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驚險

三十六把劍倒挂在天上。

白光消卻之後, 林問夏便不見了蹤影。

如今轉動的殺陣之內,三位魔修和一位仙門弟子對立而視。

饕餮帶着幸災樂禍的笑容看了眼捂着傷口的季鼎:“你的大師姐呢?把你丢在這不要你了?”

寸骨釘入了骨就很難用尋常手段拔出。作為一件極有攻擊性的法器,它的殺傷力自是沒話說。

而寸骨釘真正的恐怖之處在于, 它會讓人慢慢流逝自己體內的力量, 無論是靈氣還是魔氣。

季鼎冷冷地看了一眼饕餮。

都說魔修挑撥離間的本領很高, 今日他算是見到了。

白芨看了一眼師兄沉重的臉色, 擡頭去望天上轉動的劍:“我們要如何出去?”

雖然不知道這殺陣有什麽玄機,但總歸小心為妙。

腳下是轉動的陣法,天上是轉動的劍。自從進入陣法裏,所有人都沒有挪動一步。

喻永朝轉眸望去, 把這個問題又甩給了她:“師妹以為呢?”

白芨:“我開始懷念二師兄……”

天上的劍轉的她眼暈, 白芨索性把視線放到喻永朝身上。

師兄衣服的材質倒是不錯, 進入秘境這麽久了還沒髒。

她望了望自己的袖口。

很好, 不知道蹭上了什麽,灰撲撲的。

該不會是幻境中清硯宗的骨灰吧?

喻永朝聲音異常地平和:“可惜你的二師兄沒進來。”

“是啊。”白芨瘋狂點頭:“要是他在, 說不定我們現在已經出去了。”

喻永朝:……

這是真沒聽出來還是裝沒聽出來?

他折扇一收:“既然他沒進來,那破陣之法就交給你了。我相信你會是魔界第二個陣法天才。”

白芨:神·色·恍·惚

“大師兄。”她控訴。“我若是不禦扇, 自己徒步走出城主府都會迷路。”

讓她破陣???

不如讓她數數魔石夠不夠給她買小盒子,總好過清硯宗千年後漫天飛舞的好。

不過,魔石?

腳下的陣法有七十二個格子,他們三人分別站在三個不同的格子裏。季鼎站在離他們能有二十個格子的地方。

天上三十六把劍, 腳下七十二個格子, 很難不讓她想到猜錯格子天上的劍就會紮下來的畫面。

她們不敢移動,那用魔石探路呢?

白芨從儲物戒指裏掏出幾塊魔石,在手中注入了魔氣, 輕輕朝着遠處的格子一擲。

喻永朝視線在白芨臉上停留了一會。

奇怪。

師妹居然都不心疼的嗎?

白芨屏着氣等了半晌, 也沒見天上的劍落下來, 這才松了一口氣。

她剛把視線從天上的劍收回,就發現一直在盯着她的喻永朝。

白芨:……

白芨:明白了。

她又從儲物戒指裏拿出兩塊魔石,遞給喻永朝:“師兄你也要扔嗎?”

白芨有些心痛地看了看儲物戒指中剩餘的魔石:“我沒有多少了,師兄你省着點用。”

喻永朝瞥了一眼魔石:“別人是投石問路,你倒好,投錢問路。”

他拿起一塊魔石,往身前最近的格子處輕輕一抛:“你在擂臺下注應該得了不少錢吧。”

白芨看了看幾乎占滿半個空間的魔石袋子:“魔石也算石嘛……奇怪,師兄怎麽知道我去擂臺賭輸贏了?”

喻永朝睨了一眼她。

師妹這愛財如命的性格怎麽可能在賭場忍得住?

他太了解了。

魔石擲在格子裏,發出清脆的響聲。

饕餮看得專注:“看起來,這塊格子也是安全的……”

七十二個格子,她們四個人就占據了四個,魔石投出了兩個,這安全的幾率未免也太大了。

一旁冷眼看着她們的季鼎冷哼了一聲:“這麽畏畏縮縮的做什麽,就算踩到有危險的格子,不會躲開嗎?”

他手裏攥了一塊靈石,心念一動,學着白芨扔到了離他身邊最遠的格子處。

與之前不同的是,當靈石落在格子裏,天上的劍轉動的速度明顯加快,似乎觸發了什麽機關一般。

季鼎繃直了身子,就等着那劍落下來。

白芨等人同樣也注視那格子上方懸着的利劍。頭頂的劍泛着寒光,周圍的氣息非常古怪。

既然有季鼎幫他們試錯,剛好可以尋找破陣的方法。

就在此時,格子上方的劍動了。

那絕不是一般修士可以躲避的速度。

白芨只覺得那寒光在眼前一晃而過,下一秒,格子上方的劍徑直朝下刺入,速度比伽藍塔中的妖魔還要快。

躲開劍容易,但是躲開一個速度極快且不知何時下落的劍,并不簡單。

季鼎臉白了一瞬,卻在強撐:“不過如此,只是一把劍而已,躲開不就好了。”

饕餮身受重傷,這會眯着眼睛看他:“既然如此,就請仙君為我們探探路吧。”

她狹長的眸子眯起來看着季鼎,漫不經心地嘲諷着他:“哦——忘了仙君的腿上還帶着傷。”

白芨:從前沒發現饕餮的嘴這麽毒,還好她以鞭服人。

季鼎對饕餮的挑釁沒有做出任何回應。他身上帶着傷,靈力還在不斷流失,只想早日走出殺陣。

他擡起手,準備投出第二塊靈石。

只是這次,他選擇了身前的格子。

喻永朝看着他的動作,手指卻輕輕搭在扇骨上。

這殺陣并不簡單。

三十六劍倒是讓他想起一個在古卷上見過的禁術。陣法開啓後,唯一能夠安全脫離陣法的是第一步,從第二步開始,劍陣會逐漸增加,如若在陣法中踏步搖擺不定,最終三十六劍齊出,将陣法中的人碎屍萬段。

林問夏沒有在陣法裏,定是在他們之前出了這劍陣。只是這失傳已久的禁術怎會被玉昆宗的一介小小的女修士施放出?

如今證實他們所在的殺陣是古卷中的禁術的方法,就看季鼎這次試探的結果了。

果不其然,就在靈石落地的一瞬間,頭上的劍陣再次發生了變動。

白芨在伽藍塔打了三個月的邪魔,饕餮又在演武場上打了那麽久的擂臺賽,兩人對危險的感知自是十分靈敏。

劍陣此時的危險程度與剛才不如同日而語。

一道銀光在季鼎眼前閃過。

頭上的劍如閃電般迅捷,徑直落入他面前的格子裏。

他一身冷汗。劍與他的距離,不過短短的一尺!

“還沒完。”

白芨神色凝重,天上的劍陣依舊在旋轉。一柄劍從劍陣出脫出,随着劍陣的轉動搖搖欲墜。

饕餮失聲:“竟不是只有一把劍!第二把劍是随機下落的?”

劍陣轉動的速度越來越快。那把晃動的劍途徑過每一個人的頭上,讓在場的所有人都緊張萬分。

在場的人手裏多少有些保命的法器。

只是誰也不知道這劍的殺傷力有多大——況且,法器數量有限,而這劍陣中的劍下落的數量越來越多。如若不盡快破陣,後面只會更加艱難。

白芨轉頭看向喻永朝,卻正好與師兄的目光相遇。

“師兄為何看我?”

她的臉上也沒有破陣之法,況且頭上還懸着把劍呢。

季鼎看見曾經的師姐一口一個師兄地喚那魔修,心生煩擾:“都進了殺陣還如此懈怠,有空發呆,不如去思考怎麽離開陣法。”

“不必擔心。”喻永朝聲音平緩,完全沒有把季鼎的話聽進去。“師妹對這殺陣怎麽看?”

這是讓她分析陣法嗎?

白芨斟酌了一下用詞:“我認為,我們或許錯過了離開殺陣的最佳時機。”她擡眸看了一眼喻永朝,在看到師兄微微點了點頭後這才放心繼續往下說。

“我本來以為,踩到格子以後,頭上的劍是随機下落的。也就是說只有兩種可能,落與不落。”

而如今,她看了一眼擡着頭緊盯劍陣的季鼎。

“似乎劍陣落下的劍數在增加,而且下落的地點是随機的。如果沒在最佳時機找到離開的路線,最後等待我們的或許是個死局。”

她的聲音放的很輕,但是足夠在場的人聽清楚了。

喻永朝微微颔首。

“你說的不錯。只是這劍陣四面并無出口,不斷試錯下去,也只是白白浪費生機。”

季鼎陰冷地看了一眼喻永朝。

他對魔修萬分嫌惡,甚至可以說是恨之入骨。他巴不得這幾位魔界弟子死在殺陣裏。

只是他仍然不願接受師姐……白芨已經入了魔的事實。

就在這時,季鼎本能地感應到頭頂上方傳來寒氣。

劍陣落在了他的頭頂!

在這一瞬間,季鼎的腦子轉的飛快,他在反應過來的一瞬間就向身前的格子邁了一步,企圖躲避頭頂上掉下來的劍。

白芨屏住呼吸,凝神望着季鼎頭上的那道銀光。

所有事情幾乎在同一時刻進行。

然而因為腿上的傷,季鼎的行動終究是慢了一步。

在劍體接觸到他身體的一瞬間,季鼎周身散發着銀白的柔光,竟将那劍彈開。

季鼎驚魂未定,再一看本命劍上失去流光的劍穗,心生苦澀。

這劍穗是白芨前幾年在弟子大會上贏來的防禦法器,在他生辰的時候贈與了他。

如今卻是這劍穗救下他一命。

他因此有驚無險。

白芨并未在意季鼎的情況,她仔細觀察了劍落下時周圍的情況,心裏隐隐有了份猜測:“師兄,我知道殺陣的出口是哪裏了——”

話音未落,頭頂上的劍陣瘋狂轉動起來。

所有人臉色大變。

季鼎彈開的劍,正落在不遠處的格子裏。

若是這樣也就算了。

那劍卻在地上劃出一長條的痕跡,它竟同時觸發了好幾個格子的陣法!

第 39 章

老潘急急忙忙上前趴開車門,将車上的金哥和王哥扶下來。

事情發生的太快,以紅色私家車那速度沖向那群孩子,那小姑娘估計性命不保。還好金哥反應快,開車過去擋了一道。金哥的手臂也被撞擊得骨折。王哥還好,就是臉上被玻璃劃破幾道傷口。

圍觀群衆中有幾個大膽的人上前往查看紅色私家車。紅色車子裏的人已經昏迷不醒了,衆人合力把車子擡起來,勉強把裏面的車主拉出來躺在地上。

柳清妍擡起頭來看到躺在地上的男人,瞳孔震驚,手指發抖。

那個男人!那個人是前世被溫婉收買開車撞她的人!!

這一世冥冥之中,車子又失靈撞向她們。不!準确地說是撞向她!溫婉将她推開。是溫婉救了她!

那溫婉會怎麽樣?是跟她一樣,成為……成為……植物人嗎?

明明今世和前世都不一樣了。

柳清妍只覺得自己全身脫力,理智卻告訴她不行,溫婉還需要急救。

用來壓傷口的外套已經染紅了,柳清妍雙手染滿鮮血,她顫抖地手焦急地等待。突然她的手被穩穩地握住。冰冷的手心卻給了柳清妍力量。

溫婉迷迷糊糊中醒過來看見六神無主,眼神空洞的柳清妍。柳清妍肯定是吓壞了,從來沒有看見她露出這樣的神态。這樣的柳清妍莫名讓她有點心疼。溫婉吃力地擡手握住她沾滿鮮血的手。“別……別怕……呼……就是破了點皮。”溫婉喘氣,這種感覺她太熟悉了,前世在醫院裏死前就是這樣窒息。

現在溫婉只想睡一會兒,睡一會兒就好了。

“救護車來了,快送溫婉上車。”季詩瑤将柳清妍從地上拉起來,給急救人員讓出空位。

“周圍的人讓讓,無關人員請讓開”警察也趕來指揮現場。将地方圍出一個空地,不讓圍觀群衆靠太近。

“小心,右小腿骨折”醫護人員為溫婉大腿上止血,并擡來支架,幾人合力将她擡上救護車。

“誰是家屬,家屬上車。”醫護人員大聲叫人。

“我們兩個是家屬,我們是她的姐姐”季詩瑤反應快,拉着柳清妍擠上救護車。

“你們的爸爸媽媽呢?”醫生不放心地問。

“他們在趕來的路上。”季詩瑤腦子還算清醒。

“行,讓他們直接去A市人民醫院,我們就近把人送去那裏。”醫生囑咐完就馬上上去幫忙。

“好好好,我來安排。”季詩瑤飛快掏手機打電話。

救護車警聲響徹雲霄,路上不斷有車讓行。車子飛奔急行,柳清妍還是覺得救護車開得太慢、太慢。她緊握溫婉的手在心裏不斷祈禱車子再開快一點,再快一點點。

“快,同學,醒醒,別睡。”醫護人員突然一反常态,拍打溫婉的臉,讓她保持清醒。

溫婉皺眉,耳邊一直有人在叫喚她,好吵,她只想閉目養神。“醒醒……醒醒……別睡。”

這是在幹嘛?叫魂嗎?

“好吵……”

溫婉好像聽到季詩瑤叫她名字,她只想睡一會兒,好像有人哭了,是誰?

到了醫院,急診市醫生就推着溫婉飛奔,邊跑還邊叫喚拍打她。

親手将溫婉送進手術室,柳清妍脫力得癱坐在旁邊得椅子上。溫父溫母後腳馬上趕到。溫父急忙跟着福伯去辦理手續費付款。

溫母看着女兒失魂落魄的樣子,她眼含淚水将柳清妍摟在懷裏,“沒事的,別怕!別怕!婉婉吉人自有天相,都會好起來的。”柳清妍一言不發,抿嘴看着地面。

半響溫母平靜心情,揉揉柳清妍的腦袋是道:“詩瑤,帶清妍去衛生間收拾一下。”溫母看着柳清妍滿手鮮紅,內心也是發怵,可想而知當時現場有多兇險。

柳清妍默默打開水龍頭,沖出的水流帶走溫婉的鮮血,刺眼的顏色、鐵鏽般的味道、讓柳清妍感到恐懼。心理上驚恐到極點引起生理不适,柳清妍扶着洗手臺幹嘔起來。可是她沒吐出來,她喘着氣強迫自己冷靜。

季詩瑤從包裏抽出一張濕巾将柳清妍的臉扶正,小心為她擦去臉上沾上的血滴。聲音發虛地安慰柳清妍“沒事了,你先洗洗手冷靜一下”

柳清妍用力搓洗上手的鮮血,血凝固了很難洗幹淨,十指縫裏都是暗紅。柳清妍扣了兩下指甲,氣惱地将水龍頭關上。

“溫婉真的會沒事嗎?”柳清妍不确定的問季詩瑤,聲音輕地像是在問自己。

“會沒事的,我們去門口等她出來”季詩瑤扶着柳清妍往手術門口走去。

手術室的門從裏面被打開,一名護士穿着藍綠色手術服快步走出來。

“醫生,我女兒怎麽樣了。”溫母站起來打聽裏面的狀态

“病人失血過多,需要家屬當天獻血,家屬獻完血這邊病人才能輸血。”護士很淡定地囑咐。

“好,好,我們現在就去。”溫母趕忙答應。

“需要800毫升,一人一次200400毫升,你們多去幾個人。拿上這個單子。”

溫婉被推出手術室的時候臉色是蒼白的,右腿上被打了石膏,她就這麽靜靜地躺在病床上,如同沒有靈魂的陶瓷娃娃。溫婉睡得不安穩,眉頭緊皺。柳清妍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面,溫母挽住季詩瑤和柳清妍去病房。

“病人暫時脫離危險了,可能會感染引起發燒,夜裏需要留一個人看守。還有病人受到撞擊可能會有腦震蕩。如果醒了請第一時間叫護士。”

聽到醫生這麽說,溫母擦去眼眶裏的淚水,稍微放下心來。

“詩瑤,舅媽剛剛給你媽媽打過電話了。你今晚先住舅舅家陪陪清妍。讓福伯送你們先回家,我在這裏守着。你們明天再過來。

你舅舅去警察局出理其他事了。”溫母也怕兩個孩子收到驚吓,特地安排兩人相互陪伴。

“媽,我想留下了陪你”溫婉一刻不醒,柳清妍就不放心,她現在只想陪在溫婉身邊。

溫母不贊同,“聽話,你先回家洗個澡,身上都染上血了,溫婉醒來看見你這樣會擔心的。詩瑤也累了,吓得不清,你回去先陪陪她。”說着溫母沖季詩瑤使眼色。

季詩瑤一下子領悟到溫母的用意。“哦~對……嗯,清妍你先陪我回家,明天我們早點過來。”

柳清妍任憑季詩瑤拉這回去。季詩瑤對溫家很熟,她去溫婉房間裏拿了件衣服洗漱出來才去柳清妍房間。

柳清妍正裏面沖很久才出來。看着季詩瑤穿着溫婉的衣服,躺在她床上刷手機,不禁皺眉,“這件是溫婉的衣服?你穿着醜死了,把這套換上。”說着她把自己的睡衣扔到季詩瑤臉上。

“小氣,不就是件衣服嗎?至于嘛!”這件衣服季詩瑤也有一件,跟溫婉一起買的閨蜜裝。舅媽都說她們兩個穿着好看了,偏偏就柳清妍說她醜。

季詩瑤抓過臉上的衣服負氣地去衛生間換上。

兩人躺下去的時候很晚了。柳清妍閉上眼睛,腦子裏就浮現出溫婉躺在地上的情形。白色的衣服染上鮮紅的鮮血格外刺眼。柳清妍輾轉反側,她知道也還沒睡。

“你說世界上有人可以替另一個人擋災嘛?”柳清妍睡不着,她腦子裏不清醒的亂想。

“不知道,如果真是這樣,那她一定是那個人的貴人。”季詩瑤洗了熱水澡,放松下來的精神又迷迷糊糊的睡下了。

貴人嗎……

柳清妍半睡半醒中又夢到了溫婉。她正站在高山之巅,注視着眼前的日出。發絲随着風飄揚,白衣闕闕。仿佛下一秒就要随風而去。柳清妍站在她身後,快步上前拉住她的袖口。“婉婉,你在這裏幹嘛?快跟我回家。”

溫婉似乎聽不到她的聲音,手指着前方的說到“你看,很美,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呢。”說着她又往前面走了兩步。腳邊的碎石掉落懸崖。柳清妍驚慌地一把抱住她“婉婉,快回來。婉婉……婉婉……”

柳清妍感覺自己從天上掉落,然後她整個人驚醒過來。

季詩瑤披散着頭發靠在枕頭邊一臉迷糊,剛睡醒的臉上柔和又恬淡。她打着哈欠說道:“怎麽了?做噩夢了,我聽見你叫婉婉了。”

“嗯,”柳清妍将自己裹進被子裏背過身小聲回答。

季詩瑤看看窗外已經泛白的天空,坐起身子“醒了就起床吧,我估計你也睡不着了。走吧,早點去醫院。”

醫院裏是沒辦法睡覺的,晚上十一點多都還有人在走廊裏來來去去。早上五點多就有人起來洗漱了。流水聲、拖鞋摩擦地面的聲音、咳嗽聲擾得人無法入睡。溫母在這裏守了一夜,期間溫婉有點發燒,溫母叫了護士給溫婉喂了點藥。早上四五點溫婉才退燒。

柳清妍到的時候溫母打了一盆熱水打算給溫婉插汗。

“媽,你先吃點早餐吧,我來擦。”柳清妍将粥放在床頭櫃上,接過溫母手中的毛巾。

季詩瑤給溫母搬來凳子,細心地幫她打開蓋子。

“婉婉,還沒醒嗎?”季詩瑤走得到溫婉另一邊也給自己搬了張椅子坐下來。她頭靠在床欄上打量溫婉睡得安穩的臉,伸手撮撮她的臉頰。上手被柳清妍輕輕拍了一巴掌。季詩瑤撅嘴,不讓動就不讓動。

“還沒有,昨晚有點體溫,吃了藥就早上退燒了,護士說她應該很快就醒了。”溫母喝了口粥回答季詩瑤。

柳清妍細心地幫溫婉擦去額頭上不存在的汗,又輕輕擦幹淨溫婉的臉。睡夢中的人兒像是很不高興被人打擾,微微蹙眉。柳清妍又擰了幹淨的毛巾幫溫婉擦拭手。

背對着溫母,柳清妍後怕的情緒又湧上心頭。她眼前視線模糊,眼淚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季詩瑤坐在柳清妍對面,自然也看到柳清妍哭了。季詩瑤嘆氣,從包裏拿出一小包紙巾悄悄遞到她手裏。

柳清妍接過紙巾無聲地給自己擦幹眼裏。

第 18 章 他是王⑷

車子緩緩向前方行駛着,車內一片靜默。燈打在前方漆黑的道路上,只能看見兩旁的樹木,連路燈也不曾見過。有時還可以聽見犬類吼叫的聲音,有一種詭異的恐怖在蔓延。

“那雙鞋在哪……”艾森好像是在思考,他的眉頭緊鎖,有些憂愁的看着前方。他想到了剛才在倉庫裏看見的那一幕,可真是一場盛大的葬禮。但是那個女人的鞋究竟去了哪裏?

艾森的突然出聲讓陳一顧不由得轉頭看了他一眼,結果就看到艾森平視着前方的淡漠的眼神。于是他将車停在了路邊,就在一棵樹的蔭蔽之下。

“怎麽了?”艾森這才好像從自己的思想中走了出來,他疑惑的轉頭看着陳一顧熄了火然後慢慢的朝他湊過來。艾森躲閃不及,後背貼到了車門上,門被鎖上了,無法逃脫。

“離我遠一點,這樣讓我很不舒服。”艾森推拒着,卻還是讓陳一顧慢慢的接近,他的氣息噴灑在臉上,後頸有些發紅。

陳一顧只是溫柔的笑着,然後伸出手摸了摸艾森的耳垂,說到:“不要抗拒,我告訴過你,我是第一次,所以那個地方非常的緊致,不比女人的差。”

艾森覺得自己跟他實在是沒有辦法說話了,于是幹脆閉嘴,感受着陳一顧慢慢的親吻着自己的臉頰、嘴唇,帶着一點小心翼翼,和一絲讨好,“你會喜歡的,你會沉醉的。”

他的舌頭撬開對方的貝齒,幾乎沒有任何阻力的,就進入了另一個溫熱的口腔。陳一顧就像是一個老師,在耐心的教導着艾森如何去迎合。

然而他卻不知道,艾森只是一個佯裝青澀的老-嫖-客。

陳一顧退了出來,他有些微喘,但是看着艾森泛紅的面容,他又慢慢的俯身将座椅平放,艾森此時半躺在椅子上,斜着眼看了他一眼。

陳一顧跨坐在艾森的胯-部,低下頭繼續與他接吻。然後有些迫不及待的拉開了艾森的褲鏈,将裏面的男性物件釋放了出來,不可否認的是,艾森已經被誘-惑到了。

“看吧,我就說你會喜歡的。”陳一顧露出了一個溫柔的微笑,然後就着這別扭的姿勢脫掉了自己的褲子随意的放在駕駛座上,他從旁邊的櫃子裏拿出了一管潤-滑-劑,還從來沒有用過的。

他将潤滑劑擠到了自己的右手掌心,然後俯下身,右手向自己的身後探去,他的左手撐在座椅上,喘着氣對着艾森的耳朵說到:“我沒有準備安-全-套,所以就射進來吧,将我喂飽。放心,我很幹淨。”

當艾森終于進去了之後,陳一顧不顧自己的承受力就這樣沒有一絲快-感的上下起伏着,他只是希望艾森能夠快樂。

艾森看着這樣青澀動作的陳一顧,相信了他是第一次的說法,于是也沒有過多的抗拒,雙手慢慢的伸進他的衣服下-擺,向他的背部探去。但是他還沒有得逞就被陳一顧給攔下了。

“不……來,摸我這裏……”陳一顧拉着艾森的手腕,将他的的手放在自己的臀-部,艾森感受到了手掌心的熱度,終于忍受不住将陳一顧按在了座椅上,進攻着。

這一夜,他們瘋狂的做-愛,似乎是為了消除在倉庫中的恐懼。

第二天,艾森從淩亂的的床上爬起來,看着溫順的睡在旁邊的人,昨天晚上好像徹底确定關系了,這個世界的男朋友。

艾森将衣服褲子都穿上,看了看時間,快到三點了,也是要去探望周樣的時間了,于是艾森寫了一張小紙條放在床頭櫃上,還有一管膏藥。

————————

“看來你昨天晚上過的很愉快。”周樣的眼下第一次有了青黑,他面色不虞的看着艾森脖子上的吻-痕,有些陰沉。

這樣的目光讓艾森很不舒服,于是他攏了攏自己的衣領,遮蓋住了昨晚因為惡作劇而被陳一顧附上的東西,他平平的說到:“這不關你的事。”

“不,我只是想提醒你。”周樣猛然傾身,他的氣勢幾乎要将任何一個人吞噬,那是由鮮血和哀嚎組成的悲鳴,沒有人能夠忽視他,“如果當你作為一只老鼠,那麽你的捕食者究竟是誰呢?”

“我的生命當然是由我自己控制。”艾森義正辭嚴的說到,“不由你,也不由任何人。”

周樣笑了笑,似乎是在感到有趣,他好像又恢複到了前幾天那個看上去溫文爾雅的男性,而并不是一個殺人兇手。他慢慢的開口到:“那麽,她穿了鞋子嗎?”

如果是旁人一定會覺得突兀,而艾森卻立刻想到了昨天看到的那個場景,所以他說到:“沒有。她的鞋子丢了。”

聽了艾森的話,陳一顧只是高深莫測的搖搖頭,說到:“不,還沒有丢。你要繼續的尋找,才可以找到。它可能就在你的身邊啊。”

艾森抿了抿嘴,那個女人并不是周樣殺的,盡管這樣藝術的殺人手法很是相似,但從五年前就進了監獄的人,怎麽可能有辦法讓一具屍體保持了五年的美好,不讓她腐爛。

于是他的眼神緊緊的看着周樣,堅決的說到:“那雙鞋子不是你藏起來的。”

周樣只是聳聳肩,有些懶散的靠在椅背上,說:“總有一些小老鼠妄圖窺竊不屬于他們的東西,而總有一天,他們會将一切的榮耀全都歸還。”

“他們是誰?”艾森有些急迫的問到。

而周樣卻将食指放在了自己的唇前,說到:“你聽過世紀交響樂團的演奏嗎?那可真是棒極了,我真希望自己還有機會能聽一曲他們的演奏。”

然後,他放下了自己的手,看着艾森,露出了一個微笑:“等着吧艾森,你會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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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紀交響樂團的指揮手被謀殺在了大劇院,他的身體被魚線穿過掉在天花板上,赤身裸體,內髒掉在他下方的地面上,就像是浴血的天使。

更重要的是,在他的身上有一個印記,那是獨屬于周樣的标志。

艾森看到了這個新聞。他按滅了手中的煙頭,慢慢的勾起了唇角,事情倒是越來越好玩了。

【攻略目标好感度:40】

作者有話要說: 每次開車都害怕被發現【戰戰兢兢】

第 21 章 料青山見我應如是(二)

料青山見我應如是(二)

相榆的視線順着商竹藥來到了他的斜後方。

神女像安靜的屹立着慈悲的目光看向遠方, 商竹藥仔細端詳,發現這人的眉眼比起說像自己,倒不如說像極了自己的母親。

他從未聽母親和自己講起過, 甚至于那個男人她也從未提起。

“女裝的小師叔……”相榆輕聲的喃喃自語傳入商竹藥的耳中。

少年回頭淺淺瞥了一眼相榆,安靜的眸子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神像。

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的相榆趕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在确認周圍只有少年一人清醒時,這才松了口氣。

商竹藥那睚眦必報的性格,把自己當做沙包都算輕的。

可相榆也想不到她心目中那位惡毒十分的小師叔正巧在她面前, 此刻卻只是漫不經心的掃了她一眼, 并未言語。

她走上前,整座寺廟雖然破舊, 可唯一的神女像卻不落半分纖塵,看着金光閃閃的神女像, 相榆越看越覺得像小師叔。

打量着神女像, 相榆這才逐漸發現端倪, “這寺廟如此破舊,而這神女像不染纖塵就罷, 這香火也像是不久前剛點上的。”

商竹藥之前盯着三人, 也沒細打量這寺廟, 如此一看,難道說此之前難道就先有其他弟子進來了?或者除了幾人還有旁人在這裏?

他微微皺起眉, 卻被身旁人驟然握住手,“別怕。”

他沒想到自己下意識的蹙眉會被人誤會成害怕, 剛想出口解釋, 卻意識到解釋了也沒用, 她也聽不見。

可是,之前也是, 一個不生不熟的人為何要如此珍重?

自己對她而言難道不就是一個認識了沒一會兒的陌生人嗎?

要是旁人,她也會如此相待嗎?

如此,她這種人會被人騙倒也是正常的。

說來也很奇妙,相榆對商竹藥如此維護還是有原因的,源于小時候所謂有點交情的一個弟弟,她被父母認回時那天,少年站在路邊,黝黑的眸子透過車窗和她對望,她以為這就是兩人的結局。

所有的,帶着過去一切的,不堪的回憶好像都留在了那裏。

直到,她在酒會上看到了江城赫赫有名的新晉貴人。

江城無人不知他的名字,這個名字她堅定的厭惡了很多年,并且死也不會想到,他會重新出現在自己面前。

相榆有些嘆惋,明明自己都離開了那個世界了那麽久了,竟然還能想起這些陳年老事。

除了那位,想來應該也沒有人會在意。

商竹藥很快意識到她的安靜,沒有亂動,靜靜地,連他都沒有意識到,他看着相榆看了有些久了。

“你說在我們之前就在的人會是誰?”

相榆并不覺得供奉神女像的會是誤入此地的弟子,相反,她偏向于相信有人定居于此。

“傳聞,第一任神女隕落後,以身煉鏡,此後的神女都被委任守護鏡的使命。”

“此鏡名為溯回鏡,擁有此鏡的人可以回到過去,改變将來。”

商竹藥一邊說,一邊慢慢的在相榆手心寫字。

“一樣的。”

商竹藥掀眼,似有些意外從相榆口中聽到這樣的話,少女緩緩開口,“回到過去就能改變嗎?這都是給彼此的借口,假如,如果,可明明當下都決定不了,過去可以改變的遺憾,又怎麽保證未來不會遺憾。

假如她穿到小時候,她也不想被人抱錯。

十多年的陪伴,她又怎麽會忘得掉。

可是,在懊悔過去的時候,現在就在被消耗,又如何保證明日不會再遺憾?

既然保證不了,那就不去糾結了。

“後來,直到第十三任神女把溯回鏡給了一位魔族。”

商竹藥擡頭,相榆的目光直直看着自己不加半分掩飾的純真,“你看我幹什麽?”

商竹藥有些不自在的別過頭,相榆開口,“你寫的我手心疼,要不咱別講故事了,你說點實在的,她們為什麽還沒醒過來。”

“恐懼。”

言簡意赅的,商竹藥在相榆的手心留下了這兩個字。

相榆懂了,她進入到了夢中,夢裏反複回到她墜海的那一幕,是因為她對死亡恐懼,而她自願跳下海洋的那一刻,她打破了其實是她克服了死亡的恐懼。

那對于北冥韻和苗淼來說,她們的恐懼又是什麽呢?

相榆不知道。

苗淼轉過頭,眼睫毛上沾着淚珠,她哭了很久了。

“荒謬,你們怎麽不早說!?”

芙蓉長老氣得直接要跳起來,就差沒給主事的人來兩巴掌。

“最近的秘境一直都很不穩定,但是我們也确實沒想到……”會那麽不穩定。

君城莞嚷嚷着他也要進去,要不是宋溫攔着恐怕已經要闖進去了。

站在秘境的入口,疏散的弟子不斷得被傳送出來。

可惜,宋溫看了很久都沒有熟悉的身影朝自己走來。

“她們……是不是不會出來了。”

君城莞雖然平日和苗淼吵吵鬧鬧,那也是因為幾人認識多年,本身就不再多介意些什麽繁文缛節。

今個天倒也是難得見到他垂頭沮喪的模樣,正當宋溫打算安慰他的時候,聽見了他低聲說的話。

“餓死了,她們再不出來我就先去酒樓裏吃飯了。”

宋溫微笑凝固:果然感動什麽對于這個小皇子來說是不存在的。

可是那個人還在裏面就不會出事的。

“唉——要是我小師叔在就好了。”

相榆無厘頭的話引起了少年的側目。

但是她沒有意識到,周圍過于的寂靜在這一刻突然開始清晰,突如其來的下墜感後,相榆又失去了意識。

“你可還好?”

一聲輕快的女聲在耳畔響起。

相榆擡頭,一個堪比天仙的女子逆着光朝自己伸出手,她的發絲如同上好的綢緞,她的眸讓人想起早春的芽,生氣勃勃的淺綠色。

對方的青絲随意的绾在一旁,兀然身後傳來一聲清脆的師娘。

小男孩突然出聲讓相榆一愣,相榆扭過頭,女子背後的小男孩怯生生的抓住女子的衣服,女子叉着腰,毫不留情的給了小男孩一個栗子,“要說多少遍,我不是你師娘!”

“師父說了,長得好看的,一律叫師娘。”

相榆:可以的,他這個師娘着實沒有一百也有上千了。

只是,t相榆瞧着這個小男孩意外的感到奇怪。

“你這師父定然長得醜陋至極,沒有姑娘喜歡他,不然——怎麽會教你這般毀壞女子清譽。”

也許是女子話語重了幾分,小男孩被女子這般呵斥也頗為委屈得撇了撇嘴,低聲說了句,“我師父長得還可以的,旁人都說貌比潘安的存在。”

女子不信,切了一聲,将目光重新放回了相榆身上,“你可站得起來?”

相榆剛想回答就聽見耳畔傳來一聲熟悉的,“回答不行。”

相榆壓下心中的欣喜,對着女子搖了搖頭。

女子蹲下身,看樣子是要檢查相榆的傷口,這時相榆的心揪了起來,就在快要掀起褲腳的那一刻,女子一個起身直接一劍朝相榆身後刺去,相榆反射性閉眼。

想象中的痛感沒有襲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道袍執劍男子。

他劈開天光雲影,斬斷妖鬼邪穢。

他愣了一瞬,如果不是他的劍來,方才便是那女子救地上這個小姑娘,扭頭一晃神,他好像見到了故人,一個認識很久的故人,“姑娘像極了我的一個故人。”

“是你的夫人?”淺綠色眼眸的女子随口反問。

“是我所愛不可得之人。”他淡然的回複,收回了手中的劍。

“她嫁人了?”她問得時候有些漫不經心,卻又感覺句中意有所指。

“小姑娘,你可有受傷?”男子沒問答女子的問題,轉移開了話題,相榆看看男子,又看看一旁的和神女像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女子,驟然懂了。

自己應該是進入了某人的回憶之中。

而此刻應當是兩人的初見。

英雄救美,再俗套不過,雖然方才搶着被救的是相榆。

此刻兩人頗為針鋒相對,女子一個環胸,頗為不滿的,“先不管那麽老套的搭讪方式,你為什麽打斷我?”

男子也愣了一瞬,找回自己聲音後,不服氣的開口,“若沒有我,你也未必打得過這邪祟,啧,你這姑娘怎麽如此不懂感恩二字?”

女子也來勁兒,嗤笑道“感恩是給平等的人的,若公子敬重我三分,我自會敬重公子。”

哦,相榆明白了。

眼前這位公子哥大抵不是主人公。

公子哥被女子戳穿面色黑沉,氣沖沖地,黑着臉,站在原地,并未離去。

這個時候,小男孩又上前,攥着女子的衣擺,推銷一般的笑道,“我家師父……”

只是才說了四個字就被女子忍無可忍的一句“閉嘴”堵住了下面的長篇大論。

相榆想這個小男孩的師父應該是個色胚老頭,年紀一大把,還愛喝酒,這才把小弟子教得如此娴熟。

不過,修仙的人就算再心思歹毒,都會有幾分仙風道骨的偉岸,再者,人本就不拘泥于一張皮囊,莫非那老頭面容損傷嚴重,如此挫敗,這才把弟子教成行走的紅娘。

相榆對上女子悲憫的目光,不知為何,莫名的心疼,“天下百姓不該遭受此等動蕩,若是我早些發現,定然會阻止一切。”

相榆拉過對方的手,從地上起身。

不遠處,狼煙起。

城門被關上,而這時一位身着破爛的人看着偌大的人群陷入了沉思。

第 28 章 殺陣

林問夏手持寒溪劍, 對地上的魔修并沒有半分手軟。

寒溪劍能阻止傷口愈合,況且魔修的功法本就不主治療。不用她使出殺招,光是劍氣在身上留下的傷口就足夠致命了。

她根據系統的指引, 得知此處有對自己有益的靈寶, 誰知來了此處, 看見了個落單的魔修, 手中正拿着系統為她指引的青鸾鏡。

奪了她的機緣,那麽就別怪她不客氣。

只是這魔修古怪地很,她的多數殺招都被她吞噬化解。只有寒溪劍近身時,劍氣才能對她造成傷害。

她身旁的男修走上前, 陰鸷地看着地上渾身是血的女魔修:“把東西交出來。”

手中的劍已經逼上那魔修的脖頸。

“季鼎!”林問夏急忙喚住他。殺死魔修對她來說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那魔修手中的青鸾鏡。若是青鸾鏡被她損壞, 豈不是白白浪費這些時間。

“大師姐。”季鼎有些不滿, 終究沒說什麽,只是把劍往後收了收, “交出青鸾鏡,饒你不死。”

那魔修即使敵不過兩人, 也并未生怯。她吐了一口血,直接噴在了沒來得及閃躲的季鼎身上。

面對季鼎的怒視,魔修冷笑:“我當你們仙門的弟子有多高潔,不過是一群只會偷襲的卑鄙小人。”

“你!”

林問夏阻攔住季鼎, 居高臨下地俯視着魔修:“青鸾鏡又沒寫名字, 自是無主之物。既是無主之物,引得各路弟子公平競争是常事。怎麽算是偷襲呢?”

說罷,寒溪劍尖一挑, 欲将青鸾鏡從魔修手中挑出。

這青鸾鏡, 她得定了!

青鸾鏡只有一面手掌大小, 是青綠色的銅鏡。劍尖将它挑起到空中,鏡面在光線之下泛出了奇異的顏色。林問夏細細看去,鏡面中一閃而過了數道金雷。

随後淩厲的甩鞭聲破空而出,卷走了林問夏挑空的青鸾鏡。

三人同時望去——

那女子一襲白衣,長發束起,明明是恬靜柔和的面容,眼眸中卻泛着與之相反的冷意。而與她并肩的是一位俊美的男修,同樣是一襲白衣,手執折扇,若不是在秘境之中,都會教人以為是世家的貴公子。

而三個人看到白芨卻有不同的表現。

林問夏死死地盯着白芨,失聲而出:“你竟然還活着。”

祠堂中屬于白芨的魂燈滅了,又遲遲找不到她的人,她還以為白芨早就被沉仙崖下的魔獸吞噬殆盡了。

林問夏話剛出口,就自知失言。她隐晦地用餘光看了一眼身旁的季鼎,似乎他也對白芨此刻出現在這裏而震驚。

她頓時換了一種語調:“白師妹,為什麽這麽久你都沒有回宗門?我和弟子們都找了你很久,你出了什麽事倒是和我們說一聲呀,怎麽一個人自己扛着?”

明明是擔心的語氣,卻句句把白芨往叛逃宗門上引導。

白芨松開纏繞在青鸾鏡上的伏鷹鞭,那鏡子落入手中。剛剛鏡子在空中時,白芨趁着林問夏失神才鑽了空子奪來。

只是鏡面一片漆黑,連她的面容都映射不出,着實想不通林問夏為何會争奪這個鏡子。

白芨反手就把青鸾鏡塞入儲物戒指裏。

她漫不經心地想着,只要是林問夏想要的,哪怕是個照不出人影的破鏡子她也會奪走。

那魔修并不知道其中的彎彎繞繞,在見到伏鷹鞭的那一刻起,她就認出來了眼前人的身份。趁着林問夏兩人的注意力還在白芨身上,她不動聲色地後退,拉開了一段距離。

此人正是在地下演武場上與白芨打過一架的饕餮。

演武場上大家都帶着面具,在魔界弟子集合的地方互相認不出來也正常。她之所以斷定眼前的人是野劍,全靠着那把給她留下深刻印象的伏鷹鞭。

“白芨師姐。”季鼎的眼中有着重逢的喜悅,卻被林問夏的話潑了一頭冷水。他不可置信地問:“你果真如長老們所說的那樣,叛逃出了玉昆宗?”

他警惕地看着面前的兩人。那執扇的男修雖然穿着白袍,但渾身上下都散發着危險的氣息,看不出身份來。

而白芨……師姐與他站在一起,明顯就是一路人。

似乎他們都在等着白芨的答案。

喻永朝側目看去,只看到白芨雲淡風輕的表情。

這明明是小師妹的私事,但他仍忍不住挑眉,旁若無人地詢問白芨:“你自己解決還是我來解決?”

白芨:?

不要随便地說出這麽恐怖的話啊!

白芨腦補了一下師兄殺仙門弟子如同砍了顆魔果般輕而易舉,便感覺身上一陣惡寒,讓她不由自主地搓了搓胳膊。

腦海中前世的畫面也随着師兄的話消散了個一幹二淨。

一旦遇見林問夏,她心中的毀滅欲就瘋狂增長。

白芨在這幾道目光的注視中以手覆面。

“如你所願,大師姐。”白芨咬重最後三個字,然後輕輕拿開了臉上的手。

原本光潔如玉的臉上,幾乎覆蓋了一半的魔紋,平添了幾分妖冶。

“你果然入魔了!”季鼎驚呼,手中的劍卻下意識地指在她面前。

既然她已經入魔,那旁邊的男修身份也一目了然了。

一旁的林問夏悄悄松了口氣。

本來以為白芨掉下沉仙崖死了,結果沒想到還活着,幸好她已經入了魔,不然自己解釋起來依舊很麻煩。

白芨平靜地看着曾經的師弟。

這一切和上輩子幾乎沒什麽區別。

只是上輩子自己孤身一人對抗全師門,而如今身旁有師兄和新的同門。

“所以呢?季鼎,你在遲疑什麽。”白芨輕笑,“如今我入了魔,你平時不是吵着說自己有朝一日要殺盡天下魔修嗎?”

她叫她季鼎,而不是師弟。

季鼎只覺得喉間幹澀,握着劍柄的手明明很堅定,卻始終揮砍不出這一劍。

喻永朝好以整暇地搖着扇子看戲。

季鼎只覺得一股憤怒湧上心頭:“師姐,你為什麽會突然入魔,這其中一定有隐情對不對?”

他轉頭看向喻永朝,神色憤然:“是他對不對?”

“師姐一心向道,不會平白無故入魔。定是有用心險惡的魔修暗害師姐,導致師姐入魔。”

喻永朝搖着扇子的手一頓。

他只覺得荒謬。

一個天賦極佳的仙門弟子,究竟會因為什麽放棄登天的大好仙途,半路入魔跑去魔界?

“師弟!”林問夏低呵:“你怎能對一個魔修産生同情。她已經是魔,主動叛出了玉昆宗,為何還要叫她師姐?認一個魔修做師姐?”

季鼎神色複雜,低下頭去。

林問夏看向白芨,咄咄逼人:“徐白師尊教導我們除魔正道,而你卻叛出師門,跟魔修厮混在一起。如今師父不在,我身為玉昆宗大師姐,自要履行責任。”

寒溪劍出,劍身泛着寒氣,讓白芨瞬間回想起被關在寒冰潭中的日子。

白芨失笑:“你以什麽身份來教訓我?大師姐?”

她手中的伏鷹鞭注入魔氣,整個人肆意又張揚:“如今我是魔界的弟子,你又如何自居成我的大師姐?”

林問夏的修為在元嬰後期。

她與林問夏雖然都處于元嬰期,可自金丹以後,修為壓制愈發明顯。元嬰後期和元嬰中期的差距都如同天塹。

林問夏的寒溪劍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好劍,加上修為壓制,在于白芨的較量中逐漸占了上風。

劍招封住了白芨閃躲的路線。

她并未用出全部實力,此番也只是試探林問夏到底是個什麽水準。

“大師姐。”她叫得諷刺,伏鷹鞭一甩,卻被林問夏側身躲掉了。“那日沉仙崖畔,你當真問心無愧?”

伏鷹鞭打在地上,魔火燃起周圍的靈植。

林問夏繼續使着劍招,絲毫沒有手軟,她有系統加持,躲開白芨的攻擊并不困難。

“是你傷了我,我何來的愧?”

她右手持劍,左手手心下壓着三枚寸骨釘,趁着白芨閃躲劍招的空隙,手心一翻,三枚寸骨釘朝着白芨射出。

林問夏還是只會暗中搞一些把戲。

白芨輕睨着那三枚寸骨釘,左手已經按住了腰間折扇。

在伽藍塔挨了這麽久的打,這種速度射過來的暗器還不至于傷到她。

就在寸骨釘距離白芨不過數尺的範圍時,一縷魔氣牽引着寸骨釘朝着另一個方向而去。

這股熟悉的力量……

白芨挑了挑眉,這攻擊方式她是見過的。

是饕餮。

那三枚寸骨釘被她吸入口中,轉眼間周圍釋放出濃郁的魔氣。

林問夏不由得暗罵了一聲。

這寸骨釘還是她用大半積分向系統換來的,如今寸骨釘沒了,視野範圍還被影響了。就不該忽略剛剛的魔修。

季鼎同樣被籠罩在了這片魔氣範圍內。兩人都是仙門弟子,自是十分厭惡魔氣,聞到魔氣甚至有想幹嘔的感覺。

他內心糾結,并無意于兩位師姐的戰鬥,足尖一點,就想撤離出魔氣的範圍。

就在此時,變故突生。

饕餮是個睚眦必報的。玉昆的兩個仙門弟子從暗處偷襲她,奪走了她手中得到的秘寶,甚至歪曲事實,以多欺少。

她豈能讓他們全身而退?

三枚寸骨釘從她口中疾射而出,隐匿在魔氣之中。

饕餮能在魔氣中感受到季鼎,但是季鼎卻不能準确感知到她。

等季鼎感知到寸骨釘靠近的氣流時已經晚了。

他躲掉了兩枚,卻還是有一枚釘在了腿上,那種來自靈魂上的疼痛感讓他忍不住倒吸了口涼氣。

林問夏聽到聲音就知道大事不好。

她沒能傷到白芨,寸骨釘又釘入了季鼎的身上。

她在心裏瘋狂呼喚系統:“有沒有什麽辦法能讓白芨付出代價?”

最好是死在古秘境裏。

不知為何,她隐隐有一種感覺,事情并沒有朝着她期望的方向發展。

可是她掌握着劇情,又有系統幫忙,原書女主憑什麽和她搶機緣?

系統沉默了片刻,冰冷的聲音在她腦海中響起:“我這裏有一個殺陣,但是殺陣是面向全體無差別的陣法。當殺陣開啓,範圍內的所有人都在逃難免。”

看着白芨依舊毫發無損地接着她的劍招,林問夏咬了咬牙。

“那麽殺陣開啓,你會護我安全的吧?”

她沒把季鼎算進去。

只要能讓白芨死在這裏,師弟的死活已經無所謂了。

系統:“會的。你是新的女主,我不會讓你死在這裏。”

林問夏安心:“那就使用殺陣吧。”

白芨正奇怪林問夏的劍招為何越來越松懈,卻看見她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微笑。

白芨腦中警鐘大作,飛速拉開與林問夏的距離。

晚了!

鋪天蓋地的白光壓過周圍的魔氣,把所有人籠罩了進去。

第 20 章 料青山見我應如是(一)

料青山見我應如是(一)

商竹藥無奈地捂住自己的額頭,果然自己不該對這個師侄有什麽多餘的妄想。

苗淼清了清嗓子,轉移開了話題,“先不說這個了,進入秘境裏的人都會失去一種感官,我失去了嗅覺,北冥失去了味覺,你失去的……是聽覺。”

不經意間,苗淼的餘光瞥過了商竹藥,莫名讓她心有餘悸。

苗淼不禁納悶道,奇怪,就個身高比自己還要矮幾厘米的少年,為何會給自己一種心頭一顫的感覺。

她拉過相榆,剛想偷偷提醒些什麽,就對上少女平靜的黑眸,靜靜地看向自己,波瀾不起,“我聽不見,謝謝。”

禮貌的讓苗淼覺得心酸。

“行,你聽不見,得虧給你留了雙看見美的眼睛。”

苗淼是覺得相榆要是喜歡眼前這個少年也挺好的,她那個小師叔一個水平的可能全天下就那麽一個了,喜歡個稍微普通一點的也好。

“我們在過來的時候,看到了一座寺廟,我和三水怕有什麽突變,所以沒有久留,等迷霧散去我們要不要進去看一眼?”

北冥韻咬了口相榆摘的果子,相榆嘗了一個,很酸。

而北冥韻面色如常的啃完了一整個果子。

苗淼忘記相榆聽不見,于是照着少年的姿勢在相榆手心上一點點寫下想要說的話。

“寺廟?是不是門口貼了黃符的那個破廟子。”

北冥韻點點頭,“是的,那座寺廟給我一種很怪異的感覺,就好像,它本不屬于這個秘境,而是被人困在這裏……”

往後說的,北冥韻也是覺得自己的話有些神神叨叨的,閉上了嘴,抿唇不好意思道,“學陣法的人對于這方面會敏感一點。”

相榆聽不見,苗淼皺着眉。

秘境的內容,所有關卡商竹藥都了如指掌,這個寺廟出現的毫無征兆,他悄悄給外面發了條信息。

“那我們就去看看吧!也許有什麽機遇也說不定。”

面對苗淼的莽夫行為,商竹藥想知道相榆到底會如何,不料,沒等相榆反應過來,就被苗淼一手拉起,無奈,商竹藥跟上三人的步伐。

萬一有個好歹,總不能真讓她們去送死。

迷霧随着太陽升起,漸漸散去,露出一片片濃綠,比起前一天的森林,今日的森林多了幾分詭秘,走了很久,四人也沒有遇見過什麽其他人。

奇怪,按理來說,人少也不至于少到走了一段時間連一個人都遇不到。

商竹藥不敢赫然施法怕前面的三人發現端倪,只好假裝百般聊賴的跟在後面,打算找到時機後和長老們交流一下情況。

商竹藥和前面三人的距離越拉越遠,眼看着對方三人的背影快消失在自己的視野,商竹藥背在身後的手發訣剛掐到了一半,相榆回頭了。

微風刮過少女的發尾,相榆看向即将被落下的少年,“我是不是忘記問你,你叫什麽了?”

他沒來得及藏着眼中的驚愕,竹林被風吹得來回晃動,她的眉眼逐漸清晰,破開時間的迷霧,那雙如同貓兒的眸幹淨而又平靜的看向自己。

“阿堯。”

他唇畔動了動,那個孤單而落寞的背影,不知為何,好像突然開始不再那麽寂寥了。

相榆難得讀懂那麽幾個字的唇語。

“阿堯,別落隊了,姐姐說過保護你的。”

她又一次朝他伸出手,這次他沒有逃避,而是如同十六七歲的小少年那般,挽起唇角,乖巧回答,“來了。”

這樣的一刻,是他這輩子第一次明白何謂挂念。

他從沒有那麽的一刻希望這世上可以有那樣的一個人,縱然他百年後枯骨一具,依舊可以記得他,挂念他。

苗淼在一旁輕輕吐槽了句,“年紀不大,和我們一起進入秘境,阿榆你可要小心一點,我次怕人并非善類。”

剛說完苗淼就送給了自己一枚白眼,艹,又把她聽不見的這事忘記了。

不過,看着少年乖軟明媚的笑容,苗淼也是在內心嘆了一口氣,希望是自己多慮了吧。

商竹藥被相榆攥住了手,很緊,仿佛擔心下一秒他又要消失在眼眶範圍之內,這一舉動讓商竹藥聯想起了一個人。

也是這般溫柔。

“到了。”

寺廟門已然鏽跡斑斑,黃色的符紙如同封條埋藏了這座古老的寺廟,莫名吸引着商竹藥上前。

他耳畔隐隐約約傳來女子的呢喃。

“阿堯,我等你許久了。”

他若無其事的将另一只垂在自己身旁的手掐緊,一個用力,鮮血滴落在他腳旁。

苗淼三步作兩步上前推開了寺廟的門,四人的身影瞬間消失在了原地,門重新關上,一如往常,不見風雲變化,它自安在。

相榆只察覺到了一陣吸力後,徹底失去了意識。

“對,我就是喜歡上了舒雲,有問題嗎?”身着黑色西裝的男子将嬌小的女子保護在身後,聲嘶力竭的模樣,站在原地的相榆不用多說一句話好像就被自然當做破壞有情人的惡毒女配。

她知道自己接下去要開口說話,要羞辱兩人,可是她并沒有作為,無他,她不喜歡這位所謂的竹馬,年少情深這詞不用來形容她和對方的故事,她冷漠地搖晃着紅酒杯,将它放回了原位。

下一步就打算離開這場鬧劇般的夜晚,這時也不知竹馬是哪裏來的力氣推開了兩側的安保人員,“相榆是你幹的吧,一定是你!”

相榆并不想和對方多做口舌之辯,繞開對方就想走,沒想被對方一把掐住手臂,“走什麽!今晚的鬧劇你看得很開心吧,你滿意了吧,我和舒雲沒有做過半分對不起你的事,我也從未喜歡過你。”

男子似乎想從相榆眼中得到一絲一毫的名為難過的情緒,可惜,身着黑裙今晚漂亮的驚人的女子只是面無表情的回了一個字,“哦。”

要不是為了所謂的禮貌,相榆可能還會加上四個字,關我屁事。

然而,下一秒一臉懵的她就被竹馬推下了游艇,墜入水中的窒息感緩緩清晰,又一次的死亡,她拼命相掙紮,依舊是徒然。

“對,我就是喜歡上了舒雲,有問題嗎?”

一睜眼,熟悉的景象映入眼簾,相榆明白自己恐怕進入了循環之中。

要是不打破循環,她就會不停的重複死亡。

海水窒息的感覺,她實在不想多體會。

可是,對于死亡的節點,她如何才能逃出循環。

“阿姐,你怎麽又發呆了?”

苗昊不滿意的環胸,彎腰将地上的書重新撿起放在桌上,“不過也不知今日是什麽奇怪的天氣,分明上午還是雨天,下午就出晴了,熱死我了,你也別坐着了,快些來幫我搬書。”

苗淼有些緩不過神,但還是跟上苗昊的後面,聽他唠唠叨叨的講起一些日常事,直到,一位蒙面的黑衣刺客突然出現,講方才還在玩笑風聲的少年一劍穿心。

苗淼扔下手中的書,卻早已無力回天,她只能抱着少年的身體無聲啜泣。

“阿姐……”

“父親一直都希望你可以繼承衣缽,可你這次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北冥韻跪在地上,一道鞭子被甩下,劃過她的面容留下一道血痕,執鞭人是她的二姐,“真是賤人,母親不幹不淨,這做女兒的果然也是只會偷男人。”

周圍人的謾罵聲和非議聲讓北冥韻閉上了眼睛,不,不t應該是這樣的,她應該是父母最驕傲的女兒。

商竹藥注意到周圍昏迷過去的三人,并沒有着急上去幫忙,倘若連這都無法面對,當初就應該有預料到的打算和準備,而不是魯莽行事,給她們一個教訓也好。

商竹藥盤腿在一旁坐下,殊不知此刻的秘境外因為四人的不見已經翻了天。

宋溫正巧在自家長老附近觀察着秘境內的情況,是最早一個發現相榆等人不見的人。

“芙蓉長老,北冥韻好像不見了。”

宋溫的一句話,像一顆大石頭被投進平靜的水面。

芙蓉長老當機立斷就要進入秘境之中卻被收到商竹藥消息的玄宗長老攔下,“若是此刻芙蓉你進入了,那麽對于其他的孩子不公,四公主不會有事,阿堯在她身邊,你放心就是。”

玄宗長老說完,看似随意的掃過宋溫的臉,微笑道,“不用擔心,我看四公主吉人自有天相,自然能平安度過難關。”

商竹藥确實沒想到一個時辰過去了,三個人裏竟然依舊沒有一個人醒來,甚至于其中一個已經抱着她自己的衣服哭了半天了。

“你心思這般歹毒我自然不會喜歡你。”

笑死,相榆也沒想着要他喜歡,在她想回怼的那一刻,腦子突然開始鈍鈍的疼痛。

我是相家大小姐,相榆。

我被人推下了海,然後呢……我死了。

相榆再一次睜眼,沒等她那個瘋狗竹馬出手先一步跳入了大海。

死亡不是節點,恐懼才是。

這一次,沒有窒息感,相榆從夢中醒了。

她扭過頭看見在一旁坐着的少年,說意外是肯定有的,她喊道,“阿堯。”

商竹藥提前一步在相榆醒來之前坐在一旁,聽到對方喊自己的名字之時才扭過頭,看向相榆。

相榆沒想到這個年紀比自己小的少年竟然清醒的那麽快速,不禁有些感慨,果然是少年多英雄。

她掃了一圈,看見抱着自己的衣服哭得眼睛都腫了的苗淼時沒忍住嘴角抽了一下。

只是很快,她剛想問出口的話戛然而止,她揉了揉眼睛,這才确定自己沒有眼花,“小師叔?”

第 36 章

南钰回九天仙界的第一件事就是找“高人”。

對于一個只有二十年“司職齡”的上仙來說,他在九天寶殿附近積累下的“仙脈”實在有限,稱得上朋友的只有一個褚枝鳴,剩下關系較好的都是做塵華上仙之前,在瀛洲、蓬萊那邊結交下的散仙。那幫家夥才不會樂意聽什麽塵水什麽上古妖獸呢,不問世事、縱情逍遙才是他們的極樂。

“上古妖獸?”沒比南钰多當幾年上仙的褚枝鳴比友人還茫然,“不是都在忘淵裏了?”

三千年前那場大戰,所有被剿滅的上古妖獸不論死活,皆入忘淵。死的,精魄入淵,活的,直接打入。為的就是防止上古妖獸卷土重來,哪怕是精魄散開回歸天地也不行,因為每一縷上古妖氣都可能成就新的機緣。

入忘淵者,再無輪回,永遠保持着入淵時的形态,或人,或仙,或物,或精魄等等,在忘淵這片虛空中漫無目的地飄蕩。

這也是後世再難有上古妖獸那樣厲害的妖的原因。

“有五個漏網之魚,”南钰只得反過來給友人講解,“因為受了重傷再難回元氣,又藏匿蟄伏沒繼續惹事,所以逃過一劫。”

褚枝鳴聽得新鮮,也聽得好奇:“你怎麽知道的?”

南钰語塞。總不能說他一個神仙還要從人間的修行者那裏“請教”吧。

“算了,”南钰擺擺手,原本也沒指望褚枝鳴,“我去找師父。”

褚枝鳴連忙眼疾手快拉住他,嘆了口氣,習以為常的無奈:“那你得等。”

南钰立刻領悟,幹淨俊朗的五官瞬間皺得像胡亂了的棋盤:“我才離開幾個時辰,他就又‘面壁思過’了?!”

自家師父“随心任性”多年,當然這是好聽的講法,就那渾身挂滿破銅爛鐵的招搖樣,堪稱“放浪形骸”了,天帝睜一只眼閉只一眼,衆仙友可不幹,于是隔三差五就參一本。這裏面有真心為了端正仙道的,也有因其他瑣碎小事記恨報複的,天帝不想罰,又得做做樣子,于是“面壁思過”就成了自家師父最常收到的“天旨”。

不料褚枝鳴此番卻是搖頭:“不止。完整來說,是面壁思過外加禁足十天,隔花草仙氣,斷日月精華,任何人不得探望。”

南钰心裏一沉,這可不是面壁思過那樣的小打小鬧了。仙人雖還保留着人的習慣,仙界也有各色翻着花樣的美食,但本質上還是要靠日月草木的精氣來維持仙體,斷絕這些的禁足,絕對算得上嚴厲警告了。

“到底怎麽回事?”南钰有些急切地問。

褚枝鳴道:“帝後新得了一件寶貝,設宴邀衆仙子共賞……”

南钰:“那和我師父有什麽關系!”

帝後喜歡珍寶,時不時就辦個賞珍會,天帝不喜這風氣,所以衆上仙也是能推則推,漸漸帝後就低調了,賞珍會還是要辦,但主要邀仙子們去,都是女仙,莺聲燕語,和和氣氣。這也能跟他那個不修邊幅的師父扯到一起?

褚枝鳴知道鄭駁老在南钰心裏的分量,師父師父,如師如父,故而沒怪他打斷,而是在他低嚷過之後,才繼續道:“帝後得的是件九天罕見的星辰石,便想請庚辰上仙過去看看,石內星布究竟是何夕年月,何方星運,結果派去庚辰宮的仙婢吃了個閉門羹。”

“就因為這個?”

“帝後不甘心,親自來請,衆與會仙子随行,于是所有人一起在庚辰宮門前吃了第二個閉門羹。”

“……”

“帝後仍不願意放棄,索性由請變令,下了後旨。你師父這才開門相迎,然後當面下跪,以‘星辰石乃過去星運落石,識了何夕年月亦無甚用處,還望帝後勿貪迷舊往,多思來日明朝’為由,拒絕了第三回 。帝後什麽脾氣全九天仙界都清楚,她一狀告到天帝那兒……”

南钰握住褚枝鳴的手,示意不用繼續,他都懂——這種得罪法,依帝後的性子罷了你上仙司職都是輕的,如今只是禁足十天,絕對是天帝拉了偏架。

清清楚楚知道了原委,南钰對師父別說心疼,連半點同情都沒有了。十天還是太短,就應該來個一年半載,讓他師父明白輕重,知道收斂!

他那個端莊有禮嚴肅認真的師父啊,已徹底消失在了九天仙界的缭繞雲霧裏。

耐心等了十天後,南钰終于在禁足解除的第一時間去了庚辰宮。腹诽歸腹诽,乍見到明顯消瘦了的師父,還是心疼的。

相反,鄭駁老消瘦歸消瘦,面上倒無任何頹喪之氣,甚至比平時更神采奕奕,一見南钰便嬉皮笑臉道:“思念為師了吧?”

南钰簡直不知該氣還是該笑,将帶來的食盒在鄭駁老面前的桌案上放下,一層層打開,擺好,全是自家師父愛吃的。雖補不了仙氣,但能滿足口欲,歡喜心情。不過嘴裏卻是截然相反的唠叨:“你說你得罪帝後幹嘛,讓你去看就看一眼呗,能少一塊肉?”

鄭駁老拿起一塊糕點就咬了一大口,落了滿胡子點心渣:“我是真心勸谏。那婦人肚量小,聽不得逆耳忠言,難道還是為師的錯?”

南钰心髒差點漏跳一下,連忙壓低聲音,一字一句提醒:“那、是、帝、後。”

什麽就“那婦人”,還能不能愉快交談了!

“行行行,我一個糟老頭無所謂,我徒兒還要前程呢。”鄭駁老稍一擡手,一壺香茶自窗口飄入,落于桌案。也不知偷了誰的——庚辰宮斷了食水精氣,這會兒剛解除禁足,自不可能燒水烹茶——但鄭駁老優哉游哉地給自己倒了一杯,喝得坦然惬意。

南钰哭笑不得,對着自家師父,他向來沒轍,便也不去更正“前程”的說法,相比“擔心師父”,“擔心自己前程”若能讓自家師父更警醒,那這個會錯意也值了。

“師父,徒兒最近遇見了一樁怪事。”和鄭駁老,南钰從不拐彎抹角。

鄭駁老見他眼中鄭重之色,便也放下糕點,難得有了幾絲認真:“說來聽聽。”

譚雲山怎麽給南钰講的,南钰就怎麽給自家師父講的,一事不少,一字不漏。

鄭駁老聽完,陷入沉思,久久不語。

南钰沒敢打擾,耐心等待。

庚辰宮今日燃的柑寧香,但凡禁足解除的第一天都要燃這個香,清新,淡然,驅走郁結之氣。

一炷香之後,鄭駁老終于開口,再不複玩笑,正色嚴肅:“這個譚雲山前世一定和九天仙界有瓜葛,否則不可能為了讓他成仙又是赤霞星落又是送仙緣圖的。”

南钰的第一感覺就是譚雲山前世是仙,況且還有“人證”:“那個下凡梨亭的神仙說他是赤霞星轉世。”

不料鄭駁老緩緩搖頭:“為師自成仙以來,就沒聽過有什麽赤霞星,所謂轉世,多半是敷衍之辭。”

南钰千想萬算也沒料到這裏還藏着一個“謊言”,自家師父可是庚辰上仙,司職就是星辰星運,連他都說不知道,那這個“星”的存在幾乎可以否了:“可是編造這樣的謊話意義何在呢?”

“隐藏譚雲山的真實身份,或者說不願意對凡人透露太多,與其費勁解釋,不如找個更易于被接受的理由搪塞。”鄭駁老因思索而目光炯炯,一瞬間,仿佛又成了那個睿智沉穩的庚辰上仙,“譚雲山前世可能是仙,也可能是和九天仙界有過瓜葛的凡人,仙界有人希望他這一世成仙,甚至不惜為其謀劃鋪路……”

“這個藏在仙界的人是誰?”南钰心跳快得厲害,仿佛馬上就要窺見某個驚天陰謀。

哪成想被鄭駁老吹着胡子瞥一眼:“我怎麽知道。”

南钰嬉皮笑臉地湊近他,恭維得那叫一個走心:“師父你能掐會算啊。”

“行了,別撿好聽的說了,”鄭駁老清了清嗓子,努力維持臉上的嚴肅,以示正經,“為師就你這麽一個徒兒,你司職塵水,此事又處處與塵水牽連,為師當然不能袖手旁觀。但占星一事又不是破案,至多能占出此事的走向運程,占不出幕後之人的。”

“占出走向吉兇也成啊!”南钰來了精神,但又立刻黯然下來,“師父,你這樣是不是算私自占星,違了九天律法吧?”

鄭駁老無奈地看着一臉正直的南钰,不明白自己這麽一個精明人怎麽就收了這麽一個傻徒弟:“倘若為師被罰,那只能是你告的密。”

南钰無言以對。

半晌之後,郭駁老已閉關占星,南钰才反應過來,自己實在杞人憂天了。私自占星這種事在自家師父的“劣跡斑斑”裏,簡直不值一提。

這一占,就占了一夜。南钰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睡着的,被鄭駁老叫醒時,席地而眠的他還抱着一條桌案腿不願撒手。

“如何?”只兩個字,南钰卻問得忐忑。

鄭駁老長舒口氣,又恢複了平日的吊兒郎當:“沒大事。譚雲山這一世注定成仙,五妖獸被收服也是天命所定。”

“就這樣?”南钰總覺得自己提了一晚上的心都喂了狗,“沒有驚世陰謀?沒有九天浩劫?”

鄭駁老沒好氣地給了徒弟腦袋一巴掌:“臭小子,你就那麽希望天搖地動,世間大亂?”

“我不是這個意思……”南钰揉着腦袋,委屈咕哝。但轉念一想,也對,即便譚雲山前世是仙,那二十年前的九天仙界也無風無浪,別說二十年,自剿滅上古妖獸,這三千年來,九天仙界也沒再出過什麽亂子,更別說作惡的仙。

“事情雖然不大,但畢竟有蹊跷之處,”鄭駁老忽地話鋒一轉,提點南钰,“為師勸你還是不要疏忽大意。畢竟這九天啊,仙人太多了,各自的盤算和秘密也多,他們沿着塵水走,惹出任何麻煩,你都脫不清幹系。”

南钰想了下,沉吟道:“既然上古五妖獸注定要被收服,譚雲山也注定要成仙,那他們這一路的修行就不可能因外力改變,我若阻攔,便是逆天而行。”

“你這個腦袋究竟還要幾百年才能開竅!”鄭駁老畢生憾事之一就是沒培養出師徒默契,“為師不是讓你阻攔,是讓你密切關注。而且譚雲山成仙也好,五妖獸被收服也好,從星運上看,都不是壞事,所以如果你願意,關鍵時刻出手幫忙都行,反正收妖獸也是仙人之責,總之,越快了結此事,于你越省心。待到譚雲山成仙,再有任何事情都與你塵水無瓜葛,讓他和他背後的仙友随便折騰去吧。”

“仙友?”南钰一時沒懂。

鄭駁老道:“就是布這個局的人,再說明白點,就是希望譚雲山這一世順利成仙的人。”

南钰怔了怔,忽然懊惱地一拍自己腦門:“差點把她給忘了!”

鄭駁老不解:“誰?”

南钰四下看看,确認隔牆無耳,才低聲道:“珞宓。”

昨天光顧着講譚雲山的離奇身世了,重在槐城,幽村那裏幾乎就一嘴帶過,卻忘了提珞宓的反常。

鄭駁老聽完南钰的補充,心力憔悴:“你早說,為師能少占蔔半宿。”

南钰心懷愧疚,但更想确認:“所以她就是布局之人?”

鄭駁老謹慎道:“只能說她一定是知情者。”

南钰肩膀塌下來:“那沒轍了,滿九天仙界就沒有她能放在眼裏的,我若上門去問,問不來答案事小,再被反咬一口說我冤枉她,那可真是渾身長嘴也說不清。”

知道師父已盡了最大努力,南钰真心拜謝,過後正欲告辭,就碰見天帝派人前來傳話,邀自家師父去九天寶殿下棋。

堂堂天帝,對一個剛犯過錯的上仙,于解禁足的第二天就派人過來相請,這何止是給面子,簡直算是明擺着安撫了。

更何況那事本來也是自家師父不對,南钰實在想不出眼下還有什麽可拒絕邀請的理由。

偏偏,鄭駁老就是拒絕了,理由是身體不适。

來人無可奈何,況且也并非第一次被搪塞了,對庚辰上仙各種千奇百怪的借口早已熟門熟路,三勸未果,便幹淨利落回九天寶殿了。

目送對方走遠,南钰才出聲,近乎苦口婆心了:“師父,天帝待你真的不薄,說是君臣,但哪有幾次端了天帝的架子。你就算禮尚往來,也別回回駁他面子啊,算一算,你們上次對弈是何時?五十年前?一百年前?你到底為什麽就死活不樂意去下棋了啊……”

還一句話,南钰沒敢說——

天帝也是的,滿九天仙界那麽多上仙,找誰誰都熱情洋溢地撲過去陪着對弈,為什麽還要隔三差五過來請一回,然後再被拒絕啊!這執着,堪比既靈的懲惡揚善……

南钰心裏一怔,沒來由地有些慌,怎麽胡亂琢磨着就想到既靈了?

“臭小子,為師和你說話呢!”鄭駁老難得正經一回,竟被徒弟無視了,豈一個郁悶了得。

“啊?”南钰甩甩頭,趕忙回過神,“師父你說什麽?”

鄭駁老吹胡子瞪眼:“你不是問我為何不願意再去下棋嗎!”

南钰猛點頭:“對啊,為什麽?”

鄭駁老正襟危坐,直視徒兒,一字一句,潛心教誨:“記住,悔棋者,不可交也。”

寂靜,良久。

南钰:“徒兒知錯了。”

鄭駁老:“為師很欣慰。”

棋品乃對弈頭等大事,南钰決定,以後徹底站到師父陣營,并有種想去向天帝告密的沖動,想說天帝你看,我師父還真拿你當朋友交了,可惜啊,你不懂得珍惜。

離開庚辰宮的時候南钰其實有小小失落,得來的線索比他預計得要少,唯一戳在那兒明晃晃的知情人又不能問;可等抵達九天門,他的心情又輕快起來。雖然線索少,但總歸确定了這不是什麽壞事,他需要做的是監督,而非阻攔,這就已經是不錯的結果了。

畢竟……他還挺欣賞那幫家夥的。

回到塵水河畔,沒等開口,褚枝鳴就擡胳膊一指九天門:“塵水鏡臺在那邊,這裏有我,盡可放心。”

南钰心中一熱,忽然覺得司職二十年,交下這樣一位“同僚”,足矣。

正欲奔赴九天門,腳下忽然頓住,南钰對着疑惑挑眉的友人道:“你認識的仙友多,能不能幫我打聽一件事?”

褚枝鳴毫不猶豫點頭:“講。”

南钰四下看看,看完又有些別扭,好像從昨天晚上開始他就處于某種微妙的“鬼鬼祟祟”中,明明他才是那個全然沒有秘密的坦蕩上仙啊!

确定沒有閑雜人等後,他才走到褚枝鳴身邊,低語道:“二十年前,羽瑤上仙在仙界有沒有和誰結怨……或者結緣。”

褚枝鳴微微皺眉,向來正直的臉上浮出一抹為難:“結怨的……恐怕會很多。”

南钰無言以對。若九天仙界有個“嫌惡榜”,珞宓直接能被衆仙友欽點榜眼。狀元當然是她娘,帝後。

“那就結緣。”南钰再仔細回憶一下珞宓看譚雲山的眼神,還有她說過的那些話,覺得此種可能性更大。

不料他說得太過寬泛,褚枝鳴有點摸不準方向:“何種結緣?”恩算緣,情算緣,平素興趣相投也算緣,像他和南钰成為摯交,亦是結緣。

“就……”南钰用力抓了抓頭,五官緊皺,好端端一俊俏少年愣是被他自己折騰得略帶滄桑,末了費勁巴拉給出個描述,“就那種黏黏糊糊你啊我啊今天好了明天又氣了的……”

“哦,”褚枝鳴這回懂了,大大方方道,“情愛之緣。”

“……”南钰總覺得從某方面來說他可能低估了自己這位仙友。

從未談情說愛過的塵華上仙交代完畢,總算回了塵水鏡臺。這十天裏他每日都以“和藹”的目光密切關注人間那四位的動向,昨天去了庚辰宮,整離開此處一天一夜,也不知道那幫人現在怎麽樣了……

胡思亂想間,塵水鏡已在南钰的法術下現出景象。

一密林山洞前,四位修行者……額,三位加一只狼妖,正對着封住洞口的碩大蛛網一籌莫展。

只聽既靈道:“蜘蛛于洞口結網不稀奇,但這麽大的洞口,竟全被蛛網糊住,難道異皮壓根不從此洞進出嗎?”

接着是拿着仙緣圖的譚雲山:“依圖所示,異皮就在洞中,且此洞僅這一處洞口,再無其他。”

馮不羁雙手抱在胸前,眉頭緊鎖:“難不成異皮已經死裏面了?”

白流雙湊得最近,臉幾乎要貼到蛛網上:“就是很普通的蜘蛛網啊,異皮肯定已經死在裏面很多年了!”

四人皆發言完畢,場面片刻微妙的安靜。

忽然,四人似有默契般彼此看看,八道目光在空中交織碰撞,末了大家一起點頭。

南钰心裏一急,已喊出聲:“哎——”

沒施法術的聲音自然無法抵達人間,而塵水鏡中的四人,已經手挽手肩并肩沖進洞內。

塵水鏡中再無人影,只隐約聽得見洞內傳出的歡聲笑語——

白流雙:“我就說是普通蛛網吧!不要自己吓自己!”

既靈:“對,你最棒了。”

馮不羁:“感覺又來了……”

譚雲山:“嗯?”

馮不羁:“那個臭小子肯定又在天上偷窺呢,我現在聞他跟聞妖氣似的 ,一辨一個準!”

塵水鏡臺,安寧祥和。

年輕氣盛的塵華上仙捂着胸口蹲下去,仰頭望天,無聲長嘯——他究竟為什麽要對這些人費那麽多心啊!!!

第 22 章 晉級

發生了這件事件後,北澤容辰也沒有心思再繼續探索下去,他吩咐屬下繼續探查周圍,而他則是帶着傾城回到了帳篷中給傾城療傷。

帳篷內,傾城盤腿坐于床榻上,閉目沉息,心神掃過體內後,不由倒抽一口冷氣,體內的各個要害和筋脈都受到了極重的傷害,甚至一些筋脈因向天斬那強大的力量給震得碎裂開來,簡直就是一團糟。

“這是紫靈丹,對你的傷勢會有很大幫助。”

紫靈丹?

這可是高級療傷藥,品階屬于三品!比那些公會裏平時賣的低級療傷可是要好上不知多少倍!它對恢複傷勢不僅迅速快,還有着溫和作用,減少恢複體內傷勢所帶來的痛苦,不會留下後遺症。

而其他的低級或是中級療傷藥,對于受重傷的人沒有太多效果,說不定還會留下後遺症。不論武者還是魔法師,體內一旦留下後遺症,那對以後的修煉将會産生巨大的影響,在當他們沖突上一階級時,也許會終生停滞不前,再也無法突破!

所以好的丹藥,會引衆人的垂涎!

紫靈丹屬三品藥物,自然煉制此藥的人必須是三品練藥師。只有同等級的煉藥師才能煉出相同的等級的丹藥。更重要的是紫靈丹不是常人所擁有的,其一紫靈丹的數量少,其二便是紫靈丹價格昂貴,不是普通人可以買得起的。

煉藥師放眼整個大陸都是一個尊貴無比的身份象征,他會引起各方勢力不惜一切手段争相拉攏。能拉攏一個煉藥師,會讓自己的勢力和地位都提高一個層次!

連劉翎這樣的二品煉藥師都都跟在水無寒身邊狐假虎威,更何況是三品煉藥師,或是更高級的煉藥師,那絕對整個蒼狼大陸最尊貴的身份和職業!

北澤容辰是北耀帝國的皇子,擁有這紫靈丹并不稀奇,只是傾城沒想到他就這麽的把紫靈丹給了自己。

望着他真摯而又略帶關心的眼眸,傾城索性不再客氣,接過紫靈丹并吞入口中,丹藥一入口,便立即化開來,一股有些溫暖的熱流順着筋脈緩緩流下。

“那你先好好療傷吧,我就不打擾你了。”北澤容辰見她服下紫靈丹後,說完便轉身出了帳篷。

傾城若有所思的望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視線內,眸中一片深邃。收回思緒,她立即安定下心神,注意體內的那股熱流的方向,并控制熱流往那些受了傷的筋脈處流淌,緩緩滋潤修複着受了傷的筋脈。

當熱流經過那些受傷的筋脈時,傾城身體不禁一陣顫抖,雖說紫靈丹可以減少痛苦,但卻不能完全消除,不過這點疼痛對傾城來說并不算什麽。

有什麽痛比撕心裂肺更讓人痛苦?

經過紫靈丹的滋潤和修複,不知不覺兩小時已經過去,而傾城體內的傷勢也好了大半,趁養傷的這個時候,傾城沉靜心神,努力吸收着體外的靈氣。

只見一道道幾乎微不可見的白色氣體順着傾城的鼻,眼,嘴巴,耳朵以及毛孔進入體內,滋潤着受傷的筋脈。雖然有紫靈丹也在修複,但是靈氣的滋潤也同樣非常重要。尤其是在剛戰鬥完,體內真氣空缺的時候修煉将會達到事辦功倍的效果。

即使她此刻很想躺下來大睡一覺,但是她還是努力克制自己穩定心神拼命吸收着空氣中的靈氣。

一道道靈氣進入體內後,便順着九天玄功的功法路線運轉起來,最後在丹田處彙集成一股股淡白色的氣體,盤繞其中。原本空虛的丹田內在傾城不斷的吸收下,漸漸充實起來,最後形成一道淡白色的雲朵。

傾城心中一喜,要晉級了?

想及此,她旋即繼續不停的吸收周圍的天地靈氣,直到丹田內的淡白色雲朵變大了許多,充滿了整個丹田再也無法繼續吸收時,傾城立即停止了吸收,而是将心神沉得丹田中,将雲朵進行壓縮!

控制靈魂之力将淡白色雲朵緩緩壓下緊縮,在靈魂之力的控制下,原本稀疏龐大的雲朵變得密集了許多,同樣也越來越小。雲朵雖然變小了許多,但是卻比前要濃厚精純許多。

在經過幾個小時不斷的吸收下,不斷壓縮下,傾城終于停止了吸收靈氣,緊閉的眼眸緩緩睜開,将體內的濁氣呼出,微微一笑,現在她感覺渾身充滿了力量。

這紫靈丹的效果比想象中的還要好!果然不愧是三品丹藥!

現在她已經順利晉級成為八星大武師了!

煉藥師果然是個無論到哪裏都很吃香的職業啊!煉藥師可以煉制出能快速修煉提高等級的丹藥,只不過這種類型的丹藥不能多服,否則等級雖是上去了,但是會造成本身力量虛浮,難以控制。雖然如此,但還是令無為強者為之瘋狂!

實力才是最重要的!

在最後一招時,她多麽想殺了南宮傲天,可是她不能!因為她沒有強悍的實力,現在還無法和他們正面為敵,如果她殺了南宮傲天,那南宮帝國定會派人追殺她,所以她只好一怒之下切了南宮傲天的命根子!

讓他一輩子都只能是個不男不女的妖怪!

看來實力才是最重要的!

還有水無寒……不知道劉翎煉制的散功粉有多大效果,傾城唇角勾起一絲冷笑,去見識見識不就明白了。

身形一閃,便化為一道黑影消失帳篷內。

黑色的身影矯健的在數百座帳篷間穿梭,躲過來回巡察的護衛,黑影快速的向靠南邊的一座稍大些的帳篷掠去,帳篷門口站了兩名護衛。

傾城躲在帳篷拐角處,一股淡淡的靈草藥味從帳篷內傳來,輕抿唇角,看來這就是那個煉藥師劉翎的住處了。

“紫風,那兩個家夥就交給你了。”傾城對着衣領下露出兩只紫藍色眼眸的紫風說道。紫風從衣領裏蹦到傾城的肩膀上,邊點頭邊手舞足蹈,似乎在說,放心吧!

紫風小小的身形一蹿,然後快速的朝門口的那兩個護衛掠去,沒待那兩個護衛反應過來,其中一個護衛頭上的軍帽便被某種力量扯了去。

待得那名護衛反應過來,便看見一只紫藍色的貓抱着自己的軍帽沖着自己呲牙裂嘴,甚是得意。

另一個護衛驚詫道:“咦?那是什麽?是只貓,紫藍色的貓!哈哈,馬小弟,你也太沒用了吧,居然被只貓搶走了軍帽。”

面對兄弟的嘲笑,那馬護衛頓時羞紅了臉,趕緊上前去搶回自己的軍帽,誰知那紫藍貓滑溜的很,左逃右蹿,馬護衛一路追逐就是抓不到,另一個護衛嘲笑幾番後,索性一齊幫忙去抓小貓去了。

躲在暗處的傾城屏住呼吸,将氣息調到近乎虛無,快速向帳篷內閃去,同時發動精神意念波動,籠罩着帳篷以及外圍的數十米範圍之內。

帳篷內的桌幾擺着幾十個小瓷瓶,白色,紅色,綠色,藍色,黑色等各種各樣。

旁邊的金漆木雕屏風後傳來了男女粗重的喘息聲,嬌吟聲……

傾城不由冷哼一聲,果然是有什麽樣的主子就有什麽樣的下屬!

将呼吸頻率調到最低限制,将桌幾上一瓶寫着散功粉的小瓷瓶迅速收入空間戒指中,然後再從空間戒指中拿出一瓶同樣寫着‘散功粉’三個字的小瓷瓶放在桌幾上,做完這一切後,傾城便悄悄的退出帳篷。帳篷內的男女仍是在行魚之歡,完全不知道有第三人進來過。

第 15 章 :突如其來的擔心

葉涼辰載着蘇美景一路疾馳來到醫院,将她攔腰抱進了急診室。

“醫生,快幫她看看,她從樓梯上摔下來,不知道有沒有腦震蕩!”葉良辰一臉焦急的說道。

蘇美景躺在他懷裏,看着他着急的樣子,突然覺得是那麽的安心。

雖然這個男人平時看着挺冷漠的,但在關鍵時候居然這麽關心她。

果真應了那句話:有些人嘴上說着不要不要,但其實身體還是滿誠實的嘛!

蘇美景暗戳戳的在心裏壞笑,手不自覺的圈住葉涼辰的脖子。

葉涼辰以為她疼,便将她抱得更緊,喃喃說道:“別怕,有我在,一會兒就好了。”

不知為什麽,聽到葉涼辰這句話,蘇美景的眼淚瞬間便湧了出來,噙在眸子裏。

在穿越之前,她的丈夫白世勳也曾對她說過同樣的話。

那是兩人剛結婚去希臘度蜜月的時候,因為人生地不熟,那一次,他們不僅被搶劫,而且她還受了傷。

當時,白世勳便是像現在這樣抱着她,說着同樣的話。

她覺得自己簡直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哪怕受了傷,但有一個這麽疼愛自己的男人,就算有再大的困難,都能挺過去的。

可誰知道,僅僅一年的時間,她就被白世勳和小天這兩個禽獸害死。

這讓她如何不恨?

她淚眼朦胧的看着此刻抱着自己的葉涼辰,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好。

葉涼辰現在突然對她這麽好,會不會也是假的?他會不會和白世勳一樣,利用完就把自己扔掉?

她不敢往下想,也不想繼續想。

她真的怕,怕溫情的背後,是殘忍而蒼白的真相。

葉涼辰看到她眸中的淚珠,以為她是疼得厲害,頓時便慌了。

“醫生,她都疼哭了,她情況到底怎麽樣?能不能給她打點止疼藥?”葉涼辰關切的問道。

醫生連忙讓葉涼辰将蘇美景放到急診室的病床上,伸手翻了翻她的上眼皮,又聽了聽她的心跳,最後在她的頭部和幾個內髒的地方按了幾下,這才松了一口氣,對葉涼辰說道:“病人只是頭部和手臂上擦破點皮而已,沒有大礙,一會兒我讓護士過來給她上點藥就行了。”

可即便醫生這樣說,葉涼辰仍然不放心:“沒有大礙的話,她怎麽會疼得哭呢?醫生你給她好好檢查檢查。”

看到葉涼辰這麽緊張的樣子,醫生淡淡的笑了:“小夥子,我當醫生這麽多年,要是連這點小傷都檢查不出來,那豈不是白混了?我知道,女朋友受了傷,你肯定很着急,但也不能因此而錯估病情啊!”

聽到“女朋友”三個字,蘇美景的臉從額頭到脖子,刷的一下全都紅了,立刻別過臉,不去看葉涼辰。

而葉涼辰在聽到這三個字之後,心頭也是猛的一顫,看了看蘇美景,卻又什麽都沒說。

這種感覺,真的太奇怪了。

像好朋友,可又似乎比好朋友多了一層,但至于是多了哪一層,他還真的不太清楚。

從小到大,他和女人打交道的次數真的屈指可數。

雖然一直都有很多女人圍繞在他身邊,但他從來連看都不看他們。

本來這一次,他以為他對蘇美景也能像對其他女人一樣,可剛才在關啓越家門口,他親眼看到蘇美景從樓梯上跌落下去,生平第一次感覺心髒在急速下墜,一種無法用言語形容的驚痛從心底狠狠襲來。

那一刻,他的心裏沒有案情,沒有兇手,沒有真相,有的只是一定不能讓蘇美景有事。

甚至,在剛才進醫院的時候,因為太過擔心,一向性格清冷的他,居然一下子說了那麽多話,讓他都覺得不像自己了。

只是,這種若有若無的感情,真的是愛麽?他不确定。

看了一眼蘇美景和葉涼辰兩個人的表情,醫生意味深長的笑了一下,便走出了急診室,去安排護士給蘇美景擦藥了。

因為是晚上,醫院的人本就不多,急診室的人就更少了。

葉涼辰蘇美景一眼,發現偌大的急診室居然只有他們兩個人,頓覺有些尴尬,神色局促的說道:“那個我去叫護士。”

說罷,葉涼辰便轉身走出了急診室,去護士站叫了護士,便自己去走廊盡頭抽煙了。

夜風從窗戶外面吹進來,帶來絲絲涼意。

葉涼辰靠在窗戶邊,俊臉沉靜得如同浮雕一樣,沒有半點表情。

蘇美景的名字,讓他有些欲言又止,想要靠近,卻又不敢靠近。

這種暧昧而躁動的氣氛,讓他心裏有點焦躁。

他很清楚,自己一直以來恪守的準則在哪裏。

既然沒确定對她的感情到底是不是愛情,那便不能給她希望。

他不想讓她抱有希望,最後又只換來失望。

所以,還是将那種隐隐約約的感情深深的壓抑在心底吧!

手中的煙漸漸燃到指尖,他将煙頭掐滅在走廊盡頭的垃圾桶上,深深嘆了口氣,便又回到了急診室。

而此時,護士已經為蘇美景上好了藥,額頭、胳膊和腿上都已經貼上了紗布。

葉涼辰淡淡看了她一眼,沉聲道:“現在案子已經破了,你好好的在這修養兩天,一會兒我去給你辦住院手續。”

蘇美景搖搖頭,淡淡的說道:“不,案子還沒破,兇手不是關啓越。”

葉涼辰微微皺了皺眉,正準備開口詢問,誰知他的手機卻響了,是許泉打過來的。

他看了蘇美景一眼,便走到窗邊去接電話。

“什麽事?”葉涼辰冷聲問道。

“隊長,我們已經把關啓越帶回警局了,但這家夥嘴硬的很,根本不開口。”許泉在電話裏為難的說道。

葉涼辰沉默了兩秒鐘,淡淡應道:“你在警局等我,我馬上回去。”

挂掉電話之後,葉涼辰垂眸看了一眼蘇美景一眼,修長的睫毛遮住了漆黑的瞳仁。

“我要回警局一趟,你好好休息。”多麽簡單而疏離的話,讓蘇美景的心不由得一沉。

很明顯,在知道她沒事之後,他的态度已經沒有了之前那麽的焦急,甚至連語氣也清冷了很多。

第 15 章 ☆、十四、

“為什麽這世上沒有神;為什麽這世上沒有惡魔;為什麽……”

楚爾斯站起身來,風在他的身後鼓動,隐隐之間,克裏斯汀感覺到有什麽東西要破碎虛空而出。

“……有些天使消彌了,教廷卻說他堕落。”

克裏斯汀的瞳孔微縮。

楚爾斯緩緩傾下身體,貼着克裏斯汀的耳邊說道“因為我們……是假的。”

……假的?

“你什麽意思。”

克裏斯汀緊緊地盯着楚爾斯,楚爾斯勾着笑坐下。

“諸神之戰以後,才形成靈之流,你知道為什麽嗎?”

“……因為靈之流是神唯一留下來保護天使的神力之流。”克裏斯汀謹慎的答道。楚爾斯卻笑了出聲。

“你可真是教堂教育出來的好孩子——”

“那是什麽?”

楚爾斯止住笑聲,冷冷的盯向世界樹的第一枝頭上的葉子。

“……那不過是教廷唬人的把戲,世界樹……只是一個墳墓而已。”

“一個天使與惡魔的墳墓。”

“大戰之後,神的屍體和惡魔的屍體無處安放,有人提出世界樹是一個好地方,大家紛紛将屍體扔到世界樹裏。在天堂,所有被控制住的堕天使、惡魔,都被幸存下來天使塞到世界樹中。世界樹是一個多麽良好的容器,把漸漸消彌的天使、惡魔的靈力轉化,從第一片葉子噴湧而出……神會保佑天使們?別天真了,它愛着世界,在死的時候把神力全部散去。你們所從靈之流吸收的神力,不過是死去天使、惡魔的碎片而已。”

“……身上附有‘靈魂印章’的新生天使,都是已死天使或者惡魔的重構,這麽解釋,你就能理解這一代又一代的天使是怎麽來的了吧?‘羽化’什麽的,僅僅是教廷渴望力量讓無數秘密更深掩埋的騙局罷了。”

克裏斯汀看着楚爾斯一張一合的嘴,聽着他緩緩道來的話,震驚的呆愣在一邊。

楚爾斯見這樣的克裏斯汀,笑意更深。

“……所以消彌的天使被稱為堕落……”

“要麽他是靈體不穩定而死,要麽……他就是重構的惡魔。”

克裏斯汀低下頭,楚爾斯看不見他的表情自顧自言語起來。

“他們都對我說,我是米迦勒大天使,可是時間越長,我越疑惑。”

“我真的是米迦勒嗎?如果我真的是米迦勒的話,為什麽我不善良呢?為什麽我不愛這世界呢?為什麽我對那些在底層、生死之中苦苦掙紮的天使毫無憐憫之心呢?”

“我能看見所有重構天使或惡魔的名字,在他們頭上方的地方。我看見過許多之前是多麽善良、正義的天使重構以後變成什麽污穢的樣子,也見過天使與惡魔相親相愛、欺詐相殺的樣子……”

“可是那天我在人群中看見你,我看不到你的名字。”

克裏斯汀聞聲微微擡頭,楚爾斯挨着他臉上的笑意溫柔。

“你的頭上沒有名字。”

“那麽答案就很明顯了。”

“在我們兩個人之中,一個是米迦勒、一個是路西法。”

楚爾斯輕輕摸上克裏斯汀的面頰。

“你覺得我們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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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覺得我們是誰呢?”

那天楚爾斯告訴了他這關于世界的一切,他愈加迷茫。

他獨自走在街上,沒有任何一個人認識他,身邊歡聲笑語,他卻走的像一條迷途。

看不清自己,看不到未來。

這還有什麽意思呢……

“……克……克裏斯汀?你、你是克裏斯汀嗎?”

身後傳來溫柔的聲音,克裏斯汀愣怔的站住身體。聲音的主人見克裏斯汀停下腳步,有些激動的繞到克裏斯汀身前。

男子眉眼溫潤笑意柔和,眼睛裏映着克裏斯汀怔怔的身影。

“還記得我嗎?我是薩夫諾。”

克裏斯汀看着眼前的人記憶重合,嘴唇動了動,卻不知說什麽好。薩夫諾眼中晶晶瑩瑩,樣貌、氣質都不是記憶中的那個人了。

“一別經年。”

薩夫諾笑着,人影晃動,克裏斯汀卻感到前所未有的悲傷。

“……诶?……你、你怎麽哭了?”

“楚爾斯對你不好嗎?克裏斯汀?我、我這有手帕……”

“這是誰啊薩夫諾?”

一個靓麗女子站到薩夫諾身邊自然的挽起他的胳膊看向克裏斯汀。薩夫諾有些歉意的微笑着回答道。

“這是我的妻子克裏斯汀,這是我以前的同學。”

女子眨了眨精靈的眼,笑道“你好,我是貝琳達·溫妮,福克斯是我的舅舅。”薩夫諾晃了晃貝琳達的手臂,貝琳達淡淡的嗔他一眼。

克裏斯汀在女子出現的時候就不再流淚,他平穩的開口道。

“你好,克裏斯汀·吉拉。”

貝琳達聽到克裏斯汀的名字驚異的睜大雙眼不可置信的問道“克裏斯汀·吉拉?你不會是……”

貝琳達剛要伸出手指指向克裏斯汀,薩夫諾輕輕扣下貝琳達的手朝克裏斯汀歉意的笑道“請您不要介意。”

克裏斯汀垂下眼看着兩人交叉的手點了點頭,很快又移開了眼睛。

原來……

“你都已經結婚了。”

薩夫諾剛要說些什麽一支傳音羽飄了過來,薩夫諾接了羽毛聽了內容後聲音有些焦急,神情也愈發凝重。

“抱歉了克裏斯汀,我有些急事需要去處理一下。”“……哎?什麽急事啊?好不容易才和克裏斯汀大人見過一面你就”“母上叫我們回去,他說父上……”“你實在太掃興了薩夫諾!!”“你別這樣好嗎溫妮,父上需要我們。”“你的父上只需要你吧?他可從來沒有喜歡過我。”“你怎麽能這樣說呢,父上是愛你的。”“呵,他喜歡的是我們家的錢吧……”

“不要再說了溫妮。”薩夫諾皺起了眉頭側起身子。

“你回去吧。”克裏斯汀道。

貝琳達收起不滿向我行了一個禮,薩夫諾歉意的看着克裏斯汀有些猶豫的告別。

“……再見,克裏斯汀。”

薩夫諾與貝琳達的身影遠去,各自踏向了相反的路。克裏斯汀漫無目的的走着走着停下腳步,緩緩舉起手掌。

那裏靜靜的躺着薩夫諾的手帕。

克裏斯汀從夢中醒來,卻感到更深的疲憊。

他又夢見那天見到薩夫諾的場景,而現實告訴他一切都成為了過去。就在前幾天他得知了這個世界的秘密,不知為何問到薩夫諾的時候——

‘您是說裏梅子爵?’

‘他……他已經被流放了。’

“嘩啦!”

手裏的文件跌落在地上。

‘……什麽?’

‘他的妻子說他與別的女人有來往,并且在經商方面與他父親一起弄虛作假,早在二十年前教廷宣判完畢了。’

‘……為什麽我不知道?’

‘……當時您正處理着黛兒·本事件的後續工作,這種商業界欺詐的小事并沒有來麻煩您……’

‘……你下去吧,我知道了。’

‘是……’

昨日依舊,一別經年。

克裏斯汀攥着手帕,坐在寬大潔白床上望着窗外的花草樹木發呆。

花園裏陽光無私的灑下滋潤着每一朵盛放的花朵,他們自然地、悠閑地盛開、呼吸、生長。他們不用理會任何外物,為了自己,活得嬌豔美麗。

克裏斯汀輕輕把頭靠在雙膝上,長發傾瀉滿床,日落餘輝。

“噠、噠、噠。”

身後傳來腳步聲,身邊的床一緊,一個人坐在克裏斯汀身邊。

是楚爾斯。

克裏斯汀沒有回頭。

楚爾斯的頭挨着克裏斯汀的肩膀,手臂環抱着克裏斯汀的圈住雙膝的胳膊。倚着雙方,靜靜地坐着。

克裏斯汀緩緩側過頭。

“……再等等……”

“……再等等我……”

楚爾斯笑道。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