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前有惡虎,後有豺狼

說到暗夜邪殿,傾城覺得魔君逆星傳給自己的那一套修煉法訣《噬魔訣》很是詭異,是不可多得的黑暗系屬性。修煉此訣者到最高境界者,可擁有并且掌控黑暗屬性。

黑暗屬性在世間幾乎沒有存在,因為它的邪惡詭異,讓大陸上很多自已的正途人士排斥它,唾棄它。至此幾百年後,黑暗屬性幾乎從世間消失!

噬魔訣是暗夜邪殿秘傳的功法,只有聖女、長老以上級別才能修煉!現在傾城才修煉到第二重,來到大陸後,與人對敵,傾城也不敢随便拿出手。若被人發現她是暗夜邪殿的人,免不了又有一幫無聊人的跟在身後跑個不停。

“姐姐,我們趕快走吧,我能感覺到一股龐大的氣勢正往這邊來。”

“來不及了!他們已經到洞外了!”傾城一僵,清冷稚嫩的臉上殺氣迸發。她立刻從納戒中取出一件錦繡白袍換上,又将腦後的長發随意的挽了個松散的雲髻,再用白色絲巾将臉蒙上,只露出一雙狹長黑亮的瞳眸。

大家都以為血泣掉入魔獸群中早已被吞噬幹淨,若是這會她活生生的站在大夥面前,再笨的人也會想到異寶一定在她身上。現在從男裝換回女裝,又用絲巾遮住了臉龐,就算是北澤容辰站在她面前,他也不一定認得出來!

紫風身形一縮,如同一只可愛的小鳥,撲扇着細小的翅膀停在傾城的肩上。清冷的臉龐雖是一片平靜,但心中卻是和紫風商讨着如何逃脫。

當傾城和紫風走到洞口時,便見前方叢林間大批的人類強者向這方向湧來,每個人的臉龐上都寫滿了貪婪、……

衆人見洞口立着一白袍少女,都不禁愣住了。

清冷淡然的氣質,猶如一朵清蓮,絕世脫俗,雖然面容被絲巾所遮掩,但那雙黑亮的眸子明若秋水,左顧右盼間,風華湧動,卻又似萬年冰川,帶着刺骨的冷意。

北澤容辰一瞬不瞬的盯着洞口的白袍少女,覺得甚是熟悉,耳畔突然響起的嘈雜聲将他沉浸的思緒拉了回來。

“咦?已經有人搶先一步了!難道這女娃子已奪了異寶?”

“一定是她!異寶一定在她手中!”

“喂,女娃,只要你将寶物交出來,大爺我饒你一命!”

“對!只要你将異寶交出來,我們就饒你一命!”

清脆如風鈴般的聲音自白袍少女口中傳出,帶着一絲疑惑,“只要我将寶物交出來,你們真的不殺我嗎?”

“當然!我們都是大男人,自然說話算話!”随之響起一片附和聲。

絲巾遮掩的臉龐下勾出一抹嘲諷,傾城裝作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樣,道:“好!”

随着‘好’字話音剛落,空氣瞬間凝固,四周一片寂靜,只有暗自吞口水聲。一雙雙眸子齊唰唰的盯着傾城,如餓狼遇到久違的食物,一眨不眨,好似怕錯過了她的每一個動作!

傾城慢慢的從懷中取出一物,黑亮的眸子一片痛苦和不舍,她用力向叢林中抛去!

“咻、咻、咻……”

瞬間數百道身影同時彈上半空互相争奪那抛來的寶物,相互殘殺,血光四濺!

與此同時紫風身形迅速變大,雙翼一展,飛上半空。

傾城冷哼一聲,腳尖輕點地面,連踏幾下,穩穩落在紫風的背上,紫風雙翼一揮,朝着東方便急速狂奔。

林中有人呼喊,“這是假的!寶物還在那女娃子手裏!大家快追!”

原來白袍少女扔過去的是一塊石頭!

看着坐在魔獸背上的白袍少女,北澤容辰眼中閃過一抹詫異,這心計當真是狠毒,利用人性的貪婪反間一計,然後趁亂逃走。北澤容辰施展漂浮術立刻朝着東方追去,陸赫等六位長老也紛紛追趕而去。

衆人自知上了當,不禁氣得牙癢癢的,心中連連暗罵,也朝着東方追去。

人群中只要是魔法師的都施展漂浮術往東方拼命追,而不是魔法師的人只好地上狂奔,朝東方邊追邊擡頭觀望方向是否正确,心中更是後悔當初咋沒選魔法師這職業呢。

“小風,快,他們在後面追來了。”傾城能感應到身後有十幾道頗強的氣息,越來越近,随之一道道絢麗的魔法也猛烈的攻擊而來,火系的,風系的,冰系的,鋪天蓋地!

紫風雙翼揮動的頻率更是加快了不少,一邊要躲過身後不斷擊來的魔法,一邊還要逃命,在林中上蹿下跳,當真是狼狽之極。傾城緊緊抓着紫風背上的尖刺,時而側頭,時而趴下,一道道勁風從耳邊呼嘯而過,也令得那雙眸子越來越冷!

看來今天是有一番惡戰了!

身後的一堆魔法師同樣是跟着左攻右圍,上蹿下跳!

紫風好歹也是一只三階颠峰的飛行魔獸,飛起來的速度可是相當的快,如流星般在天邊直蹿,一直飛出幾百裏。但身後的氣息依然窮追不舍,甚至有七道氣息已經到了身後數十裏的距離,甚至越來越近,并且實力都在四階之上!

傾城微微側目,見身後追來的七道身影竟是北澤容辰、陸赫等六位長老!

陸赫是六星魔導士,而其他五位長老實力皆在一星至三星左右,北澤容辰雖是晉階一星魔導士,但他還有一頭三階颠峰的碧水睛金獸,實力和紫風相當。

她一人又怎能抵得了七人?

“嗷!”

忽然一道尖銳的鳥獸嘶鳴聲響起,狂風大作,天空頓時黑了一半,只見一只龐大的獅鹫臨空飛來,上面隐隐站立了數十道身影。

傾城眼神一冷,前方被獅鹫阻攔了,後面又有追兵,看來絕世寶物的誘惑力是相當巨大!

“紫風,下去!”

紫風低吼一聲,快速向下方森林急沖而去,紫眸中兇光閃爍。

傾城雙腳才剛着地,赫然發現北澤容辰和陸赫等人已站在身後,虎視眈眈!而前方獅鹫上的數十道身影齊飛而下,截住了前方的路,同樣是一襲魔法袍,來人卻是水無寒和其四位魔法長老,十個武者死士!

前有惡虎,後有豺狼!

第 20 章 已更新,歡迎觀看

是姑蘇臻。她擡手輕輕一揚,屏退了婢子,朝魏觀走近了些。

“觀郎近日可好?”姑蘇臻笑得有些羞赧。

魏觀微微作揖,後退半步,恭敬道:“太子妃娘娘千歲,不知太子妃娘娘将下官尋來所謂何事?”

“觀郎為何要用這樣冷漠的口氣?”姑蘇臻顯然有些腦魏觀冷漠的口吻,“本宮尋你來,自然是要事。”

“洗耳恭聽。”魏觀道。

“我想救你。”姑蘇臻并沒有用‘本宮’二字自稱。

“在下命如草芥,就不勞娘娘費心了。”魏觀道。

“我知你恨我當初被權欲迷昏了眼,抛你棄你,将你一片真心百般□□,逼得你轉投衛府娶了衛淺光。”話到此處,她搖搖頭道:“算了,不去提當初情窦初開之時的濃情蜜意,就提這些年我對你的情義,你難道都看不見嗎?”

魏觀盯着姑蘇臻,一字一句道:“恐怕娘娘忘了當初是誰在淺光宴飲的茶水中下了避子藥。娘娘的情義,恕在下無福消受。”

姑蘇臻一雙眸子緊緊盯着魏觀,道:“無論我解釋多少次,你都不願信。今日宮外将生變故,你只需躲在王城數日,我自可保你性命。”

魏觀的眉心猛地一顫,低聲道:“你說什麽?”

“殿下終于下定決心要削除異己。”姑蘇臻走近魏觀,于他耳旁輕聲道:“我仔細瞧過了,魏府在名冊之列。”

“告辭。”魏觀撂下話扭身就走。姑蘇臻趕緊追上,攔腰抱住他,泣道:“觀郎,你別走,你這一走便是去送死。”

“娘娘放開我!”魏觀一把推開姑蘇臻,将她撞倒到地上。姑蘇臻哭花了一張臉,伸臂死死挽住魏觀的玄色皂角靴,誓要攔住他。

“娘娘對不住了。”魏觀下盤稍一用力,便松了被姑蘇臻禁锢住的一雙腳,大步流星地朝前走。可他走了沒幾步,一支龍翎箭破空而來,釘住了魏觀的皂角靴。射箭之人一身紅衣,背着箭筒,從廊柱頂翻身而下。我認得他,他是當初抱着新嫁娘入王城的少年郎,東宮太子。

太子照見魏觀也不廢話,提箭兩次激射。魏觀雙膝受了箭,噗通一聲便跪下了。身後的姑蘇臻眼見心愛之人受傷,哪裏受得了這樣的刺激,一張臉吓得煞白,朝着魏觀跌跌撞撞地奔過來。

太子倪了一眼,提箭又是三次激射。這一次,魏觀側身躲過,并徒手抓住了其中一支箭,成了自衛的武器。他随即迅速拔下沒在雙膝上的箭,膝蓋處頓時鮮血如柱。二人都沒有廢話,直接扭打起來。片刻,廊下便聚滿了前來護駕的士兵,衆人拎着盾牌舉着戟叉便要往魏延那裏刺。太子見了,上前怒喝一聲‘都給我退下’,吓得護衛們如潮水般退在一旁,可見這太子也是個性情中人。魏觀雖受了傷,依然身手矯健,太子并沒有在近身搏擊上讨着什麽便宜。他咬着牙,恨恨道:“魏觀,你勾結逆黨,私會本王妃嫔。本王今日,定要将你碎屍萬段,除之而後快。”

姑蘇臻癱在一旁,幾次三番想要制止二人的争鬥,皆是敗下陣來。魏觀與太子的打鬥逐漸激烈,好幾次魏觀手裏的箭頭都勘勘擦過太子□□的頸項,看得一旁的護衛們冷汗涔涔。太子勉力抵着魏觀的攻擊,忽而彎腰露出了空門。魏觀趁機上前,不料太子從靴子處抽出一把匕首,以極詭異的姿勢自下而上割了魏觀的面門。我的心陡然地跳躍起來,那匕首,正是珈藍。姑蘇臻慘叫一聲,急急忙忙想要護住魏觀,卻被太子一腳踢開。魏觀的雙目被粘稠的鮮血迷了眼,看不清情勢,待到他反應過來,心髒處已被珈藍紮了一個大窟窿。他頹然倒地,雙目圓睜,模樣很是吓人。姑蘇臻哇啦一聲撲倒在魏觀身旁,顫顫巍巍地扶住紮在魏觀胸口的珈藍,随即撕心裂肺地慘叫起來。

“留兩個人看住太子妃,其餘人都給我退下!”太子将身上背着的箭筒朝地上一摔,盯了姑蘇臻一眼,扭身拂袖而去。

姑蘇臻哆哆嗦嗦地解下綠色的披風,蓋在魏觀身上,倒伏着抱住他的屍身,恸哭不已。兩個婢子上前,低喚着娘娘二字,想要攙扶起姑蘇臻,可誰料她猛地将珈藍從魏觀體內拔出,直接割了那兩個婢子的喉嚨。她殺得毫不吝惜,握着匕首在兩個婢子的屍身上發洩着怒火。

不知為何,望着魏觀的屍體,我的心像是被冷水浸透,憋了一口氣,無端難受。到底,我還是見不得魏延死,哪怕只是和他長得相似的人。

“什麽人在那裏?!”姑蘇臻忽而喊了一聲。她飛速起身,朝我所在的方向奔跑而來。我還未來得及反應,只見面前掠過一個黑影,奪了姑蘇臻手裏的匕首——壞了,如今的姑蘇臻奪了從前的姑蘇臻手裏的匕首,換句話說,它從中陰間裏偷去了曾經的珈藍。中陰間聯通故去與未來,過去的歷史若是被改變,之後怕是要全變了!

☆、湍流

作者有話要說: 新更送上~~~閱讀愉快呢~~~

我會努力更新噠~~一定盡快更完~~~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于灌木叢中飛奔而出,可走了沒幾步,便被蜂擁而來的護衛圍住了。眼見那黑影越走越遠,我不禁怒從中來,以低伏之勢迅速釘下兩個道界遁甲而出,再回首時,身已立于王牆之上。

姑蘇臻坐在龍翎王城一處寝殿的飛檐上,雙腳懸空,目光幽幽地朝我射來。它把玩着手裏的珈藍,冷冷道:“之前真是小瞧了你去。梁硯,沒想到你學習法術的能力如此之強。”

到了這個節骨眼,我不願再同姑蘇臻費任何口舌,墊腳于王牆上飛奔。姑蘇臻見了,張開衣袖,大笑着朝我飛伏而來。我側身避開,擊出珈藍。兩柄匕首瞬間撞在一起,迸發出猛烈的火花。擦身而過的瞬間,我腰腹一扭,對準姑蘇臻的腹部便是狠狠一擊。它反應極快,拿珈藍的刀背抵着我的刀尖,硬是頂了回去,又順着逼退我的架勢直接将我往王牆上壓。姑蘇臻只用一只手抵住我,另一只手從小腿處拔出一把短刀來。我見情勢不妙,立刻伸腿朝它猛蹬,卻依舊擋不住它的攻勢。我無法,只得撤了珈藍騰出些間距來,甩下兩個道界。

姑蘇臻冷笑了一聲,握住刀柄往我的道界上‘唰唰’劃拉兩下,随即伸手一扯,如同撕紙一般,輕輕松松就将我的道界給扯碎了。它的手橫陳着,反握珈藍,當空朝我劃來。我倒退了一步,察覺身後忽而有一大團明火襲來,立刻弓腰,低伏于地。姑蘇臻沒能反應過來,勘勘受了一擊。火勢在它身上迅速蔓延開來,灼燒着□□在外的肌膚。

“你沒事吧?”魏延上前攙起我,查看我的傷勢。

我循聲回頭,撞上他熟悉的眸子,心下陡覺酸楚,下意識地搖了搖頭,也不知該說些什麽。就在我晃神的片刻,着了火的姑蘇臻突然朝我襲來,一把抱住我的腰便往王牆下躍去。我的皮膚哪裏受得了真火,不由得激烈尖叫起來。

“阿硯!”魏延瞠目,迅速收了姑蘇臻身上的真火,朝我奔來。

“別靠太近,它也有珈藍!”我急忙喊道。姑蘇臻趁着魏延收真火的空檔,用珈藍甩出一個冒着黑氣的道界。我眼見魏延挺着胸膛就那麽直直撞了上去,只覺心漏跳了一拍,提起手裏的珈藍朝姑蘇臻狠狠刺去。可我還是晚了一步,待我反應過來,背上已被姑蘇臻刺穿。

“阿硯——”魏延跪在道界邊上嘶吼了一聲,拿拳頭使勁砸着道界。我聽着‘砰砰’的擊打聲,像極了我初次遇見魏延時的心跳。望着血從胸口源源不斷地滲出來,有那麽一刻我覺得甚是解脫,不如就這樣閉上眼睛去了。可轉瞬間,皓晖同志的臉、霁哥的臉、梁櫻的臉,還有那朱狄的臉、幼清的臉通通都擠進我的腦殼裏。他們有的朝我微笑,有的朝我呲牙咧嘴,有的朝我哭泣,都在和我說話:

“阿硯,爸爸就是希望你能夠記住,人在世間的這些難,該你受的,一分都不能少;不該你受的,姑且先受着,日後記得如數奉還。”

“說真的,沒人能理解我心底的難處。實在是太難了。陽玥的事我後悔到現在。用一輩子買了一個教訓。”

“并不是所有真心相愛的人就一定要在一起的。比如我愛韓京這件事,我清楚,可我沒有勇氣和他在一起。他太,太不羁了。每次和他在一塊兒我都特別緊張,他像一顆□□,沒人知道他下一步會做什麽。”

“是我背叛了你。我沒多餘的話,估計也沒資格說。我上個星期和他領證了,畢竟年紀也到了。‘梁九’其實不是你的真名吧?不過也無所謂。祝你好運吧,以後別再遇到像我這樣的爛人了。”

“小九,我發覺其實人這輩子就那樣了。命裏該有的、不該有的,都在了。結婚也好,不結婚也罷,哪怕出家,都一樣。”

到了最後,腦殼裏說話的聲音漸漸小了,這些個臉都慢慢幻化成了同一張,是媽媽的臉:“人這輩子總會遇到些難處,但只要心裏頭還有點兒執念、還有點放不下的東西,就能活下來,再難都能活下來。小硯,無論什麽時候,你都要活下去。”

要活下去。

只要還喘着一口氣,就要好好活下去。

因為只有活下去,才能将放不下的東西放下,才能真正活得灑脫。我知道姑蘇臻想幹什麽。這中陰間原是我造的,封了道封,印了我血,就算姑蘇臻再厲害,能将此處的歷史通通改寫,但只要等時間再次行進到我當初制造中陰間的節點,所有的一切都将如時針歸位一般,又回到此處,形成一個封閉的時間環。是以,它根本逃不出去,生生世世都将被囚禁于此。可如今的情勢卻不同了。姑蘇臻有了珈藍這柄法器,便不再受道封的限制,只要它殺了我,從這裏破出去,那麽它在這個世界所做的所有改變,便都會映射到現實世界。

“你真可悲。”我喘着氣,在姑蘇臻耳邊道。

“可悲什麽?”

“你從未得到過你想要得到的男人。”我望着姑蘇臻的臉,笑着道:“你最初愛的那個魏觀早就死在王城的廊下了,你追着他的神魂三十六世,此情此心感天動地,可又如何呢?我只不過在白馬寺多望了魏延一眼,他便願放下一切,追随我至此。”

“你輸得可真慘。”我笑得極大聲。

“你算什麽東西!”姑蘇臻一把将我摔在地上。

“你若要跟魏觀生生世世,為何不找機會同他雙修呢?我要是你,就一棍子将魏觀打懵了套進麻皮袋,拐到深山老林裏去,讓他這輩子只能看我一個人。”我癱在地上,胸腔裏疼得我牙打顫,卻依然裝作一副沒事人的樣子,戲虐着道:“最前頭你輸給了衛淺光,後頭又輸給了我。這整整三十六世,你每一世都在輸。輸到現在,你知道自己輸在哪兒了嗎?”

姑蘇臻被我一番尖牙利嘴堵着,一時半會兒沒出聲。

“真心是要用真心換的。”我見機起身,右手裝模作樣地去探它的胸口,輕輕拍了拍,随即擡起左手便朝着它胸口狠狠紮去:“可這真心不是說換就換的!”

姑蘇臻以為我要襲擊它的胸口,急忙挺身往側邊倒去。我左手得了空隙,向後一揚,對準它的尾椎骨便是猛烈一紮。這一刺,刺得姑蘇臻如彈簧般躍起。我沒有松懈,迅速擲出兩個道界防止它脫離,爾後收回手對準它的腰腹又是一刺。這一刺,直接頂到了姑蘇臻身後的道界,珈藍迸發出強烈的白光,我迅速抽刀回手,以防又造出新的中陰間來。

“你怎麽……知道我的命門?”姑蘇臻的口角流出膿血,皮肉外翻,模樣很是怖人。它倒伏在我身上,死死箍住我,使盡全身力氣想要拔出之前刺在我背上的那柄珈藍。我倆如同一顆大棗般互相抱着,手上幹的卻是致對方于死地的活。

“你究竟是誰?”我問道,“你根本就不是姑蘇臻,你只是條想要修煉成人的蛇精而已。當年,是你強占了姑蘇府一個女嬰的肉身,成了她。”

“不是。”姑蘇臻搖搖頭,道:“我就是那個女嬰,一直都是。”

它擡起另一只枯敗的手來,握住沒入我背部的珈藍,定定道:“凡人難道就不能搶精怪的元神了嗎?”

我的額前滑下一滴冷汗。緊接着,我那顆熱乎乎的柔軟心髒像被人捏番茄一般地給徹底捏結實了,整個軀幹如同被撕扯開一般,五髒俱裂。

“是我的肉身搶了那蛇精的元神,才得以茍活下來。”姑蘇臻将珈藍從我背上拔下來,放開我,舔了一口刀背上的血跡——我的血跡。

只聽“嘩啦”一聲,一片玉面罩飛馳而來,罩在我的面門上。魏延落下來,手上浮着甲胄,全身都燃着火。他一把提住姑蘇臻,眼神裏是我從未見過的淩厲。兩個人扭打在一起,術法快得迷了我的眼,時不時有強烈的擊陣迸出。魏延的打法以紮實穩健為特點,不冒進不退縮,有張有弛。姑蘇臻陰柔有餘,卻不乏淩厲,又有利器在手,逐漸占據了上風。擊陣行進到尾聲時,它忽然雙掌合十,夾着珈藍的刀刃,擊出一陣強烈的白光——不好,珈藍是魏延的命門!

我擡起眼,我将最後一點殘存的意念都集中在眼睛上,凝注姑蘇臻,盯着它的三庭。漸漸地,它手上的光開始弭了,雙手如垂柳般挂下來。與此同時,我的視線消失了,極度的寒冷感使我下意識地得縮了縮身子。

短暫的休克過後,我已氣若游絲。魏延将我的身子掰過來,眼睛裏全是淚,豆大的珍珠一顆接着一顆砸在我的鼻梁上。

我好想笑,卻發覺連張嘴的力氣都快盡了,只得撿重點說:“把珈藍……送到梁府……”

說完這話我本已預備撒手人寰,忽然想起些緊要的,只得又勉力睜開眼,吃力地道:“媽的……這會還沒有梁府……随你吧。”

“寶匣,梁家的寶匣在哪裏?”魏延喊我,喊得好大聲。

“家……”我話還未完,忽然身子一下子變輕盈了。我于一片虛無之中沉浮,篩尋着那些若幽若暗的閘口。每一個閘口,都代表了一段故去的時間和記憶。

我憑着直覺在一處閘口停了下來。那是一間小廟,正午時分的太陽并沒有照射在正殿,而落在了偏殿。兩個女孩兒互相勾着手在殿門口張望着,那是毛都還沒長齊的我和幼清。我趕緊撥弄出一束陽光使它從偏殿右邊的牆壁縫隙裏穿透出一條明亮的光路,無數塵埃在光路裏靜靜翻飛。年幼的我被光路深深吸引,一個勁地跟幼清狂喊道:“幼清,你看這是不是丁達爾現象!”

待兩個女孩入了陰世間殿,我便拿殿內黑無常塑像上的鎖鏈弄出些鐵鏈拖地的響聲,然後走到幼清身邊,湊近她的耳朵道:“幼清,結婚前可千萬別去登山。”

幼清顯然是聽到了,但被吓得不輕,嘴裏神神叨叨道:“小的只是好奇,跨進了閻王殿,希望閻王爺不要責怪,也希望閻王爺能庇佑我在陰間的祖先們。”

我走到幼年的自己身邊,剛喊了一聲‘九兒’,幼清忽然撺過來拉着年幼的我出了偏殿。我被陰世間的屏障束縛着,眼見她瞪着驚恐的雙眼在描述些什麽,我卻一概都聽不見了。一片模糊之中,我看見元集大師擡腳跨過了皇後祠門口的高檻,魏延跟着任隊長的人馬也進了大門,梁硯跟在他們身後。我趕緊飛到她身邊喊了一聲‘九兒’,只想引起她的注意,可她并沒有回頭。

“阿硯,快跟上我。”走在前面的魏延忽然朝梁硯伸出手來。她高興地攀上前去,一把捉住他的大手。魏延猿臂一伸,将她整個人都攬進了懷裏。

說到底,我是後悔的。

我就像是一個在時間的湍流裏游弋的旅人,扔掉了最後一袋背囊,将整張臉都徹底沉進湖心中去。再往下,便什麽感覺也沒有了。

風停了,雪落了。

時間像是一潭死水般,徹底靜止了。

☆、煙火

作者有話要說: 新更送上~~

我殁了以後,随着甬道慢慢飄向忘川。有一黑衣老者,穿蓑衣戴骨簪,乘小舟來接我。他站在橫跨忘川的長橋上,遞給我一把油紙傘,幽幽道:“幾年未受我管束,竟成了這副邋遢模樣。”

我擡眼看清來人,不由得嗚咽一聲:“師父——”

“小九,九兒。”師父淡淡喚了聲。我被熟悉的聲線逼得落下淚來,低聲道:“曾以為再聽不見師父喊我‘小九’,這下怕是要和師父作伴了。”

師父隸屬經典派,古往今來,奇門遁甲,閱籍無數,是非常難得的學究派仙人。師父說我皮囊壞了,沒人修得好,得将我帶去一處叫瓊荒的大陸,見一個故人。

“師父,若非我手中的珈藍,你也未必願意收我做徒弟,對嗎?”我坐在小舟上,頭枕着船脊。

師父搖搖頭,道:“是我先選中了你,爾後才有珈藍認主。”

“真的?”我喜笑顏開。

師父彎下腰,從我腳踝處解下赤鯉,放到嘴邊呼啦一吹,變出滿船活蹦亂跳的赤玉錦鯉來。他刮了我一眼,道:“擁有如此珍貴之物卻不懂使用,也是一種浪費。來吧,跟我說說你的夫君。”

“啊?”我驚了一聲。

“啊什麽啊,婚姻大事你既沒跟你父母講,也沒跟為師講,任性成這個樣子,我沒打你就算輕了。”師父淡淡道。

“沒什麽好講的。”我赧着個臉,澀澀道:“以為找到真愛匆忙結了婚,結果落了一身傷心,沒熬到離婚就死了。”

“為什麽傷心,為什麽離婚?”

“自己作的,是我自己的問題。”我悶悶道。

“诶喲嘿,丫頭長大了,知道從自己身上找問題了。”師父眯起眼來,撫了撫下巴上的白胡子,道:“魏延來頭不小,也不是随随便便什麽人都能碰上的。”

“師父你知道魏延?”我從船脊上直起身,道:“這腳鏈就是他給我的。”

“嗯。”師父點點頭,道:“你講講吧,咱們到瓊荒需些時日。我年紀大了,愛聽八卦。”

“那便從白馬寺初遇開始講起吧——”我望着周圍洶湧的忘川水,事無巨細,将事情經過慢慢道來。快講完的時候,師父大手一揮,将我們坐的小舟從忘川河上騰起,看架勢是要往天上去了。師父扭過頭,喊道:“你若想徹底忘了他,就舀一口忘川水,喝下便什麽都不記得了。”

我猶豫再三,最後道:“還是不了,就這樣記着也挺好。”

師父微笑着,不再說話。他變出一張網來,将小舟裏的赤玉錦鯉全都攏到一處,拖在船尾。小舟一直前行,往瓊荒飛去。爾後,小舟載着我們上了岸,停在瓊荒入口處靠海的峽谷裏。瓊荒大陸廣袤無垠,飛鳥走獸、茂林山垣無數,師父說待我參悟生死、斬斷一切煩惱,便帶我過入口的界河,成為真正游弋于天地六界之間的仙人。

我在峽谷住下後,每日清晨跟着師父做早課,看萬物複蘇,賞萬古星辰。第一年冬至時,來了一位穿白大袍的老人,就是之前師父所說的那位故人。他和師父很是熟稔,兩人團着下很久的棋、吃很多的酒。酒過三巡,老人将師父養着的赤玉錦鯉從峽谷的澗溪中撈上來,用來縫補一些他需要的什物。第二年冬至,白袍老人帶來一個同樣穿白袍的年輕人,接下了老人手中縫補的活。從那以後,白袍年輕人便一直坐在澗溪邊,日以繼夜地縫縫補補,從未停歇過一刻。峽谷裏難得來一個年輕人,我自然好奇地緊,好幾次嘗試同他說話,卻都敗興而歸。因為只要我一湊近,他便警惕地盯我一眼,眼神裏分明寫着‘我很忙,閑人勿擾’幾個大字。久而久之,我的好奇心乏了,就不再往澗溪那邊耍了。

我在峽谷裏休養生息,身子逐漸壯實了,有了相當的力氣和筋骨。師父給了我好些筆墨,用來學習星門推演,又不知上哪兒捉來一只雪鹄,用來載我飛翔。我給雪鹄取了一個好聽的名字,叫雲瀑。雲瀑性子寡,有些脾氣,聽不得我說它一句不好,且在吃上面頗為挑剔。有一日我做完早課忘了給它喂食,待到晚上想起,匆忙奔去圈養它的棚子。雲瀑見了我,尖叫着張開雙翼,提住我的雙肩便往峽谷之上飛去。我吓得低嚎起來,絲毫不敢動,生怕它松開爪子。

瓊荒大陸空曠的夜空裏挂着兩輪月亮,西邊的一輪是滿月,東邊的一輪是彎月。雲瀑鉗着我一直往西面飛。眼前的滿月就這麽明晃晃地照着,金光四溢。我沐在光輪裏,一陣暖風拂過,四下飄來好些祥雲,氤氤氲氲地簇着一穿月白袍子的赤腳仙子。待那仙子漸漸移近了,我縱目,不禁低呼,是觀世音!雲瀑唳啼一聲,抛下我,朝着觀世音奮力揮翅。再一眨眼,觀世音不見了,連帶着雲瀑也消失了。我緊閉雙眼從高空墜下,等着摔成肉泥。可不知為何,過了許久我都未曾着地。

原來,我會飛了。

師父為此高興了好幾個月,也不叫我做早課了,每日帶我出門歷練,看看附近的山山水水,捕些走獸游禽。暇時坐在小舟上,師父也會跟我聊聊瓊荒的趣聞,卻從不講他的過去,也不問我是否思家、是否難過。

“我聽聞瓊荒大陸有一處特別神奇的盆地,你往那盆地裏丢下個什物,過一段時間那什物便會從澗溪裏冒出來。”師父道。

我忽而想起什麽,趕緊道:“對了師父,近日澗溪裏的赤玉錦鯉越來越少了。”

“嗯?”師父看了我一眼,幽幽道:“你可知這赤玉錦鯉的出處?”

“不知。”我道。

“當年衛淺光懷胎五月,喝了放避子藥的參茶,滑了胎。衛洪便做了一匣子赤鯉縫補那落了胎的孫兒的皮囊和骨血。可惜衛洪年歲已大,強弩之末,只能做出拇指大小的精元,有百八十個,卻做不出具象,匆匆去了。衛淺光整理遺物時,在衛洪的練丹房內發現了那盒赤玉錦鯉。她想起父親臨終前的囑托,便将赤玉錦鯉送到玉佛寺,拿竹簍盛着,浸入放生池內。赤鯉遇水,全成了活。女婿魏觀怕時日長了,池子裏的錦鯉會游散,便做了一個玲珑寶匣沒進水裏,将赤鯉全都攏起來。”

“這故事我大致聽過。”我并沒覺得有什麽新鮮。

師父歪頭看我,道:“住了那麽久,你一次都沒問過我赤鯉縫補皮囊的事,也是有些奇怪。”

“師父若想說,便說吧。”我道。其實,我并不關心‘皮囊’‘縫補’這類關鍵詞。我恨透了。

“當時衛洪只做出了精元,要養成具象還需費些時日。實際上,每一尾赤玉錦鯉都養着一部分落胎孫兒的骨血。赤鯉有個特性,就是當它餓着的時候,後頭的赤鯉會咬住前頭赤鯉的尾巴,如此慢慢聚成一長串。魏觀用玲珑寶匣将它們拘着,時間久了,聚合的精元便能慢慢化出具象來。過了幾年,王城突發政變,魏觀被太子斬殺于廊下,淺光無法生育——”

我聽到此處,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來。

“又過了五六年,玉佛寺的放生池裏忽然冒出來個半截小臂那麽大的嬰兒。寺裏的掃地僧趕緊将孩子從水裏撈上來,送到魏府,這才頤養了魏氏一脈,乃魏氏一族的開端。因此,魏氏一族追本溯源便需食人肉,以補足先天上的氣血匮乏。”師父嘆了一口氣,道:“赤鯉說到底是不祥之物,少點人氣。玉佛寺也因此鑄下了孽障,改名白馬寺。”

我心底好似盛了一碗滿水,總有些說不上的悸悸,道:“我開啓中陰間時,曾回朔過衛洪與小厮至湖心飲酒,恐怕那會兒湖心并沒有精怪要殺衛洪,是衛洪诓騙衆人、奪了小厮的命,做了一尾赤鯉吧。”

師父點點頭。他思忖片刻,忽而看向我,道:“還恨嗎?”

“哈?”我有些摸不着頭腦。

“我問你還恨魏延嗎?”師父道。

“我在這谷裏住了好些年,師父從未在我面前提起過他,今兒是怎麽了?”我哼了一聲,很不情願。

師父從腰間掏出一株水晶蘭來,又把玉握塞進我手心裏,道:“九兒,其實你會飛那會兒我就該将你送走了。只是我私心想再多看你一會,便又留了你個把月。你塵緣未了,只是暫時在我這裏修養,如今該是走的時候了。”

“師父——”這一切來得太突然,我急急忙忙喊了一聲,使勁抓住師父的布衣。師父将我的赤鯉腳鏈又給戴回去,也沒顧上我哭,接連念了好幾串術法。赤玉錦鯉将我整個人都罩了進去,躍進瓊荒的天河裏。溫熱的天河水将我包裹住,漸漸地,我便沒了視野,只覺得身子浮浮沉沉,随波逐流,爾後終于落到了實處。

醒了以後,我盯着天花板适應了很長一段時間。四下漆黑如墨,肺裏的氣壓都快炸了,我才松開鼻翼,猛吸了一口空氣。我緩緩坐起,摸着床沿,下地開燈。打開卧室的房門,一股子火鍋的香氣沖進我的口鼻,我不禁落下淚來——久違的人間煙火氣。我腳上還有些軟,扶着樓梯往下,朝客廳慢慢走。梁霁坐在沙發上,手裏拿着幾份文件,正皺眉細看。不遠處的餐桌上,幾個陌生男女圍坐在火鍋前,吵吵嚷嚷地涮着肉片。

“鹵蛋,你不能再吃羊肉了,都一百多斤的人了。”說話的男子握着筷頭緊緊壓着另一雙筷子,那筷子的主人是一個明目皓齒、紮着大馬尾的姑娘。另一個梳着大背頭的男子,眉清目秀的,眼睛裏全是笑意。

“劉俊臣!”她扭頭朝梁霁喊了一聲,道:“老板,你看看他!”

“咦——”劉俊臣偏着頭看我,道:“這誰?屋裏居然還有人。”

霁哥扭頭,放下文件跑上來扶住我,露出一個我從未見過的笑容:“阿硯,你醒了!”

“哥。”我輕輕喊了一聲,問道:“誰送我來的?我怎麽會在你家。”

“這個等會再說。你餓了嗎?先吃點熱的吧。”霁哥扶我在餐桌前坐下,又起身添了一副碗筷。我吃着熱乎乎的羊肉,蘸着花生醬,感覺胃裏暖融融的。可吃了沒幾筷子,我便暈了,走到沙發旁,剛沾着軟墊就直接倒下去。前一秒我還聽着霁哥跟其餘人解釋‘她剛從國外回來,時差還沒倒過來’,後一秒便徹底睡死過去了。這樣倒地即睡的情況斷斷續續持續了将近一個月,昏睡時我也不做夢,就是眼睛一睜一閉,一天就過去了。

霁哥本不是愛養寵物的人,但為了我病能快點好,特地把銀條兒抱了來放自己家裏,又叫了秉乾叔家的鄧阿姨來照顧我。日子一天天過去,比翻書還快。我始終沒問霁哥我究竟是怎麽回得家,關鍵他也沒時間,整日忙得人仰馬翻,每次回家都是夜裏兩三點,緊接着大清早七八點又準時提着公文包上班去了。

等我身體真正恢複過來,已接近年關。有天下午,霁哥忽然回了家。我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他同我看了一會,忽然問我:“有沒有想去玩的地方?逛街?吃飯?看電影?”

我關了電視,扭頭盯着他,道:“哥,你咋了?受刺激了”

“沒。”霁哥難得臉上露出一絲害羞的表情,悶悶道:“就偶爾也要放松一下嘛。”

“那要不去古玩街?我好久沒給凡人算命了。”我道。

霁哥嘿嘿笑了兩聲,拿起桌上的車鑰匙,道:“行啊仙女,咱們走。”

☆、命匣

作者有話要說: 新更送上~~~

我前腳剛踏進西市的古玩街,後腳便聽到門口賣定勝糕的朱媽喊我。朱媽一路小跑着,手裏拿着用牛皮紙包着的粉色定勝糕。她将燙手的糕往我手裏一塞,親熱地看着我,道:“小倒爺你這是去了哪兒呀,大半年沒見過你,都不來找朱狄玩了。朱狄馬上就要結婚啦,你來喝喜酒呀!”

朱媽個頭不高,皮膚黝黑,滴溜溜的眼珠子一直盯着梁霁移不開眼。霁哥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尴尬地笑了一下,點點頭,算是回禮。朱媽一張老臉,竟有些紅了,道:“小倒爺,這是你男朋友嗎,怎麽這麽帥啊?”

“說什麽呢,這是我哥。”我笑着道,“朱媽,我算命的攤位還有嗎?”

“诶喲,哪兒還能有,早沒了。” 朱媽拍了下大腿。她伸手指了指古玩街拐角處的一個攤位,道:“老李今天回城郊看孫子去了,要不你在他那裏搭個臺吧,東西都有,現成的。”

我道了一聲謝,和霁哥往拐角處走。霁哥幫着我,鋪臺布,開簽箱,

第 28 章 兩節文化課過後,又到了體育課

喬寒正睜着一雙冷眼瞅着房內發生的一切,嘴角緩緩地向上勾了起來。

“當一個女人願意獻出自己的身體的時候,往往是連着自己的心一起的。”她說,臉上盡是一切都在計劃之中的得意。

“那麽接下來,主人打算怎麽辦?”雲棠發問道。

“再等待些時日,等到金枝和我的人偶難舍難分、如膠似漆的那個時候,便是執行計劃的時候了。到那個時候,我便要撤去這人偶的生命,再将真相毫無保留地告訴給金枝。我要叫她失去一切,心如死灰,再萬般痛苦地死去。”

“雖然那個人偶的外貌、體形、動作、表情甚至體溫都接近于真人,也因為您的操控能像真人那樣和人交流,可畢竟也只是個沒有自主意識的傀儡而已啊……處了這麽久金枝居然也沒發現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也真算是夠遲鈍了。”

“呵,”喬寒的話音裏帶着些冷笑的意味,“且不說戀愛中的女人智商近乎為零,就金枝的那副德性來說,樣貌好又能救她于危險之中就足以使她動心了,壓根不需要有什麽精神方面的深層次交流。這樣一想,小弋子上輩子還真是算瞎了眼了,居然會戀上一個和金枝有一腿的男人。”

雲棠沒再說話,只是将目光投向了房間裏去。

昏暗的燈光下,金枝仰卧在床上,嘴巴微微張開,眯成一條縫的眼睛幾乎外翻,身體抽搐着,似是因滿足而近乎痙攣。

雲棠只覺得一切都變得有些不真實起來——你所沉溺其中無法自拔的甜蜜居然會是他人精心設計的陷阱,而你所鐘情的眼前人只不過是任憑他人擺布的沒有生命的傀儡而已,一切幸福居然都是虛幻,都是謊言,都是欺騙。

那麽,還有什麽是值得相信的呢?

她只覺得,倘若這一切真相都讓金枝所知,那麽還真是足以摧毀她的精神了。

喬寒……可真是個可怕的敵人。

自打出了事兒後沈葉的精神狀态一直不太好,閉門不出就不說了,任遠給她打電話也不接,發她短信也不回,可他又實在是不好意思去她家裏找她,只怕會給她添了不必要的麻煩,于是打算在微信上做最後一次嘗試,之後會怎樣,就全部交給上天來決定好了。

發完了消息,任遠把手機裝回了兜裏,決定聽天由命。

可出乎意料的,幾秒後兜裏的手機居然震動了。

他掏出手機劃開屏幕——消息的确是沈葉發來的,雖然內容很簡單,但總算是回了。

“我知道啦。謝謝你任遠。我現在……唉,我媽一直煩我,可我真的不想去學校呢,我……我害怕。你能不能幫我請個假?……你最好啦任遠。”

結尾是一個戴着口罩的小表情,看上去就好像是不想被人看出自己在哭泣的模樣。

任遠略帶着些心疼笑了笑,正欲回複,卻忽地愣了一下。

那朵恣意綻放的曾被他嘲笑過許多次的牡丹頭像,不知何時已是被撤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張風景圖,雖然描繪的是夜晚的景色,可色調那樣暗,簡直是漆黑到看不清任何景象。

他忽然就感覺有些心酸。

“放心吧。我會托人幫你請假的,你好好休息,別想太多,好嗎?”

消息發出去的那一刻他忽然就有些想要嘲笑自己——這說的不全是廢話麽,哪兒會有人天生樂意想太多呢,大家都不是傻子,能快快樂樂的誰會願意讓煩惱挂心呢,要真是一路順風順水過來,那簡直是想要裝文藝想要裝憂郁範兒都不知該往何處想呢。

他給幾個要好的朋友發去了拜托的消息,便摁滅了手機的屏幕,卻愈發感到心裏煩躁得厲害,于是決定去學校的小河邊走一走——那兒是他最鐘情的地方之一,哪怕只是站在那兒吹吹迎面而來的微風,也會感覺平靜不少。

可今天,小河旁卻似是與往日不同了。

附近拉起了警戒線,可人還是圍得裏三層外三層的,遠遠地望過去,模模糊糊地似是能看見一些身着警服的人正開着船在打撈什麽東西。

“怎麽一大早就發生這種事兒啊,簡直太吓人了……”

“怕的話就別來看啊。”

“可是……”

不知為何任遠心頭忽然就泛上一種很不祥的預感來,聽見身邊站着的兩個女生這麽小聲議論,他料想她們一定清楚發生了些什麽,于是立馬走到她們跟前,試圖從她們口中探聽出些什麽來。

剛開始的時候她們似是有些拘束,過了一會兒其中的一個才猶猶豫豫地開口說道:“也沒什麽太了不得的事兒,就是聽說……早上有人在學校的河道上發現了一具漂浮着的女屍,我們覺得好奇就過來瞅瞅,沒想到警察這麽快就趕過來了,估計再有一會兒就要開始趕人了吧……”

任遠心頭一沉,也忘記把剩下的客套話說完,撥開了人群就開始往裏擠,隔着警戒線,他遠遠地看見警察已經把那具屍體打撈上岸了,雖然已是泡得有些發漲,可是……

他還是能勉強認出來。

他強忍住不斷襲上心頭的眩暈感覺,可卻控制不住眼前的一切變得愈發迷離和飄忽起來……

記不清自己是怎麽回到教室的了,上課的時候他只看見老師的口唇在動,卻聽不見聲音。

曾經氣喘籲籲跑來告訴他沈葉有危險的謝小菊,曾經目光炯炯說自己已經下定決心要反抗徐丹的謝小菊,曾經那麽鮮活那麽真實的謝小菊,怎麽一夜之間就成了河面上漂浮着的一具泡得發脹的屍體了呢?

而更讓他感到如鲠在喉的是,這件事實在發生得太突然太碰巧了,難道真的僅僅只是巧合嗎,還是說……是有人故意殺害的謝小菊呢?

如果這件事不是意外,那麽會這麽幹的,除了那個人,就不會再有別人了。

可如果真的是她幹的,那麽謝小菊的死亡,很大程度上可能和自己有着千絲萬縷的幹系。

不管是哪一種,任遠都覺得心裏難受到不行,近乎喘不過氣來了。

他不敢再想下去。

在仙界呆了這好些日子,羅弋也算是熟門熟路了,甚至不用明月的帶領也很輕松地就找到了兜率宮的所在——可當她剛跨進大門的時候,卻意外地發現裏面空無一人。

就在她感到疑惑的時候,卻忽然聽得身後一陣風聲作響,之前一個月的苦訓使得她條件反射地掏出匕首呼喝一聲便回身就是數下劈斬,也就是在這時她才發覺向她襲來的是一塊大石頭,不過等她完全反應過來的時候,那石頭早已是在她的匕首之下化為了滿地的粉末了。

心頭的疑問是更重了,可就在這個時候她忽地見了許越從前方抓着一根布條就猛地蕩了過來,眼上還蒙着一塊黑布,可喊話的氣勢卻是不減:“死老頭,這下可打中你了吧?趕緊乖乖認輸吧,我還想好好睡上一覺呢——”

但未等他說完,眼上蒙着的黑布便猛地被扯下了,引得許越一陣興奮,滿心歡喜地以為自己終于解放了,可沒成想卻見了羅弋正圓睜着一雙大眼瞪他,一手提着那剛扯下的黑布一手插在如水蛇一般纖細的腰身上,渾身翻騰着的氣勢似是能把他給吞了一般。

“喊誰老頭呢?”她冷冷地說,眼裏閃爍的光芒簡直比北極的冰還要寒冷。

“沒、沒……”許越結結巴巴地說道,“你你你……你怎麽來了?……在這兒的不該是太上老君麽,我、我剛剛還和他……”

話說到一半的時候許越忽地就聽到身後一陣珠簾作響,緊接着便看見太上老君端着一杯茶慢悠悠地踱步進來,目光停留在碎了一地的粉末之上。

“好小子,可以啊你!”太上老君一吹胡子,驚嘆道。

許越一陣氣急,立馬沖到了他跟前氣勢洶洶地質問道:“你跑去哪兒了?好家夥,你該不會又是練到一半就扔下我一個人自己出去逍遙了吧?你……”

“誰讓你進步那麽慢,陪你訓練可真是太辛苦了,”太上老君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把茶杯放到了桌上,“不過才離開這麽一會兒的工夫,沒想到你就學會了用意念之術把石頭給擊得粉碎了,這還是有很大的進步的嘛。”

“這……”許越撓了撓後腦勺,不自然地別開了視線,“我本來吧是打算用這石頭攻擊你的,可沒想到……呃,簡單地說呢,這石頭,不是我擊碎的了……”

太上老君疑惑地“噫——”了一聲,尾音拖得長長,似是才發現羅弋也在一般,但很快便現出了一副釋然的表情來。

“偶爾,我也希望能指導個資質好一點兒的徒弟呢,可嘆啊可嘆,每次都叫何仙姑那家夥給搶了先去……”說罷,太上老君頗為感傷地捋了捋胡子。

“喂,我說,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許越是一臉的黑線,正欲找太上老君論個明白,卻忽地被羅弋搭住了肩膀。

“訓練得怎麽樣了,讓我來檢查檢查吧。”她說,嘴角淺淺地向上一揚。

☆、第⑧②章

幾乎是在話音剛落的那一瞬,她消失了。

不,按說不應該會消失的,那麽這也就是說……

許越下意識地擡起腦袋,卻正見了羅弋手握匕首向着他直直劈斬過來,于是趕緊向後退了一步,掌根相對扣住後三指使得兩只手的食指與拇指相合,便操縱起遠處的石獅子護在了自己跟前,又幾乎是在同一瞬那石獅立馬被擊得粉碎,于是許越又忙借意念之術卷起旁邊的一把木椅便向着羅弋發起了攻擊——但自然也是難逃粉碎的命運。

于是就這樣,羅弋步步緊逼,許越連連後退,直至被逼到牆角的時候他立馬借機一個翻身上牆,眼見着羅弋的匕首又像鬼影一般向着他刺擊過來,便趕緊抓準了間隙就是淩空一個後翻,雙腳吊住自房梁垂下的一根粗麻繩,雙手則不偏不倚地按在了羅弋的肩頭,胸前的那塊懷表便順着細細的鏈條倒豎下來,正垂在了羅弋的眼前。

“小姐,你可有喜歡的人麽,若是有,就告訴我他的名字吧。”

“許……越……”

“啪”地一聲,羅弋猛地被這打響指的聲音驚醒過來,這才發現許越不知何時已是在自己眼前站得筆直了,還笑得一臉燦爛。

所以剛剛那是……催眠術麽?

羅弋頓覺一陣害羞,于是趕緊低下了頭去,雙頰卻是泛上了淺淺的紅暈來。

“不錯嘛!”一直站在一旁觀戰的太上老君此時終于開口了,還笑眯眯地捋着胡子道,“你們倆都算是學有所成啦,是時候出師了。”

說罷,他輕輕地一甩拂塵,于是自缭繞的雲霧中遠遠地便出現了青牛的輪廓,不一時它終于是走到了老君的跟前來了,還發出了長長的一聲“哞——”。

羅弋和許越對視了一眼,只覺得心緒開始莫名地沉重起來。

“師父,我們……”許越欲言又止的,只覺得鼻子都變得有些酸澀了。

但老君擡了擡手便打斷了他,似是已經會意:“就算是能有機會一直留在港灣裏頭,可揚帆起航永遠都是小船必須面對的挑戰,這也是它的宿命。”

說到這兒,他牽過青牛走到了兩人跟前,道:“不要畏懼前方的風浪,也不要留戀注定要遠去的風景。若是有緣,總會有再度相聚的那一天。你們是年輕人,而年輕人正是燃燒的希望啊,千萬莫讓自己被過多的負累所束,明白麽?”

青牛甩起了尾巴,昂起頭來長長地叫了一聲,就像是宣告出發的號角一般。

于是,雖然心頭仍有萬分的不舍,羅弋也只得跟着許越跨上了青牛的背,又伸出手去緊緊地摟住了許越的腰。

雲霧、老君、仙界的島嶼,這一切都在漸漸地遠去,就好像一場漸漸變得模糊,再難看個真切的夢境。

而此時在眼前變得再度清晰起來的,便是上回的那場慘敗。

是呢,還遠未到放松的時候呢。

前方,還有更大更兇險的風浪在等待着。

羅弋将雙臂又箍得緊了些,肆意地享受着許越傳遞過來的身上暖暖的溫度,卻不由得又想起了何仙姑之前說過的那番話來。

應該……總會有平衡的那個點存在吧。

許越,我希望……我們能彼此扶持,彼此守護,成為對方前進的動力,而不是負累。

願我們,就算是離了彼此,也能夠成為獨立而美好的個體。

她在心裏默默地想着,感受着風在耳旁呼嘯而過的暢快感覺,靜靜地閉上了眼睛。

回到人界的時候,羅弋是深切地體會到了“久違”是一種什麽感覺,眼見着青牛在空中變得越來越小,漸漸地成了一個小黑點,她的心頭禁不住泛過了好多好多的回憶片斷來,幸好身邊還有許越陪着,否則她還真是一下就失去了歸屬感了。

“終于回來了呢……”這時候許越忽然開口了,“這一個月在仙界,真是感覺跟做夢一樣呢……”

“是啊……”羅弋說道,臉上的神情卻是若有所思。

許越盯着她看了幾秒鐘,直看得她的注意力被吸引過來,向着他擡起眼睛來了,才嘆了口氣開口說道:“羅弋,別忘了我們的約定哦。”

可羅弋看起來像是一時沒反應過來:“約定?”

許越看起來是又好氣又好笑的,伸出手指在她的額頭上輕輕彈了一下,彎下身子用着很鄭重的語氣說道:“是啊,我們的約定。不準再私自逃跑,不準在沒和我打招呼的情況下一個人跑去危險的地方。以前你盡可以說是因為怕連累我一起遭殃,可現在情況可是不一樣了啊。我好歹也在太上老君手下接受了一個月的訓練,而且從剛剛的比試看來,我似乎還略勝你一籌呢……”

“那是……”羅弋不服氣地嘟起了嘴,“我一時大意……”

許越也不說話,只是略略偏過了腦袋,雙眼卻是直直地盯着羅弋的臉看。

“好了,我知道了啦。”羅弋把臉偏到一邊,長長的頭發在微風中畫出了一道好看的弧線。

許越站直身子,把手插入了口袋裏,露出了滿意的微笑來。

“那接下來呢,你打算去哪裏?”見他不說話,羅弋擡起了頭來直視着他的眼睛問道。

這一問倒是提醒了許越,引得他猛地一拍自己的腦袋:“糟了!我差點兒忘了要去找那個太上老君放在人界的替身對接了,天啊天啊,這一個月我得落下多少課啊……慘了,我得趕緊走了……”

就在他正準備離開的時候,卻忽地被一個念頭擊中了腦海,于是又急急地趕回來,一下握住了羅弋的手道:“羅弋,等這陣子忙過,咱們約會去吧。”

“約會?”羅弋看起來有些驚訝。

“是啊。仔細想想,咱們都交往這麽久了,好像還沒有幾次正式的約會呢。感覺上……我好像總是不怎麽能見到你,就算在仙界難得有獨處的機會,也都是在忙着練功什麽的,簡直一點兒戀愛的氣氛都沒有呢。”

“你們男生也會在意戀愛的氣氛?”

“那可不。”

看着他癟着嘴一臉委屈的神情,羅弋只覺得忍不住想笑,于是伸出手去刮了一下許越的鼻子,嬌聲道:“好啦。都聽你的。”

許越如釋重負般長長舒了一口氣:“羅弋,你知道麽,我時常會想,等你有了工作以後,一定會成為一個标準的工作狂,到那個時候我們也差不多到了該結婚的年齡了吧,考慮到婚後的生活……我覺得我很有必要學習一下該怎麽做一個女神背後的男人,再之後就該學習一下賢良淑德的超級奶爸的入門守則,以便幫助我的女神走上人生巅峰出任CEO迎娶……”

“得啦!”羅弋嬌嗔着點住了他的嘴,“想這麽遠幹啥,總之有空我答應和你約會便是,這一年我一定會好好陪你的……咳,那什麽,你趕緊回學校去吧,免得又落下好多課。”

“啊是呢!瞧我這記性……”許越正急急忙忙要走,卻忽地又停住了,向着羅弋轉過身來,“那什麽……親一下好不好?”

羅弋無奈地笑了笑,踮起腳尖來,捧住許越的臉,在他的嘴唇上印下了一個深情的吻。

“啊……我真是天底下最幸福的男人!”許越緊緊地摟了羅弋一把,似是舍不得從她臉上把目光移開。

“好了,快走吧。”羅弋帶着些羞澀低下頭去,輕輕地推了許越一把。

“嗯……那……有事兒微信上聯系哦。”說罷,許越低下頭來輕輕地吻了一下羅弋的臉頰,見她又臉紅了,才笑嘻嘻地和她告了別,向着學校的方向跑去了。

羅弋微微側過身子,看着他的背影在視野中漸漸消失,心上忽然間就湧上了難以言說的失落感覺。

是呢,我也很憧憬未來的生活能是這樣呢。

但只恨,我并不是屬于這個世界的人,更不是這個時代的人……

甚至,我連被稱作人的資格都沒有……

她轉過了身去,将煩亂的心緒粗暴地趕了回去,便再度擡起了腳步。

是呢,還有一個對她來說很重要的人,也是好久不見了。

那個時候只不過是幾個晚上不見,她便用那樣哀怨的眼神看着自己,真不知道這次這樣久不見,她是不是要恨得拿把刀把自己給宰了呢?

想到這兒,羅弋忍不住掩嘴偷笑了起來——別生我的氣哦沈葉,老實說,我也是挺想你的呢。

畢竟,陪在你身邊的日子,也沒有太多了。

已經好幾天沒去上課了,可這些天徐丹只覺得自己的心頭一直被空虛和恐懼充斥着,不知道該往哪裏走,也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麽辦。

之前那些人的死的确是和她有關,但她和他們并沒有存在太深的交集,而且動手的人畢竟是喬寒,而不是自己。

可這次卻有點兒不一樣了——謝小菊畢竟是曾經活生生地在她的身邊存在着的,就算是軟弱可欺聽憑玩弄都不反抗,可還是有血有肉的,和她有着千絲萬縷關系的人。

謝小菊一死,她生活的空虛感便是更甚了——這一下失了欺淩的玩具,若是有任何的不滿都是再沒處可發洩了。

想到這裏她不由得又是有些後悔起來,自己為什麽要殺了她呢,就是留着解解悶什麽的也好啊。

但她很快就記起了那天晚上的場景來——是的,那時候謝小菊說了,她要把一切都捅給老師,而且以後再也不聽她徐丹的支使了,這可叫她怎麽能受得了呢?

她恨恨地咬緊了牙關,同時身子也開始不受控制地發起抖來。

都說人死了會有冤魂來索命的,那麽謝小菊又會如何呢?

☆、第⑧③章

聽說死前越軟弱的人因為積累的怨氣太盛,死後成為厲鬼的可能性也就越大,那麽謝小菊會不會……

她瞬間就想到了泡得發白的謝小菊睜着一雙空洞的眼睛立在自己身後的場景,登時吓得一激靈。

可就在這個時候,她忽然感覺到一只手搭上了自己的肩膀。

她不敢回頭,就那麽僵在原地,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哪根筋搭錯了,居然會跑來喬寒城堡的廢墟這裏散心。

恐懼和想要回頭的渴望就像是一只看不見的手一般緩緩地扭轉過她的頭顱,就在接近要看見身後的影像的那一瞬她害怕得簡直快要尖叫起來,可卻在看清的那一瞬驚得失了聲音。

是金枝,是金枝正伸着一只手搭着她的肩膀,而她此前從沒有在金枝的臉上看到過這樣的表情——害羞、腼腆,就好像一個說句話就會臉紅的鄰家少女一般。

也不知這是第幾天了,這些天沈葉一直把自己關在房間裏,窗簾也拉得嚴嚴實實,趁爸媽不在的時候才敢偷偷跑出來扒拉幾口飯菜,雖然明知道自己不可能這樣一直躲避下去的,但是在最後的裁決來臨之前,她只希望能拖幾天就拖幾天。

這天她和往常一樣蜷縮在被窩裏頭,大腦是止不住地胡思亂想着,想到了很多在學校裏發生的黑暗片斷,又想到自己曾欲自殺的那個泛着冷風的夜晚,這些記憶似是很遙遠,可有的時候又感覺很近,就這麽陰魂不散地糾纏着她,直讓她感覺腦袋都生疼了。

但是,她感到像是缺少了什麽東西,而且那是一個她非得想起來不可的很重要的東西。

那頭黑亮的長發,那雙深褐色的美麗眼睛,還有那淩厲眼神深處躍動着的淡淡的溫柔……

羅弋,你還好嗎?

那時候特地為你而建的微信群,自那次會議之後就再沒動靜了,也不知你現在怎樣了……

管若姐姐那時可是說你的處境很危險呢,但是很可笑吧,我雖然那麽想幫你,但到頭來卻連自己的事情都處理不好……

沈葉緩緩地閉上了眼,聽憑淚水把枕巾沾濕,只覺得自己可真是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

就在這個時候她忽地聽見窗簾一陣響動,這聲音真是聽得她心裏的那根弦被撩撥了又撩撥——太熟悉了,就好像是回到了那個電閃雷鳴的驚蟄之夜一樣,而那破窗而入的,正是……

她猛地回過頭去,而窗戶也正在這一瞬被打開了,随後羅弋明亮的眼睛便出現在了窗戶旁邊,在黑夜的映襯下更是顯得亮閃閃的,就好像是天上的明星一般。

“喲,好久不見。”她說,嘴角漾上了一抹微笑。

“羅……弋……”沈葉失神般從床上坐直了身子,就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看見的一切都是真實的,“你……沒事?你……你打敗喬寒了?”

聽到這句話,羅弋的眼神變得有些躲閃,聲音也随之變得低沉起來:“這件事……說來話長了……”

可她的注意力很快便回到了沈葉身上:“先不說這個,你怎麽憔悴了這麽多?這些天在學校過得可還好嗎?”

一聽到學校這個詞兒沈葉的痛處可真是被戳到了,雖然她并不想這樣,可眼淚還是不受控制地如決堤般湧了出來。

“呀,怎麽哭了……”見狀,羅弋趕忙從窗臺上一躍而下将沈葉輕輕擁住,“我說錯話了嗎?對不起……”

沈葉仍是閉着眼睛,但這擁抱讓她感覺安心了一些,于是她反倒是微微笑起來了:“羅弋,帶我走吧,好不好?就像是那個晚上一樣。我好想散散心去……不知道為什麽,我的直覺一直在和我說,這世上能治好我的心病的,就只有你了。”

羅弋看起來是小驚了一下,緊接着便伸出手去揩掉了沈葉眼邊的淚水,臉上的表情看起來有些心疼:“好,那咱們就散散心去。你說要去哪裏,都聽你的。”

沈葉向後挪了挪身子,眼裏亮晶晶的——這還是那天晚上遇到的說要取走她的性命的女孩兒嗎,要是那時候有人跟她說她倆日後會成為很好的朋友,她準會覺得那人是神經錯亂了。

于是她捂住了眼睛,忍不住偷偷笑了起來。

“羅弋,沒想到你這麽溫柔。”她仍舊用手蓋着眼,說話的語調卻是無比的認真。

漆黑的夜幕下,徐丹冷冷地凝視着金枝,臉上的神色已是有些不太好看了。

“你來找我做什麽?”她抱起了胳膊,過了會兒臉上故意擺出了一副驚訝的表情,“天,你居然還活着呢,這可真是在我的意料之外——”

“咱們之間,一定是有什麽誤會。”可金枝依舊友善地微笑着,“那天的情況你也看到了,我若是不說點狠話,雲棠怎麽肯那麽幹脆地帶我們去見喬寒呢?”

“哦?所以說,喬寒後來接受了你是麽?”說這話的時候,徐丹是咬牙切齒的,臉上的鄙夷之色止不住地向外冒着,“你們可真無恥——可真是不要臉!”

“別說笑了,”可一朵陰雲很快便覆上了金枝的臉龐,“喬寒怎麽可能會接受我呢,我可是差一點兒就死在她的手裏了。不過這也怪不得她,我本來就存着要置她于死地的打算——”

“你到底想說什麽?”可徐丹毫不客氣地打斷了她,臉上的神色已是很不耐煩。

金枝頓了頓,臉上的表情忽然就變得嚴肅了起來:“也沒什麽。本來我是沒有必要再來找你的,可我總覺得……該是要給過去一個交代。我曾經說過要你跟我合作對吧,抱歉上次在冥界我處理得不好,可以後我不會再來打擾你了,我也不想再參與這類事情了,因為……我在冥界,遇見了很棒的人。”

徐丹的身子顫了一下,臉完全被垂下來的頭發給遮擋住了。

良久的沉默過後,她冷冷地說了一句:“滾。”

金枝有些詫異,竟至忘記了動彈。

“你的那些破事兒,我不感興趣。你說完了嗎,說完了就滾吧。”徐丹擡起了頭來,眼裏閃爍的兇光像是能把人給吃了。

金枝愣了一會兒,但很快臉上的神情便複歸平靜:“你恨我,對吧?我可以理解。我承認,我過去是做了很多不好的事兒,可是,盡管是這樣糟糕的我,卻會遇到一個那麽完美,那麽疼愛我的他,我想……我想這一定是上天贈與我的恩賜。因為這個,我也想變成一個更好的人,不單是為了能配得上他,也算是為了感恩老天對我的好吧……所以,我希望能為過去犯下的一切贖罪。打擾你了真對不起,希望你可以原諒我。”

說罷,她向着徐丹深深地鞠了一躬,便轉過身去緩緩地走遠了。

徐丹一直在發呆——這還是當初的那個金枝嗎,那個卑鄙無恥,從不按規則出牌的金枝麽?

徐丹就這麽怔怔地眼瞅着她的背影消隐在了遠處的黑暗裏,過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頓時覺得怒氣溢滿了胸膛,于是她抓起了身旁一塊已是被燒得焦黑的磚塊便狠狠地把它扔向了遠處,使盡渾身的力氣大吼了一句:“我操-你媽!”

這裏的星空很美,就好像是罩在草地上方的一塊薄布一般。星星離得那樣近,好像一伸手便能抓下來似的。

起先沈葉只是靠着羅弋的肩膀,絮絮叨叨地和她東拉西扯着牛郎和織女的故事,還有一些有的沒的,可是說着說着眼角就有了淚水,話題不知怎地就轉到了學校上,于是她漸漸變得哽咽起來,把這些天發生的一樁樁一件件都盡數羅列給了羅弋聽,說完了又開始止不住地哭泣起來。

“天哪……天哪!”羅弋皺着眉頭,看起來很不好受,“魔鬼!簡直就是一群魔鬼!”

沈葉沒應聲,只是默默地抽着鼻子,不時伸手進包去扯紙巾來抹眼睛。

“要不要我替你去揍那些混蛋一頓?”羅弋說着,向着斜上一挑眉,硬是把右邊那只好看的桃花眼瞬間吊成了丹鳳眼。

“不用啦……”沈葉勉強露出了一個微笑來,“還好那時任遠及時趕到了,所以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可是說着說着,她的聲音便漸漸地低了下去,又忍不住抽了一下鼻子。

羅弋的眼神裏帶着同情,嘆了口氣便将手輕輕搭在了沈葉的肩上:“沒關系的。不管發生什麽事,你還是你啊。也別因為這個就害怕去學校了,畢竟在你們這個時代,成績還是很重要的不是麽?也許考上個好點兒的大學,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她想起了許越——他的生活裏似乎沒那麽多糟心的事兒,所以她總覺得,也許大學會變得好些。

“嗯……”沈葉應道,卻還是一臉的悶悶不樂。

“要不從下周——不,從明天開始,我天天接送你上下學?”見她還是這樣不開心,羅弋便試探着問道。

沈葉忍不住咧嘴笑了:“不用啦羅弋,我又不是小孩子。我只是……只是想說說而已嘛。任遠畢竟是男孩子,有很多話,我是不方便和他說的。跟你說了,我心裏能感覺好受一點。”

“哦……”羅弋回道,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去接了。

☆、第⑧④章

“那麽接下來呢,你有什麽打算嗎,關于那邊的事兒?”傾訴完了的沈葉看起來精神多了,又恢複了她那愛關心人的本性。

“嗯,有的。說到這件事,沈葉,我需要你的幫忙。”說完,羅弋把手掌覆到了沈葉的手背上,好看的褐色眼睛裏閃爍着的光芒竟然顯得有那麽幾分懇切。

“好呀,”沈葉笑了,很浪漫很天真的那種笑,“只要是我能幫得上的忙,我一定會幫的。”

再度被召集過來,衛炎和馮江看起來都有些意外,但衛炎屬于驚喜,而馮江則是有些茫然。

“你們……應該還記得我上回和你們說過的事兒吧?”沈葉掃了他倆一眼,目光卻是着重地停在了馮江的臉上。

“記得記得……”馮江自是明白沈葉這目光裏的含義,而且經過這麽好些日子他已是變得不像當初那麽抗拒了,“所以……這回是真要往冥界去了嗎?”

沈葉看向了羅弋——算是把說話權交給了她,于是她便會意開口說道:“冥界是一定要去的,但不是現在。我和許越是沒有問題的,可是沈葉、任遠、衛炎,

第 24 章 下山歷練

馬上又該舉辦流雲會了,不過未兮一點兒也不想參加,算算她到這裏都五年了,算上外門的一年都六年了,但是她的修為一點兒也沒漲。不過煜黎好像根本不在意,反正他活了這麽久在他眼裏區區五年根本不算什麽,而且未兮也沒長大,所以他一直就覺得時間很短,但另一方面他又覺得時間很長,長得他已經習慣生活中有這個小人兒相伴,習慣每次被她弄得哭笑不得,好像從前幾百年的生活都抵不過這幾年的長一樣。

終于未兮鼓起勇氣推開書房的門,煜黎擡起頭問道“洛兒有事嗎?”未兮點點頭然後深吸一口氣說道“師尊,我不想參加這次的流雲會。”煜黎看不出有什麽表情只是淡淡地說道“不參加便是了,你是我逸雨殿唯一的弟子,自然不必去跟別人比較。”聽到仙人這麽說未兮就舒了一口氣,又想到他說她是唯一的弟子心裏一陣竊喜。

“師尊,那個……”未兮攪攪手指頭眼巴巴地看着煜黎,煜黎見罷笑着說道“你放心,我會去跟掌門說的。你準備一下過幾天我帶你下山歷練。”未兮高興得嘴巴都笑歪了,連忙樂呵呵地去拍了幾個馬屁。

幾天後煜黎就帶着未兮下山去歷練了,掌門答應了煜黎未兮不用參加這次的流雲會,但條件是她必須參加兩年後由各大修仙門派共同舉辦的琢璞大會而且必須取得前百名,這對以前的未兮來說輕而易舉,但是對現在的她來說簡直是不可能,偏偏上仙對他這個徒兒自信得很一口答應了下來,未兮真想不通他哪裏來的信心。

“師尊,我們現在去哪裏啊?”出了落霞山煜黎就祭出那柄染墨折扇,未兮也毫不猶豫地站了上去,反正她也沒有什麽好的飛行法寶,上次煜黎讓她去挑一件合适的法寶她拒絕了,以後恢複法力了她根本不用禦器飛行,而且她已經有星和紅蓮了。煜黎看着未兮柔聲說道“洛兒想去哪兒呢?”未兮歪頭想了想指着一個方向說道“我們去那邊吧。”煜黎看了看正是逸雨殿對着的方向,他點了點頭就禦着寶扇向那邊飛去。

大約飛了兩個時辰左右,未兮低頭突然看見下面有一座凡城于是就起了玩心,對着煜黎谄媚的笑道“師尊,你累了吧,不如我們去下面休息會兒。”煜黎看了眼未兮那亮晶晶的眼睛又看了一眼腳下的城池搖了搖頭,未兮本以為他是拒絕了于是有些氣餒,但是煜黎卻禦着寶扇降了下去,未兮馬上高興得一把抱住煜黎跳了起來,煜黎有些錯愕但随即也就随她鬧了,有時候他覺得他真是拿這個徒兒一點辦法也沒有。

他們落在城前的密林裏,出了密林就往城門走去,站在城門下未兮擡頭一看城牆上的字不自主地念出聲來“浮華城?師尊這名字好奇怪啊。”未兮轉過頭來望着煜黎一臉求知欲,煜黎也不管她直接擡腳向前走去,未兮癟癟嘴快速地跟了上去。進了浮華城未兮才算明白這裏為何稱作浮華城了,凡塵浮華三千這裏可謂應有盡有,商業客驿一條街,青(和諧)樓楚館一條街,酒肆賭坊一條街,達官顯宦一條街,貧賤難民一條街……世間百态在這裏都有顯現,簡直就是一個小紅塵。

兩人一走進城裏立刻引起了許多人的注意,兩人一個看起來二十出頭一個看起來十四左右,皆穿一襲白衣不染纖塵,面容更是美得不可方物,身姿飄渺仿若谪仙,這樣的兩人怎能不引起注意?如果是別人肯定會對這些目光不自在,但這兩人一個是世間萬物皆不能入眼,一個是對紅塵繁華充滿探究哪裏顧得那些不正常的目光。

走了一會兒突然一個青衣少女被人推上前來站在兩人面前期期艾艾不知想要做什麽,未兮這才明白這仙人忒招眼了,于是她上前擋在煜黎面前問那女子“姑娘有何貴幹?”

少女低頭絞着手裏的絲絹,聲音細弱蚊子“公子,我家……小姐……有意……請公子……一同……游……游湖。”一句話被她說得斷斷續續的,不過未兮倒是聽明白了,轉頭望着煜黎只見他一臉淡漠的神情,仿佛根本不知道眼前發生的事,未兮促狹一笑随即對那女子說“你家小姐在哪兒呢?”

女子見未兮似是答應了便高興地說“我家小姐就在前面畫舫,若荷為公子引路吧。”未兮點點頭就帶着一臉茫然的仙人跟着那個叫若荷的姑娘走去。

花妖盈盈

第 36 章 擊潰敵軍

十點五分。

那邊卧室的王之夏一直未曾走出來過,而此時子嫣已經用小手掩着嘴打了個呵欠,顯得有些困倦了。樓主問她,子嫣是不是該洗澡睡覺了?她回了個嗯,晃着小腦袋點了點。好,那我們把玩具都收拾好,然後你找衣服,姐姐幫你洗好不好?她露出個大大的肯定笑容,好!

經過這一晚的相處以及上次留下的良好印象打底,小蘿莉已經對樓主渡過了避嫌階段。她現下是看樓主愈發的順了眼順心順意,樓主則是強烈的想把她往家裏拐。

一論,想要打敗敵人,就要先從內部下手。

二論,要想擊潰敵人,就需先從親信下手。

再論,要想收獲王之夏一枚,就得先從親閨女俘虜。

總結,本着具體情況具體分析的要素來講,看來實行纡回策略曲線救國的方針還是有必要的。

玩具一一收好,樓主帶着子嫣洗了個澡,清清爽爽的又擦得幹幹淨淨。看着她兒童牙刷上沾滿了白色泡沫,壞心眼的樓主給她塗了兩撇白胡子,她咯咯的樂。吹幹她蓬松柔軟的黑色及肩長發,瞅着她那神态簡直是個縮小版的王之夏。

樓主:“走吧,你個小王之夏!”彎腰一把抱起她。

子嫣:“姐姐,你說什麽?”

樓主:“姐姐說你該睡覺了。”

子嫣:“騙人,你明明在叫媽媽的名字!”

樓主:“……”

抱着笑嘻嘻的熊孩子到了她那張貼滿了星星月亮的小床上,剛鑽進了去下一秒小家夥的情緒就低落了,還沒跟媽媽說晚安……樓主疼惜的哄着她,姐姐等下會幫子嫣給媽媽講的,媽媽已經睡着了,所以子嫣也要乖乖睡知道麽?等明早醒來,子嫣就可以跟媽媽講早安啦。就這樣溫言細語的哄勸了一會兒,她嘴角的小梨渦再次展現,甜甜的應了個好。接着她一只小手拉住了樓主的手,帶着眷戀不舍的溫度抓住不放,她說姐姐你是不是要回家了,你不要回家了好不好?說着說着,她的眼圈竟是有了點紅紅的意味。

眨巴了兩下,一個沒留神就迅速的滾下來兩包金豆豆,然後就像開了閘的洪。

樓主愣過神來,忙給她攬在懷裏極力安慰着不哭,子嫣不要哭了姐姐不回家姐姐再跟你玩一會好不好?姐姐,姐姐……完全無頭緒的樓主崩潰且心疼的輕拍着她小小的脊背,她哭的聲音并不大,只是抽抽噎噎的無限委屈讓人聽得心碎了一地渣渣。

好想一個電話過去——媽!孩子怎麽哄!可用腳趾頭都能想出來老媽會講一根掃帚打到大棍棒底下出孝子雞毛撣子随身帶!屠龍寶刀一出天下莫敢不從!

小孩子的心情就像海面上的天,說風便是雨的起伏不定。

終于哄好了。

別問我是怎麽哄的,樓主也不曉得!反正這是一個見證奇跡的時刻,摔!這揍似公主的脾氣,公主大人在樓主的睡前童話故事中漸漸睡着了……

剛剛有點抽瘋了抱歉啊那我們繼續。

要不怎麽說小孩子睡眠質量好,樓主這一個有點漫長的故事還未講完小家夥就已經呼吸勻稱的閉着眼一臉乖巧安靜了,瞧着那歇落在眼睑上微微卷起了弧度的漂亮睫毛好似如同王之夏一般的相似睡顏,樓主的心底成了一團帶着甜味的漿糊。成年以後而保留藏起來的這點柔軟,這會子都被一個叫王之夏還有一個叫王子嫣的母女倆給牢牢占據了。

親了親她的額角,兩只搭在外面的小手輕輕放回,關燈帶好房門。

晚安子嫣,好夢。

經過了小家夥這麽心碎的一折騰,樓主感覺自己有點困得七零八落的了。轉身進了外面的洗漱間,冷水洗了把臉,漱口水漱了漱,這就壯士辭行準備上路地幹活了。忽然,餘光瞄到了一旁衣筐裏小子嫣洗澡時樓主給她換下來的卡通內褲,盯了半天……頭疼,算,好人做到底暫且全包了,最後強迫症一回。

婦女主任伺候樓主的,全在這娘倆身上還了。養兒防老養女兒小棉襖,這話是哪騙子說的,你讓人出來我保證不揍他!依客觀實際來看養什麽都是倒貼,兒子娶媳婦貼出去了,女兒……嗯,也極有可能娶個媳婦貼出去的。中心思想就是,全白玩。

十一點。

再次踏入那個充滿了王之夏氣息的讓樓主心魂蕩漾的卧室!那個以一個極其*姿勢裸,露着兩條美好修長腿的女神真的是我的那個姑姑老板嗎?上帝啊她那挺俏的臀部玲珑的腰條烏黑卷曲的長發……

貌似不大對?奔過去。

摸了摸,額頭上都是汗水,不知道是不是剛碰過冷水的原因只覺燙得厲害。樓主心下一沉,壞了,怎麽又燒上了!擰亮了些床頭燈照着,只瞧枕畔上平時那張冰顏居多的俏臉粉若桃花的紅着,呼吸間急促,再探到她的脖子和後背都是細細的一層濕潤。

慌忙奔進她卧房裏的洗漱間打濕了一條毛巾出來,邊給她擦着汗邊喊着她,“王之夏醒醒!王之夏?醒醒……”好一會兒,王之夏半睜着她那泛了紅的眼角,“熱……”嘴巴裏小女兒委屈撒嬌的含糊着,剛給她拉上來的被子又嫌棄的踢下去了,她抓着樓主的手貼在她發燙的面頰上不放。

“乖,我知道你熱。被子要蓋好,你又燒上了,我們得量量體溫……聽話,不要亂動夾好了!”

王之夏徇着樓主手心的涼度蹭過來的樣子簡直就像只乖巧讨好的貓咪,末了她又強撐起眼皮,迷迷糊糊蒙蒙眬眬的碎碎念着,“你還沒走……子嫣呢?幾點了?得給她洗澡睡覺了……”樓主按着她身子不亂動,瞅着手表的同時軟言輕語的哄着,“子嫣已經洗過澡睡下了,你不用擔心。”

你還是管好你自己吧都快燒成涮鍋子炭火盆子了!像你這麽高大上的人肯定沒看過誅仙,那根燒火棍就是這麽來的,改天給你普及普及玄幻知識,今天是不成了超過39我就得給你打120擡進醫院了。

“子嫣好乖……你也好乖……”

“……嗯,你也要乖乖的,不要再動了!”

樓主看着她那蹭下來的半截領口,裏面露出一大片的雪白香肩,黑色蕾絲內衣的邊緣……這會兒功夫口幹舌燥的汗都快下來了。好容易等到時間跳到了正好的位置,體溫計拿出來認真對着燈光瞧了半天,沒過39也快了。還是先吃退燒藥吧,看情況再進行下步計劃。

抱着王之夏上半身把人坐起來,結果這人身子骨軟得像條游魚似的往下滑,樓主這把小嫩腰一直彎在這裏都快稀碎報廢了打靠近她這張床就一直鞠躬哈腰的操碎了腰。挨了個床沿坐下來,托着王之夏的背把人圈懷裏靠着,她順勢傾過來臉埋在樓主脖子上蹭了蹭呢喃不斷,熱……不舒服……別動你好涼快……

強忍着脖子上發麻發酥的顫栗,王之夏灼熱的呼吸像一座噴薄的火山急速流湧的岩漿,她的唇瓣,鼻尖,每一下都能燙得人想要跳起來逃開……

王……

樓主這一口發現聲音都是哆嗦的,王之夏,先把藥吃了……

腰間的t恤被撩開,一只火熱軟膩的手心緩緩攀爬了上來,繞着身前游移到了背部的肌膚還在繼續游走着不斷。某樓的腦子已經麻木,卻詭異清晰的聽見額頭上的汗吧嗒的落下一大滴的聲音,很清脆的一響就如同雨天屋檐下的落水。

心在顫,指尖也在回應着顫動不停,腦海中蕩起的層層疊疊波紋,什麽都亂了。

瑤瑤,我熱……

等等,回去……

一切如時間軸的抽象回旋倒流,那個鏡頭在疾速回轉,脊背上的灼熱,腰間的肌膚,那只手,撩起的衣擺,那個紅唇,那個鼻息的誘惑,落下的汗退回了額頭隐了去化作了一個将出未出的細膩……

樓主清醒了,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是我,你當我是你的中華好閨蜜,然後盛怒中的樓主粗暴殘忍的投藥開始了。

樓主:“王之夏,吃藥!”

王之夏:“不吃,苦……”

樓主:“苦個毛!膠囊的!”

王之夏:“瑤瑤,我熱……唔……不要吃!”

王之夏躲着樓主遞過來的手,緊緊抿唇,腦袋一扭閉着眼就藏在樓主肩窩裏不動。樓主咬牙摳了摳手心,對待病人一定要耐心,再耐心……何況還是這麽一個燒糊塗了的美女,對,慢慢吸氣,呼吸……很好,就是這個耐心的節奏。

看着已經黏在了指尖變得發軟了的膠囊,沒事,扔了,我這還有一整板不差這一個。

床頭櫃取了一個橡皮圈,王之夏的長發紮起來,一下一下撫着她濕潤的脊背,盡量使自己的聲音聽得溫潤——王之夏,看看我,看看我是誰?聽話,不讓你吃藥,你擡頭看看我。她慢慢擡起了眼目光尋過來,迷離的眼角妩媚多姿,挺拔秀氣的鼻梁下是微啓的唇紅得嬌豔。

楊啓……

對,是我,是楊啓。

輕輕捏着她完好的下巴,範圍漸漸擴大到拇指磨着她的下唇,看着她變了形狀紅白相間的唇齒,緩緩靠近,某獸忍不住低聲笑,王之夏,你太不乖了,知道麽?

這個味道和想象中的一樣柔軟,一樣美好,一樣甘甜可口。

并不冰冷,像一口融化掉了舔在舌尖的冰激淩果凍,帶着一味叫做王之夏的獨有甜味劑。

描繪她的唇線,由淺入深的徐徐前進,又含了在舌尖齒間輕咬。女人微微輕顫的睫毛像潛伏在繁花枝頭上的燕尾蝶,展翅欲飛的似個精靈的翩翩舞姿,她那優雅微揚的脖頸,恰到完美的曲線,幽香的唇齒玉潤的喉間,低低的帶了些微急促的嬌吟像似穿透了靈魂而來的滿足嘆息。

微微一道暧昧的開關漸漸無聲開啓,一條靈巧滑膩的濕潤貼着顫抖的心尖一閃而過。

呵,強上了。

第 23 章 情窦初開

聽寶兒講完未兮疑惑地問道“那碧月仙子都不管嗎?”寶兒笑道“她早就被幾位長老架空了,不過是個傀儡罷了。幾位長老私下裏都有自己聯手的門派,這次借對抗魔人的名義将自己的勢力引進島上,為的就是瓜分陸離島罷了。只是差點把我們扯了進去,這次多虧了師尊和上仙啊。”

未兮心虛了一把,原來自己間接做了導火線,真不知道幻連那時候跑到陸離島上去偷東西幹嘛。回神看見寶兒還一副花癡的樣子,未兮不免揶揄道“寶兒,你到底是喜歡仙師還是上仙啊?”寶兒轉過頭來瞪了未兮一眼,自從她長大了而洛哥哥一直沒長之後她就不像以前那種見到洛哥哥就會臉紅了,現在只當她是很好的朋友,甚至不再叫她洛哥哥而直接叫名字了,因為她怎麽看怎麽還是十三四歲的樣子,而自己都快十七歲了,這哥哥實在叫不出口啊,真不知道上仙給她吃了什麽就是長不大。

“上仙讓人有種高高在上的感覺,讓人不自主地去仰視去崇拜。但是師尊很親切,雖然偶爾會整人也只會讓人覺得有人情味,不像上仙總感覺很遙遠,所以我更喜歡師尊。”聽到寶兒這麽說未兮沉默了,原來上仙還不如**招人喜歡啊。

見未兮不說話寶兒以為是聽到自己不喜歡她師父所以難過了,馬上又說道“其實上仙對你也很親切啊,上次你昏迷了都是上仙一直守在床前給你輸靈力呢。”一聽還有這回事未兮不可置信地看着寶兒“你說的是真的?”寶兒點點頭“是啊,表師兄和師尊都知道啊。”未兮嘴角溢出一個笑容讓寶兒覺得怎麽看怎麽不對勁,跟未兮相處幾年下來她知道未兮只在兩種情況下笑,一是想整人有壞主意的時候,一是得了好處讨好的時候,而且那些笑容都是表面的根本不達眼底,而現在這個笑容根本就是甜蜜蜜的感覺嘛,好慎得慌啊,寶兒不禁打了個寒噤。随後未兮站起來就像寶兒辭行了,她要回去感謝仙人。

回到頂峰未兮就看見煜黎站在梅樹下望着遠方,悄悄走到他背後順着他的視線看去,不料煜黎突然開口問道“洛兒看見什麽了?”未兮一怔随後認真地看向遠方,除了白霧缭繞和偶爾露出的山峰外她什麽也沒看到,于是她實話實說“我只看到了山霧。”煜黎笑了笑,溫柔得像要滴出水來,但那笑容太過短暫,短暫得未兮許久都沒回過神來。

于是未兮好奇地問道“師尊又看見什麽了?”就在未兮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煜黎輕輕吐出兩個字當場将未兮震懾住了,他說“你猜。”

之後的幾天未兮天天都在樹下看着遠處,或蹲或站,除了偶爾飛過的鳥兒和人,她依舊什麽都沒看到。終于她忍不住去找煜黎了,将煜黎拽到這個地方,未兮指着遠處問道“那裏到底有什麽?”煜黎一臉不解地看着未兮然後說道“洛兒想知道去看看不就行了。”未兮沒料到居然是這樣的回答,感覺自己被這個一向看起來單純的仙人給耍了,于是氣呼呼地回房了。

煜黎看着氣鼓鼓的未兮只覺得可愛,不知道為什麽自從陸離島回來之後他發現這個小人兒比以前生動了些,以前她總是看起來笑嘻嘻的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但現在她卻有着各種情緒,也會生氣也會煩惱,更符合她的年齡了,當然他不知道其實他的洛兒已經是幾百歲的老太婆了,也有可能更老。

煜黎看着遠處,自從上次未兮主動要求去陸離島之後他就想了很多,他的徒兒跟他不一樣,山上清修的日子并不适合她,也許正因為這樣她的修為才一直沒漲過,所以他打算帶着她出去歷練一番。

作者有話要說:離淚珠是女娲眼淚所化,它雖然沒能解開未兮體內禁锢神力的禁制,不過卻破除了水姬對她下的“無情無欲,無愛無恨”的那個詛咒,所以從這章開始未兮就會慢慢的對仙人以及周圍的人産生感情咯,一個原本無情無欲的人突然對某人産生感情的話,這種羁絆是無法斬斷的。HOHO~~

下山歷練

第 35 章 情人之間

樓主廚房裏準備配料洗肉切肉的忙活着,餘光掃到一道嬌小玲珑的小身影從門邊溜進來。回頭看她,她好奇的眼巴巴望着,随後爬到了椅子上晃蕩着兩條小腿安靜的等待。

王之夏生怕感冒傳染給她,不讓她黏在床邊。樓主估摸着小家夥是自己在房間裏玩的沒意思了,想找個人陪陪。于是我們兩個人開始你一句我一句的搭着話,今天都學了什麽老師教了什麽小朋友又做了什麽游戲等等。一直很開心的聊了好久,她開始擔憂媽媽生病了什麽時候會好起來,樓主安慰着告訴她很快的不要擔心。

女兒就是好,媽媽的貼心小棉襖。

一切弄妥當後抽空扒開門縫看了眼床上的人,已經躺得乖乖的休息了,門輕輕關上回到廚房,一邊料理着鍋一邊陪着孩子玩。感動中國,我就是二十四孝最佳好保姆。哦,對了,忘記給老媽講一聲不回去了。婦女主任沒準這會子還在家皮鞭子沾涼水的等着給樓主松骨呢,全套的馬薩基按摩。直接翻到了通話記錄,想了想,不行,還是發個短信的穩妥。打電話又該啰哩啰嗦的激動個沒完了。

“子嫣,餓不餓?”

小家夥坐在椅子上肯定的點了點頭。

抓了抓腦袋,樓主有點犯難。飯前吃零食蛋糕之類的……大人無所謂,小孩子不大好吧?唉!感慨起來養一個小孩子是一件很糟心的事情,良好教育什麽的實在是太坑爹了,總怕一顆好苗子教育不好就長歪了。真不曉得婦女主任是如何把樓主成功完好養到大的,而且這麽的抗打抗摔型!

樓主:“還能再忍一忍嗎?”

子嫣:“嗯。”又勇敢地點了點頭。

樓主:“好!那我們再忍一下下。”

樓主對着手機上的攻略再次仔細的研究了兩遍,檢查先前的過程中有無出現纰漏的沒。盯着眼前這鍋粥,心想應該不會煮出一鍋黑暗料理的吧?不可能!妥妥的都按流程走的。選了個最快速的方法一直等到香氣四溢飄滿了一廚房,稍稍嘗了嘗,嘿,眼前一亮,嗯,完全ok。我就說嘛,八大菜系不是吹的,長在紅旗下的小能手爬過戰壕越過鐵絲網的還能敗區區一鍋粥下?笑話!

盛了兩碗出來,子嫣那碗慢慢攪了會兒能入口了才遞給她,說還有點燙要慢一點。子嫣嗯了聲,慢慢地用勺子吃下一口。好吃!她仰起了小臉笑嘻嘻地說。樓主滿意地摸了摸她小腦袋瓜,慢點吃,姐姐現在去看看媽媽。嗯,姐姐快去吧!這小家夥比我還急切。

端了個奶黃色的估計是王子嫣的兒童長托盤,進了房間。王之夏看着睡熟了的模樣,沒有被進門的聲音弄醒。摸了摸她有些泛起潮紅的臉色,輕輕喚道王之夏起來吃飯了。別想歪了,樓主只是關切她的病情,并不是吃她豆腐的!王之夏呼吸平緩,在樓主的輕喚中一點一點打開了眼,她迷糊了幾秒一只纖手又揉了揉,整個人身子又朝着被子裏縮了縮,皺起了一點眉頭甚是可愛的表情盯過來。

樓主把聲音又放低了些,“起來吃點東西好不好?”

王之夏睫毛撲閃了幾下,而後她繼續瞬也不瞬的望着。是不是燒糊塗了,我的女神怎麽會這樣可愛?樓主按捺下想要捏她臉頰的沖動,轉而握住了她蜷縮在被子邊緣的手背,“起來啦,再看就把你吃掉咯!”又緩了兩秒王之夏一抿唇蕩起一個好看的弧度,含嗔的一眼瞥來。樓主把她扶起,身後墊了個靠枕。她倚在那裏輕輕嗅了嗅鼻子道:“味道還不錯。”

“嘗嘗?”樓主獻寶似的把托盤挪過來擺在她面前,“小心燙!”

王之夏接過碗來,舉着勺子動作優雅的抿了一小口,樓主看着她慢慢咽下等着評價。她擡起了眼銜着笑望過來,“還不錯。九十分。”樓主的表情一瞬間垮了,才九十分?九十九好不好?還有九分辛苦呢不是。她把碗輕輕擱在床頭櫃子的托盤上,從一旁抽了張紙巾,“過來。”樓主狐疑的湊過去,她手中的紙巾柔軟的拭過來擦在樓主的腦門,“還有十分,下次努力。”

聽了她這話,一時間有些怔在那裏。不僅她的動作溫柔的讓人受寵若驚,而且她說的還有下次?這又讓人忍不住的欣喜驚喜的想笑卻又不敢表露出來。心裏像是揣了個不安份的兔子蹦蹦噠噠的興奮着,王之夏這是什麽意思?樓主瞪大了眼瞅着王之夏,她只是淡笑不語。按道理她确實沒講什麽,可這“下次”兩個字足以有了令人欣喜若狂的無限期待。

“好了,你也去吃吧。不要管我了。”她看着杵着不動的樓主又緩聲道:“快去呀,傻站着做什麽?”

“……嗯,那你,你慢慢吃。子嫣還在外面,我去看看。”

樓主一溜煙的快樂的滾出去了,端着粥碗和小子嫣面對面吃着。吃着吃着不禁陷入了無限琢磨之中,王之夏說的下次,是成,人之間的還是朋友之間的……成,人之間的,意味自然不同,可那個輕描淡寫的随意口吻說是朋友之間的又不為過。搞不清楚了,她到底什麽意思?樓主抓心撓肺的又想不清楚了,這患得患失不上不下的吊着焦躁的想摔碗!不行!這是王之夏家的碗不能摔不能在孩子面前上演暴力美學這是不道德的!

王之夏很給面子,一碗粥都吃下了。王子嫣更給面子,又盛了半碗來吃。樓主估計跟好吃與否無關,這娃蹦跶了一天肯定是餓着了。廚房收拾幹淨打掃利索,量了量王之夏的體溫,沒有再升高反而降下來一度,很好。樓主按時按點投藥,人又塞回被子裏休息。

“我沒事了,你早點回去吧,不要讓你媽媽擔心。”

“沒事。我都野慣了,她才不擔心呢。你先睡着,我陪子嫣玩一會兒再走。”

“那好。麻煩你了。”王之夏躊躇了下回答着,她眼底呈現着化不開的盈盈笑意。

“有什麽好麻煩的,反正我閑着沒事。你要是不舒服就叫我,知道嗎?”

“好。”她輕輕答。

幫她掖了掖被角,拉上了窗簾,門邊牆壁開了盞小燈瑩瑩的光淡淡照着。再次望了眼,輕輕關門輕輕退出去。來到子嫣的房間,她拽着樓主的手,找出了所有的玩具一樣一樣的解釋說明。脫了鞋子坐在地墊上,索性陪着小家夥一同沉迷在玩具的王國。

這個時間,夜幕降得很快。

不知不覺中指針已不知轉了多少過去,等到再次擡頭目光落向窗外時這夜已是完全展現。殷實厚重的黑暗完完全全籠罩了,唯有星星點點的燈火像似不滅不熄的點綴其中。夜是濃厚,可這濃厚的夜卻是給人柔情似水般的舒心恣意。走到窗前,在這夜色裏輕輕眺望,腳下是一個陌生且又全新的方位,摻雜着絲絲縷縷迷惑的同時自心底深處湧上來一股難以言說的微妙情緒。

很微妙,真的很微妙,有握在手中卻又無法完全抓住的奇異微妙。可有一點是清楚的——那窗外的彎月和嘴角的微揚弧度在此時定是相互輝映着的。

它知,我知。

再回頭,溫馨的燈光照耀下兒童房裏擺滿了玩具,小子嫣就坐在正中間玩具總動員一樣對着這邊在招手,好一同繼續着方才的游戲。

外面的萬家燈火糅雜着卧房裏的溫暖趣味,王之夏就在隔壁的卧室僅僅一牆之隔的距離,仿若能看見那張熟睡中的恬淡面孔輕輕的陷在軟軟的枕頭上,随着輕柔的呼吸她的睫毛也在微微輕顫。

這麽近,只是這麽近。

阖上了窗簾,再看室內的燈光更加朦胧起來,朦朦胧胧使得人心頭萦繞上來一股暖意包裹着,久久不散的溫暖徘徊不去的缭繞。

王之夏,你也是喜歡我的吧?情人之間的歡喜?

我便當你是了。

第 38 章 章

第 38 章

午後,未時。

這會兒嚴瀝已經重新打理好了自己。

楊沫他們同嚴瀝一起,跟着那個着急忙慌從府衙內跑過來尋人的差役回到了京兆府的門前。

那裏并沒有楊沫想象中的紛亂,反倒很安靜,一點都不像那個小差役口中被人鬧上門亂作一團的京兆府。

那個小差役将耳朵貼在京兆府的大門上,随後右手成拳小心地敲了敲府衙的大門。

大門緩緩開出一條縫來,裏頭那人掃了眼小差役,随後将門打開一個能容一人通過的口子,他探出頭卻看見外頭烏泱泱的一群人。

門房掃了差役一眼,随後沖着嚴瀝低聲不知說了句什麽。

可此時嚴瀝身後突然傳來一聲輕笑。

“嚴大人若是有急事,盡管去好了,我們可以在衙門外等。”

楊沫對上了嚴瀝看過來的帶着戾氣的眼神,勾了勾唇,她現在可不是剛入京時候的她了,她們商隊如今一沒犯事,二是這位嚴大人還指望讓她和蔣先生叫方明那倆人開口,可不得好好收着自個兒的脾氣嗎?

那人當即轉過頭去沖着門房搖了搖頭,随後甕聲甕氣地開口。

“你們幾個,跟我進來吧。”

林晖和蘇月心的兩個小丫頭被留在了衙門外頭。

真正被帶進府門的只有她們三個人。

楊沫先前從未曾來過京兆府的衙門,裏頭比起大理寺的衙門要小了許多,公堂就設在大門正對門處,也沒有那條鋪着青石板的寬道。

正中央一塊清廉公正的木匾被人擦得幹幹淨淨,底下的桌案上用鎮紙壓着幾卷狀紙,兩邊角落擺着兩幅兵器架子,上頭零星放着幾把官刀。

正堂裏頭只有一位穿着官服的文士正在奮筆疾書。

楊沫的目光落到了那位文士的身上,正巧那位文士也注意到了她們,他擡頭掃了一圈,最終将目光落到了前頭的嚴瀝身上。

“嚴大人,你回來了。”

“跟我來。”

文書将筆丢到了一旁的筆洗之中,剛要轉身往內室的方向走,就聽見身後那人的聲音。

“元叔,還請稍等我片刻。”

嚴瀝轉頭同楊沫對視,随後帶着她們三個往正堂的側門走去。

在京城這樣一個寸土寸金的地方,京兆府衙門着實是不算大,他們走了不算久的一段距離,踏進了一處名叫林園的院子。

院子裏站着的大部分人都是生面孔,唯二的兩張熟面孔其中之一,蔣薇看見楊沫和蔣先生眼睛都亮了。

她委屈地沖了過來,一下子沖進了蔣先生的懷裏,被蔣先生一掌拍在後腦勺上面,才放開蔣先生的腰身,擡頭委屈地看着她。

“老板,蔣先生。”

方明跟在蔣薇身後,露出了一個憨厚老實的笑容。

楊沫注意到嚴瀝沖她露出一個頗有深意的笑容,随後留下一句話就離開了。

“楊老板就同商隊的人一起,在此處休息片刻,等在下辦完事,再來找楊老板聊一聊。”

楊沫驚奇地摸了摸鼻子,她屬實是沒想到,嚴瀝這個家夥居然還會笑,沒想到平日裏板起臉來說話的人,突然笑起來竟然還挺好看。

“蘇令丞!你給我滾出來!”

而原本跟在她們身後的蘇月心突然吼了一聲,叫本來就頗受關注的她們三人一下子成了整個院子的焦點。

楊沫順着蘇月心沖過去的方向,在院子裏看見了一個躲躲閃閃的十五六歲的少年。

蘇月心沖過去毫不猶豫地将他從身邊那個青年的身後扯了出來。

“爹爹平日裏是怎麽教你的!”

“你倒好,竟學人逛起花樓來!”

“得虧你是還沒娶娘子啊,我要是你娘子,我得被你氣死在家裏!”

“……”

“姐,你冷靜點……”

蘇月心罵完這幾句才發覺如今這是個什麽場面。

院中本來均勻站着的所有人都自覺地離他們仨人起碼有一丈的距離,膽戰心驚地看着這個有些潑辣的女子站在院中罵人。

就連原本站在蘇令丞身邊的那個青年,都不知道什麽時候不着痕跡地退了兩步。

蘇月心突然露出一個腼腆的笑容,沖院中那些人福了一禮道:“攪擾各位公子了,家弟年幼,有些不懂事罷了。”

“……”

那些人又退了一步。

這會兒方明朝院子的中間好奇地望了一眼,倒也沒有多問。

“老板,其實……”

楊沫沖方明微微搖了搖頭,不管今日這樁案子同方明有沒有關系,楊沫都不希望他在這裏說出來那些話。

蔣先生往這裏望了一眼,順勢靠在身邊的樹旁,雙手插進袖子裏,眯起眼睛看向身前這個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什麽,往後退了一小步的小姑娘。

“不如你來說說,為什麽帶着方明跑去覃煙閣?”

小姑娘,也就是蔣薇,步子微微挪動,又往後挪了一小步,低下了頭。

“我也沒有……”

“這麽說來……是方明,帶你進的花樓喽?”

蔣先生威懾般的目光掃到了方明臉上,方明拼命地搖了搖頭,毫不猶豫地賣了隊友。

蔣薇委屈地看向了楊沫,卻看見楊沫臉上挂着看熱鬧的笑容,沖那個小姑娘做了個口型:蔣先生我也不敢惹哇。

“是那個花娘!她非要拉我們進去的!她說今天又好看的舞蹈看,我這才想進去看看……”

蔣薇的聲音越來越低,拉了一個不知道存不存在的花娘為她背鍋。

蔣先生看着蔣薇許久未說話,随後她們耳中聽到一聲嘆息,那個原本還在生氣的女子拍了拍面前這個快要把腦袋縮進衣服裏的小姑娘。

随後說出了一番叫楊沫也頗為震驚的話。

“你要是想去,可以同我說啊,方明這小子,哪有我熟啊?”

方明:“……”

蔣薇:“……”

楊沫:“……”

楊沫覺着……這很難評,她記得當年在塞北的朔方城中,蔣先生最初是以女扮男裝的身份出現在她面前的,但是以她女子的身份看來,其實是辨得出蔣先生的性別的。

只是沒想到蔣先生竟然這麽吃得開。

“說完了?”

她們身後,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的嚴瀝勾着唇看向蔣先生:“看來蔣先生倒是老手了,不知道什麽時候帶在下去逛一逛?”

方明:“……”

蔣薇:“……”

楊沫:“……”

蔣先生:“……”

“走吧,梁大人傳召你們問話。”

“等會兒,”蘇月心拽着蘇令丞一道湊了過來,原本跟在蘇令丞身邊的青年也一起跟了過來,“我們也去。”

聽到蘇月心這話,蘇令丞的面色白了幾分。

“姐,梁大人找他們,我們又何必湊上去趕這個熱鬧?”他往後拉了拉他姐的手。

“還沒有升堂。”

嚴瀝看着這找過來的三人插了一句嘴。

楊沫詫異地看向嚴瀝,她還道那位京兆府尹已經開堂,這才傳召方明這兩個證人問話,若是還未升堂,難不成是又出什麽變故了嗎?

只可惜楊沫從嚴瀝的神色之中很難察覺出,事情是不是真的又有變化。

他們一路跟着嚴瀝走到了正堂後方的內室。

楊沫本以為會看見那位前來府衙鬧事的秦老板,沒成想內室之中只有一個穿着官服的中年男子,一位仵作打扮的老者,以及先前她們在正堂之中看見的那位文士。

那位大人看了楊沫他們一眼,依舊是緊盯着方明。

“方明,秦老板如今指認你是害他兒子的兇手,你可有話說?”

方明詫異地看了一眼梁升,這個京兆府尹聽了秦風一句話,就來同他這樣說,豈不是一個貪官?

“大人,你說方明是兇手,可有證據?”

楊沫眯了眯眼,掃了一圈在場衆人的神色,除了那位京兆府尹,所有人都緊盯着地面,神情沒有一絲變化。

方明嘆了一口氣,拉過了楊沫,“老板,我來說吧。”

“梁大人,如同嚴大人所說的那件事情,我并沒有做,現場也并沒有任何人那樣做。”

“哦?怎麽說?”

梁升拿過自己放在一邊的茶杯,目光看着茶水表面浮起來的那根茶葉沫,注意力卻全在底下的方明身上。

“想來這位先生也并沒有在秦公子身上發現嚴大人說的那些淤傷吧?”

方明問的是站在文士身邊的那位仵作打扮的老者,楊沫注意到那位老人的手往回縮了縮,還特意提了提自己肩上背着的那個布袋。

這些似乎都是緊張的表現。

老者并沒有接方明的話,只是依舊盯着地面。

“其實昨天晚上雖然有些亂,但是我還是看清楚了的,并沒有人往秦公子身上丢任何石子,但是秦公子确實摔倒了,至于為何摔倒,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了。”

“我要說的并非秦公子,而是那支镖。”

方明的話頭一轉,叫室內所有人的目光都凝了起來,看向了方明。

“秦公子雖然沒有被石子擊中,但是那只镖是被人打中才改變方向的,在那只镖擦過突厥使者之前,就已經有一件東西打在镖的把手上,将那镖改了方向。”

也就是說,不管原先的毒镖是不是沖着殺了突厥使者去的,但是毒镖卻是在改變方向之後才刺中了秦家公子。

“大人,确實是這樣的,小人方才便說了,若是真有石子擊打在秦公子的身上,能讓秦公子摔倒的力度,是一定會形成淤傷的。”

那位仵作緊了緊手中的布袋,終于開口說話:“小人查遍了秦公子全身,并無淤傷。”

梁升陷入了沉思,覺着自個兒的頭越發的痛。

每一回覺得事情似乎有了一些蛛絲馬跡,立刻就有人告訴他先前的方向是錯誤的。

“嚴瀝!”梁升沉聲道:“去查覃煙閣的人還沒回來嗎?”

“報告大人,我們的人大部分都去将覃煙閣的人控制了起來,只有一小部分能去現場找線索,那些人現在尚未回來。”

“你你你,你也給我去找。”

梁升一手揉着腦袋,一手沖着嚴瀝揮了揮手。

“你們,你們都給我出去吧。”

就在梁升想趕走所有人好在內室的踏上躺上一躺的這會兒功夫,原本一直呆在府衙門口的那個門房在外頭敲了敲門,小聲說道:

“大人,外頭元大人來訪。”

第 36 章 今天平安夜,帶走你們的吉祥物

第36章 今天平安夜,帶走你們的吉祥物。

“我說你們,別都關注那邊,也來幫幫忙好吧。”刻意壓低的聲音中斷黎行的猜想。

一道人影緊跟着飛進來直直撞向供桌,牌位、香燭,桌上的供品盡數滾落。

正常人如果遭到這麽強烈的沖擊,多少都要緩一段時間,男人卻像沒事人,很快站起身淡淡然扶了下黑框眼鏡。

巫顏玉不管怎麽踢踹都無法對他造成傷害,這不是人,身上的氣味也是僞造出來的。

明白這一點後,黎行反手将面具男拉到身後,同時抽出數道符紙甩向對方。

男秘書依舊不慌不忙,僅擡手擋下所有攻擊。

“給我抓住他!”

梁于修是個商人,不懂風水改造,更不會平白無故想到用培育僵屍的方式來複活愛人,所有事都是這個秘書搞得鬼,包括徐三白殺人。

黎行一聲令下,命圍在蘇佑寧四周的天師先對付這個,随即拔出腰間短劍沖上去,也不知有意無意,将面具男往出口方向推了一把。

“快,趁這會兒,快走!”巫顏玉拉着季夏,馬不停蹄跑出暗室,正和捂着傷口的凝霜撞上。

三人六目相視,嗓子紛紛似被手掐住。

“祖宗诶,繃帶還沒打好結呢。”鐘時琴緊随其後,就見裏頭跑出來兩個戴狐貍面具的,“我艹!你們!”

凝霜這時候反應快了,轉身壓向鐘時琴,哀嚎:“肚子疼。”

“肚子?我就說還沒包紮好嘛。”鐘時琴接住人,指向溜走的兩個,“哎哎,他們……”

“肚子疼!”

“我現在就給你包,姑奶奶別亂動了。”鐘時琴顧不上其他,又把她扶回角落。

剛從包裏拿出紗布,狹窄的樓梯入口處猛地撲進來一道影子撞到桌椅。

緊接着,第二個,第三個……

環境太暗了,看不清是誰,只看到他們身上穿着同款式的西裝和白襯衫,臉上也都戴着眼鏡。

撞飛倒地又很快站起,轉身朝裏頭的暗室走去,另有兩個徑直向他們過來。

“我嘞個去,撞鬼都不帶這麽邪乎的啊。”鐘時琴來不及給凝霜紮緊繃帶,包裏飛快掏出一把符紙貼對方腦門。

沒想到根本不起作用,對方依舊可以自由行動。也就是說,不是妖鬼精怪一類的詭物,更不是僵屍。

那會是什麽?

眼看對方還在不斷靠近,情急之下,鐘時琴拔劍刺了過去,一劍将其捅穿。

西裝眼鏡男應聲倒地。

“……不會吧。”鐘時琴握劍的手輕顫,“我殺了人?”

“屁!”

其中一個狐貍面具男去而複返,踹着一個跳下來,揪起眼鏡男頭發,迫使對方露出脖子,手起刀落割斷,細細的沙自脖間流出。

僵屍夜視能力很好,凝霜自己給自己腰上打個結,拍拍鐘時琴肩指過去,“沙子,不是人。”

鐘時琴殺的眼鏡男肚子上也露出幾根稻草。

“傀儡。”

暗室內,解決掉其他入侵的眼鏡男,黎行手持燭臺走到最初的男秘書面前,摘下他的眼鏡,掐着下巴擡起。

白天的時候他就覺得這個秘書不太對勁,對着燭光仔細看才發現,藏在鏡片後的眼睛,眼珠全黑,沒有瞳孔。

不是人,身上卻有一絲微弱的屬于人的氣息,以至混跡在人群中無法及時分辨。

“既是傀儡,就有傀儡師。”黎行将燭臺抵到男秘書臉上問:“你的主人是誰?”

全黑的眼珠在眼眶裏三百六十度轉了一圈,嘴裏開始哼起“小星星”旋律。

“不說,就會淪為跟他們一樣的下場。”黎行掐着他臉轉向地上的稻草傀儡,“你顯然跟他們不一樣,一定想活着吧。”

“你這套攻心策略對我沒用。”男秘書一把抱住他手中的燭臺毫不猶豫刺向自己頸間,依舊滿面笑意,“主……主人,還會把……把我創造出……來的。”

“到底是誰,誰把你創造出來的?他還想幹什麽?說話!!!”

封閉的空間內傳來陣陣回響。

兩名天師見情況不對,上前拉開不斷拍打傀儡的黎行,“黎師兄你冷靜點。”

“你要我怎麽冷靜!”黎行甩開他們,沖到梁于修面前抓着他衣領,“死而複生的方法誰告訴你的?又是誰讓你在下弦鎮培育僵屍的?誰!”

梁于修一次都沒有看他,視線緊盯着蘇佑寧,再聽不進去其他,“寧寧在吐血。救救他,救救他。”

這不是他想要的。

他要的是健康的寧寧,健康快樂的蘇佑寧。

黎行緊咬槽牙,瞥眼捂着嘴和肚子,靈魂都在扭曲的人,強行掰回梁于修的臉,“告訴我,誰讓你做這些的。”

“告訴你,寧寧就有救了麽?”

寧寧,寧寧,寧寧!就是為了他,鎮子毀了,無辜的人因此喪命,季夏也暴露了,說不定現在,那個傀儡師已經收到消息……他一定要趕在對方下手前揪出來。

黎行憋回眼底湧出的紅意,笑着點頭。

“好,我告訴你。”梁于修将最後的希望壓在他身上,“是阿行。”

笑意驟然凝固,黎行反手對着自己,“阿行?”

梁于修指向他身後,躺在地上早已沒了生息的傀儡,“他告訴我,只需要付出一點時間和金錢,就可以讓寧寧重新醒過來。”

“不對。”

“就是他告訴我的。”

“不對!”黎行再次收緊手中的力道,“他只是個傀儡,真正操作的是傀儡師。”

梁于修面露詫異和迷惑,“傀儡?”

“……你沒有直接接觸傀儡師。”黎行松手站起身,揪住頭發往外走。

搞半天,對方一次面都沒露過,這算什麽?把他們耍得團團轉,這算什麽!

“等等,你說過只要我告訴你,就會救寧寧的。”梁于修爬起來跑到蘇佑寧身邊,捏着袖子給他止血。

黎行停下來,譏笑一聲回頭,“你把他複活成了一具僵屍,不知道僵屍靠什麽為生麽?人血。可是啊,他把自己的牙生生拔掉了,最後的路被他自己堵死,所以根本無解,他很快就會因為幹渴徹底死去。”

“不可能。”梁于修握緊蘇佑寧冰涼的手,眼中充斥無盡痛苦,“不可能,你在騙我!”

“只有這一件,我說的是實話。”

黎行最後看了眼因強行附身扭曲的靈魂,撿走銅爐,離開暗室。

“師兄。”鐘時琴帶着凝霜過來,“安師兄找到了麽?哦,安師兄。”

話落,凝霜撇開他,快步跑到被人攙扶出來的安懷身邊,一點都不像被刺傷的樣子。

“安懷?”

挨了一刀,安懷從昏迷中疼醒,這會兒看見她,忍不住笑了,“這迷藥藥效還真強,都産生幻覺了。”

“師兄。”扶着他的天師提醒,“真的是嫂子,擔心你,特地趕來的。”

“嫂子?”安懷關注錯了重點,試探地伸出手指頭戳向凝霜的臉,觸感軟軟的,“是真的。”

“不是真的,還能有假啊。”鐘時琴收拾完角落的背包過來,随手往他脖子上貼張大號創口貼,随即跟上先一步出去的黎行。

“師兄。”他回頭看了看其他人,幾乎是推着黎行上去,走出倉庫小聲道:“剛才狐貍面具男出現了。”

黎行眼神一瞬躲閃,“我知道。”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鐘時琴伸出手腕點點,“我看到他手上戴着玉珠串,那個不是戴在巫顏玉手上約束他行動的麽,也就是說面具男是巫顏玉,那另一個……”

“你看錯了。”黎行及時打斷他,“玉珠附帶定位,巫顏玉在藤州。”

“我聽聲音也好像……”

“巫顏玉今晚便利店排了班,他來這兒幹嘛?”黎行一指頭戳在他腦門上,“聲音像的人多了去了,別想那些亂七八糟的,有功夫還是想想怎麽把今天的事搶過來吧。”

鐘時琴順着他看過去的方向扭頭,拱門外來了一堆人,為首的除了警察還有總部幾名天師。

“事情辦完知道來了,這不明擺着搶咱們功勞!”鐘時琴和其他天師的注意力被一下子引走。

黎行趁機讓安懷帶着凝霜先回車上。

确認兩人安全,附近幾棵大樹輕微晃動兩下。跑到不會被天師發現的距離,巫顏玉才停下來回頭望向遠處的宅院。

“這樣就好麽?”他問季夏,“就算蘇佑寧沒有這個想法,他那個病得不輕的愛人,也會想盡辦法讓他繼續活着。”

季夏抱着手蹲在樹上,眼前最後一幕畫面是黎行将他推向出口。他明明很想抓到面具男,那個時候卻推開了他,是不是因為認出了自己?

“季夏你怎麽了?出來之後一句話都不說,你……”巫顏玉忽然站起身眺望遠處,“季夏你看!着火了。”

那棟倉庫被一片火海包圍,熊熊燃燒。

這不可能是天師放的火,也不可能是剛剛趕到的警察。巫顏玉收回視線,“蘇佑寧,他放火燒了自己和梁于修!”

“沒有梁于修。”季夏總算開口,聲音略顯疲憊,“他不會殺自己的愛人。他認為一切的元兇,是自己。”

蘇佑寧一開始就打算燒掉自己的身體,徹底斷了梁于修那份念想。

“你早知道他想做的事,才去幫忙啊。”巫顏玉差點以為這世上又要多出一具僵屍,“那既然事情差不多解決,凝霜和那個天師也平安出來了,之後就是警察和天師的事,咱們回去吧,趕在黎行發現之前。”

……

又哭又笑,形如瘋癫的梁于修被帶走,黎行也到警局喝了一夜的茶。

早上走出泉鎮派出所,再次打開手機,小紅點已經平安回到藤州。

“徐師兄都沒撈出來,總部的人還想來搶功勞,幸虧我機智,早把情況報給呂師兄。”鐘時琴咬着熱騰騰的菜包湊過來,“師兄看什麽呢?”

“昨夜你不是覺得那個戴面具的像巫顏玉麽。”黎行轉過手機屏幕晃,“看清楚,他在藤州,一直在藤州。”

“我知道我認錯了,師兄別念了。”鐘時琴咬一口包子喝兩口豆漿,“我知道肯定不是他,要是他,那另一個難不成是嫂子啊。”

“不是!”

鐘時琴被他冷不丁吼一聲嗆到,“我知道不是,這不是開個玩笑麽。”

這麽較真幹嘛?

“哦對了,過幾天就是平安夜。”他自然地岔開話題,“你可別再用什麽火符放煙花了,我要是嫂子也不會喜歡的,搞點正常人路子,聽說那天藤州會降初雪……”

鐘時琴的聲音忽遠忽近。

黎行點開聯系人列表,指尖懸空停在第一位,最後收起手機,拿走他手裏另一只菜包。

“師兄,那是我……不是吃豆沙包的麽,好吧,給你吧。”

近中午,黎行一行人先行返回藤州。

此後,鐘時琴驚奇地發現,他居然一連好幾天都待在分部。

“師兄這是怎麽了?”

“什麽怎麽了?黎師兄最近不是挺好的麽?挺安分的。”

“安分才最奇怪。”

以鐘時琴對他的了解,應該一回藤州就去找嫂子的,這都平安夜了,一次都沒去過,這也太不正常了。

師兄打算放棄了?

黎行每次的舉動都出乎他意料,剛有這個想法,就見他終于舍得走出分部。

*

臨近聖誕節,街上到處充斥着聖誕氣息,商場門口放着巨大的聖誕樹,四周好幾個“聖誕老人”在派發傳單。

便利店也不甘示弱,窗戶上貼上各種顏色的雪花,門口置着餘頌今斥巨資買來的小聖誕樹。

“季哥戴聖誕帽好可愛!”

“來來來,拍一張,店長讓讓。”

“我也要~玉玉,我們來一張。”

……

季夏配合蘇小雯半蹲着,對着鏡頭生澀地抿唇微笑,拍完照,餘光無意轉向窗外就看到黎行站在外頭,不知看了多久。

對視兩秒,季夏慌亂地收回視線,自動感應門很快“叮咚”一聲打開。

“哦!黎哥!正好,這裏還有很多聖誕帽,來一個。”蘇小雯抓起箱子裏的帽子順手遞過去。

黎行笑着接住,手自然落在季夏肩上,“抱歉了,今天平安夜,帶走你們的吉祥物。”

“走吧走吧。”餘頌今爽快放人,拿出蘋果對其他兩人唉嘆:“他一進來我就知道是這麽個結果。”

平安夜,這麽适合複合的日子,黎行怎麽可能放過。

“夏夏,我們走吧。”

第 30 章 十七號①

當艾森從這個世界清醒過來,他就感受到了一股強大的殺氣。那是他之前從來沒有見過的,艾森不由得皺緊了眉頭,條件反射的側了身,一把刀從暗處射了過來。

艾森聞到了血腥味,他慢慢朝那個地方走過去。這是一個陰濕的小道,可以聞到下水道的臭味,還可以聽見老鼠的吱叫。被刺鼻的味道弄得嫌惡的向後退了一步,此時借着月光,艾森才看到了那個渾身散發着殺氣的人是誰。

看起來像個小孩,很瘦也很矮,他蜷縮在那個角落,鮮血從他的腹部向地面流淌,與肮髒的水融為了一體。

但是他的眼睛,像狼一樣。充滿着血腥,緊緊盯着艾森,他的肌肉緊繃,即使讓鮮血更加的洶湧也在所不惜,手中攥着什麽,似乎是在等艾森到來後給他致命一擊,不過,他的力氣應該早已花在了那把小刀身上。

像狼一樣的男孩痛苦的攥緊了自己的衣領,眼眶通紅布滿了血絲。

“你快死了。”艾森向前走了一步,不出意料的看到了男生緊張的模樣,他現在實在是太過弱小,若是仇家,那麽他今天無論如何都會死在這裏。但是現在,他還不能死。

“我可以幫助你。”艾森放柔了語氣,再加上無害的外表倒也是足以讓人信任,可男生卻是不信,他不相信這個剛才躲過自己暗殺的男人有多麽的無害。艾森接着說到:“我不會把你送到醫院,我自己就是一個醫生。”

艾森很順暢的接受了喬給他的設定,就算他不會看病,喬也會幫助他。

他又接着一步一步的向男孩走去,就在他身前不到一步的距離,蹲了下來。就在艾森想要伸手去查看他的情況的時候,男孩突然之間爆發,手中緊攥的小刀朝艾森捅-去,即使十分虛弱,但他的力量還是不得小觑。

艾森雖然及時握住了他的手腕,但胳膊上還是劃出了血痕。刀被艾森拿掉,男孩瞪大了眼睛看着艾森逐漸放大力氣,被打暈了。

“啧,可真不好接近。”艾森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的看着陷入昏迷的男孩,“他是一個殺手嗎?”

【他是一個傭兵。】喬這麽說到,他在告訴艾森有關一切這個男孩的東西,【他從小就被培養殺人,在八歲的時候做了第一個任務,他殺死了自己的同伴,依賴最深的人。然後就被黑暗組織利用,成為了一個傭兵,專門為一些肮髒的事情做收尾工作。他這次是一個人去暗殺一個高官,但之前的行跡就被內鬼暴露了,所以任務失敗,逃到了這裏。】

“真是一次不可思議的經歷。”艾森這麽贊嘆到,然後有些嫌棄的将渾身鮮血的男孩抱了起來,“他可真小,太瘦了。”

“他多大了?”不經意間,艾森這麽問到。

【他已經18歲了。】喬回答。

艾森不相信,因為這個男孩怎麽看也只有一米六出頭的個子,而且瘦弱無比,怎麽可能已經成年了。

【越是看起來弱小,越是無害。】喬這麽回答,【原來在新聞上不常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嗎?将小孩作為人體炸-彈,沒有人會懷疑一個孩子。】

艾森皺了皺眉,他只覺得這個男孩簡直是皮包骨頭,有點心疼,也有點可憐。

十七號第一次睡得這麽安穩,他甚至做了一個夢,那個時候他還沒有加入組織,只是一個孤兒院的孩子,有依賴的朋友和園長媽媽,但不久以後很多事情都開始改變了。

他已經忘記了第一次殺人時候的感受,因為在他手下死掉的人已經太多了,麻木。這只是一個任務而已,跟他沒有關系。

他還夢見了自己的朋友,沾滿了鮮血倒在地上,而他正舉着槍,博士站在他的身後說:“就是這樣,十七號。”

他沒有身份,沒有名字,沒有未來,有的只是一個代號,他從來不敢奢望些什麽。

十七號滿頭大汗的驚醒過來,他的手觸碰到了柔軟的棉被,而他的床從來都只是一塊木板,他從來不敢睡得太深,否則很可能下一個死的就是他自己。

腹部的傷口已經被做了處理,紗布纏繞在自己的腰間,可還是十分的疼痛。他穿着舒适的寬大睡衣,這是他從來都沒有想過的平凡日子。

十七號一下子緊張起來,他環顧四周搜尋着有用的信息,他看到了放到床頭櫃上餐盤當中的叉子,将他拿在了手中,隐藏着。他聽到了腳步聲,慢慢的接近,接近。

然後,卧室的門被打開了。

那個男人,十七號記得他,在自己昏迷前,他看到那個男人皺着眉頭的模樣。他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但是幹澀的喉嚨卻在叫嚣着渴望一杯水的滋潤。

而男人的手中正端着一杯水。

艾森笑着踩上了地攤,朝床邊走去,他注意到了餐盤當中的叉子不見了,但他裝作什麽都沒有看到一樣,将水杯放到了床頭櫃上,溫和的說到:“我覺得,你需要一杯水,然後舒服的睡一覺。”

然後在十七號兇狠的目光下,艾森坐到了床上,他慢慢的傾身,伸手握住了十七號攥着叉子的手,然後溫柔但又強硬的将叉子拿了出來,放到了餐盤上,就在原來的位置。

艾森鼓勵的看着十七號溫順的行為,然後将水杯端了起來,遞到了十七號的嘴邊。而十七號飛快的瞟了他一眼,就端起水大口的灌了起來。

“你現在有力氣出來吃飯嗎?”在回收了空水杯之後,艾森這麽問到。十七號沒有說話,只是面無表情的看着他,他似乎又恢複了體力,像只想要掙脫束縛的野獸。

“我覺得你現在需要信任我。”艾森笑着說,不知道為什麽,他的笑容總有一種鼓舞人心的力量,“走吧,該去吃飯了。”說着,頭也不回的就離開了房間。

十七號看着空蕩蕩的房間,抿抿嘴,起身下了床,赤-裸的腳踩在柔軟的地毯上,讓他不由得想要發出一聲喟嘆。他看到了自己清洗的很好的衣服,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十七號睡了将近一天,艾森獨自坐在餐桌上,也不等待,就開始了自己的晚餐,直到他吃完也不見十七號下來。

等他到了房間,一個人也沒有,只剩下開啓的窗戶,和疊的整整齊齊的被子與衣服。

作者有話要說: emmmmmmmmmm……我果然還是寫不了末世文,等我再想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