頭豬,此時就應該拿着盆子去接熱氣騰騰的豬血,用水凍起來,事後上竈開火。但這是人,一層表皮割開後,是泛着白的粉。

口子不用大,約莫一個巴掌長。刀一下比一下劃得更深,平整地切面是西醫值得吹贊的資本,可秦望舒手中只有一把并不算多鋒利的折疊小刀,難切的肌肉像是打斷了骨頭連着的筋,黏稠的血液如同抓不住手的泥鳅,暫時的“手術刀”好幾次差點脫手而出。

剖腹,并非字面上把肚子剖開這樣簡單,層層疊加,最後是子宮,一共剖六層。

“嘩——”的一聲,有些黏稠溫熱的液體沖在了她手上,不同于血液帶來的濃,高挺的肚子也逐漸扁了下去。她手伸進去,穩穩地托住了嬰兒的背脊,折疊小刀叼在了嘴上,雙手捧了出來。

剛出生的嬰兒并不好看,被羊水浸泡過久的皮膚泛着紅且皺巴巴的,稀疏的毛發活像是個小老頭。嬰兒接觸到了外界空氣後,本能地蜷縮起來,嘴一張,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她突然笑了一下,叫道:“小畜生。”

她從嘴裏吐出刀,羊水的成分大部分其實是尿。刀柄先前沾着血,又被羊水沖幹淨了一些,到因為兩種液體的混合味道更是古怪,她咬着時難免入了嘴,更多的是順着下巴滴到了身上。

相比幹幹淨淨的夏波,一身髒污的她更像是殺人兇手。

“你想養她?”夏波見她把孩子放進木盆裏,用帕子擦洗,忍不住問道。他皺起眉,提醒道:“我們還在秦家村。”

“我知道。”

她脫下自己的外套,因為在火堆旁,也并未感覺到多冷。孩子擦拭幹淨後,用風衣包了起來。她哄孩子的經驗豐富,不過一會兒,它便砸吧着嘴睡了。

“這是你造的孽。”她把槍塞進褲子口袋,冷冰冰的金屬壓在腿上一定程度地限制了活動。她也沒顧慮,解開皮帶就開始拉褲腰,似笑非笑地盯着夏波,活像個流氓。“沒道理我善後。”

山神被夏波一槍打死,其中情緒占多少,她不知道。但一個剛出生的孩子沒了母親,他們還借住在秦家村,這個麻煩遠不是燙手可概括的。

“我可以給她一個痛快。”夏波抱着孩子,咬牙道。

秦望舒從鼻腔裏擠出一個模糊不清的氣音,壓根不吃這一套。夏波知道自己一向摸不準她的想法,狠話過後又軟和了幾分,反問道:“你真想幫山神接生?”

“對。”拉高褲子後,槍柄的存在仍十分明顯,尤其是擡腿間布料勒出的形狀,簡直不要太紮眼。她試着調整了步伐,尤其是腿的幅度,幾步後找到了些感覺,便直言道:“我沒想過把它帶出去。”

剛出生的孩子還帶着股說不出的味道,被秦望舒冷硬的風衣包裹後混在一起,像是給這個女人增添了幾分虛假的柔軟。襁褓中的孩子似乎睡得很沉,她伸出一根手指塞進它嘴裏,濡濕溫暖的口腔讓她手指不自覺的弓起來,下一秒又伸直。

“這是秦家村,下山的路也被堵了,我們情況比過河的泥菩薩好不了多少,你憑什麽覺得我會管它?”她抽出手指,指尖拉出一根細細的銀絲,她用拇指搓了搓,突然拭在它臉上。

一點又一點,仔細且耐心,就連指甲縫處都沒漏下,直到手指幹幹淨淨後,她盯了幾秒後,揚起嘴角道:“我說錯了嗎?”

夏波只覺得喉嚨澀得仿佛能磨出血,就連嘴裏都帶着股頗為真實的鐵鏽味。他得承認,一槍打死山神固然有情緒成份,更多的是山神該死。縱使這個山神腹中的孩子無辜,可山神成為山神那一刻起,就成為了罪孽的本身,這個孩子無人能管下,也只不過下一個山神。

“為什麽要接生?”他一出聲才發現嗓子啞得厲害,又重複道:“為什麽要接生?”

“你明明知道——”

他對上她的眼睛,頓時卡住了。那些話像是落井的石頭,被砸在了最底下,撲通撲通的入水聲,外人聽不見,只有他自己震得心神動蕩。

“哇——”它的哭聲劃破了沉寂的氣氛,驚得夏波如夢初醒。他開始手忙腳亂地哄着、搖着、抖着,但它的哭聲越來越大,一張好不容易舒展開的臉又皺成了一團,紅得像是打翻了口脂。

他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下意識想要去尋求秦望舒的幫助,但觸及到那張蒼冷的臉,又生生忍住。他轉了一個身,寬闊的肩膀與背脊擋得嚴嚴實實,微微泛白的厚長褂也像是褪了色的簾布,無形的隔開了什麽。

“別哭、別哭了。”他低着頭,刻薄如刀的嘴在這一刻笨拙的像是牙牙學語的稚子,可哭聲仍舊,甚至透着幾分凄厲,到最後啞不成聲,只剩下粗重的氣聲。

“它餓了。”

他抱着孩子的手一僵,墊在它腦後的手掌收了收,幹脆裝作沒聽見。

秦望舒輕笑了一聲,撿起被她扔在地上的折疊小刀,蹲在木盆前細細清洗。先是粘手的刀柄,半幹的液體結了一層陰翳的膜,指甲一刮,簌簌下落。然後是不算鋒利的刀刃。

熱水早已半涼,丢在盆裏甚至不需要她多動手,像是泡開的顏料,很快就侵占了所有的領地。她甩幹淨刀刃上的水,指腹壓在上面——尖銳的鋒刃迎面甚至割不開粗糙的老繭,只是鈍鈍地硌着。

她加重力道,微小的刺痛像是一個突破口,緊接着是綿延的尖銳痛與它的咳嗽聲連成一片。她站起身,繞過殘破的窗戶,成束狀的陽光被遮擋,夏波的視野瞬間就黑了下來。

她手指仍壓在刃上,血順刀刃滑落,無聲息地滲入指縫。它哭得幾乎只剩出氣。繼承了母親沒有五官的臉,在通紅的顏色下醜得奇特。

流血的指頭剛塞進它嘴裏,強烈的吮吸拉拔着手皮,明明沒有牙齒,她卻感覺到了鈍刀子特有的磨人痛感。哭聲戛然而止,連帶着它五官都逐漸舒展至平和。

“夏軍官連投其所好都不懂嗎?”她神色有些淡,或許是逆光的原因,平添了幾分厭倦。刀子還在另一只手裏抓着,她轉了一下改為刀鋒對向自己,才伸出一根幹淨的手指,抹去它臉上血珠。

這一抹,沒有五官的臉成了最好的畫紙,嬰兒肌膚嫩得仿佛能掐出水,平滑的肌理看不到一絲紋路,絢爛至極。她手指一頓,原本的動作一改,又折了回來。這一勾一畫間,一個血色的十字架赫然呈現,但因為古怪的顏色看上去更像是一個傷口。

“教會有部分人認為,人一出生便帶着悖逆上帝的罪,這是自人類始祖的血脈延續下來,除非信仰上帝。”她屈着手指,紅紅的指腹分外紮眼,透明的指甲縫裏也塞滿了紅,像是別出新意的指甲油。“孩子無罪,但罪本身會因為血脈在世人眼裏傳承,像是啞炮,你永遠也不知道它會在什麽時候爆炸。”

“這種啞炮本能會被大衆诋毀、顧忌,就好比彈簧。你壓到了極致,它一定會反彈,這時候那些發光發熱過的人們會高呼——命運。”她剔了剔指甲,沒能清理幹淨,又去木盆裏洗了一下手。“這個孩子是妖怪,妖怪的命運就是被消滅,如果你不殺山神,虎毒食子。”

“根本不會出現現在的局面。”水已經冷了,她在凍過後逐漸習慣了這樣的溫度,但卻比之前更加講究的放在火堆邊烤幹。“我很懷疑葉大帥的眼光。不管你是出于什麽考量殺了山神,你都不應該事後找我,難不成我臉上刻了‘聖母’二字,還是寫了善良?”

“我接生,是因為我想,這個想與我安排的結局不會有一丁點偏差。那你呢?又是以什麽樣的身份去要求我,盟友還是夏軍官?”

她端起木盆,渾濁的水澆在火堆上,嗞啦——的氣音響起,伴着一陣刺鼻的煙霧。人總是趨向溫暖,火堆的熱意順着流動的血液傳到她身上各處,冷得有些遲鈍的身子重新暖起來,打但在她站起來那一刻,又逐漸涼下去。

她一手拎着木盆,一手提着壺子,矜持的點了點下巴,示意夏波撿起地上零碎的東西。來時兩人勉強算得上是各懷鬼胎的和諧,去時只有它在熟睡中時不時發出的幾聲呓語。

村子的輪廓漸漸顯現,走在最前頭的秦望舒停了腳步,身後的腳步聲也跟着消失。她道:“這個孩子是夏軍官的,我不知道,也不認識。”

短暫的沉默後,男聲道:“孩子是我的。”

“山神是夏軍官打死的,我不知道,也不在場。”

或許是有了之前的打底,第二次開口也沒了之前艱難。她的話才落音,就聽見夏波道:“秦作家早就回去了,我可以作證,之後的一切都是我一人所為。”

聽到滿意的答案,秦望舒愉悅地揚起嘴角,絲毫不吝啬地送了他一個堪稱明媚的笑容。她生得一點也不比張雪差,只是不太符合大衆審美,相比精致柔和的張雪,她像是生硬的西洋畫,濃墨重彩裏過度的沖擊力讓人第一眼便心生防備的不喜。

但她什麽也沒做錯,就像是他懷中的孩子。他想着又垂下眼,昏暗的破廟包容了許多,連帶着宛若妖魔的孩子都被溫柔對待,在亮堂的外邊,遮羞布被撕開,沒有五官的臉已不是醜得可怖足以描繪。他一時間又覺得,秦望舒那句妖怪,分外貼切。

“這是一個人還不如狗的世界,誰要不自顧就活不成。夏軍官,別怪我。”

他又聽見了她的聲音,不緊不慢的,有着股別人學不來的漫不經心,像是傲慢又好似無所謂。他想了想,拉了拉襁褓的風衣,輕輕地蓋在了嬰兒的臉上,卻又貼心的留了一個呼吸的洞。

他告訴自己,對方沒錯。她早就說過,她易子而食,聽起來像是一種僞善,但他知道這是一種底線。人做房子,抵禦風寒,未嘗沒有圈地為王的小心思。野獸劃地盤,司馬之心昭然若揭,卻也是變相提醒自己不能越界。

“我知道。”他尚不能分辨秦望舒是哪種,或許都有,但他只能告訴自己,他知道了。

夏波是個聰明的人,秦望舒再次确定了這點。她加快步伐,拉開了兩人之前的距離,一點也沒有幫夏波遮掩的意思,更不擔心東窗事發後要面臨什麽樣的結果,只因為——秦望舒不在場。

第 54 章 :情景重現

“哥哥……哥哥……”

玉嬌依舊在喃喃自語,但是,随着進入叢林的伸出,語氣變得更加的哀怨,終于停了下來,雙手在空氣之中不知道畫着什麽。

“我怎麽感覺不太對勁。”

看着玉嬌現在的樣子,我忍不住對着王寺尊還有劉純兒說了句,為什麽我現在感覺,那個孤魂野鬼好像是在操控着玉嬌的身體,想要告訴我們一些什麽事情,又或者,是想要我們幫助她什麽一樣。

“先看下去再說。”

王寺尊淡淡的說了句,好奇的扭頭,就發現王寺尊緊皺着的眉頭,收回了自己的視線,我繼續朝着玉嬌看了過去,她究竟,想要告訴我們一些什麽?

漸漸地,我們周圍的場景變了,變成了一個家的樣子,而我們,就站在正中央。

“你知道不知道,思念一個人的滋味,就好像是喝一大杯的冰水,然後,用很長很長的時間流成熱淚,當淚水模糊了自己的雙眼之後,透過眼淚看世界,仿佛整個世界都在哭泣。

當夜幕緩緩降臨,好像有一雙無形的手,猛然之間遮住了天空,黑暗籠罩整個大地,有一種孤寂的感覺在心底放肆蔓延,心裏面是深藏着一個人,但是身旁依舊是孤影難成雙。

其實,很想抱着哥哥,訴說着滿腔情話,但是,伸出手,才發現哥哥遠在天涯,所以,也只能拿着手機,說着我想你,很想你很想你。

哥哥,我想你了,我好想抱抱你,能否在天黑之前?你說你懼怕着黑暗,我不想讓孤寂的情緒在你心底無盡悲哀,所以,我想抱抱你,可是到頭來卻只是成為了一種奢望。

有時候,很想說一句,那就這樣吧,在愛曲終人散了,願有人陪你颠沛流離,願我此生波瀾不起。

但是,話到了嘴邊又咽下,在你身邊忍受着你的壞脾氣,真的好累好累,但是一想到要離開你,那裏會痛。

有時候,我真的懷疑自己是不是一個受虐者,竟然想你的壞脾氣,想你的無理取鬧,想你的胡攪蠻纏,想你的刁蠻任性。

天底下人那麽多,可是感覺此生只要你一個就夠了,某人,你的笑容當真是千金不換。

無時無刻都在自己的內心深處想着你,就那麽靜靜地想着你,一颦一笑都在心底漸漸浮現。

有的時候真的好恨,恨手長莫及,不能穿過屏幕去擁抱你,只能對着冰冷的屏幕訴說着思念。

時間漫步過宿命的輪回,掩蓋住喧雜的凡塵,時過境遷,早已是物是人非,但是那又能說明什麽,我的思念不會因為時間的流逝而變得消失殆盡,反而會因為時間的洗禮變得更加的濃烈。

時光,是最無情的存在,時光,卻是最長情的存在。

我可以晚點遇到你,也可以在漫漫人生路中靜靜等待着你,只要結局是你,便好。

傻瓜,你可知,我很愛你?

傻瓜,你可知,我亦很想你?”

房間之中,忽然出現了一個女生,正在對着鏡子說着什麽,漸漸地,聲音大了起來,門鈴響了,女孩慌亂了下,便跑了過去開門,我剛想要讓路,卻是發現,女孩從我們的身體當中穿透了過去。

“這是什麽情況?”

我整個人都開始不淡定了,這到底是什麽情況,為什麽我會變成這個樣子?不對,應該說,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情?為什麽會從我身體穿過去?

“你別害怕,她應該是在告訴我們一些什麽,又或者說是在重現當年的情景。”

感覺到自己的肩膀被誰給拍了下,我剛扭頭就看到王寺尊正站在我的身後,對着我微微一笑,說了句。

“情景重現?”

微微皺起自己的眉頭,看着王寺尊我喃喃自語,情景重現?什麽叫做情景重現?

“或許是她想要告訴我們一些什麽,又或者需要我們幫助他,但是他無法将事情完整的說下來,便用一種放映電影的方式,将當年所發生的所有事情在眼前一一呈現,還原了當年的真實”

聽着王寺尊的解釋。我劉純兒都點了點自己的頭,恍然大悟,原來還有這麽一層說法,當真是活久見,不過這也不能怪我們,一直都沒有見過,當然是會好奇和不知道。

看完了整個事情的發展經過。我才明白,原來這個孤魂野鬼竟然喜歡上了自己的哥哥,而他的哥哥卻因為倫理一直在躲避着她。

有一次她在家裏對着鏡子訴說着自己對哥哥的想念,卻是被哥哥聽到了,從那一個時候開始哥哥就有意無意地避免和她的見面與接觸。

女孩很是傷心,但是卻也沒有辦法,當有一次,她偶然知道哥哥竟然不是自己的親生哥哥,是父母領養回來的時候。心裏很是開心,便跑了過去,以為哥哥終于可以和自己在一起了。

但是哥哥卻依舊是拒絕了自己,女孩絕望了,用刀子一點一點劃破了自己的手腕,鮮血浸染了整個床單。

就這樣,女孩死了,帶着滿腔的悲哀,就這麽死了。

但是女孩所不知道的是,其實她的哥哥也深深地愛着自己,只不過父母當初找他談過,不讓他接受女孩的愛意罷了。

看完了整件事情的發展,不知不覺中,我就感覺眼眶濕潤了,為什麽這一個世界,有情人不能終成眷屬。

人生就像一個茶幾,上面擺滿了悲劇,天道不公,以萬物為刍狗,其實說穿了說白了,我感覺都是造化弄人罷了。

面前的場景,忽然之間消失不見,再次恢複了從前的樣子。

“不對,玉嬌人呢?”

猛然發現,玉嬌竟然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不見了,不禁在心裏暗自責怪自己太過于大意。

“不知道啊,剛才不是還在這裏的嗎?”

身邊傳來了劉純兒同樣驚訝的聲音,我的心,猛地就開始下沉,劉純兒,該不會是出現了什麽意外了吧?

心裏當真是後悔死了,為什麽沒有好好的看着玉嬌,現在,搞得玉嬌下落不明了。

第 51 章 ☆、051. 回家

? 寧因的票是她讓于南幫忙以公司的名義買的。程遠與南方航天有合作,機票能夠有折扣。眼下看到自己的座位與王博遠的座位靠在一起,哪裏還不明白,一定是王博遠在後面做了手腳。

“看來我們又要相處兩個小時了。”王博遠微微一笑,說道。

寧因咬了咬牙齒,沒好氣地說:“這有什麽值得開心的嗎?”

“對我來說,當然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王博遠安然自若地說。

兩個人在各自座位上坐下。王博遠說:“我累了。”說完這句話,他直接歪下頭,将腦袋靠在寧因的肩膀上。

寧因好半天沒有反應過來,她懵了好一會兒,伸手把王博遠的腦袋推開。

然而下一秒,王博遠的腦袋再次靠過來。

寧因沒忍住翻了下眼睛,低聲說:“起來!”

“我累了。”他像嬰兒呓語一般吐出這三個字。

寧因咬牙切齒地擰住他的耳朵,低聲威脅:“你不起來你就等着我把你耳朵給擰下來吧。”

王博遠疼得龇牙咧嘴擡起頭,轉頭狠狠瞪了寧因一眼,說道:“你這個狠毒的女人。”

寧因忽然間有種幸災樂禍小人得志的感覺。她眉飛色舞地做了個鬼臉,說:“活該!”

接下來王博遠沒有再做別的動作,他很快就真的睡着了。他戴上眼罩,給自己蓋上了一層薄薄的毯子。寧因轉頭看見他睡覺時的樣子,嘴角微微抿着,曬得有些古銅色的臉輪廓分明,時光早已經淬煉出他的沉穩與英氣,但在這個時候,他卻好像完全不設防的嬰兒,輕微的呼吸聲如風過清揚,聽在耳朵裏,有些癢癢的,又覺得很安穩,令人産生一種歲月靜好的錯覺。

寧因一時間看得出了神,回過神時,卻看見王博遠正睜着一雙清澈的大眼睛看着她。目光交織的那一刻,寧因瞬間微微紅了臉。

她避開他的目光,有些慌亂地将視線回到自己手中的書上。而心裏卻像一只小鹿亂撞不停,撲通撲通。

好在王博遠沒有出聲,也沒有做別的動作,眼睛很快移到別的地方。

而這樣一來,寧因雖然感到了一點點輕松,卻又略微感到一絲絲失望。

飛機在下午3:23抵達長沙。寧因和王博遠走出機場。長沙的天并未完全陰下去,還能看得見一點點的明朗。王博遠跟在寧因身後。起初寧因以為只是一起出機場,但直到走到搭乘出租車的地方,他也依然跟着,這讓她有些不知所措,只好故作生氣,問道:“你跟着我幹什麽!”

王博遠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提着公文包,俊朗的模樣引起了周圍很多人的注意。

他眯了眯眼,說:“回家。”

“你回家跟着我幹什麽?沒人來接你嗎?”寧因沒好氣地問。周圍人異樣的好像在看偶像劇的目光讓她心裏有些不适應。

他雲淡風輕地說:“我家人不在長沙。”

一句話讓寧因瞠目結舌,“那你跟着我回長沙做什麽?”

王博遠看着寧因,說:“回你家過年。”

這樣好像只是随口說一句“早上好”的語氣,漫不經心的語調,不像開玩笑的神态……寧因發現自己感覺到的竟然不是憤怒,而是一絲絲欣喜。

她這是怎麽了?

難道真如孫曼所說,自己太久缺愛,所以對愛格外敏感嗎?

寧因看着王博遠,對方一直靜靜地站在她面前,看着她。這一瞬間,寧因一下子就心軟了。她淡淡地嘆了一口氣,說:“走吧。”

王博遠卻好像早已料到是這個結果一樣,嘴角漫不經心地一勾,招手攔下一輛出租車。

到家前的十分鐘,寧因給媽媽打電話,“媽,估計再過十分鐘我就到家了。”

寧媽媽在電話裏說道:“你今天回來怎麽也不說一聲呢!你這死孩子,我和你爸爸今天都到你小姨家去了,明天早上才回來,你不是說你明天回嗎?”

“……想給你一個驚喜嘛!”寧因說。

“那今天你自己一個人睡吧。”寧媽媽說:“冰箱裏有吃的,你如果不想做,樓下的餐館也開着門,他們明天才回家。”

“我……”寧因瞄了坐在自己身邊的王博遠一眼,吞吞吐吐,支支吾吾。

“好了好了,不說了啊。”寧媽媽說:“你爸爸叫我了。”

“好吧。”

挂掉電話,寧因滿腹猶豫。

“怎麽了?”王博遠問道。

寧因看了他一眼,說:“我爸媽去我小姨家了,今晚上只有我們兩個人。”

王博遠睨了她一眼,問:“你是在暗示些什麽嗎?”

前面的司機一聽沒忍住樂得笑出聲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寧因惱羞成怒地在王博遠腰上掐了一把。

第 50 章 平等(下)

平等(下)

秦望舒沒發聲,沉沉的目光裏也映照出火苗,相擁的兩人在這一刻出奇的相似。

她的不言給予了夏波最大的鼓勵,他組織語句道:“來之前我沒有想那麽多,我跟了葉大帥很多年,真心實意,從一次次火拼中撿回這條命。很多情感牽扯到了命,就很難保持絕對的理智,我來時他叮囑過我,小心教堂。”

相比在夏波心目中被美化了許多的葉大帥,他自始至終在秦望舒眼裏都是以一種絕對老謀深算的小人形象出現,剛剛的話,也不過是在他小人生涯上再添微不足道的一筆。倒是夏波,他們明明不算熟悉,這點陌生人之間的防備與不信根本傷害不到她,他最清楚不過,卻仍是選擇了惺惺作态。

“我不吃你這套。”她反應有些冷漠,倒也不算是稀奇。男人的懷抱溫暖而又寬廣,如果忽略了她身下緊繃的肌肉,很容易就迷失在這看似可靠的避風港中。“你以為你是誰?夏波于我無用,夏軍官是個添頭,盟友才是重中之重,既然要投誠就要展現出實在的真金白銀,虛假的感情惡心到狗都不要。”

她拿起他的手,貼上去。遠超常人的手指長出她一大截,看上去她手纖細得可憐,仿佛一折就會斷。她把手指插入指縫,扣住,掌心無間隙地貼在了一起。她感受到了對方的脈動,奇妙的像是山神肚子裏的胎心音,越是想忽略,就越是頑強地彰顯存在。

他們的心都在跳,最近的距離也不過是現在,隔着兩層不同的皮肉,被肋骨緊緊地護在其中。人心隔肚皮是個委婉的說法,真正相隔的遠不止一張肚皮,而是被皮肉包裹的堅硬骨頭,這是人體最後一道防護底線,一旦突破,就會死亡。

她以絕對的理智告訴了夏波,她堅定的立場。夏波笑着把手也扣了上去,他父親身前是個木匠,能工巧手,時長會做一些精巧的玩意給他,說是老祖宗魯班留下來的智慧,其中就有一個九連環鎖。九環環環相扣,動一發只是一發,算是離成功近了一步,其他毫無影響。

他與秦望舒相扣的手指,掰開一根,還有九根纏着,看似纏繞不分,解到最後會發現環與鎖根本是兩個東西。天下不止一個九連環鎖,也不止一個鎖與環,相配的會有很多,在短暫緊密相連後,又會分開,這是它們創造出來的本意。

分開,合上,又再次分開。

秦望舒的手被他反在面上,像是恭敬地托着又像是得意的展示品。他捏了捏,指縫的軟肉跟着擠了擠。他無聲笑着,下巴抵在了秦望舒頭上,相互的力作用讓誰也沒法動彈。

“秦老爺子我們之前推測過,但不完整。幾十年前的秦老爺子用一石米換了外鄉人的銅牛,他與外鄉人合作破解了奏樂的秘密,外鄉人成了銅牛神跡的證明。秦奶奶的态度很奇怪,她應該與死去的外鄉人有關系,算上年歲可能是他們的女兒?”

他垂下眼只能看見秦望舒尖尖的鼻頭,火光裏像是刷了一層蜜。他突然問道:“這事你從哪裏得知的?”

“你懷疑我?”秦望舒擡起眼,眼眶的高度限制了眼珠子活動的範圍,只能看自己額前伸出的碎發。她沒有強求,很肯定道:“從很早就開始,秦奶奶的話加深了這個念頭。就在剛剛,你又試探了一遍。”

“恰當的懷疑是人保持警覺和聰明的必備品,但過多了就是一種病。”他們看不見彼此,最包容的胸懷成了最佳的禁锢,也是正好的保護。“我能得到消息的源頭很多,秦蘇、秦凱、秦老爺子和秦奶奶都可以,更重要的是我聰明的腦袋。”

“銅牛的由來,村子裏随便一個人都知道。第一天夜晚銅牛奏樂時,秦老爺子稱我們是貴客,因為我們來銅牛就奏樂,第二天早上他發現我們丢了人,銅牛奏樂是因為山神帶走了人。秦奶奶和秦老爺子都說,山神會帶走任何一個罪人。罪人的定義是什麽?在村子裏人員的失蹤不是小事,意外身亡也有屍體,如果用神鬼去包裝一個人的死亡,比如說做了壞事的人得到了懲罰,得到的意義完全不同,前者讓人懼怕追根到底,後者包庇于美名無人探究。”

她的語調不緊不慢,是一如既往的速度,語氣甚至都未曾變過,清晰且有力。夏波聽不出任何異樣,這些消息都是公開且已知的,包括張雪這樣的花瓶。

“最早的山神是村子裏的槐樹,這是一種封閉的圖騰崇拜,并不少見。銅牛被稱為山神的傳聲筒,追溯銅牛的由來可以确定是秦老爺子的爺爺手筆,任何被譽為神跡的現象都需要大量的真實去支撐,然後美化。秦家村的人堅信山神會庇佑他們,是因為他們見過‘神跡’,而傳聲筒就是一種盛名之下的私心。”

“他很厲害,營造了所有神跡必備的巧合,多個巧合的碰撞就成了一種必然,教廷慣用的把戲。”她的思維很順暢,沒有任何卡頓或是遲疑,本就存在的答案用在需要的地方。“出現一次的‘神跡’叫神明偶爾睜開的眼,兩次是垂憐,三次四次或者更多,就會讓人覺得,我真是個幸運兒。如果外界的聲音不斷迎合重複這句話,不僅是你,包括所有人都會覺得這是事實。”

聽到這裏,縱使夏波有再多的問題,他也不得不承認,雞蛋裏是挑不出骨頭的。但他不是輕易認輸的人,所以他問道:“他準備了什麽樣的‘神跡’?”

“銅牛奏樂意味的壞人的死亡,這種死亡不見屍體可以與失蹤同等。壞人在村子裏做了壞事,村民反抗無果,但他們一覺醒來發現壞人不見了,而吃着山神香火的銅牛在奏樂,這時候有一個人站出來,舉臂高呼,山神庇佑了我們,山神懲罰了壞人,然後全村過上了幸福又快樂的生活。”

她哈了一聲,解釋道:“童話故事裏一向都這麽寫,弱小羨慕追尋強大,這是人的天性,經久不衰的理由非常合理。歷史上發明刑具的人,往往都是第一個實驗者,秦家村村民是自己人,自己人不會對自己人開槍,恰好換米的就是外鄉人。”

答案顯而易見,但一切的合情合理到現在有了明顯的牽強。如果她是編的,按照她的性格應該修改至完美,如果這是現實,再荒唐也都因為真實發生過而合理。

夏波明白這點,但他依舊道:“這只能算作第一次‘神跡’。”

秦望舒腦中空白了一瞬,她見識到了男人的胡攪蠻纏并不比女人好上多少。她真心實意道:“我認識一位不錯的心理醫生,或許出去後,我可以介紹給你。”

他不太能理解心理醫生,但他知道醫生同等大夫,而多疑通常被稱為疑心病。心理醫生,疑心病,其中關聯呼之欲出。

他婉拒道:“遠水解不了近渴。”

秦望舒閉上了眼睛,她吐了一口氣,才睜開道:“那時饑荒,秦家村自給自足,求糧的人很多。物以稀為貴,銅牛奏樂也是這樣,不管什麽寶貝天天見,時間久了也會覺得不過如此,如果奏樂的頻率是求糧的人呢?幾天、或者幾十天一次,當餓死成了一種常态,幾個人的失蹤也就變得司空見慣。”

下一秒,她話轉道:“但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順藤摸瓜,秦家村很好找。對于失蹤的外鄉人,他們是追求真相的正義人士,對于秦家村,他們就是蠻不講理的壞人。當固有的‘神跡’已經被大衆認可時,只需要來一次更浩大的‘神跡’,便會成為一種真理。”

“有狠有謀,是個人物。”她毫不掩飾地欣賞,過後又擡起眼,看着自己那幾根伸出額的碎發,在視線裏是模糊的黑影,盯久了有些像是胡茬子。

夏波發現自己确實挑不出任何骨頭了,終于承認面前的人是個雞蛋,無縫且孵不出小雞的蛋。他不是蒼蠅,但他難掩好奇,于是道:“你試過?”

“我見過。”秦望舒咬牙切齒道。

她聽見了夏波愉快的笑聲,因她的回答,在某種意義上也是嘲笑。她無力地閉上了眼,用上了毫無作用甚至可笑的詛咒:“你會死在這兒,如葉大帥所願。”

“你不會。”奇異的,夏波在這點上從未懷疑過秦望舒。他把人又往懷裏攬了攬,道:“你需要我,望舒。”

伴随着這句話落音,兩人之間心知肚明的隔閡像是太陽未出前的霧氣,在這一刻徹底消散。與之一起的是秦望舒與夏波交談的念頭,她無端想到了《小美人魚》的結局,在晨曦中的泡沫。

山神還在哀嚎,相比最初聲音已經小了很多,就連翻滾也漸漸停歇,似乎是累了。她聽見了一聲震耳的肚子叫,從身後傳來。

她在心裏嘆了一口氣,下一秒毫不留戀地扯開了夏波的手臂。水已經燒開很久了,但他們一個不想管,另一個也不太當回事,就由着熱氣咕嚕咕嚕冒,到現在壺水已經蒸發了一半。

她幸災樂禍地吹了聲口哨,不懷好意道:“夏軍官要去打水了。”

“不去。”夏波想也未想就拒絕了,他張口胡扯道:“接生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我得保護秦作家安全。”

秦老爺子不是個好相與的,他們結了怨又在人家的地盤上,雖然說一時間唬住了,難保對方不會氣急攻心帶人找上門。秦凱也是,秦望舒來之前提了山神,就好比一層遮羞布被撕下來甩臉上,若是秦凱聰明些,當然是要與山神劃清界限,但壞就壞在夏波根本沒有把秦凱抖漏給秦老爺子。

這下不僅見不到狗咬狗一嘴毛,沒準還會被聯合的狗來反咬他們一口。

秦望舒想到了這一點,夏波自然也想到了。一時間,兩人相看無言,誰也不願意承認是自己的失誤。到底還是夏波心虛,他主動拿着壺子往盆裏倒了些水,又從熱水瓶裏混了些冷水進來,試過水溫後往裏丢了塊半舊不新的帕子,就着搪瓷盆往秦望舒懷裏一送。

她冷哼一聲,雙手抱胸,拒接。她不動,夏波也端着不動,兩人僵了一會兒,秦望舒把帕子撈起來,擰幹塞自他手,其過程一氣呵成,行雲流水到她忍不住要拍手叫好。

看着夏波又黑下來的臉,她愉悅道:“做錯事的人應該彌補。”

她輕快的撿起被烤熱的面餅,撕成兩半,一半小心地放在紙上,一半拿在手裏扯成一個個小塊。她不知道對方的食量是多少,但孕婦胃口大,生孩子又是一件極其耗費體力的事,索性夏波拿來的面餅分外實稱,她現在手指用力過度泛酸。

秦望舒盯着扭動的山神,突然出手,她速度極快的掐住了對方的脖子,命脈在他人手中,山神感到了危險,立馬就安靜下來,但宮縮的疼痛實在難忍,不到一秒她又開始掙紮。

“吃東西。”她對着山神解釋道:“我松手,你準不咬人。”

山神沒了舌頭,回答不了她的話,“啊——啊——”的怪音一時間亂飛,她聽不懂只是盯着對方的眼睛好一會兒,才試探得松了些,但仍按在了兩側的血管處。

山神大概是餓狠了,她察覺到脖子上的限制松了口後,揚起了頭,爪子似的手抓着秦望舒手上撕成塊的面餅,胡亂往嘴裏塞,幾下就咽進肚子裏,像是不用咀嚼。

半塊面餅盡管實稱,但在胃中沒有漲開算不得飽。她仍覺得餓,眼見食物沒了又開始叫,甚至伸出一個爪子抓向秦望舒的臉。

從開始就防備着的秦望舒,見她有動作捏在脖子上的手一用力。缺氧的窒息感分外難受,讓她已經顧不到其他,掙紮的抓向秦望舒的手要扯開。她指甲尖尖,與野獸同質化,抓在袖子沒遮住的皮肉上,瞬間流出血。

秦望舒痛得皺起眉,還未來得及叫夏波,便見一只腳狠狠踢向山神胸口。這腳沒力氣,踢得山神當場就松了爪子,疼得弓起了身子,叫聲凄厲又密集。

秦望舒收了手,山神躺在草堆上打滾,見到面前的夏波忌憚的往後縮,直至牆邊退無可退,才縮成了一團。

“我沒踢她肚子。”夏波辯解道。

“我知道。”

秦望舒手上的傷口不深,這次依舊沒等她開口,夏波主動撈起帕子擰幹水,遞給了她。手背上多時毛細血管,出血看着吓人,但止血也很快,她拿帕子按在了上面,帶着水的溫熱其實并不利于血液凝結,但她什麽都沒說,只是按得力道又大了些。

夏波見她沒說話,神色嚴肅只當是不高興,找話道:“要我說山神縱使是個人,現在也不過是套了層人皮的畜生,棗子沒用,棒子才是長記性的東西。”

山神因他那一腳,心生懼意。她到底不是真野獸,骨子裏就沒有難訓桀骜的野性,她被秦凱養大,吃得最多的便是棒子,早已養成了條件反射,只要被打就立馬乖覺。

他見秦望舒依舊沒理會,又道:“路邊的野狗生崽,也不過是随便找個地兒躺下來,到你這就金貴了?”

她被剜掉了一小塊肉,傷口不深只是看着吓人,外加帕子壓得及時現在已經結了一層薄薄的血痂。帕子剛入盆,刺眼的血色瞬間散開,紅色依舊豔麗卻像是淡了些的胭脂,漂亮得叫人想往嘴上摸。

她和夏波接受的教育不同,就思想而言無異于對牛彈琴,話回與不回都沒有意義,無非就是多費些口舌之勞,但這沒必要。她心知夏波的不滿,在這個世道人命看似有三六九等之分,可若真碰上個渾的說到底也不過是路邊的狗尾巴草,摘了便摘了,而山神就是那連草都不如的爛泥地。

踩慣了,就天生該如此。

但她還是道:“不一樣的。”

對,不一樣的。在神父看來,神權之下衆生皆平等。神不存在,也不會看任何人,當人仰望天空時,無論是日月還是星辰,就連飛鳥都會覺得俯視之下皆是蝼蟻。而她,她可以對人人都道上一句喜歡和尊重,那便是都不喜歡與都不尊重。

她突然又想起了張雪,菟絲花的身影像是水中的月亮,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若她信佛,她會說一聲因作如是觀,可她都不是。

“很多人喜歡把命運比作一出戲,戲再爛可臺上的人也要極盡所能地演好,但所謂的命運,不過是人潛意識的操控,日漸平庸,甘于平庸,繼續平庸。但我也曾注意到,那些聲稱無力改變命運的人,過路時也總會左右相看。”

她揭開血痂,瞬間湧出大滴血珠,肌理的紋路像是幹涸的河道彙入大量海水,還未煥發出新的生機便徹底決堤。她擰幹帕子,擦在了上面。她下手不輕,每一下都拉扯着傷口,不算疼,卻很提神。

“小人物不會不經意間影響歷史的走向,神也不是擲骰子決定人世。我很多時候會回想起當初,無可抑制的,那些日子就像是風暴中的雪花,在空中時被疾風推着走,落地凝結成冰,天熱了又融化成水,命運無常卻也有常。”

她看見了他藏在身後的手,那是拿槍人慣有的掩飾姿态。他想殺了山神,從一開始就是,從未遮掩過,這份殺心在她的逼迫下越演越烈,已經搬到了臺上。

“秦家作家殺過人嗎?”他把槍放到了面前,撥了擊槌。咯噠一聲,清脆又響亮,像是錢幣碰撞。“真真正正用自己的手殺人那種。”

“沒有。”她毫不猶豫道。

但夏波不信,她又淡淡地勾起嘴角,眼裏眼外都是笑意。問人問題,若答非所問,那便是已答了,無需再問。

他讪笑一聲,點了點頭道:“我懂了。”

“砰——”槍鳴聲與耳鳴聲幾乎同時在秦望舒耳中響起。他手指本就在扳機上,一切不過是電光火石間。手背上的血還在流,緩慢又極有目的性,鑽進了指縫又順到了指尖,一滴、兩滴、三滴——沒入草堆像是消失了。

濃重的血腥味沖破了身體的保護機制,像是給這臭不可聞的破廟注入了一點新東西。她見過奢靡的主教,把紅酒倒在年輕的修女身上,肌膚白如雪,酒水紅如血,相輝交映,說不出哪個更美,只道夜色之深。

她手中被塞進了一個溫熱到有些燙的東西,細長有棱角,伴着火的焦味。夏波的嘴開開合合,沒有聲音,但她看懂了。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秦作家請——”

第 52 章

第52章

隋緣喃喃說着,又好像陷入了自己的心神。他抱着腦袋,沉浸在莫大的痛苦中,細長的眉頭攪在一起,擰成了深深的結。

“不只是沈夢,我還傷害了好多人……五十,隋意,沈黎,隋忻,還有……”

他恍惚地轉過頭看向面前的邬江,清冷的面孔染上了憂慮,仿佛有了煙火氣息。隋緣好不容易平靜的神情又開始破碎,幾乎咬着舌尖說出來。

“還有你。”

邬江安慰的動作懸在空中,內心閃過一絲靈光,卻沒有抓住。于是,他抓住了隋緣的手,擱在自己的臉龐上,這個動作太過于親昵,幾乎是在瞬間,隋緣就要掙開,可被捏住手腕,翻過來印上一吻。如同燙傷一般,隋緣下意識縮回手,可捏在手腕上的手遲遲不松開。

他擡頭看下向邬江,希望對方能放開自己,可猝不及防撞入邬江的眼睛中,眸色深深如同暗夜,唯獨倒映了一片光亮,那片光亮是一個模糊的人影。只一眼,隋緣就懂了,他慌忙低頭錯開,下巴卻被人擡起,被迫面對那雙眸子。

“看着我,隋緣。”邬江一字一句,絮絮輕語,“你沒有傷害任何人,我也沒有被你傷害到。你不必心懷愧疚,也不必自我責怪。”

“沒有人怪你。”

臉上多出一只手,輕柔地拂過額前的烏發。

那只手微微涼,并不冰冷,相反,隐隐有些熱切。

隋緣顫着睫羽,如蝶翼撲扇,太過劇烈。

幾秒之後,他閉上眼,像是自暴自棄一般,用哭嗓發洩情緒。

“你不懂!”

他猛地掙脫,使勁地推開邬江,将人推倒在地後,他面上有些不忍,但很快踉跄着爬起來,身上的幹淨衣服因為沾了青苔泥土有些髒,連手也一樣。

最髒的還是隋緣的臉,涕淚縱橫,幾乎看不清神情。

嘩——

細雨毫無征兆地變大,摔得林葉盡響。啪、啪、啪……

聲響中,雨幕中,隋緣的淚水和哭聲湮滅了,連同身影。

邬江起身追過去,“隋緣!”

暴雨阻隔聲音,前面的身影模糊。

隋緣跌跌撞撞下山。

在暴雨中下山并不是一個很好的抉擇,可正是他心裏別扭,顧不了那麽多。

下山的臺階又濕又滑,只要一碰到青苔,就會腳底打滑。

到處都是水,隋緣看不清路,破罐子爛摔一樣下山。

他不想管那麽多,或者說,他就是故意的。

他恨不得踩空臺階或者腳底打滑,痛痛快快地滾下山,然後兩眼一閉,也比現在飽受折磨得好。

身後貌似有聲音,但他一點都沒有停留,腳下的動作又急又險。

雨水糊住眼,他踩上了青苔。

視線抛到空中,他仰面朝天,密密麻麻的雨滴轟轟烈烈地拍打在他臉上。

有些痛,他眼中含淚,和雨水混在一起。

可更多的是暢快,他扯動嘴唇,進了一大口雨水。

“隋緣!”

呼聲短促,來不及分辨。

他就已經被人抱到懷裏,一手緊抱腰部,一手護住頭部。

景色在翻轉,腦子暈乎乎。

迷離間,隋緣想起了邬行雲放的那場大火,似乎也是這樣,邬江抱着他在樓梯翻滾。

不過不一樣的是,這次他沒有力氣去護住邬江了。

而且,從這裏滾下山腳是死局。

頂着暴雨,他忍不住痛罵:“你是傻子麽?為什麽來救我!”

“我想。”

邬江的聲音沉悶。

隋緣一頓,咬了牙。

“你根本什麽就不懂!還想着來安慰別人,邬江你真蠢!”

“你告訴我,我就懂了。”

邬江有些虛弱。

隋緣咬了唇,鐵鏽的氣息蔓延在口腔。

他的聲音弱下來,夾着哭聲,“你根本什麽就不懂……”

有人将他的腦袋按進胸膛裏,沙啞道:“我蠢,你來教我,我就不蠢了。我不懂,你來給我說,我就明白了。”

“不哭,也不用怕。”

“我在。”

“你什麽都可以跟我說。”

“我聽着。”

“你有什麽委屈,也可以發洩出來。”

“我受着。”

有時候簡單的幾個字比任何的表白都要重要。

起碼,此時是這樣的。

隋緣徹底壓抑不住了,他大哭起來。

轟轟烈烈地哭。

……

山腳下,兩個人彼此相擁,在暴雨中呼吸纏綿。他們都沒有意識,一人甚至紅了眼眶,可彼此卻離得那麽近。

也從未有這麽近。

“老板!隋哥!”

劉易行撐着黑傘,在山腳下苦苦尋找,看見遠處裹了層泥漿和青苔的兩人,喜不勝收,連忙招呼其他尋找的人,一起來幫忙。

幾人一同把兩人擡上車,并迅速開往醫院。

兩個人似乎總是和醫院有緣。

當日光照進病房的時候,隋緣睜開眼,看見懷裏的人不見了後,立馬坐起來,環望四周,見到隔壁的病床上躺着熟悉的人影,他才緩緩地躺回去,側過身子看邬江的睡顏。

要說邬江的睡顏有多麽新鮮,倒也不新鮮。隋緣見過了很多次,早已麻木了。但此時他就是生出了興趣,想去看一看對方。

什麽也不坐,就是靜靜看着。

“隋哥——”

“噓!”

劉易行進入病房,見到靠裏床鋪的隋緣醒了,陰沉多日的臉上終于有了一抹陽光。他熱切地走過去,卻被隋緣揮手示意離開,并告誡小聲一些。

他點點頭,給隋緣大概講了一下邬江的情況。

接下來,劉易行轉身走向門口,距離門口還有幾步時,他折返回來。

站在隋緣床前,面色複雜。

“雖然我想要錢,可是我還是想說一點心裏話。隋緣,對老板好一點吧。他雖然脾氣冷,經常壓榨我,但對你,卻是很好的。很多事情,老板心裏都是清楚的。但老板還是做了。”

短暫的午後,劉易行講了很多隋緣不知道的事情,隋緣也聽了很多。

聽着聽着,他将目光轉向對面的邬江,仍舊在睡着。

安谧清冷。

像是假人。

隋緣探出手,并沒有碰到邬江。

他手的影子觸碰到了邬江的臉,他忽然笑了,然後哭了。

自己也說不明白。

最後的最後,劉易行還是離開了。

臨走之前,深深地說:“老板是真心的。”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空曠的房間,隋緣對着自己的影子喃喃。

他知道邬江對他是特殊的,也知道邬江對他有心思。

因為邬江給他做過素戒,盡管每次都被他扔了,但他還是堅持不懈地做下去。

邬江對他表過白,無論是明面的,還是悄悄的,好幾次。

邬江一直在幫他,從最初到現在。

只是他一直不相信,或者說不以為然。

“邬江,快醒來吧,如果你醒了,我就答應……做你男朋友。”

說完後,隋緣自己笑了。

之後躺回去,面對天花板,回想一直以來的一切。

邬江确實在意他。

可是為什麽。

“真想聽你回答。”

呢喃飄散,可沉睡的人聽不見。

又是幾日過去,隋意和沈黎來找隋緣了。

面對他們兩人的到來,隋緣很意外。

但口中的消息,隋緣更意外。

“沈氏集團沒了,沈庸跑了。”

“發生了什麽?”

隋緣待在病房內太久,已經幾乎和外面的世界隔絕了。

“你不看手機的麽?”隋意低着一只眼,質問。

“我有自己想看的人。”

隋緣目光看向身旁。

“啧,肉麻。”

隋意嘲諷,被沈黎拉了一下。

“沈夢跳樓的視頻被全部洩露出去了,盡管十分鐘之內視頻下架,可仍舊有許多人瘋狂轉播消息。一時之間,沈氏集團股票大跌。沈庸發布聲明,表示視頻與他無關,但沒人信,與此同時不斷有勢力擠占沈氏集團的市場,最後就沒了。可惜的是,沈庸跑了。”

沈黎簡明扼要地将事情經過大致講了一遍。

“你要小心,沈庸可能會來找邬江。”沈黎略帶擔憂地看了邬江一眼,就立馬被隋意掰回腦袋,嗔怒,“隋哥。”

隋意摩挲指尖下的肌膚,開着玩笑,“那家夥有人看,不需要別人了,你該看看有需要的人。”

“好。”沈黎笑着應下,然後看向隋緣,“你也要小心。”

“有需要的人。”

隋意磨牙強調。

沈黎裝傻,“嗯,邬江昏迷,自然沒有人照看隋緣了。隋緣的确是有需要的人。”

“……”隋意咬牙,“沈黎。”

“嗯,隋哥叫我有事麽?”

隋意又氣又無可奈何,

隋緣看得好玩,在旁邊偷偷地笑。正好瞥見沈黎看過來的目光。

“你能笑出來就好。”

“謝謝。”

隋緣一下子明白了沈黎的用意。

“那我呢?我可是被白白嘲笑了呢。”隋意強行插進兩人之間,語氣惡狠狠。

“結婚怎麽樣?”

沈黎定定地看着隋意,見到對方凝滞的神色,眼底滑過一絲黯然。

勉強笑了笑,“隋哥,我開玩笑的。”

“好。”

隋意忽然答應了。

“隋哥你說什麽?”沈黎不敢相信。

隋緣也不敢相信。

“我說好。”

隋意摸着沈黎的腦袋,淡淡笑着,“正好我哥也要結婚了,一起吧。”

“好呀。”沈黎喜上眉梢。

隋緣默默不語。

有些話,不是他能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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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5 章 :謠言起

“你威脅我至少也該找個人類,這種不人不鬼的東西。”赫連城眸低恨意滔天,不屑地道:“既然你要拿他定罪,我沒有意見。”

才要走,文帝卻叫住了,“赫連希是為了你才變成這個樣子,你不想知道原因麽?”

赫連城身子一僵,腳不自覺地定在那裏。

文帝眸低閃過一抹陰毒,壓低了嗓音道:“凡事都有因果,連城你知道你不是我兒子。三弟一家被先太子用邪術改了壽命,你父親,母親還有三王府所有人都該在二十七年前慘死在大火中,你可知道你為什麽沒有死?”

“別說了!”赫連希突然怒起,瞪着文帝,一字一頓道:“這件事你說過不會再提。”

“我兒子用他的命換了你的命!在最後關頭改了你的命,他被邪術吞噬了肉體,變成半人半魔。連城,這麽多年朕把屬于赫連希的東西都給了你,若非是你成了夜宮宮主,這個皇位也會是你的。”

文帝的話猶如當頭棒喝,狠狠地擊在赫連城的身上。

“你說什麽?”

文帝眸低毒意如溪水流淌,沉聲道:“這件事朕不打算告訴你的,你父親和朕是同父同母的兄弟,你也是朕最看重的侄兒。”他目光微閃,繼續道:“朕退位讓賢,你可想過誰來做這個位置?前車之鑒,新帝必然會忌憚你,朝廷和夜宮之間必定會有隔閡。在外,你是朕的皇子,連父親都拉下馬,兄弟又算什麽?你讓天下人怎麽看你?”

見赫連城毫無表示,便添了一句:“殺了赫連喬月也是為了平息民憤,這幾日全城百姓惶恐不安,國無寧日。犧牲一個小小的公主,能換來安寧也是值得了。”

赫連城回眸瞥了文帝一眼,冷冷地道:“這個案子我會查下去,父皇希望和您無關!”

……

自小,他便是三皇子,因為天賦高于赫連家族其他成員,因此早早地搬出了皇宮成為夜宮宮主人選。

八歲上戰場厮殺,十二歲獨創地府,二十歲正式成為夜宮宮主。

這一切都是他付出了所有得來的,卻沒想到一切都是另外一個人給的。

那個他最看不起的人用畢生的修為,用他的命換來的。

“殿下,各位家主已經到無上神殿了。”侍衛站在臺階下,垂首恭恭敬敬地喊道。

赫連城面無表情地道了一聲知道了,踱步朝無上神殿走去。

幾位家主先行問好,赫連城剛剛落坐,尹千紅便上來回話,“殿下,屬下昨夜和獨孤驚鴻一同去獨孤府查到一些關于嬰兒案的蛛絲馬跡。”

赫連城眉心一動,冷眸裏沒有半絲的情緒,“說。”

“獨孤府陰氣甚重,屬下覺得獨孤府和這件事有關聯。”尹千紅有條不紊地道:“其一獨孤家最近發生的事情實在太詭異了,獨孤驚鴻明明死了七天,卻還能複生,其二屬下查到獨孤府上近三個月買了上百個丫鬟,但這些丫鬟卻無緣無故消失了。”

“還有呢?”赫連城單手撐着下巴,閉目假寐。

尹千紅向來有頭無腦,難得還能查得到些蛛絲馬跡。

“未央公主今日怎麽沒來?難道是不打算徹查此案了?”曲洛突然開口問道。

尹千紅怒瞪了曲洛一眼,沒好氣地道:“人家是公主,又不是夜宮的人,來這裏做什麽?”

“美女麽,誰不喜歡看?再說小爺還是有做驸馬的潛質。”曲洛吊兒郎當地道。

“你——”尹千紅氣的跺腳,“也不看看你什麽德行,還想做驸馬,我看你牽馬還差不多!”

“夠了!”赫連城突然睜開眼,威嚴的目光在兩個人臉上掃過。

兩人相互瞪了一眼,賭氣扭頭誰也不理對方。

衆人倒是習以為常,這兩人自小便吵吵鬧鬧,尹家雖然只是二等世家,但尹千紅的資質不差,尹曲兩家也都有意讓這二人成一對兒。所以,兩人怎麽吵鬧,大家也都裝成沒看見。

“昨夜獨孤驚鴻被修羅王襲擊了,對方現在已經具有魔王的級別了,魔王外衣。最近加強巡邏,另外尹家和墨家盡快找出魔界之門,這次要給魔界一個重重的打擊。”

話音一落,衆人都變了臉色。

魔王外衣,放眼四大家族也找不出能與之抗衡的修靈師啊!

“驚鴻怎麽樣了?”曲洛問道。

連修羅王都能将獨孤驚鴻打的吐血,修羅王,那豈不是……要了半條命了?

他情急之下喚了獨孤驚鴻的小名,兩道鋒利如刃的眼芒朝他射來,吓的脖子一縮,躲在墨白夜身後,伸出腦袋解釋道:“我和獨孤驚鴻只是好朋友而已,你們可不要亂想。”

尹千紅自然是不在意的,曲洛風流成性,從小身邊伺候的必須要是美女,據說小時候吃奶也要是美的。這種看臉的男人是絕對不會喜歡上獨孤驚鴻的,但是他從來沒這麽親密地叫過哪個女人的名字,分明有鬼!

赫連城知道那日看到獨孤驚鴻沒有胎記的面容,那般傾國絕色連他看了都心動,更何況是曲洛?他的未婚妻還輪不到別人去惦記。

收回目光,赫連城淡淡地道:“獨孤驚鴻沒事,不過那個魔王外衣和我們皇城修靈師勾結,修為不亞于本王。”冰冷的眸光在衆人面前掃股,冷冰的眼中閃爍着冰冷的殺意,沉聲道:“各位都是我大荒修靈師中的佼佼者,應該知道與魔共舞的下場。”

“是,屬下明白。”衆人躬身答道。

衆人面色各異,但畏懼者居多。

形成一個惡魔需要吞噬許多孤魂野鬼,一個阿修羅降世便能将一座城池攪得的天翻地覆,一個外衣魔王該是多恐怖的怪物啊!

“殿下如何判斷是魔王級別?若真是魔王出手,別說是獨孤驚鴻,就算是老夫也不見得能全身而退。”陰天罡懷疑地問道。

陰天罡是四大家族中在位最長的家主,他的話立刻引起其他家族的共鳴。

“不錯,三百年前有一修羅王降世,三座城池盡毀一旦,夜宮數千弟子喪生于魔爪之下。獨孤驚鴻修為不過元嬰期而已,最多能匹敵一個阿修羅已經算是了不起,說是魔王外衣實在有些牽強。”一三等世家家主道。

衆人紛紛點頭。

赫連城冷笑幾聲,眼中寒光一閃,道:“阿修羅和魔王外形差別可不止是一點,本王還沒有老到分辨不出王和雜兵的區別。”

衆人立即變了臉色,唯有陰天罡面容不改,上前一步問道:“敢問殿下,您可是親眼見到是魔王外衣?”

赫連城沒有正面回答陰天罡的話,目光驀然一冷,對衆人道:“本王的話就是命令,馬上去部署!”

陰天罡只能低頭答應,但卻依舊保持懷疑的态度。

衆人迫于赫連城的威勢,只能答應。

天蒙蒙亮,天空中忽然多了一層紫色光芒,百姓們面上露出羨慕而敬仰的光芒。

“好厲害,這是曲家的結界麽?這是第幾重結界了?”一些百姓好奇地問道。

立刻有人回答道:“是第四重,這都不懂!”

“不應該啊!城護結界最多三重就算是了不起了,為何要用四重結界難道發生什麽大事了麽?”

此話一出,百姓立刻驚慌起來。

上一次嬰兒慘案的陰影還沒有散去,這次難道又有什麽妖人作祟了嗎?

不到一炷香的時間,整個皇城都傳遍了有大事發生,更有誇張的說皇城被妖魔包圍了。不過不到半柱香謠言便在一張告示下不攻自破了,不過仍然有人對此事半信半疑。

“知道嗎?獨孤家那個陰陽臉的九小姐。”

城西的茶樓中傳出竊竊私議。

“知道,戰神殿下的未婚妻。”

“你知道個屁!那個九小姐因為那張怪臉被獨孤老爺抛棄,是一個漿洗嬷嬷養大的。獨孤家和孟家聯姻的姑爺死了,獨孤老爺舍不得嬌滴滴的女兒去死,便讓九小姐代替。人都死了七天了,居然在擡走那晚從棺材裏爬起來還殺了不少人呢!”一獐頭鼠目的麻衣漢子鬼聲鬼氣地說道。

為了培養衆聽衆的想象力,那人故意壓低了聲音,湊到桌子中間道:“獨孤老爺是皇城中女兒最多的一個,家裏所有的女兒都是貌美如花,為何唯獨這位九小姐醜的都不能見人了?”

衆人連連點頭稱是,但也有人反駁:“應該是傳言吧!那位小姐出身不高,獨孤老爺是為了讓這位小姐飛上枝頭,所以才用謠言掩蓋這位小姐的美貌。”

這話也合情合理,好些人也附和起來。

“戰神殿下一見鐘情的小姐能差到哪兒去,你們不要以訛傳訛。”

“人死不能複生,這個道理是人都懂得。”那麻衣漢子冷笑幾聲,打斷衆人的話。“死七天了回魂夜一過就該投胎轉世了,你見過幾個死透了長屍斑了還能爬起來的!”

衆人倒吸了一口涼氣,膽小的人手抖的連茶杯都端不住,結結巴巴地問道:“那位小姐……難道是惡魔?”

麻衣漢子故作神秘地道:“你們啊!太天真了,如果是惡魔難道殿下會看不出來?”#####

第 61 章 :太子激怒江超

等工廠所有的機器全部運轉起來之後,江超則帶着那幫高層回到江島吃午飯,午飯是非常的豐盛,由張建軍聚仙樓的大廚掌勺,村裏十幾個婦女幫忙,整整擺了十幾桌,村裏的人都被叫了過來,當然那一桌高層的酒席則被擺在了二樓。

江超是吧?太子直到這時才跟江超說了句話,之前江超跟他說話,他都是愛理不理的:“你這個島不錯,等江城的工程完工,你不是也有房子嗎?把這個島讓給我怎麽樣?我在這島上建一座行宮”!

元帥等人一聽都是一震,連忙看着江超,江超好像沒聽到一樣,給每一個在座的人倒上茶,然後坐了下來才說道,太子給我一個合适的理由。

你要什麽理由啊?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你江超也是我們青龍帝國的子民;這島也是帝國的土地,我們要一個島建座行宮難道還需要什麽理由嗎?

那道也是,還請太子寬容我三天時間,三天之後這島肯定能給你騰出來;諸位不好意思,因為我要給太子騰地方,時間倉促,所以今天沒辦法招待諸位了,然後江超從房間拿出六個大包放在桌子上,這是為了感謝大家在百忙之中抽出寶貴時間來參加小子的工廠開業典禮的一點點禮物,還望大家不要嫌少;哦對了太子,我的公司和工廠也一并送給太子了!

此話當真?太子高瓤激動地問道、

男子漢大丈夫一口唾沫一個釘,說到做到。

我也不會讓你太吃虧,這是一億天使幣,算是我買下來的。

呵呵,我剛剛說了,是送給太子的,不要錢。

元帥鄧老将軍立刻站了起來,一拍桌子,好了,太子,你知道你在幹什麽嗎?說完拿出手機就走了出去;高娟也是氣得雙眼通紅,拿着江超給她買的手機也走了出去。

青龍帝主這段時間算是比較開心的,自己的計劃正在逐步展開,甚至他還穿上便裝跑到帝都的綜合市場工地現場查看;而今天江超的工廠又開業了,要不是身份特殊,他肯定也會參加今天的開業典禮,讓人泡了一壺茶過來,一邊批各地彙集上來的文件,一邊喝着茶水。

突然旁邊的電話響了起來,一看來電顯示,是元帥的電話,便連忙接了起來,老元帥,今天開業典禮熱鬧不?是不是那些産品已經生産出來了?說完哈哈大笑。

帝主,出了點事情,都是老臣不好,沒有做好帶隊工作。

帝主的臉色立刻垮了下來,老帥,快說,除了什麽事情?是不是機器出問題了?還是工廠出問題了?好解決嗎?

帝主,是太子這裏出了點問題,恐怕我們要失去江超了,老元帥說着就把江島上事情的來龍去脈給帝主說了一遍,還請帝主定奪!

這個孽畜,趕緊讓他給我滾回來;不、讓那個孽畜給我等着,我這就派使臣趕過去,老帥,你一定要做好江超的安撫工作,如果實在不行就立刻給我打電話,我親自趕過去。

來人,趕緊給我把丞相找來,速度要快!說完就拿出一張宣紙開始寫聖旨!

剛落筆寫了幾個字,電話又響了起來,而且還是個陌生的電話,接起來一聽竟然是十公主的電話。

帝父,我這邊出事情了,因為我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所有一時沒有攔住大哥。

這件事我已經知道了,剛剛老元帥已經打來電話,現在那個江超怎麽樣了?

他正在收拾東西,現在那些村民都已經開始鬧翻了天,而且、而且……

而且什麽,快說啊!

而且那些預備役的士兵也很多已經知道了這件事,他們的情緒也很沖動,都認為這是帝國在過河拆橋、卸磨殺驢!他們紛紛為江超打抱不平,說要為江超要個說法。

好了,我知道了,我這就派個使臣去那裏,你要做的事情就是不惜一切代價留住江超,要是這樣的人流到國外,我們青龍帝國就危險了!記住,是不惜一切代價!

我知道了帝父。

高娟挂完電話又給高波打了一個過去,告訴他這裏發生的事情,希望他趕快趕回來協助善後工作。

第 60 章 :工廠開工

這天是江超的工廠正式開工的日子,今天龍族綠色食品發展有限公司整個園區內錦旗飄展,人頭攢動,三棟三百層高的樓房中間是一個巨大的廣場,廣場上早早就搭建好舞臺,上面擺了八張椅子和桌子,上面全部蓋上了紅布。

聶碩、聶風、朱自清、朱強、盧生、張建軍、張建飛等人昨天就已經抵達江島,今天也是一早就來到廠區,上午九點半的時候,江超就被朱晉老爺子拉着來到公司門口。

怎麽拉老爺子,你把我拉到這裏來幹嘛?我那裏還很多事呢!

你小子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啊?我不是說了有大人物會到場嗎?現在都已經九點半了,應該快到了!我們就在這裏迎接他們。

不是吧老爺子,你可是軍方的高層,三星将軍,連你都要在這裏迎接,莫非來的人級別比你還要高?

少說廢話,讓你等就給我等着。

村裏的村民以及江城的将軍都來到現場祝賀,江超一邊跟他們打着招呼一邊等待,那些江城的将軍也站在老爺子後面超遠處眺望,這時旁邊的人議論紛紛,這是什麽大人物要來啊?你們看,連三星将軍都站在那裏迎接,還有小超他們也在;別說了,肯定是大人物要來,我們去看看有什麽可以做的,幫忙做點事,小超為了我們村都付出了那麽多,聽說村裏種的菜小超幾乎沒賺錢,占四成的股份還要承擔種子和藥液呢!

來了來了,朱老爺子雖然年紀大了,但是眼神非常好,老遠一個黑點就被他首先發現,一會兒黑點越來越大,走進才看清,原來是一輛軍方的商務車,江超還是第一次看見天使大陸的商務車,這輛車的寬度起碼有二三米、長度更是達到了二十多米,老遠看起來就像是一艘船一樣。

車子剛停下來,就發現從後面一輛車上迅速跑下來二三十人的保衛隊伍,一個個全是全副武裝,把前面的車包圍起來;這時前面的車門才緩緩往兩邊自動打開,從車身陸續走下來六位老人。

小超快來,我給你介紹下,這位是我們青龍帝國的兵馬大元帥鄧必春鄧老将軍;這位是副帥周志剛周老将軍;這位是預備役部隊總司令秦雄秦老将軍;這位是帝國商務部劉龍劉部長;這位是帝國科技研究院鄭超鄭院長,竟然跟你是一個名字;最後這位我得慎重地介紹下,這位是我們青龍帝國的太子高瓤!

老朱,這就是我們青龍帝國的後起之秀江超了吧?你小子種的菜和釀的酒不錯,我吃過,很好吃,鄧元帥親切地握着江超的手說到。

元帥好,我別的不會,就會種菜,搞一些小發明,入不得法眼的,太子、諸位将軍快裏面請!江超看着這一溜的五星将軍,甚至連太子都來了,也是有點壓力,連忙在江城的萬夫長耳邊嘀咕幾句,讓他派點部隊過來加強這裏的防衛,這些人要是在江城出了點什麽事的話,絕對會引起地震,而且是強烈地震!

其他人都對江超非常的客氣,因為年齡都比較大,就像是個鄰家的爺爺一樣,唯獨太子高瓤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鼻孔朝天,好像高人一等,雖然他是太子,但是江超也沒把他太當回事。

把他們引到主席臺就坐,開業典禮就正式開始,高娟主動做這次典禮的司儀,今天她特意打扮了一下,落落大方地走到主席臺,看見高瓤本能地點了點頭,便拿起話筒:“大家好,歡迎大家在百忙之中抽出寶貴的時間來參加龍族綠色食品發展有限公司的開業典禮,首席請允許我介紹今天到場的嘉賓,今天到場的嘉賓有青龍帝國太子高瓤,高娟拿着手牌讀着,而高瓤是坐在那裏一動不動;青龍帝國的兵馬大元帥鄧必春鄧老将軍,等将軍連忙站了起來給大家揮手致意;青龍帝國兵馬副帥周志剛周老将軍;青龍帝國預備役部隊總司令秦雄秦老将軍;青龍帝國商務部劉龍劉部長;青龍帝國科技研究院鄭超鄭院長;朱城城主朱自清主城主;化州酒樓創始人聶碩聶老将軍;聚仙樓創始人張建軍先生以及定制機械制造有限公司的創始人盧生先生等等,下面我們有請青龍帝國的太子為我們講話”!

哇!今天來了好多的大人物啊!連帝國太子、元帥和副帥都到了,沒想到我們村的一個企業開業典禮竟然來了這麽多的大人物,小超的面子可真大啊!大家又是議論紛紛。

主席臺上的人基本上都站起來簡單說了幾句,開業典禮持續了一個多小時,江超這才帶着幾位高層來到工廠三樓,換上衣服和鞋子,生産車間全部都是無菌車間,所以進去之前必須要消毒,江超邀請太子和元帥按下機器的啓動按鈕,兩人也是點了點頭,慎重地按了下去,車間裏的機器立刻運轉了起來,車間工人早就準備好了原材料,一會兒時間,一瓶瓶的辣椒醬就被做了出來,最後一道工序是裝箱。

江超把制造出來的第一瓶辣椒醬打開,給每人一雙筷子嘗嘗,大家嘗完立刻伸出了大拇指,好吃、太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