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展現引力

展現引力

“長成這樣還來做這種事确實很可惜啊。”

一個長相普通的少爺捏住張秀連的下巴,輕浮地說。

他的動作讓張秀連瑟縮了一下,卻不敢用力将自己的臉從他手中解救出來。

張秀連被幾個人圍着,大多都是些混不吝,把他圍在中間,就像是被狼群圍堵的小白兔。

樣子看起來可憐極了。

尤其是張秀連有一張清秀無辜的臉。

還有那雙和最近風頭正盛的方疏明一模一樣的眼睛。

簡直就是完美的低配。

在場不少人起了別樣的心思,方疏明玩不起,一個侍應生還是可以拿捏的。

有幾個人甚至上手亂來,惹得張秀連眼睛泛起了水霧,想要拒絕卻又害怕他們生氣,楚楚可憐,但讓方疏看了覺得厭煩,總覺得張秀連這個人非常矛盾。

見方疏明向這邊走過來,張秀連就像看到救星一樣,急忙啞着嗓子喊他:“方先生,你……救救我,方先生……”

他周圍幾個人聽見張秀連喊方先生,一時沒反應過來是誰,直到有人害怕似的後退,那幾個先伸手的人才知道張秀連口中的方先生是誰。

正欲回頭解釋,就被方疏明一拳頭揍翻。

“我靠……”

那人一陣頭昏腦漲,眼冒金星,一時間看不清眼前的景象。

方疏明把張秀連拉了出來,把他推到自己身後,說:“調戲別人很好玩?”

馬兆興是其中嘴最靈活的一個,也是最會見風使舵得我人。

他悻悻笑道:“哪裏哪裏,開個玩笑而已,別較真。”

方疏明本不是愛多管閑事的人,但是這種事情總歸不是很好,再加上那個張秀連再讓他不喜,但也是個普通人,無辜的很,沒必要讓他陷入那種難堪的境地。

他拉下張秀連拉着自己衣擺的手,對着衆人說:“開玩笑也要有個度,都是成年人,應該不會不知道凡事講究你情我願吧?”

張秀連被他護在身後,就像被母雞保護在身後的小雞雛,有點柔弱又有點可笑。

被打翻在地的王泉頓時有點忍不住,氣極又不敢發作,只好忍着點,額頭的青筋都爆了起來,強壓着語氣說:“方公子倒是喜歡路見不平,這個服務員跟你有半毛錢關系嗎?”

“我和他,一見如故。”

雖然沒有冒犯的意思,但方疏明還是感覺有點不适,總覺得這樣形容張秀連有點像在昧着良心說話。

王泉頂了頂腮幫子,點頭:“很好。”

去你媽的一見如故。

他惡狠狠地看着方疏明,捏緊了拳頭,方疏明見狀也防備起來,緊緊盯着他的動作,以防他突然動手。

但是王泉的氣勢在見到方疏明身後的人之後,一下子就萎焉了,甚至有點畏懼。

周月尋裝作不經意的把張秀連推開,從後面湊上來,把下巴輕輕搭在方疏明的肩膀上,雲淡風輕地問道:“怎麽了這是,怎麽還吵起來了。”

他掀起眼簾,一雙灰眸冷淡地望着王泉。

王泉頓時感覺周身空氣都湧起寒意,對面望過來的視線重如千斤,讓他根本不敢多說一句話。

周月尋眼神中的意思讓王泉脊背一涼。

很明顯。

接下來別說動手,但凡王泉敢多說一句,他的下場一定是他想象不到的。

王泉十分有骨氣的松了拳頭,有點屈辱地說:“沒吵,只是說話大聲了點而已。”

馬兆興本來還在邊上看戲,見此情形也不裝死了,立馬出來打圓場:“本來沒什麽的,就是一時好玩,散了散了,您好好玩,哈哈。”

他拽着有點不樂意的王泉,招呼着另外幾個看熱鬧的人離開。

陸延在旁邊鼓掌,賤兮兮地說:“哇哦,方公子威武。”

“閉嘴吧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方疏明随口說道,揮揮手,把張秀連打發了。

張秀連擦幹臉上的眼淚,有點猶豫,眼巴巴地看着周月尋,小聲說:“謝謝你,還有方先生。”

方疏明覺得有點可笑,但也沒想着開口邀功,很明顯,張秀連應該是更中意周月尋?

方疏明轉身就走,不想再看張秀連展現他的惹人憐愛的魅力。

周月尋沒了施展吸引力的對象,更是一點興趣都沒有了,對于張秀連這樣的,他理都不想理,直接追着方疏明走人。

張秀連見狀臉都白了一點,似乎是有點不理解為什麽忽然就被漠視了。

“喂,小子,他們不是你能玩的。”

陸延嘴裏大口嚼着剛剛順來的軟糖,說:“手段實在低端了些。”

他向張秀連挑了下眉,欣賞了一會他從白轉青的臉色,滿足地離開。

只留下張秀連一個人在原地,神色陰沉。

*

“你等等我,走那麽快幹什麽。”

“我以為你會留下和他聊兩句。”

方疏明不在意的回頭說,摸着下巴,上下打量了一下周月尋,道:“他嬌小你高大,他弱你強,确實是常見的搭配,你覺得呢?”

周月尋幾乎要被他氣笑:“拜托,一句話而已,你腦子裏怎麽還演了部電視劇?”

“沒有,他确實有那個資本。”

方疏明思考半晌,下了結論。

“跟我那麽像,配點好的怎麽了,不夠格嗎?”

“不,當然夠,但僅限于你,這不是臉的問題。”

方疏明說不出話,不知道周月尋什麽意思,但覺得這句話有點暧昧。

他思考片刻,決定當做沒聽見,周月尋話裏的深意還是留給他自己吧。

各種奇怪陌生的感受,被方疏明一股腦壓下,選擇不再理會。

“去游艇上看看嗎,試過海釣沒有?”

一聽這話,方疏明瞬間來了興趣,說實話,上輩子最後的樂趣就是釣魚了,可惜,沒什麽技術,常常是一坐一下午,半點收獲都沒有。

湖裏釣不到,海裏應該會好點吧?

方疏明就這樣抱着不該有的奇思妙想,迫切又故作沉穩地跟着周月尋走了。

還嘴硬着說自己就是陪周月尋看看,并不感興趣。

……

方疏明失望地收回魚線,這已經是第四次了。

第四次讓魚跑掉,還差點扯斷魚線。

方疏明看似平靜,其實內心早已經開始暴躁,恨不得三下五除二把手裏的杆子掰斷,再下去把剛剛跑掉的幾條魚逮回來,宰了紅燒清蒸吃掉,以解心頭之恨!

周月尋一眼就看出方疏明的憤怒,收回魚竿,将不知道第幾條魚放進身邊的水桶中,含着笑說:“釣魚可不能心急,越着急越釣不到。”

“我沒急,就這還不至于。”

方疏明死鴨子嘴硬,就是不肯承認。他悄悄看了一下周月尋的水桶,半桶水裏面幾乎擠滿了魚,轉頭看看自己的,空空的半桶水,之前怎麽放的還是怎麽放的,沒有半點變化。

心中頓時掀起一陣不忿,覺得是魚不長眼,淡水魚眼瞎,鹹水魚也一樣。

方疏明一下把杆甩得老遠,說:“這種事情看運氣,你只是運氣好罷了。”

方疏明不肯承認是水平問題。

他想了想,說:“待會我們倆換個位置,說不定就是你釣不上來了。”

同在一艘游艇上,方疏明并沒有為自己說這個話感到不好意思,反而覺得自己這個主意英明極了。

“得了,承認自己的不足有那麽難嗎?”

周月尋又扯上來一條,随手扔進桶中。

“要不要我教教你,嗯?我釣魚還沒輸給誰過。”

“不要。”方疏明硬氣拒絕,說:“我也會釣,只是今天天氣不好,影響發揮而已。”

周月尋看看天空,碧空如洗,萬裏無雲,無奈笑笑,也沒反駁他。

不着急,過不了多久方疏明就會忍不住了。

果不其然,在接連幾次跑魚之後,方疏明終于按捺不住,悶聲說:“怎麽你的魚總跑不掉。”

我的老是跑,全到你的鈎上去了。

周月尋低聲笑了兩下,說:“釣魚看手法,你不能魚一上鈎就拉線,要遛一遛它。”

方疏明皺眉,沒理解他說的話,正在他思考的時候,魚竿突然動了一下,他立馬攥住,生怕魚竿被拉扯進水中。

他僅僅是聽周月尋說了兩句,根本沒領會到技巧,手臂發力,準備靠蠻力把魚拉上來的時候,一雙手覆在了方疏明的手上。

“先別急,輕輕拉一下再往回放一點。”

周月尋在方疏明耳邊說道。

他控制着方疏明的手,循循善誘似的指導這方疏明該怎麽做。

過于靠近的氣息讓方疏明的呼吸急促了些許,他有點不适應地偏過頭,耳後那一塊皮膚已經不如往常那樣白皙,而是換上了桃粉。

周月尋看着方疏明的反應,心中湧出一股隐秘的欣喜,他好像從沒見過方疏明在別人面前露出這種樣子。

含蓄而隐忍。

他引導着方疏明,一步一步将那條魚釣了上來,等它成功被放進桶中的時候,方疏明松了口氣。

他不自在地将周月尋推開,但是沒有用力,只是輕輕地,那個樣子就好像多用一分力就會傷害到周月尋一樣。

那尾魚在水桶中甩甩尾巴,濺起幾滴水珠。

周月尋坐會原位,側頭看向方疏明,說:“學會了嗎,這樣,成功率會高很多。”

方疏明心不在焉,可有可無的點點頭,思緒還沉浸在剛剛的接觸中,仍舊緩不過神。

剛剛,他是抱着我的嗎……?

奇怪。

方疏明偷偷瞄了一眼周月尋,周月尋還是端正的坐在那裏,看着不遠處魚線入海的位置,神色平靜,竟然還詭異的多了分聖潔的意味。

方疏明轉過頭,不太能理解自己為什麽會将這個詞放在周月尋的身上,明明這個人潛意識地讓人感到危險。

海風裹挾着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逐漸遠離游艇,吹向遠方。

第 14 章 我們談條件吧(為夢夢加更)

(感謝生活似夢同學幫了我一個忙,特地為她加更以表謝意!)

財爺氣得臉都綠了,看着喬天離那故作嬌媚的表情,心裏就來氣,忍不住默罵道:“不學無術的混帳小子,身為驅魔家族的後人,居然還被一只女鬼上身!要是讓雪寧知道了,還不剝了我的老皮!”

“女鬼,快滾出來!”財爺咬咬牙,恨恨地對着不是喬天離的喬天離吼道。

“我不出!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我才沒那麽傻。”蘇宓作為女鬼的時候說話表情很正常,可是她一到喬天離身上之後不知道怎地,反而總愛用矯揉造作的神情和語氣。更古怪的是通過喬天離那張英俊的臉和充滿磁性的聲音傳遞出來的,竟然還沒有違和感。財爺一陣頭痛,一時間無語相對。

“我知道現在上了離少的身,你就不能把我怎麽樣。你要打我的話,就要先打他。”說罷,還俏皮地對財爺眨眨眼睛。

“女鬼!你以為財爺我靈異界第一師爺的稱號是白混的嗎?收你這麽一只小鬼,僅需一道只對鬼起作用的伏魔咒就可以,你不想太難受,就乖乖給我出來。”

“我不!你們都是騙子無賴,我不相信你。你要真那麽厲害的話,就不會讓我上了離少的身。”失去意識的喬天離任由蘇宓控制,此時他已經盤腿坐在地上,雙手繞在胸前,別過頭不看財爺。

財爺的話并不假,其實他剛剛說的“收了”并不是真的要收伏蘇宓,只是想将她困起來,不料女鬼卻先下手為強了。對喬天離的顧慮也讓財爺不敢貿然出招,他無奈地嘆一口氣,看看臉上不斷做着各種古怪表情的喬天離,喃喃道:“天意啊……天離這小子,唉……”

“女鬼,我們談條件吧。”

喬天離擡起頭,眼神有些迷離,問道:“什麽條件?”

財爺收起手中發着冷光的劍,拍拍手,眉頭微皺,道:“喲嗬,你上天離的身,不就是要和我談條件嗎?說吧。”

果然有機會!蘇宓暗自偷笑,知道現在的情況對自己有利,心中開始默默盤算。她輕咳兩聲後,站起身來,故意沉聲道:“好!”

細長的手指點點下巴,蘇宓道:“我的條件不多,就三條。第一,收留我,張大輝家裏太髒亂了,我還是比較喜歡離少家裏的家具。”

“可以。你就跟着天離,十一個月後再離開。”這個條件在財爺的預料之內,他答應得順快反倒惹起蘇宓懷疑,她眯眼盯着財爺看,低聲道:“是收留我,不是收伏我,你不要弄錯哦。”

“沒錯,你就跟着天離,等明年中元節你就回陰間去。”

“好!”蘇宓松了一口氣,手指又頂着下巴,“第二個條件,給我準備幾套好看的衣服。我身上的衣服都被你們燒得破破爛爛。”

蘇宓順勢展開手臂,但財爺只看到喬天離結實的手臂和側腰線,他故意笑道:“我看不見。”

“你!……我不管,我的衣服被燒焦了,你們一定要賠我,至少三套!要好看的。”三根修長的手指豎在財爺眼前晃幾晃。

財爺不耐煩地推開眼前的手,說道:“行了,答應你了,還有呢?”

“嗯……也想不到別的,那就,每天三頓好香吧,嘻嘻。”

“你倒是不貪心。三個條件我都答應你了,那麽接下來輪到我提條件。”

一聽財爺也有條件,蘇宓立刻抗議道:“你剛剛可沒說要交換條件。”

“那你還要不要新衣服啦?”

被財爺一句話堵了回來,蘇宓只能扁嘴無奈地點頭。

財爺正色道:“我就一個條件,安安靜靜地呆在喬院裏,不許幹擾天離的生活。”

“就這麽簡單?”

“這個一點也不簡單。喬家是驅魔世家,掌事人雪寧現在困在明朝,喬家的業務都要由天離來扛,你若再影響到他,我二話不說就讓你魂飛魄散。”說到這裏,財爺表情十分嚴肅,他一拉起臉來,氣場就更加強大,吓得蘇宓帶着喬天離連連後退幾步。但好奇心還是驅使她喏喏地問一句:“為什麽離少會沒有法力?”

財爺眼珠子一轉,直勾勾地盯着蘇宓,反問道:“你怎麽知道他沒有法力?”

“聽到你們說話,而且,在張大輝家發生的事情我也記起來了。”

“你倒是很誠實。”財爺背着手,走了幾步,“他不是沒有法力,只是還沒被激發出來而已。”

蘇宓“哦”了一聲,站在原地不動。

“女鬼,條件我們都談好了,你還不願出來嗎?”

幾分躊躇,最後蘇宓低聲問道:“我可以問最後一個問題嗎?”

財爺拾起地上幾張符紙,收進櫃子裏,默默地點頭示意。

“我身上的能力很厲害嗎?”蘇宓的聲音裏帶着怯和喜,在幾天前她還不懂得如何寄身,可是今天居然可以無師自通上了一個活人的身,而且她在不久之前居然結出了一個冰雪般的結界,這個不禁讓她又驚又喜。

一陣沉默,時間慢慢流逝,財爺一直不說話,就在蘇宓等到要放棄的時候,他才突然開口。

“你應該知道每個鬼都帶有特殊的能力,雖說特殊,但無非也是依身前的體質或經歷而産生的一些技能,比如倒黴鬼能帶來黴運,好吃鬼能幫廚師做出好吃的飯菜等等。而你,是罕見的能夠用意念封鎖空間,也就是我們口中所說的布結界。”

蘇宓呆呆地看着財爺,似乎不太明白,她還在想着那些厚厚的冰層。

“總結一句話說,就是沒什麽用的能力,不要想着能幹什麽壞事。”財爺一句話将她打回現實。

蘇宓吐舌頭,道:“我才不幹壞事。離少的身體還給你啦!”脫離了離少的身體,蘇宓的虛身就飄在半空,幾乎貼着天花板。

喬天離腳一軟,單膝跪在地上,但神志馬上恢複,他擡起頭滿臉憤怒地瞪着蘇宓,罵道:“死女鬼,居然敢上小爺的身,看我不一劍送你上西天!”

“你不能動我的,我跟財爺談好條件了。”蘇宓得瑟地上下飄了飄,臉上的笑容堆得滿滿的。

“財爺!你老糊塗了嗎?”喬天離站起來,俯身沖着財爺大吼,“我們說好了要把她困住的,怎麽一轉眼就——”

“別急,留着她有好處。”

財爺慢悠悠地收拾桌子上亂糟糟的符紙,只剩下喬天離和蘇宓一人一鬼,一怒一喜互相瞪着眼睛。

第 14 章 :獲救

獨孤驚鴻倒退數步,将曲洛藏在自己的身後,執起兩指,兩指間豎起一道黃色的驅鬼符文。

這種符文對付普通的小鬼還可以,但對這種“大鬼”,獨孤驚鴻還真沒有把握,但目前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臨、兵、鬥、者、皆、陣、列、在、前、誅……”

話音未落,一個巨大的黑色爪子朝她扇來,獨孤驚鴻來不及思考,拖着曲洛側身一滾。

啪!

巨爪打在剛才兩人站立的位置,頓時,亂石橫飛,大地一陣劇烈的顫抖。

不等二人反應過來,又是一掌朝他們襲來。

“龍神敕令,,風神借法,九龍縛鬼之定身咒,定!”

念完咒之後,獨孤驚鴻才勉強喘過氣來,見阿修羅不動,這才站起來,顧不得将身上頭上的泥土拍下,拉着曲洛繼續跑。

她沒有靈力,言靈的效果也不會強到哪裏去,不過逃命的機會還是有的。

嗷嗚!

阿修羅仰天長嘯!不住地嘶吼,無匹的鬼氣爆發,席卷整個空間。恐怖的壓迫力,讓獨孤驚鴻感覺窒息。

鬼王一怒,屍橫遍野,它這是要吸收周圍的鬼進而提升自己的實力。

“屏住呼吸,閉眼默念《金剛咒》,否者你的魂魄會被吸走。”

話音一落,頓時,空氣頓時出現一陣尖銳的響聲,那聲音深入靈魂深處,仿佛有一只只無形的手在拖拽着他們的靈魂。

獨孤驚鴻頓時寒毛豎立,一股死亡臨近的感覺襲上心頭,倉促之間,只能運起全身力量去抵禦這種尖銳刺耳的聲音。

吼!

“來了!”突然,獨孤驚鴻驚呼一聲。

随着阿修羅的怒吼,又是一掌襲來。

獨孤驚鴻和曲洛正全力抵禦阿修羅的魂吸,根本毫無還手之力!這一掌力量又何止千斤,獨孤驚鴻素手一番,一掌朝曲洛的胸口拍去!

砰!

兩具身軀朝相反的方向滾去,亂石飛濺,擊在身上疼的說不出話來。

“該死!”曲洛被阿修羅打碎飛起來的亂石給埋了半截身體,更不妙的是,他的背後總有一股陰冷的氣息牢牢地附着,那股氣息不斷地腐蝕着他的魂魄。

獨孤驚鴻那邊也好不到哪裏去,魂吸雖然對她起不到作用,飛起的亂石不斷地朝她的後背襲來,剛才那一翻滾撞在尖銳的墓碑上,五髒六腑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傷害,胸口中血氣翻滾,強咽下一口腥甜。

“獨孤驚鴻,一個阿修羅而已,有你這麽弱召喚師嗎?”曲洛恨不得撲過去将這個女人掐死,召喚師可是魔的克星,但獨孤驚鴻居然對召喚師躲閃不及。這也就算了,丢人居然還帶上他,要是傳出去,他堂堂曲家少主的臉往哪兒擱?

獨孤驚鴻喘着粗氣翻了個白眼,她什麽時候說過自己是召喚師了?只是靈壓對她不起作用而已。

不過,今晚很奇怪,為什麽她一直無法召喚惡鬼呢?是級別不夠,那鬼不敢和阿修羅對抗,還是她的術對惡魔不起作用?

“那交給你解決了。”

獨孤驚鴻皺了一下柳眉,咬破指尖,反手将一張黃符朝上貼去,阿修羅的巨爪距離她不過三尺。

黃符立刻化作黑色的封印陣法,牢牢地鎖住阿修羅的爪子,巨爪驟然停止。

還不等獨孤驚鴻松口氣,巨爪不住地掙紮,封印的力量越來越弱。

砰,啪!

清脆的玻璃破碎聲像是崩斷了弦,只剩下一片空白。

巨掌覆蓋而來,像似一座大山,鎮壓而下。

“蒼龍破!”一條紫色飛龍從天而降,浩瀚的威壓猶如天神降臨,飛龍張口狂嘯,一個火球脫口而出,火球爆發出一團璀璨的光芒,用肉眼幾乎無法看穿的速度朝阿修羅飛去。

轟隆隆!

爆炸聲震天大響如天雷一般刺耳,頓時,這片空間遭受到巨大力量擠壓,變得扭曲起來,周圍空氣都停止流動,形成一股可怕的壓迫感降臨而下。

刺眼的強光迫使兩人舉手遮眼,耳畔是一個接着一個轟隆隆的爆炸聲。

男人一身戎裝如救世主一般從天而降,猶如帝王一般身軀,散發着一股威嚴的氣息。

獨孤驚鴻透過手指縫,只見晦暗的月光淡淡的灑在那人身上,勾勒出他完美的身形,剛毅不屈猶如一尊不敗的戰神。

曲洛剛要辯解,突然背後陰風陣陣,一雙冰冷的手按在他的肩膀上,那雙手像是冰一般冷徹骨髓。

赫連城搖搖頭,“曲洛,修靈師中你算是最特別的一個。”

獨孤驚鴻雖然沒有回頭,卻感覺到了異樣,笑了笑:“曲少風流倜傥,連鬼都無法抵抗的魅力,的确是不簡單啊!”

赫連城也笑了起來,不過比起獨孤驚鴻清澈的笑,多了份冰冷:“也只有鬼能看的上他。”

“你說的對!”獨孤驚鴻笑的很讨人喜歡。

女人不慢不急地從地上爬起來,“多謝王爺救命之恩。”

男人踱步走過去,舉止優雅,不疾不徐。

下一刻,獨孤驚鴻被攬入男人的懷抱,大手掌揉揉她的頭,嗓音溫柔而帶着寵溺的味道。“乖,本王救自己的王妃理所應當。”

曲洛差點沒有崩潰了,陽氣被封,靈力被那雙冷的不像話的手一點點抽走。他想叫,卻發現自己的喉嚨被冰冷的東西堵住,想跑,渾身上下的血液均已被凍結。

他在性命攸關的時刻,那對狗男女居然在一旁調情!

獨孤驚鴻仰面望着男人,剛毅的五官猶如刀斧雕刻而成,古銅色的肌膚在月光下綻放出淡淡的光暈,一身铠甲更是完美地将男人渾然天成的霸氣展現的淋漓盡致。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說的大概就是這類男人。

“殿下不打算救曲少麽?”獨孤驚鴻眼角的餘光瞥了曲洛一眼。

不看則已,一看還真覺得曲洛算是修靈師中最特別的,就算半人半鬼,也不至于被鬼迷惑的動彈不得。

只是不免心中有些疑惑,按道理說曲家在修靈世家的地位不低,就算曲家不找門當戶對的貴族聯姻,那至少也會是人類。

人類和妖魔是兩個世界的生物,人類和異類根本無法繁衍後代,那曲洛究竟是什麽産物?

赫連城像是明白了獨孤驚鴻心中的疑惑,解釋道:“曲洛死過一次,頭七那天突然蘇醒,醒來就變成這樣了。”

這種說法反而讓獨孤驚鴻更是一頭霧水,她也算是死而複生的人。不過是因為這個獨孤驚鴻身體特殊的原因所以才能融合她的魂魄,那曲洛難道也是禦靈師?又或者是她從未聽過的一

“小鬼,适可而止吧!”

赫連城話音一落,一陣陰風吹過,頓時,那種魂魄剝離的感覺即刻消失,連身上的冷意也随之而消失。

“赫連城!你剛才眼睜睜看着鬼吸收我的魂魄。”曲洛不滿地吼叫起來。

“本王在和獨孤驚鴻說話,沒有看!”

一句話差點沒怄死曲洛,指着獨孤驚鴻,咬牙切齒地道:“赫連城,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你就這樣對待手足?”

男人将懷裏的女人摟的更緊,毫不遲疑地道:“本王可以斷手足,但不能不穿衣服!”

一口老血差點噴出,曲洛敗的徹底,磨牙切齒:“某人,你給我等着!”

陣陣陰風随着阿修羅的消失驟然停止,獨孤驚鴻雙眸掃視四周一圈,像是自言自語:“不可能啊!”

曲洛掙紮着起身,拍拍身上的泥土,憤憤地走過來,“沒有發現是不是!”

他剛才差點就被勾走了魂魄,若非是赫連城的威壓壓制住了,他現在已經在黃泉路上了。折騰了一個晚上,居然什麽都沒有!

獨孤驚鴻踱步在墳墓周圍走着,眯眼整理着思路,扭頭問:“你們有沒有覺得這個地方太幹淨了?亂葬崗居然沒有腐屍。這些墳墓也并非都是富貴人家的,為何會被挖掉?”

“陰間的阿修羅按道理是不應該出現在人類的世界,而且,我們一踏入亂葬崗便出來。除了閻王,還有誰能驅使鬼王級別的惡魔呢?”

赫連城贊許地看了獨孤驚鴻一眼,能在危機關頭還能有如此清醒的頭腦,實在在不易。

“這些泥土還很新鮮,屍體被挖走不久,那邊的的泥土已經凝在一起,應該很早就挖走了。”獨孤驚鴻蹲下捏起一些泥土放在鼻子尖嗅了嗅,泥土中沒有腐肉的味道,禦靈師淩駕于所有力量之上,對一些人類看不見的東西非常敏感。

屍骨腐爛之後會留下一種東西,在夏日夜晚會發出綠色的光芒,這裏的泥土中卻沒有那種東西,只能說這裏都是些空墳。

曲洛臉色開始發白:“你是說,有人在煉屍!”

這是一種至陰至毒的邪術,将人用最狠毒的手法将人殺死,将其魂魄控制在死屍之中,再将其屍骨用毒藥炮制七七四十九天,期間魂魄會受到最極致的痛苦。之後再将屍骨葬入養屍地中,每日用活人鮮血喂養,再用邪術鍛煉其魂魄,魂魄完全被控制後,一具殺人機器便做成了。

這種雖然也是僵屍的一種,但和後天條件形成的僵屍完全不同。後天形成的僵屍以吸血為生,而人為煉成的僵屍卻是被人利用的。#####

第 11 章 鏡花

每隔數天,村落中的魔修便會聽見辟心鈴響起,辟心鈴響的時間越來越長,證明闖塔的人層數也越來越高。

伽藍塔第二十九層。

白芨和這層的邪魔糾纏了整整十天。越是接近上層,邪魔的實力越強,而且也就越具智慧。

在成功戰勝了二十九層的邪魔後,白芨感覺金丹的瓶頸松動了。

上輩子她結嬰時被關在寒冰潭,因此雷劫遲遲未落,等她突破出竅期時,雷劫滾滾而來,比尋常突破時兇猛了一倍。

還好玉昆弟子有法寶護身,雷劫并未給她造成實質性的傷害,只是肉身的受傷在所難免。

如今在魔界的伽藍塔結嬰,雷雲并未被阻撓,聚集在伽藍塔上空,隐隐有要劈下的趨勢。

白芨閉目盤坐在地上,調息着自己的體內靈氣、魔氣,為結嬰做準備。

喻永朝一直呆在一層休憩,感覺到天上雷雲翻滾,這才睜開了眼。

短短兩個月,小師妹竟然突破數階,甚至快要結嬰了。

他先是感知了師妹的位置,驚訝了一下,随後臉色一變,連忙起身。

這裏是伽藍塔,若是雷劫劈到塔身……

後果不堪設想。

伽藍塔的法陣由佛修繪制,關鍵陣法更是由佛子善清布下。後來善清圓寂,其他仙門的修士和魔界的修士加了固。可是天道的雷劫兇猛,誰能确定雷劫會不會破壞伽藍塔的法陣呢?

“師妹,停下。”

白芨正在調理體內暴動的魔氣,聽到熟悉的聲音睜開了眼。

面前的大師兄神色罕見地嚴肅,言簡意赅“壓制修為,先闖三十層,離開伽藍塔。你要結嬰了,雷劫不能劈在伽藍塔。”

通往上層的階梯浮現在他們面前,白芨強忍着自己魔氣的竄動,站起身來。

她的背上有一條很深的傷口,從肩頸處一直劃到右腰。血從衣裳間不斷滲出,被束帶纏住做了個簡單的處理。

“罷了,我同你一起上去。”

他本來不願進入三十層,可白芨的狀态實在是不夠好。

終是覺得白芨身後的血跡礙眼,折扇并攏,輕輕在空中一點。

“止。”

身後流淌的血液漸漸凝固,甚至傷口處的疼痛也減輕了不少。喻永朝跟在白芨身後,始終與她保持着距離。

“多謝大師兄。”白芨深知師兄對她的幫助極大,擁有良好的狀态闖上層的塔和帶着滿身傷闖塔的遭遇可謂天差地別。她不敢多耽誤時間,并未回頭,只是加快了腳步。

只是她踏上三十層地面的那一剎,整個人一瞬間僵住了。

面前并不是如前幾層伽藍塔般,一進入便是漆黑的場景。

這畫面她太熟悉了。

一種自血液裏沸騰的感覺,燃燒着她的整個靈府和識海。

喻永朝在她身後,見她沒有往裏走,并不覺得意外。他踏上最後一階臺階,雙手避開了白芨身後的傷口,輕輕一推,直到看見白芨從他面前消失。

耳邊是嘈雜的聲音,擾得他皺緊了眉。

若不是師妹突然破階,他也不願意來三十層。

眼前是一片漆黑,還夾雜着無數的謾罵聲。喻永朝握緊折扇,整理了下剛睡醒淩亂的衣擺,這才踏上三十層的地面。

白芨感覺自己被人推了一下,随後掉下了登仙崖。

奇怪的是,從那麽高的高度摔下來,身上居然一點傷也沒有。

天色逐漸昏暗下來,傍晚正是邪魔作祟的時刻。白芨摸摸身後的劍鞘,本命劍可能是在與她掉下來時遺失了。

得盡快回到玉昆宗才是。

不知為何,明明是逢魔之刻,登仙崖下應該會有很多魔物。可是轉了兩圈,也沒遇到一只魔物,運氣好的離譜。

當務之急還是要先找到枕月劍,禦劍回到玉昆宗。

身後是滿是瘴氣與魔氣的魔淵,白芨沒有多看一眼,朝着遠離魔淵的地方走去。

師父和長老說,污濁之氣影響修煉。

要盡量遠離。

夜露寒涼。

白芨靠在樹下,再次嘗試感應自己的本命劍位置,枕月就像憑空消失了一般,始終感應不到。

今夜的月亮很圓。

在沒入仙門之前,母親常抱着她一起看月亮。後來測出了劍道天賦,斬了塵緣,去玉昆學劍,再也沒有見過母親,也沒有仔細看過這柔情似水的月亮。

母親總說,成了仙就好了。

可是仙人不喜歡七情六欲,也不懂去看這溫柔的月亮。

在玉昆宗,總是在修煉和接任務。這是白芨少有的能放松自己的時間,她格外珍惜。

白芨靠在樹下閉着眼。

祝景之趕到登仙崖下的時候,看到的就是白芨在月光下休憩的樣子。

師妹已經很久沒有這麽放松過了。

他慢慢放輕腳步,沒敢去驚擾白芨。白芨的睫毛很長,微微顫動着,像一對振翅的蝴蝶。

在得知林問夏嫉妒師妹把她推下登仙崖的消息時,他心急如焚,禦劍趕到了登仙崖下。

還好師妹沒事。

祝景之安下心來,也學着白芨的樣子,輕靠在樹上。

按理說,盡快地同師妹回仙門才是最要緊的。鬼使神差地,他陪着師妹一起靠在樹上。

就好像有什麽東西失而複得了一樣。

他也慢慢閉上了眼。

其實白芨早在祝景之靠過來的時候就醒了。她本就沒有睡着,又一向警惕,在聽到輕微的動靜時就回過神來。

那氣息她非常熟悉。

是師兄的。

白芨沒有動,也不敢動。師兄這樣和她單獨相處的時候其實很少,多數時候是看她練劍。師兄的劍法很好,有時也會來指導她,她格外珍惜這樣的機會。

不單單是學到了劍法,更是因為是見到了師兄內心欣喜。

她私心想,要不就繼續裝睡吧,這樣還能多和師兄呆一會。若是醒了,師兄一定會把她帶回宗門,然後離開的。

兩個人各自懷着心思,一同靠在樹上。

也不知是什麽時刻,白芨真的睡着了,直到第二天刺目的陽光升起,這才睜開眼。

祝景之正含笑看着她。

“師兄。”她慌忙起身,施了個清潔術清潔自身。“是要回宗門嗎?對不起,耽擱師兄的時間了。”

“無妨。”祝景之淡淡開口。

白芨摸了摸頭發,确認沒有翹起來什麽可疑的東西,這才松出一口氣。

“對了師兄……我的本命劍丢了。”她有些苦惱,“可能是從崖上墜了下來,與我分開了。這附近我找遍了,也始終感應不到它。也許它落入魔淵,進入魔界了。”

祝景之點了點頭,感覺有些奇怪。本命劍與主人的感應是始終存在的,既然感應不到,就一定是出了什麽情況,也許真的落入魔淵了。

只是看着她孤零零的劍鞘,總覺得有些別扭。

“我這幾天先替你尋把劍用,過些日子我去魔淵幫你找找枕月。”他從身後抽出碎星,靈氣加持,率先踏上本命劍。

“上來吧,我們先回宗門。”

禦劍飛行的速度,到達玉昆宗不過一盞茶的時間。白芨站在祝景之身後,從空中俯瞰着登仙崖下。

這是她第一次站上碎星劍。

看着山崖下的武器,以及崖邊險峻的高度,不知怎的,腦海裏冒出一個念頭:若是徒步從崖底行走到玉昆宗,卻要花費整整三天三夜。

她被自己奇怪的念頭驚到了,甩了甩腦袋。

一定是最近太過放松,竟有空去想這些奇怪的東西。

祝景之一直留意着身後的白芨。

他禦劍禦的平穩,怕師妹不舒服。碎星劍上也就三尺的距離,他和師妹靠得很近。身後的人歪頭去看空中飛過的鳥兒,兩人衣料的摩擦聲在他耳邊無限放大。

他只得加快速度,一路向戒律堂趕去。

祝景之帶着白芨踏入戒律堂時,林問夏正在挨鞭刑。

殘害同門在玉昆宗的律法中,是放在前三頁的大罪之一。

玉昆律法記載:殘害同門者,受三十鞭刑,廢玉昆心法,逐出師門,終生不得修煉。

師父和長老們都在,冷眼看着林問夏受刑。

“林問夏,你可知罪?”

“知罪?知什麽罪!我就是嫉妒她修為漲得快,資質比我好,還能得到所有人喜歡。”林問夏滿頭因為疼痛産生的冷汗,披散着頭發,惡狠狠地瞪着白芨,宛如一個厲鬼。

“不知悔改。”徐白冷哼,沖着施刑的弟子擺擺手,“既然這樣,就生生挖了她的金丹吧。殘害同門的人,留在修真界也是個禍害。”

衆人沒有留在戒律堂,白芨也和師兄一起準備離開。就在踏出戒律堂的門時,身後的林問夏又挨了一鞭子,刺耳地尖叫。

“白芨,我是不會放過你的。”

“真是聒噪。”小師弟彈指施了個法術,身後的林問夏瞬間被噤聲,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師姐,沒事吧。”他關切地拉住白芨的衣袖,憤然不平:“怎麽會有這麽惡毒的人,還好師姐沒有事,不然我非替天行道殺了她不可!”

“我沒事。只是有點累。”她想照往常那樣拍拍師弟的頭,但是不知為什麽,手伸到一半了,卻只拍了拍師弟的肩。

“我先回去了。”

師父為了安撫她的情緒,送了她很多防身的靈器。師兄又給她尋了一把好劍,據說是他在演武場守擂贏來的佩劍。

日子過得平淡如水。

第 16 章 ☆、聖旨下,結良緣

白巧兒躺在床上拖着傷痕累累的身子。這白靈可真不是親媽,下手也太狠了。

她咬着牙坐起身來,催動着內力調息。

”咳咳。”一灘烏血流出嘴角。

那日,耗盡了所有盡力,在最後茍延殘喘時白靈終于放過了自己。她流着淚抱住自己,啞着聲音哭了好久。

白巧兒喘了幾口氣,虛弱的呼吸就快暫停。

寒林生現在已經治好公主了吧。應該很開心吧……

白巧兒微笑着。慢慢化成原形。終究還是扛不住了……

白靈站在門口,兩眼發紅,她走到白巧兒旁邊為她灌輸精氣。

傻女兒。

正月十六,皇上有旨,狀元寒林生,因其才賢兼備,,特将三公主許配與他。

“林生。”意之坐在旁邊阻止不了一直在灌酒的寒林生。

第 22 章 最後的任務開始(說好的加更)

“現在劇本已經寫好,演員已經就位。就等着好戲上演了。”梅魯艾姆站在一座高大的建築物之上俯視着遠方邪笑着說道。

“王,我們已經成功賄賂了各國高層,現在只要等計劃實施就能馬上可以聯系上了各國的首腦。”向梅魯艾姆彙報情況的依舊是一襲黑衣的已蛇。金錢?只要有人在就必然會有貪財之人,前世的梅魯艾姆還是人類的時候也喜歡錢。只是變成了奇美拉蟻以後那種東西就完全沒有意義了。再者已經占領一個國家的梅魯艾姆錢還是有不少了,起碼賄賂一些官員還是足夠的。那句話不是說的好麽?有錢能使鬼推磨。這就是金錢的力量,雖然這玩意只在人類之中适用。

“做的不錯。”梅魯艾姆左側嘴角揚起一個美妙的弧度,露出了尖銳的犬齒。

“撒,尼特羅就交給你了傑德,你可不要讓我失望啊。不然我一定會将你撕碎,雖然無論結果如何你都必須死。”梅魯艾姆感受着高空徐徐吹來的微風喃喃自語道。

“那麽開始吧,這次的劇本——全職獵人之最後的任務,哼哼哈哈哈。”梅魯艾姆的眼神之中閃現着瘋狂,這一次一定要将你們一網打盡。

天空競技場

雖然其中高手有不少,但是大部分都是世界各地的格鬥家。其中的念能力者大部分也都是強化系、變化系以及放出系而且念能力大部分都是直來直往的那種。所以遇到惡鬼這種不說話就是幹而且**還十分強大的對手就十分的蛋疼。經過傑德怨能力的強化,惡鬼的**以及戰鬥天賦雖然不如奇美拉蟻,但是比起這種凡人的**還是遠遠超越的。

特別是那些個還沒有形成自己獨有念能力的家夥們,只要一反抗就完全被鎮壓了。而且還被注射了傑德血液,這玩意就像生化病毒一樣,注射了就被控制。雖然沒有傳播性,但是也已經十分強大了。随着時間的一點一滴的過去,200——230層附近基本都是被傑德控制的這種怨人。

不過這些家夥們也就吓唬吓唬普通人,被控制的這些家夥除了變得更加的耐打以外連本身的百分之五十實力的都不能發揮。事情都是有利有弊的嘛。

而普通的觀衆們都被集中關押在了大廳附近,四周都是黑影遺族的成員看守着,再加上被修羅控制的整棟大樓的武器系統、防禦系統以及監控系統,完全沒有人能逃離出去。四周的鐵門可是封的死死的,那些個觀衆之中又沒有什麽強大的念能力者所以妥妥的變成人質了。更加遺憾的就是和劇場版不同,劇場版好歹還有古雲和比斯吉兩個強大的念能力者的存在還能控制住這些,現實版就啥都沒有了。人質就真的是人質了,絕對不會變成猛獸。

因為豬腳岡哥還在很遠很遠的地方修煉,完全不知道這次的事件。

當然和劇場版不同,身為世界最強大的組織獵人公會可是派了不少的成員潛入了天空競技場之中。當然高手還是很有限的,畢竟不是每個一星獵人都有莫老五這樣的實力。而且二星獵人也不見得比一星獵人強。其中潛入者就有原著之中吐槽過莫老五實力的十二地支——寅虎等人。

雖然十二地支是由得到尼特羅承認其實力的成員組成,但是真的不知道寅虎是從哪裏得到的莫老五實力差強人意以及還不如他實力一半的結論。

或許果然寅虎才是獵人世界最強的存在!拳打尼特羅腳踢梅魯艾姆!吹一口氣就能秒殺黑又硬的存在!其實他的真正身份是——黑暗大陸的主宰!

以上純屬扯淡

“會長的意思是讓我們悄悄潛入,然後将被困的人質救出。我想我們應該…”說話的是莫老五,作為戰鬥智商非常高而且實力也非常強勁的一員他确實有資格帶頭說話。

只是

“別想指揮我。”寅虎不爽的打斷了莫老五的話,區區一個一星獵人有什麽資格在他這個十二地支面前指手畫腳?而且寅虎很早就看莫老五不順眼了,畢竟身為常年跟随尼特羅的兩員大将之一總是會招來一些莫名的仇恨,或者說是嫉妒吧。

“我有我的計劃,你就在這慢慢策劃吧。”脾氣暴躁的財寶獵人寅虎康宰說話這句話就抛下莫老五等人先行離開了。完全無視了剩下人的感受。

“這家夥…”一個戴着眼鏡的二星賞金獵人非常不爽寅虎的态度,這名二星獵人曾經和莫老五共事過一段時間,非常敬佩莫老五的實力以及頭腦。再加上寅虎這種傲慢不屑的态度,要不是考慮到任務的問題早就沖上去教訓他了。就算你是十二地支又如何?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呗!有本事肛正面!而且在場有這種想法的人不止這名戴眼鏡的獵人一個,就算對方不認識莫老五也是對寅虎的做法十分的惱火。

在作戰之前可是尼特羅親自點名讓大家都聽從莫老五的安排的,你現在來這一出是搞哪樣?要知道尼特羅在獵人公會的聲望可是達到崇拜了,整個獵人公會除了帕裏斯通以外哪個不對尼特羅充滿了敬意?就是原著帕裏斯通也說過對于尼特羅的死他很傷感,雖然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做到這份上不得不說尼特羅這個會長做的很成功。

“算了,我們還是先去救人質吧。”莫老五安撫了一衆獵人的情緒,本次任務獵人公會一共派遣了五名獵人,算上尼特羅是六位。雖然獵人公會十分龐大,但是閑置的獵人并不是很多。除了寅虎與莫老五以外,其他的三名獵人一位是剛才的二星賞金獵人眼睛男,一位是帶着耳機頭發五顏六色如同隔壁村王師傅那理過發的非主流一星美食獵人,最後一位是個肌肉壯漢一星犯罪獵人。

兩個二星獵人外加三個一星獵人還有尼特羅會長,這陣容已經十分強大了。

不過可惜,他們的對手也不弱。

“真是不知道尼特羅老頭子在想什麽,不讓我這個堂堂十二地支在做領隊反而讓那個一星獵人來指揮。那種實力還不如我一半強的家夥有什麽用。”寅虎一邊腹議着一邊登上了前往天空競技場最高層的樓梯,電梯因為修羅的入侵現在已經完全受到他的監控。寅虎只是脾氣暴躁外加自大,本身實力和智商還是不錯的,不然也不會被尼特羅認可了。寅虎覺得與其去救那些拖油瓶人質,不如去解決除了最大的boss傑德以外的念能力者來的保險。只要解決了對方的強者剩下的都只是一些小角色罷了。而且寅虎手中可以有一份傑德所帶領的幾個所謂高手的資料,說實話修羅、惡鬼還有煉獄三人的實力寅虎還不放在眼裏。好歹也是十二地支之中中上水準的人,這種小喽啰都不能解決還怎麽稱得上獵人公會的十二地支?

可惜的是,寅虎手中的資料裏面沒有奇美拉蟻的三個師團長的資料。

自天空競技場被占領後,不知道是什麽原因所有的照明系統都變得忽明忽暗的,有一種鬼屋的趕腳。

“?好強的念!那個叫傑德家夥的手下之中有這種等級麽?不過這樣暴露在外真的不要緊麽?還是說是在向我挑釁?少瞧不起人了。”寅虎感受到走廊的最前方有個實力非常強大的對手,同時還讓寅虎感受到了一絲危險,對方的實力不簡單。此時的寅虎已經遠遠的将莫老五等人抛開數十層來到了220層以上的位置。

“切,我還以為是來了什麽了不得的人物,原來還是一個小矮子。”位于走廊的盡頭的位置讓寅虎感到危險的人正是蠍子女殺殘,不過寅虎的個子和飛坦的差不多,而殺殘又在飛坦手上吃過大虧,所以口氣非常的差。

“你這個不人不鬼的家夥又是什麽東西?敢這麽跟本大爺說話。想死麽?”而這邊的寅虎也是一個暴脾氣。

說實話兩邊看上去都不像正常人類,一邊殺殘的那淡紫色皮膚以及那蠍子的尾巴暫且不提,就是寅虎臉上那莫名其妙的老虎花紋和身後那不知道是裝飾品還是實物的老虎尾巴。如果不是重度中二病患者那麽也可能不是一般的人類,況且那尾巴不是實物的話…莫非和傳說中淘寶賣的那些狐貍尾巴一樣是插在菊花裏的麽?還真是重口味啊。

“你竟然敢說我是人不人鬼不鬼?很好,小矮子我要慢慢折磨死你!”殺殘氣勢一邊凜冽的殺氣如同不要命一般的釋放出來,目标很明顯正是那十二地支的寅虎。

“很可怕的殺氣,很強的念,雖然不想承認不過看起來似乎是一場硬仗了。不過本大爺是不可能在這裏輸掉的。”鬓角位置冒出些許冷汗,但是寅虎可是經歷過不少戰鬥的,雖然殺殘可能是目前為止寅虎遇到的最強的對手。審時視度判斷對手的強弱是每一個合格獵人都必須具備的,雖然寅虎本質上是一個莽夫,但是不代表他是個笨蛋。

強化過的殺殘很強,師團長的潛力都是很不錯,所以開發潛力後的殺殘其真實實力絕對在寅虎之上。

與此同時,尼特羅在黑影遺族衛兵的帶領下也來到了天空競技場的天臺方,傑德正在那裏等着他。

第 10 章 伽藍塔(3)

穴居魔化成了一攤黑色的液體,徹底沒了動靜。

“做的不錯。”喻永朝贊許道,“一層的穴居魔是整個伽藍塔最簡單的邪魔,你的方法倒是不錯,它的肉身十分抗揍,就算你砍掉它的肢體,它都可以再生。”

“打不過能迂回動腦,我倒是不用再擔心了。”

喻永朝一手支起,撐着腦袋側卧在他帶來的床上,青絲淡淡垂下,當真是一副美人休憩圖,

大師兄在伽藍塔內未免太随意了些。

簡直就像在城主府一樣。

經過一段時間的休整,體內的魔氣也恢複了些許。其實方才的一戰她打的并不好,只是投機取巧了些。

實力最弱的一層邪魔,她對抗的尚且有些吃力。

那後幾層要怎麽闖?

目前手裏有一把伏鷹鞭,還有師兄給的玉扇。像穴居魔這種無法從近處攻擊的邪魔,伏鷹鞭非常受限制。

倘若師兄能夠教她用扇就好了。

不過在這之前,她得把伏鷹鞭用得熟練,多而不精不可取。

白芨望向喻永朝,喻永朝眯着眼睛似乎已經陷入了沉睡。她走到周圍角落,留了幾簇魔火,溫暖的光源讓一層看起來不是很陰暗,這才踏入盤旋着的奇怪階梯,通往第二層。

階梯數目并不算長,只是在黑霧之中顯得深不可測。踏上第二層的地面時,那階梯在白芨的眼前逐漸消失了。

伽藍塔,只能往上爬,不能走回頭路。

二層依舊昏暗,比一層的視野稍微好了那麽一點。

白芨打起十二分注意,警惕地勘查着四周。自從她踏入第二層,就感覺周圍靜谧的可怕。

除了她的腳步聲,周圍沒有一絲一毫的聲音。

修士的五感非常好。

按理說,只要是活着的生物,就會有氣息。白芨自進入這裏以來,就沒有感受到任何擁有生命特征的氣息。

“奇怪。”白芨頓住腳步,她在邊走邊探索二層的地界。

不對!

腳下的觸感不對!

白芨飛速後退,心念一動,數個魔火同時浮在半空中,驅散了眼前的黑暗。

她剛剛腳踩到的地方,大概是四、五具骷髅碎片。骷髅碎的很嚴重,有些甚至磨成了粉,難怪她踩了那麽久沒有發覺。

但是自她進入二層,好像沒有踏過不平整的地方。

一種極其荒謬的念頭自白芨腦海浮現——

整個二層的地上,該不會都是骷髅碎片吧?

她的猜想是正确的。

白芨将魔火的範圍擴大,這才展現了二層的全貌。二層的整個地面都被骷髅的碎片覆蓋掉了。縫隙裏填充着骨粉,地面鋪的平平整整。

而在這層骨粉堆積的地面上,零零散散堆積着幾具不同生物的遺骸,有妖的,有魔的,也有人的。

白芨動了動嘴唇,有點想罵第二層的邪魔。

她在修真界努力修煉想茍活一條命證道成仙,你在伽藍塔擺爛收集遺骸當大藝術家?

若是一不留神中了圈套,她也得成為這千萬枯骨中的一具吧?

她可不願當這位邪魔的藝術作品之一。

魔火哔啵作響,二層的怪物也始終不出來。而她只有三個月的時間,不能只耗在二層。

“喜歡收藏藝術品?”

空中飄浮的數個魔火同時一分為二,白芨右手向下一壓,魔火們朝着下方的骷髅碎片沖去。

不同于凡間的火焰,魔火的燃燒能力更強。頃刻之間,魔火吞噬了地上的骷髅骨架,幾團火焰同時燃燒,直把那骨架燒成了粉末。

白芨覺得,自己也應該有點藝術細胞。

魔火被她排列成不同的形狀,等火焰吞噬掉上層的骨片,白芨又重新排列了個形狀繼續燒。

這樣燒刻效率還是不高。

白芨又召出一團魔火,雙管齊下,在房間的角落裏到處刻字。

眼看着自己的家都要被燒的差不多了,骷髅王終于動了。

地上的骨頭碎片和燒下來的灰、粉不斷攢動,一點一點爬高,形成了一個巨大的骷髅。而二層的地面也随着骷髅的出現,恢複了原狀,露出了正常的地皮。

白芨犯起一陣惡寒。

她剛剛竟然就踩在二層的邪魔身上!

巨大的骷髅沒有給白芨反應時間,枯骨并成爪,劃過一陣勁風,直向白芨襲來。

骷髅看似脆弱,實際力大無窮。白芨閃身躲過一擊。勁風打在牆上,留下一掌寬的爪痕。

若是被它打到一下,肯定會見了骨。

白芨心裏揶揄,這骷髅也沒有眼睛,到底是怎麽判斷她的位置的?

巨大的骨架以一種奇快的速度移動,白芨閃躲之餘,也嘗試用伏鷹鞭去進攻,試圖打散它的骨架。

伏鷹鞭纏繞在骷髅王的爪子上,魔火一燃,生生熔下了骷髅的一個指節。

成功了?

骷髅王陰恻恻一笑。

被白芨的魔火熔下的無名指節,落在了地上。在白芨的目光下,指節慢慢溶解、重組,竟變成了一個小骷髅。

即便是一個指節熔下來的骷髅,也有半個白芨那麽大——別忘了,整個二層地面,都是骷髅王的本體。

這種能無限再生的能力,讓白芨怎麽打???

白芨在骷髅王這僵持了兩天之久。

在這兩天裏,她不斷嘗試使用不同的方法,想拆解骷髅王的骨架,或是想要用魔火燃掉分裂出來的小骷髅,但是都失敗了。

分裂出來的骷髅大軍越來越多,即便用伏鷹鞭一次又一次地打散前排進攻的骷髅,後方的骷髅也馬上替補到前排的位置。而被打散成灰的骷髅,很快又能重新凝聚恢複成先前的模樣。

斬不盡、殺不絕。

在骷髅大軍進攻的同時,骷髅王也沒有閑下來。它的指骨已經被白芨拆光了,但還有手臂、腿骨。勁風掃過來,白芨依舊躲的很艱難。

有什麽辦法,可以同時讓骷髅軍不再陷入再生,好讓她靠近骷髅王的嗎?

她在庭院中練習使用伏鷹鞭的那一晚,大師兄曾用一柄折扇近乎同一時間割下樹上所有魔果,再承接住。倘若她效仿師兄的方式,同時斬了所有骷髅的一部分,不再讓骷髅融合重組,會不會可行?

只是不知,骷髅軍的弱點在哪裏。

沒有辦法,只能靠她自己慢慢試驗了。

伏鷹鞭自右手破空而出,斬斷離她最近的骷髅軍的腰身。小骷髅被攔腰斬斷,一分為二。白芨繼續鞭打着靠近她的骷髅軍,分出心神留意着小骷髅的變化。

被攔腰斬斷的骷髅分解成粉末,貼在地面上。大概過了幾息,那地面上的粉末逐漸凝聚,又變成了骷髅的模樣,沖着白芨進攻。

看樣子這個方法不行。

白芨這次把目标鎖定在了骷髅的頭部。

伏鷹鞭附以魔火,照着前排骷髅的脖頸處斬斷。魔氣幻化成尖刺,把那斬斷的頭骨帶離到遠處。被分割下來的無頭骨架散落在地面上,短時間內并沒有再生。

頭骨是關鍵!

白芨不再猶豫,手裏出鞭的速度更快,大批大批的骷髅軍倒在了伏鷹鞭下,而骷髅王似乎知曉了白芨的意圖,竟然将身體主動分解。

巨大的骷髅倒了下去,化成骨片與粉末。

在這片粉末中,分辨出骷髅王的頭骨并将其帶離出骷髅王的身體,難如登天。

這是一個有思考能力的亡者。

既然有思考能力,那就可以溝通。

骷髅的複原能力顯然是靠它身上最關鍵的頭骨。離了頭骨,連最基本的分解也辦不到,被她斬斷頭骨的骷髅軍就是個例子。

“我不想浪費時間。”白芨看着地面那堆骨片,知道骷髅王能聽得懂她的話,否則不會在她燃燒骨粉的時候就現身攻擊她。

“放我上去,不然你的這堆‘藝術品’,再也無法變成任何形狀。”

白芨當着它的面,把最近的頭骨收到儲物戒指裏。

這已經是明目張膽的威脅了。

地上的骷髅王沒有反應。

白芨重新燃起魔火,燃燒着那具被她拿走頭骨的骨架。不過片刻,那具骨架就已經化成齑粉。

白芨盯着骷髅王的反應:“再這麽耗下去,也只是時間問題。你若是聰明,就知道你的那群骷髅軍遲早會被我燒成灰,無法複原。”

正當魔火要向下一具沒有頭骨的骷髅骨架燃去時,粉末堆中伸出了一具臂骨,它的方向指向了白芨的身後。

白芨回過頭。

在她身後的空地處,驟然出現了與一層相同的階梯,盤旋着通向第三層。

二層的辟心鈴無風自動,鈴聲的持續時間比之前長了一倍有餘。已經在二層耽誤太久了,白芨見樓梯出現,也沒有休整,踏步便往上走去。結果剛邁出兩步,就被拽住了衣擺。

那是個小骷髅的手,它一只手拽着白芨的衣服,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頭骨。

看樣子是想要回她剛剛收進戒指裏的骷髅頭。

正常的骷髅軍是沒有展現出這種智慧的,它們只會不斷地進攻、複原。

只有骷髅王是有思考能力的。

面前的小骷髅,也許就是骷髅王的本體。

白芨不動聲色地扯出衣擺,沒有輕舉妄動。

這裏是關押着邪魔的伽藍塔,每一層都是為禍四方的邪魔。她把骷髅王的家都拆了,還把小骷髅燒成了灰。若是她把頭骨還給它,誰知道這邪魔會不會改變主意瞬間出手。

她從儲物戒指中拿出頭骨,用伏鷹鞭捆了個結結實實。與此同時,她繼續向着階梯高處走去。

小骷髅仰着頭,一動不動地盯着白芨。

被空蕩蕩的骷髅盯久了,總有一種滲人的感覺。距離第三層的地面只差兩層階梯了,白芨松開鞭子上的頭骨。

頭骨墜落的那一剎那,變故突生。

還在地上的小骷髅頃刻間變得巨大無比,伸出手臂,五指并成爪,朝着白芨的方向抓去。

和骷髅王也糾纏了整整兩天,白芨的敏捷度已經有了質的提高。在爪子抓向她的一瞬間,白芨成功踏上第三層的地面。

樓梯與骷髅伸出的爪子在同一時間消失,而真正的危險才剛剛開始。

第 10 章 !!! (8)

油路上胡亂摸索,觸手之處,卻是一片荒蕪。我的頭頂不斷傳來冥車的呼嘯聲。一輛,兩輛,三輛,四輛。當第五輛冥車正要從我頭頂經過時,耳邊的風嘯聲忽然停了——亟亟行駛的冥車竟然停了下來!

“危險!”魏延的呼喊聲還未完全進入我的耳膜,我的頸項已被一雙有力的手鉗制住了。其實我自己也分不清,死死掐住我脖頸的,究竟是一雙手,還是一副來自頭頂冥車的粗粝繩套。如同古時的戰俘,我被人禁锢着頸項,慢慢拖走;而我的神思,好似墜入了一片無底的深淵,越墜越深。恍惚間,我好像又回到了三俠門洞小區,敲開門,八歲的幼清坐在陽醫生腿上,她紮着和我一樣的兩根羊角辮,手裏捧着一碗微苦的中藥。西斜的日光照在一老一少的身上,我怎麽看也看不夠。

我的手奮力抵抗着頸項上的擎力,試圖掙脫,肺裏的空氣已消耗殆盡。就在神思即将泯滅的最後一刻,我念出了幼年時陽醫生教我和幼清的歌訣:“九鳳靈官破穢除……點臺入鬥退中居……金光遙晃指罡上……罩我金形去玉虛……”過往的記憶在我腦海中不斷湧動,只覺頸項上的繩套松了寸許,我絮絮地又念出了剩下的歌訣:“先罩吾身變濁形……神霄雷使即吾身……神靈吾将相随逐……神逐吾靈将逐神……”

趁着繩套松懈的空當,我猛地換了一口氣,只覺得肺腔內吸飽了夏夜冰涼的空氣。神智似乎清醒了一些,可眼前卻還是深不見底的漆黑。我聽見魏延不遠處的呼喊,腳底一軟,雙膝狠狠砸向地面。額頭磕在粗糙的柏油馬路上,我聞到了一絲血腥味。魏延的叫喊聲越來越輕,很快地,我聽見了鞋底摩擦在地面上的響聲——是魏延的牛津皮鞋!

我跌跌撞撞朝聲音傳來的方向跑去,兩手淩空,胡亂地抓着。血腥氣逐漸在我的臉上蔓延開來,溫熱而又粘稠的液體順着我的額頭慢慢滑向了嘴角。

“你別過來!想要活命,你就快走!”我聽見魏延氣喘籲籲的叫喊,仿佛在勉力抵抗着什麽。

“我也想走啊!”我狂喊一聲,“可是如果你死了,他媽的誰來治好我的眼睛啊!”我朝着魏延聲音傳來的方向猛撲過去。觸手之處,是冰涼的皮膚表面,沒有體溫。

“媽的,是顆大棗!”我啐了一口從面上流進嘴裏的血,心想這下可爽了,遇上什麽不好,遇上顆大棗。我爹倒來倒去晃了大半輩子,天天跟行裏的人吹噓自己行走江湖如何如何厲害,就算來十顆大棗都沒在怕的,放屁——只要是真大棗,不論誰遇上,都沒有活路。

“魏延,你有枸杞嗎?”我喊了一聲。

“有的話,我早收拾了,還在躺在地上做什麽?!”魏延道。

“那冰糖總有吧?”我又問道。

“有啊,可是在小乾身上!”我第一次在魏延的聲音裏聽出了一絲洩氣。

“如果我今天把這顆大棗收了,你就治好我的眼睛!”我死死壓住身下那塊冰冷的軀殼,試圖和魏延做一筆買賣。

“這他媽都什麽時候了,我心都要被它擠出來了,你快走,走——啊!”魏延慘叫一聲。我趕緊從皮靴內側抽出匕首,狠狠紮在那軀殼上。紮一次不夠,我又狠狠補了好幾刀。

“你刺它有什麽用!它只會把你當做攻擊目标!再說你現在什麽也看不見,萬一紮到我怎麽辦!” 魏延被大棗鉗制着,狂怒道。

“我刺它,它才會從你身上起來啊!這樣你才有機會啊!再說,我刺你一刀怎麽了——”我還未喊完,雙肩已被冰冷的軀殼死死包裹。大棗之所以被稱為大棗,是因為它一旦黏上活人就不會松手,将活人用兩副軀殼死死裹着,慢慢擠壓,直壓到對方陽氣耗盡,軀殼也幹枯成一顆大棗。

我的神智又開始游離,仿佛躺進到了一間日式膠囊榻榻米,四壁慢慢朝我擠壓而來,封住了我的面門,隔絕了我的聽力,最終堵塞了我努力護住的鼻息。原本一片漆黑的腦海閃出一片又一片的金光,我能清晰感覺到我五髒六腑的跳動。每一次跳動,都疼得我痛徹心扉。我緊緊握着手中的匕首,試圖在擎力禁锢的有限空間內,探索出大棗的卦門。魏延的喊聲在我耳邊此起彼伏,可我的神思已倦到無法辨別和理解他的叫喊聲了。

我手裏的匕首名叫珈藍,傳說是一位中古世代名士的貼身佩劍。名士身邊門客無數,佩劍自然也無需出鞘。珈藍唯一一次出鞘,也就是都城淪陷、門閥氏族滅門之時。刀尖染了名士之血,遂始開光。珈藍經人轉手無數次,最終落到了我爹手裏,被我一眼看中,收入囊中。老爹皓晖同志說,光有佩劍,不會使也是白搭,于是找了個會奇門演卦的老頭,教我些淺顯的防身術法。奇門演卦法則無數,艱深晦澀,我學了後頭,忘了前頭,唯一略有興趣的卦門是星門卦,還全是靠我自學。因為老頭私塾讀多了,算數不行,已跟不上時代發展了。

我順着大棗的軀殼肌理慢慢向下尋找沖破之象,大棗說到底,用的是人的身軀,只不過,用的是兩副身軀。刀刃在大棗的驚門處劃過,我能明顯感覺到大棗的肌理有意內縮,躲避了半分。刀刃快要劃到乾宮處時,大棗一把鉗制住了我的右手。

“快!”我喊了一聲,勉力将匕首刺進了大棗的乾宮。

“躲開!”魏延一邊大叫着,一邊将利刃狠狠紮進了大棗的驚門。

“破——”冰涼的利刃刺穿了大棗一面的肚腸,又堪堪擦過我的腰線,再進十寸,直直刺穿了大棗另一面的肚腸。腥臭無比的液體在我腰際旁噴湧,魏延收回利刃,扶着我的胳膊,将我從大棗中扯出來。

我擋開魏延攙扶的手,精疲力盡地跪倒在地上,旋即後腦勺貼着地,地為床,天為蓋,大口喘氣。

“是誰教你這手‘澤天’的?”魏延在一旁問。

“我師父,一個老頭”,我喘着氣,道:“快把我的視力恢複了,我知道你在我眼睛上做了手腳。你是拿什麽遮的?快給我去了。”

“我為什麽要給你去了?”魏延也在我身邊躺下。

我聞言,試圖起身跟魏延理論,可渾身酸痛難忍,毫無力氣,遂又躺了回去,耐着性子,道:“剛才不是說了嗎?只要我把大棗收了,你就得治好我的眼睛。”

“這大棗是你收的嗎?如果沒有我剛才那一劍,你必死無疑”,魏延靜靜道,“梁九,我不知勸過你多少回,凡事不要逞英雄。這世間的事,自有它的緣式緣法,不需要你去救;也不是你想救,就能去救的。你所謂的義氣只是莽撞和冒險,它不會使你人緣通達,結識一百零八好漢,只會使你卷入更多的危險。”

“魏延,為什麽你一開口,就能把我貶得一無是處?”我冷冷道。

魏延說的沒錯。我莽撞的義氣來源于長期的孤獨。從小到大,我真正的朋友就沒幾個。幼清于我,已如親生姐妹。梁家的孩子大抵如此,從小就不招小朋友喜歡,我堂姐梁櫻的人緣已算是兄弟姐妹幾個中最好的了,最終還是遠走美國。

“因為我看得太多了,”魏延靜靜道,“今天哪怕沒有你,憑我一人之力,我足以對付,我的劍本已出鞘,是你硬要卷入這場紛争,将大棗引至己身,平白讓我多承擔了一分風險。”

“魏延,你是沒有感情的動物嗎?”我質問他,“有人為了你舍身相救,你不感動,反而無動于衷,甚至還指責對方多管閑事。”

“是我太過天真,”我不住搖頭,“我以為我的熱血能暖化一條冬眠的蛇,可我忘了,蛇究竟是蛇。”

魏延沒有說話。

不遠處傳來陳昂駒匆忙的腳步聲,“小九,你怎麽躺在地上——”陳昂駒頓了頓,勢必是在看我與魏延。我和魏延身上都沾着血,衣衫不齊,陳昂駒哀嚎一聲,“你們沒事吧?魏延,你應該照顧好小九的呀,她現在眼睛看不見……”

魏延在我耳旁冷哼了一聲,起身,收了劍,往車停着的方向走去。陳昂駒将我從地上扶起來,道:“我們在前頭等冥車,本來以為過去七七四十九輛就差不多了,誰料元集大師說,還得再等五輛。前四輛很快就過去了,剩下一輛,等了好半天都沒過去。然後,元集大師突然喊了一聲‘糟糕’,就帶着我們往回跑,說你和魏延肯定有事了。”

“我和魏延沒事,大棗已經被我們收了。”我淡淡道。

“你們沒事,但開車的管師傅不行了。”陳昂駒靜靜道。我一拍腦門,冥車經過,陰兵借道,見地上人氣那麽盛,勢必饞心四起,要帶走一個。放下一個陰兵,拎走管師傅,就成了一顆大棗。

“把東西擡到卡車上去,我來處理。其餘人,都回到自己的車上。”我聽到了元集大師中氣十足的聲音,“小陳,管師傅沒了,你來開車吧。”

“欸!”陳昂駒應了一聲,将我扶進車後座。

車再次開動的時候,魏延在我耳邊,清晰地道:“我不是蛇,我是龍。”

我噗嗤一聲,大笑起來:“魏延,如果你是龍,我就是麒麟你信不信。”

作者有話要說: 下次更新時間,

4月13日 早晨9時

☆、雙硯

作者有話要說: 下期更新時間4月21日早上九點和大家不見不散哦)

自從失明後,我不再像從前那樣熱愛清晨的旭日,反而對夜幕降臨格外期待。當燈光熄滅,人群消散,整個城市陷入黑暗,我才覺得自己同周圍的健全人一樣,并沒有什麽不同。車隊在盤山公路上緩緩爬行,陳昂駒告訴我,從車窗外望下去,成冠的樹林隐在化不開的黑暗裏,很是攝人。魏延坐在我的左側,安靜如常。因為沒有視力,我的聽覺變得異常敏銳,幾乎能捕捉到他每一次的呼吸聲,甚至是心跳聲。我仿佛聽見空氣從他的鼻腔緩緩灌入,途經氣管,通向肺部,逐漸充滿一個個肺泡。

“小九,如果你是麒麟,那我就是鎖妖塔裏的千年老妖,專吃人肉。”陳昂駒冷不丁地道。

魏延輕笑一聲,長吸了一口氣,道:“你們兩個真是沒完了。”

我剛要開口,一股強烈的刺鼻氣味從車窗縫隙灌進了進來。

“什麽味道?”陳昂駒也察覺到了。

“聞着像蛋白質燃燒的氣味。”我道。

“是毛發燃燒的氣味。”魏延淡淡道。

陳昂駒沒有說話。我的心忽然漏跳了一拍,寒意自腳跟升起。車廂內沉寂了片刻,魏延開口道:“梁九,你真名是什麽?”

“真名假名重要嗎?”我問。

“重要。”魏延道。

“如果我告訴你我的真名,你能把——”

魏延輕哼了一聲,打斷我,道:“你還沒到可以和我談條件的時候。”

我也輕哼一聲,将背脊往座椅上一靠,道:“我睡了。”

我對魏延的情緒一直很複雜,懼怕之心居多,但好奇成分也頗重。畢竟以前只能在古書轶事上讀到的大仙如今活生生坐在我身邊,懂道法,有跟班,能驅邪。他顯然不是好糊弄的,也開不起玩笑。他不光把我弄瞎了,還将博衍養在身邊,相比懼怕,我更恨他。

過了半刻鐘,魏延又開口問我的名字,還不停拍我的肩膀。我挪了挪身子,繼續假寐。

這下換陳昂駒不耐煩了,一邊開車,一邊道:“魏延你煩不煩哪,婆婆媽媽的,沒看到小九在休息嗎?行走江湖,誰還沒個片兒名,你是預備查戶口還是查水表呀。”

魏延沒有作聲,用力往自己的座椅背上一靠,算是表達了下自己的情緒。我心想,凡是有本事的人,這脾氣都忒大了,既愛聽好話又難伺候,好像誰都欠他五百萬似的。

車隊在盤山公路繞了大約兩個小時,終于在一個小旅館門前停了下來。陳昂駒将我扶下車,低聲道:“這地兒也忒邪門了。”

“怎麽說。”我問。

“這是個建在半山腰的旅館,三層高,四周全是竹林。我們現在站的地方,是旅館的入口,造了小橋流水,門廳前放了兩只大水缸。”

“水缸裏放水了沒?”我警惕得問。

“天太黑了,看不清。”

“帶我移步過去看看。”我輕聲道。

陳昂駒剛要領我前去,我的肩膀便被魏延拉住了,“別過去”,他道。

我甩開魏延的手,跟着陳昂駒的步子慢慢移到水缸邊。陳昂駒似乎在低頭看缸,輕聲說着:“實在太黑了,我又不敢打手電,要不我拿手伸下去試試?”

“別別別,太危險——”我連忙制止他。就在我低頭的瞬間,原本一片漆黑的視線裏,忽然出現了兩個紅點。我一愣,努力睜大瞳孔想要細看,兩個紅點卻消失不見了。

旁人都說,耳聾者因為想要努力聽清對方的聲音,時常手舞足蹈,表情誇張,看起來像個蠢人,而盲者因需凝神細聽,容相端莊,所以看起來像個賢人。不過此時的我,肯定像個十足的蠢人。

“我們回去吧。”陳昂駒輕聲道。

沒有見到紅點,我心中不免有些失望。雖然嘴上說着不在意,可我欺騙不了我自己。我想要複明,我想要再次看見這個美麗的世界,哪怕只是視線中一閃而過的紅點,至少它給了我一絲希望,讓我覺得,觸目所及不再是無底的黑暗。

随行人員逐個上樓,我在一旁耐心記着腳步聲。整支隊伍約有五十人,除了我、小乾和任警官,其餘全是青壯年男性。元集大師抱着石頭走在我和陳昂駒前面,大師身寬體胖,聽步伐走得頗為吃力。走了幾步,大師扭頭道:“你們上樓梯要小心,這樓道也太黑了,都沒過道燈。”

我哈哈一笑,道:“大師,對你們來說現在摸黑上樓是最危險的,但對我來說,我每天都在經歷,反而心安。”

“也對,也對。”大師氣喘籲籲地道。

“太公,我來扶你。”我聽見背後傳來魏延的聲音,他三步并作兩步,擠過我和陳昂駒,一把摻住了元集大師。

一開始我以為自己會分到與任警官同住,畢竟我和她都是女性,可誰知旅館只有五間大通鋪,每間可睡十人,分男女已經沒有什麽意義了。我哀嚎一聲,想到從前出游,非四星以上的旅館不住,吃穿住行都有行裏的人幫忙安排,如今淪落到和一堆漢子睡十人一排的通鋪,真是凄慘。

陳昂駒将我領到房間內,問道:“打算睡哪個位置?”

“最靠近門口的,我想睡最邊沿上的那個位置。”我道。

“好的。”陳昂駒将我的行李搬上睡鋪,算是占了一個位置。他熟練地拉開我的背包,拿出一顆棒棒糖,麻利拆開,一邊吮着棒棒糖,一邊道:“我們商量過了,三個女生都睡這間,等下任警官還有小乾也會來。”

“這地方我睡不來——”是魏延。陳昂駒正幫我将空調薄被鋪開,聽見隔壁房間門口傳來魏延的聲音,我和他仿佛惡作劇得逞一般,哈哈大笑。

“怎麽就睡不來了?”是元集大師的聲音,“幾個女同志都比你能吃苦,再看看你,跟我這兒耍什麽脾氣,丢人不?”

“反正我不睡這間,這間全是男人,還有猴騷味。”魏延道。

我和陳昂駒笑得合不攏嘴,反正只要是能讓魏延不舒服的事兒,我倆就暢快。

“要不小魏跟我睡隔壁吧,我這間,有男有女,沒有猴,行嗎?”是任警官的聲音。

我和陳昂駒立刻收了笑聲,凝神細聽。

“行吧。”魏延答道。

我哀嚎一聲,癱在床鋪上一動不動。不一會,門口傳來了魏延和小乾的腳步聲。我翻了一個身,将自己的頭遮在薄被之下,只露出兩只手臂。陳昂駒撤到大通鋪的另一端整理自己的床鋪。

“少爺,您想睡哪裏?”小乾問。

“最靠近門口的,最邊上那個,我不想聞着別人的味兒睡覺。”魏延答道。

我在薄被下偷笑,大通鋪的左右護法位置已被我和陳昂駒占領。

“你——睡過去一格。”小乾用冰冷堅硬的手指戳着我的手臂,“聽見沒有——”

我無動于衷。

“算了算了,我睡這裏吧。”我聽見魏延把他的行李放在我旁邊的床鋪,小乾也爬上了通鋪。我悔得場子都青了,早知道,就該讓陳昂駒聽我的,睡我邊上。他當道士當多了,特別避諱男女問題,非要離我遠遠的。

沒多久,任警官和其他隊員陸續進屋,旅店就熄燈了。我在黑暗中閉目養神,待到四周鼾聲漸起,悄悄伸出右手将薄被掀開,再将右腳從床鋪上挪出,慢慢下降到地面。上樓進屋時,我是留心數好了步伐、摸着牆壁進來的,并在牆壁每隔五步的地方用指甲劃了痕跡。我從床鋪上輕輕翻身而下,赤腳踏在旅館堅硬的木地板上。

陳昂駒所說的邪門,不光是這家旅店四周的竹林,更因旅店四壁無任何粉刷牆面,用的全是紮實的竹皮,觸手冰涼,聞者沁香。我摸着竹壁緩緩下樓,仲夏的午夜,竟聽不見一聲蟬鳴和蛙叫。我估摸着已走到旅店的接待大廳,無人喊我,想必旅店的管家也睡覺去了。我又往前走了大約七八步,摸到了冰冷的玻璃窗和一根鐵鏈,看來旅店從內落鎖了。正無比懊惱,心想白走一遭,誰知‘晃蕩’一聲,鐵鏈竟自己掉到了地上,尖利的聲音着實将我吓了一跳。我輕輕一推,旅店的大門開了。

我的目的很簡單,就是趁所有人都熟睡的時候,好好研究一下門廊裏的兩只大缸。我将手輕輕放在大缸的邊沿上,抵着缸身,探身嗅聞——水的腥味在暗夜裏漸漸凸顯出來,與此同時,我又在視線裏看見了那兩個紅點。這一次,紅點沒有一閃而過,持續了将近一分鐘。視線裏忽明忽弱的紅點,令我激動地不能自已,顫動地伸出手,想要去捕捉。

“你好端端的,在家種什麽竹子呀?一般的也就算了,偏偏種湘竹,你就不怕這竹子夜裏成了什麽鬼獸的栖身之所?”

“九兒,你知道我名字的典故嗎?我的名字,取自戰國詩人屈原的那句‘朕幼清以廉潔兮,身服義爾未沫’。”

兩個聲音在我腦海中忽然響亮了起來,是曾經的我和幼清。

我下意識地後退一步,可惜,已經來不及了。視線盡頭的紅點迅速被拉近,連帶着露出絮狀的白色氣團,視野內一片模糊。我本能地眯眼,下一秒,一張殘破的臉貼着我的鼻尖,鮮紅的眼淚從她的內眼角緩緩落下,血腥氣撲鼻。

看清來物的喜悅超越了我心中的懼怕,我竟大笑了起來。

“你真的不是我的幻覺?”

“你是幼清嗎?”

“你變成魖了嗎?你想和我說話嗎?”

“上一次見到你還是在長青寺的水缸裏,你好嗎?”

我一口氣問了四個問題,幾乎是貪婪地望着視線裏清晰的景物。盡管那是一張極其殘破的臉,前額漏了一個洞,臉頰上的息肉外翻,鼻骨以奇異的姿勢扭着,但它們并不妨礙我的端詳。

月光順着那張臉,将星晖傾瀉在我的鼻梁上。

“是幼清嗎?你過得好嗎?”我一邊問,一邊像是自言自語,“你腦顱上的頭發都沒有了,冷嗎?”

“自從我們上了大學以後,就沒有什麽來往了。你知道的,我這個人從小臉皮薄,在班裏受排擠,也沒多少知心的朋友。你有了男朋友以後,我也不好意思老是來找你。雖然我總是嘴上說你特讨厭,其實我一直都很想你。我和朱狄分手以後,我就再沒找過。龐哲說我和朱狄談戀愛是小孩子過家家,一開始我聽着挺生氣,可後面想想,藝術家到底是藝術家,說出來的話就是不一樣。不是說我不想找,是真找不到。我這樣的情況,恐怕這輩子是找不到了,我爸也不可能接受我的。”

我自嘲式地笑笑,道:“你說人生怎麽就那麽無聊呢?明明我手裏的牌那麽好,怎麽就打成了這樣?我到底還能不能好起來?”

我鼻尖上的那張臉盡管殘破,面部輪廓卻極深,眼皮下的卧蠶彎出一道弧線,是幼清的容相。就在我失神的剎那,幼清的嘴角露出了一絲的笑意,陡然貼近我,并死死捂住了我的口鼻。我的前額劇痛起來,好像有人拿着刀正生生從額前的皮膚上割出一道口子,我擡手想要反抗,雙手卻被遏制住了。

就在肺中空氣即将耗盡的瞬間,有人忽然從後攬住我的腰,随即一把扯下了粘在我臉上的那張皮。我伏在地上大口喘氣,扭頭一看,只見魏延赤着腳,穿着白色真絲睡褲,手上的龜甲已經開始冒煙了。我從地上踉跄幾步,前額全是血,死死抱住他的膝蓋,道:“別燒它,別燒它,它是幼清!”

“如果它是你的朋友,剛才就不會想辦法挖你的天眼了!”魏延道。

我一下大哭起來,死死抱住魏延說:“大仙,你法力無邊,你別殺它,你把它收起來怎麽樣?它是幼清,它真的是幼清,我确定。”

魏延的腳踢在我的鼻梁上,冷冷道:“女人就是多事,壞了我的好事。”

魏延手上的龜甲冒了一絲白煙,我知道他把真火熄滅了。他從睡衣口袋裏掏出一個青色的小瓷瓶,輕輕一拍手,将幼清裝了進去。

我坐在地上,額前的血不停地流。魏延走過來看我,眉頭深深皺起。他指了指自己的人中,我順着他的手勢擡手摸了摸自己的人中,竟然全是血。想必剛才魏延那一腳,将我的鼻血給踢出來了。

“你臉上全是血,你怎麽還在笑,你不疼的嗎?梁九,你是不是傻的?”魏延的眉頭就沒舒展過。

“我開心呀,我看得見東西了,然後幼清又被我找到了,你可知我和陳昂駒這一路走來為了找她花了多大的功夫?如今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你說我能不開心嗎?”我笑眯眯道。

“這只魖一直被我太公關在寺裏,是一同帶着上山的,誰知今日從我太公的缽裏逃了出來,它膽子夠大,逃了也沒走遠,就躲在缸裏。”魏延淡淡道,“太公說了,如果它晚上出來活動,就讓我殺了它。”

“求求你,先不要殺它好嗎?”我急忙道。

“不殺她可以,你告訴我你的真名。”魏延道。

“好好好,我這就告訴你,只要你先不動它”,我急急忙忙道,“我真名叫梁硯,梁山伯的梁,筆墨紙硯的硯。”

“出生年月呢?”

“一九□□年十二月十二日。”我道。

“有趣了,你是雙十二生的,我是雙十生的。”魏延道。

“幾幾年?”我問。

“八三。”魏延蹲下身,拿袖口狠狠從我鼻子上擦過,忽然道:“我發覺你這個人,真的很不怕死。”

“你怕死嗎?”

“當然怕。”

☆、甲胄

我額前的血根本止不住。魏延将自己的睡衣脫下,拿兩只袖口緊緊綁住我的前額,并命我平躺在地上。殷紅溫熱的鮮血在我臉頰上緩緩流淌,流進嘴裏,腥甜。

“我給你的鏈子——那條赤鯉呢?”魏延問。

“扔了。”我淡淡道。

“什麽——”魏延雙手緊緊扶住我的肩,蹙眉道:“這麽重要的東西,你居然扔了?!”

“如果有一個人綁架了你的外甥,還把你弄瞎了,你會把他給你的東西留下來嗎?”我問。

“會,我一定會留下來,因為那是證據。”魏延道。

我不由得大笑,起身卸下左腳上纏着的赤鯉鏈子,遞給魏延。

“你居然拿它當腳鏈,你還不如直接扔了它——”魏延慘叫一聲,接過鏈子,提到自己鼻前,小心翼翼地聞了聞。

“這種赤鯉鏈子,西四街口的地攤,五毛錢一個批發。你想要的話,我可以跟朱媽要一打。”我道。

魏延的嘴角冷冷地翹了起來,他沒有說話,将鏈子在褲邊沿使勁擦了擦,又重新挂回了自己的頸項。他走了幾步,忽然回過頭來,對我道:“你的眼睛确實是我故意弄瞎的,這種滋味很難受吧。”

我噌地一下從地上站起來,沖上去拽住魏延,對着他的鼻子就是一拳,啐了一句:“你大爺的現在才肯承認!”

“看見你的寶貝外甥落到我手裏,當小鬼在養,你卻什麽也做不了,這種滋味恐怕更難受吧。”魏延朝我冷笑起來,“還有,你每天在我面前裝瘋賣傻、賣命表現,就是為了求我饒命的時候,我能心軟一點,對嗎?”

我只覺胃裏轟地冒出一股火,直直燒到喉口。

“你之所以能忍我到現在,很大程度是因為你還未想出萬全的策略将梁博衍從我手中救出,因此你一直在我身邊等待時機。我說的對嗎,梁硯。”明明魏延說話的聲音越來越輕,卻如尖刀般刺得我幾乎無法呼吸。

我拎住魏延的衣領,咬牙切齒地道:“這些用不着你來提醒我。”

“現在你唯一的好朋友變成魖裝在了我的往生瓶裏,我要她生,她就生,我要她死,她就死。可你覺得,我魏延是容易心軟的人嗎?”魏延靜靜道。

我的拳頭越攥越緊,對準魏延的鼻梁就是一拳,就在他垂着的右手快化出龜甲的那一刻,我從大腿外側抽出匕首,橫刀勘勘将他的龜甲切成兩瓣。

魏延慘叫一聲,随之倒地。

我蹲下身,對着落在地上的其中一片龜甲,擡起匕首又是一刀,将之狠狠釘在地上。我一字一句道:“受了點威脅就立刻妥協的孩子,在梁家根本沒法生存。你生平不喜受制于人,我梁硯更是。就算你比我強,但我的家訓裏從來沒有受人脅迫這一條。”

我掐住魏延的喉嚨,将珈藍貼在他的頸項上,冷冷道:“這把匕首,名叫珈藍,是把好刀,你應該清楚它的作用。魏延,你暴露了。”

魏延被自己的道術反噬,心顱灼燒,原本淡粉色的指甲蓋,漸漸溢出黑氣。

“刀……你哪兒來的……”他勉勉強強吐出幾個字。

我沒有回答,擡手在他細長的頸項上毫不客氣地斜推一刀,魏延的肩膀不由得猛顫。珈藍飲了血,在月色下透出青光。我俯身,湊近他的耳垂,輕輕道:“現在,立刻将往生瓶和佛龛交出來。”

魏延沒有動,額前的青筋愈發明顯。我甚至都沒怎麽用力,珈藍已緊緊貼在魏延頸項處的動脈上,顯得急不可耐。珈藍等這一刻,已經等了快一千多年了。還有什麽,能比魏族人的血,更令它興奮?

“交不交?”我剛說完,只覺背後撲過一陣迅疾的氣流。我即刻收刀,蜷身避開,退到魏延身後,左手仍死死制住他的喉口。

小乾披頭散發,打着赤腳,站在我面前。她手裏緊握一把水果刀,顯然是匆匆趕來。

“把少爺放了。”她雙目圓瞪,靜靜道。

“只要他把東西交給我,我就放了他。”我道。

“你沒資格談條件。”小乾緊抿的唇冷冷蹦出幾個字。

我的左手在魏延的頸項間慢慢發力,淡淡一笑:“是你沒資格和我談條件,我現在就可以殺了他。”

“如果你殺了少爺,那麽梁博衍立刻也會死。”小乾道。

“我說過,受了點威脅就立刻妥協的孩子,在梁家根本沒法生存”,我冷冷道,“就當我侄子梁博衍命不由天,你們若要拿去,拿去便是。拿了魏延的命,我不知拯救多少無辜蒼生。”

“雖然我暴露了……可是梁硯……你也……暴露了。”魏延的吐字已不清晰,“你就是……那個……獵人。”

我的呼吸忽然變得急促起來,喉嚨間好似吸入了一團白霧,又幹又癢。就在此時,小乾忽然擲出一個貼着金箔的方形紙質小盒,金箔在月色下閃閃發光。我心知,那是裝着博衍的佛龛。

博衍從佛龛裏慢慢爬出來,打着赤身,皮膚上淤青遍布。他仰起臉,靜靜望着我,眼周凹陷,黑眼圈很深。

“小阿姨,你不要我了嗎?”他瘦消的臉頰上挂下淚來,“爸爸媽媽不要我,你也不要我嗎?”

我心裏一驚,想着剛才說的話他全都聽進去了。博衍開慧很早,又有梁櫻和鄭瀚的悉心教導,雖然只有四五歲的年紀,卻已比一般孩童懂事,想要诓騙他,并不容易。

“博衍,剛才那些話是小阿姨騙這些壞人的,小阿姨一定會把你救出來。”我輕聲道,“你現在走到小阿姨身邊來。”

博衍的腿還困在佛龛裏,他雙臂支撐住地面,努力朝我爬來。才爬出沒幾步,魏延輕輕動了動唇,真火自佛龛中湧出,博衍尖叫一聲,立刻貼地翻滾起來。那佛龛外包着金箔,漸漸滲出一些黑色液體流到地面上——是屍油。

我長嘯一聲,只覺憤怒已掀翻我的天靈蓋,我死死掐住魏延的喉口,擡手

第 14 章 黎行是天師!

第14章 黎行是天師!

……肯,肯定是他眼花了。

對,沒錯,就是眼花才會把那個天師看成是黎行,黎行他怎麽可能是天師?

季夏這樣安慰自己,閉上眼試圖放緩怦怦亂跳的心。

“如果再亂動,那就只能對不起了。”

依舊散漫不帶半點威脅甚至是商量的語氣,原本平複下去的心率,急速上升到不可控的狀态。

如果說他眼花了,耳朵也聾了麽?季夏沒法再騙自己了,這就是黎行,他是天師!

腦袋轟地一聲發出震耳嗡鳴,面具後一張臉血色盡失,嗓子也幹地像要冒煙,尤其想到他這三個月在跟一個天師交往,楓雙腿酸軟無力抵着牆壁慢慢往下滑。

驚懼害怕潮水般湧上來,不由分說拽着他拖向深海,海水伺機灌進口鼻……誰來救救他,救救他!

“啊!!!”

撕裂耳膜的鳴叫沖破天際。

胸腔似被拉開一道口子,灌滿的海水開閘洩出。季夏顫顫巍巍扶牆起身,巷子外馬路上,無數符咒飛向女人疼的她滿地打滾,披散的烏黑長發裹滿泥濘。

為什麽?季夏不明白,都已經抓住了,怎麽還要趕盡殺絕?她做了什麽壞事麽?還是說,僅僅因為她是僵屍,就不該繼續存活在這個世界上。

一聲又一聲凄厲泣血的叫喚。

女人滾了五.六圈掙紮着昂起腦袋望向遠處,眼角毫無征兆淌下兩滴淚珠,濺落地上暈開。

黎行雙手握劍就要刺過去,發現這一幕後立刻停下。

她居然在哭?她有感情!她……

“黎行你在猶豫什麽?趕快動手——”話音突然拉遠。

明黃袍影速度極快地飛掠衆人眼前,地上滾七八圈後撞上路邊護欄,汨汨熱血從額角冒出,徐三白捂着胸口艱難睜開眼很快又暈死過去。

這麽強的沖擊力……黎行最先反應過來,一回頭,狐貍面具再次出現直朝他們撲過來。

“快散開!”

黎行跟他交過手,最清楚這家夥的實力,徐三白都承不住他一腳更別提其他天師,一腳踢死都有可能。

危險面前,人本能地選擇逃離,天師們立即松開紅繩後退,就見這個突然出現的狐貍面具男一腳踢向了黎行。

“黎師兄!”

“道兄!”

徐三白被踢飛的一幕歷歷在目,即便黎行是整個協會武術最好的,怕也好不到哪兒去。

對方的力量完全超出人類範疇。

後退的天師手握法器要去幫忙,但已經來不及,對方踢中黎行揮出的劍,黎行很快也會被踢飛數十米遠!

他們将失去最大戰力,這樣一來毫無勝算。

天師中有人開始做最壞的打算,結果——白色板鞋抵住銅錢劍輕輕推了一下。

黑色衛衣袖子上留下半個不太明顯的腳印,黎行踉跄後退了兩步。

……

現場一片死寂。

所有天師全部愣住,俨然忘了還有個重傷躺在地上的正等着治療。

怎麽回事?

這情況跟他們預想的不太一樣啊。

黎行退的這兩步非常巧,剛好離開了女僵屍,季夏趁機拽下女人身上的紅繩。

“不好!他要救那個僵屍。”

黎行的事在前,給了天師們對方其實沒多大本事的錯覺,緩過神後齊齊湧上前。季夏反手甩出紅繩,命中沖在前頭的三名天師,僅一擊,肋骨好像斷了。

“怎麽又不一樣。”

“好疼!”

三名天師躬身倒在地上直冒冷汗,季夏動作極快扛起女僵屍。

“又想跑?”散漫腔調響起。

耳後迎風刺過來一柄銅錢劍,季夏迅速側身閃開,交往三個月他才知道男朋友劍術竟十分了得,纏的他寸步難行。

伸腿準備踹,看到那張臉生生止住,兩步躍上屋頂跳進九轉十八彎的胡同裏。

“師兄,徐師兄情況不太好。”後勤小琴第一個趕到徐三白身邊。

額頭的血止了又沒完全止住,再這樣下去,都要流幹了。

黎行本要拎着劍去追聞言退回來,徐三白現在不省人事,能主持大局的就只有他。他立刻有條不紊地安排下去,“遠之,從南,你們再帶10個人去追那個戴面具的,小琴,你和一舟送徐師兄和受傷的人去醫院,其餘人回到防守點,必不能讓僵屍逃離言平大道。”

各歸各位,天師們開始有序行動。這兩天早将言平大道所有胡同巷路線記在腦海裏,左右夾擊圍困面具人。

相較之下,今晚初次到這兒來的季夏顯得吃力很多,又要帶着女人還要避開四處搜索的天師,一不小心就被發現,只能踹倒危牆試圖攔住對方。

“啊,啊!”

女僵屍被他扛在肩上颠地不行,拼命拽他衣裳。

“有別的路?在哪兒。”季夏将扛改成抱。

女僵屍伸出紅甲指向西北。

“那裏有天師。”

“啊,啊!”

“好吧,聽你的。”

季夏跟着她指的路左轉右拐,在被天師發現前一溜煙跑進更加窄小的巷子裏。不料巷子裏有人,半跪地上捂着嘴不停咳。

“啊,啊!”

女僵屍不會說話,只能發出簡單音節。

安懷猝然擡頭,巷子裏黑夜無邊沒有一絲亮光,唯有兩雙泛着紅光的眼睛忽閃忽閃。

女僵屍又啊兩聲,跳下季夏懷抱撲進人懷裏。

“你回來幹什麽?他們正到處抓你!”安懷壓着聲呵斥,手卻牢牢接住了女僵屍,“聽話,趕緊走。”

女僵屍摟住他的脖子,眨巴兩眼搖頭。

“快走!”安懷隐忍地咳了幾聲。

沒等咳完,巷子外頓然響起腳步聲,安懷反應極快地将她往身後的門裏邊推,女僵屍臨走還不忘拉着季夏一起,兩人随後都被安懷一股腦兒推進屋內。

二層樓高的獨院,女僵屍拽着季夏直上二樓,抱腿縮在房間角落裏。

季夏學着她一起縮,好奇打量周圍的環境。幽靜雅致的房間,木制茶幾上擺着老式妝匣,零零散散一堆木簪和番茄。轉一圈,目光最後落回女人身上,他壓着聲:“你叫什麽?”

女僵屍疑惑地眨兩眼搖頭,湊近會發現他們不光眼睛紅的,眼型也極其相似,弧形飽滿都是标标準準的桃花眼。

長得有點像,這讓季夏莫名有些親近她,再問:“那個是人,你也跟人住在一起?”

季夏指向樓下,女僵屍笑彎了眼露出兩顆小尖牙點頭。

她聽得懂他的話,但是不會說。

那個是人,她正跟他住一起。

“我也跟人住!他叫……”季夏高高興興指向自己,話說一半想到黎行天師身份情緒驟降,低落地屈膝抱腿默默躲着。

倏忽間,熟悉的聲音從樓下傳來,“師兄,你不好好養傷出來幹什麽?”

季夏的心猛地一揪,小心移到窗邊扒着窗沿偷偷往外看,這個角度無法看清巷子裏的情況,卻能清晰聽到那道他聽了将近三個月的聲音。

黎行追過來了。

他要對僵屍趕盡殺絕,如果被他知道自己也是僵屍,那他,也會用那把劍殺了自己。

季夏無端陷入恐慌,被拽入深海無法呼吸的窒息感再次湧上來。

*

胡同巷裏。

黎行将外面的情況簡要告訴安懷,“那個戴狐貍面具的非常厲害,上回在農業園就斷了我兩根肋骨,這次徐師兄又被他一腳踢成重傷。師兄,這個地方太危險,不能再住了。”

“咳咳咳。”安懷重重咳幾聲,垂着眼慢慢道:“不是已經派人去追了麽?我沒事的。”

“可師兄你的身體……”

巷子裏聲音越說越矮,季夏滿頭霧水收回視線,女僵屍也學他扒到窗邊,懵懵懂懂眨着眼。

“他冤枉我。”季夏很委屈很憤怒,“我什麽時候斷他肋骨了?”

女僵屍不懂他在說什麽,只知道養她的人要被帶走了,急地拉住他指向下面。

季夏會錯了意,以為她是問他和黎行的關系,“他是我男朋友,沒想到他會是天師,他……他喊那個人師兄,那個人也是天師!”

這句女僵屍聽懂了,點點頭。

“他是天師,但他藏了我們。”季夏存了一絲僥幸心理,“這麽說,外面的天師也不完全都是壞的。”

黎行沒準兒和他師兄一樣,并不讨厭僵屍。那他是不是就有可能接受自己這個身份。

季夏最擅長自我安慰,堵在心口的氣緩緩吐出,之後就又聽到巷子裏傳來對話。

“我的身體沒事,屍毒用糯米粉就能完全清除,你們何必緊抓着那具僵屍不放?”

“師兄你是怎麽了?那可是僵屍。放任她在外面會害死更多的人你知不知道。”

“她不會的。再說了,變成僵屍也不是她所願啊。”安懷竭力辯解,“誰會願意變成僵屍?”

不願意,沒有人願意,所以那具女僵屍被抓住後才會哭。

黎行有一瞬間動搖,手中的銅錢劍握緊了又松開,松開又握緊,用力甩了甩腦袋,迷茫的心再次堅定,“是,沒人願意變成僵屍,但是既然已經死了就不該再出現。哪怕産生了感情,師兄覺得這份感情在本能面前又能維持多久?”

“你還想,被她吸幾次血!”

黎行猝不及防撕開他脖間的紗布,傷口在逐漸擴散腐爛,糯米根本不起作用,“只有她的血清才能救你的命,你不為自己想想,也不為星星想一下麽?她只有你這麽一個哥哥了!”

“師兄,把你藏在屋子裏的僵屍交出來。”

“僵屍必須要除掉!”

【作者有話說】

衆所周知,黎行會是一只雙标狗,

但不妨礙他失去老婆。

第 13 章

中原中也在短暫的失重後,腳踏實地。

粉色的煙霧夢幻而充滿少女心,他用手揮了揮這種惡心人的煙霧,煙霧飄散,第一眼就看到了年輕的森醫生。二十多歲的森醫生比十年後少了一份內斂,下巴上也沒有太多胡子渣,穿着白大褂的樣子很能忽悠住人。

中原中也一出現,他就笑眯眯地說道:“中也君,歡迎回來。”

中原中也愣了愣,別扭地答道:“謝謝。”

明知道他是在故意收買人心,仍然不可避免的對這個未來會成為他上司的人多出一份好感。

因為能對他說“歡迎回來”的人,在這個時代一個都沒有。

他父母雙亡,沒有親戚,唯一的童年玩伴太宰治喜歡對他挖苦諷刺,紅葉大姐尚未對他有太多人情味,主要以訓練為主,其他港口黑手黨的人各管各的,不會對他這個一加入港口黑手黨就備受期待的“小鬼”有什麽特殊好感。

“太宰呢?”中原中也四處張望,稀奇道。

森鷗外看着這個被紅葉教導過一段時間的小少年,眼中多出滿滿的笑意,“太宰在病床上修養,如果知道你回來了,肯定會很開心。”

中原中也沒把太宰躺病床的事情聯想到自己身上,“誰管他開不開心,讓他少自殺就行了。”

森鷗外一本正經道:“你不在的這些天,他都沒有自殺。”

中原中也驚奇,“不會吧!”

森鷗外心道:因為他都快要被你打出心理陰影了。

在森鷗外的“好心”勸說下,中原中也去探望據說在病床上修身養性的太宰治,至于探病的花籃之類的……當然沒有。

中原中也随森醫生去了他的診所,太宰治和他一樣,還沒有在港口黑手黨立功,受傷了也不能去港口黑手黨內部的醫療部接受治療。當他推開門後,立刻看到了一個被五花大綁在病床上的“木乃伊”。

中原中也詭異地看着他,“太宰?”

十多天不見,太宰的繃帶愛好進化到了這種地步嗎?

回應他的是聽不出具體聲音的“嗚嗚——”

唯一露出來的鳶色眸子冷冷地盯着中原中也,仿佛兩人之間有殺父之仇。

森鷗外從他身後走進來,彎腰查看太宰治的情況:“太宰君,你現在需要靜養,不能擅自亂動。”說完後,他不在意太宰治是否心甘情願,而是當着太宰治的面,誇贊中原中也的未來:“十年後的中也君真強,連我也不确定是不是你的對手。”

中原中也有點不好意思,“那是以後的事情,森醫生會比我更強。”

森鷗外說道:“借你吉言了。”

兩個人的客套告一段落,森鷗外把中原中也單獨留在病房裏,“首領找我,我過一會兒回來,你陪陪太宰君吧。”

中原中也來不及拒絕,就眼睜睜地看着他潇灑地走了。

講道理,他們關系不怎麽樣好麽!

“……”中原中也站在病床邊,與不能說話的太宰治對視半晌,動手幫他解除嘴巴說的束縛帶。

一分鐘後,太宰治如同鹹魚一般在病床上長籲一口氣,嘴角都被勒出了紅痕。

自從見到了那個二十二歲的中原中也,太宰治就沒過過一天好日子,他倒是想要把中原中也穿越時間的秘密捅出去,讓對方享受全方位被監視的生活,可是在他這麽做之前,那個成年後還是小矮子的中原中也就把他揍得癱瘓在床了!

更過分的是森醫生還幫那個男人來對付自己!

太宰治在理智上知道他們進行了交易,但是仍然無法控制感情上的怒火。

他每日都被揍啊!

自己有這麽得罪十年後的中原中也嗎!

中原中也看出他受傷的原因,嘲笑道:“看來以你的頭腦也無法保護住你自己,太宰。”

太宰治找準傷疤就撕開,“一米六很值得驕傲嗎?”

中原中也:“……”

你不說這句話,我們還能和平共處下去!

忍住往對方的臉說補一拳的沖動,中原中也瞪着他滿臉繃帶的模樣,“未來的我沒幹掉你,已經算仁慈了。”

太宰治的眼中劃過異光,興致勃勃地問道:“我做了什麽讓你記恨的事情嗎?”

中原中也反問:“你做過幾件好事?”

在太宰治又要說話前,他阻止了對方,“別想到我嘴裏套什麽話,我沒心情和你扯東扯西,那個未來和你無關——”他扣住這個不安分的家夥的脖子,逼近對方的眼睛,藍眸裏迸發出銳利之色,“我不會讓那個未來再次出現。”

太宰治目不轉睛地看着他,中也稍顯稚氣的眉眼在這一刻像極了未來的那個男人。

自己要是不想辦法變強,很容易被壓制住。

體術是弱點啊——

判斷出這一點,太宰治自然而然無視他的警告,雀躍地問道:“你見沒見到未來的我?”

中原中也收緊手指,“見到了。”

太宰治的眼中多出不明意味,拉長語調,從喉嚨裏擠出話:“哦……沒想到十年都沒有自殺成功,真是酥敗啊。”他用平躺的姿态擺出高高在上的蔑視,不屑對方所謂的拯救,“……要和你這個蛞蝓相處十年……想想就……咳……”

中原中也加大力氣,再次看清楚了他眼底對死亡的渴望。

只要自己掐緊幾分鐘,太宰治就會陷入窒息狀态死掉,沒有任何未來可言。

可惡!

怎麽都不可能下得了手啊!

中原中也松開力道,抓起對方那頭蓬松的短發,拽起人。

“你給我聽着,我知道你對活着沒有任何目标,但你不妨期待一下……”他的嗓音不可避免的鄭重起來,“未來有你珍視和想要守護的事物,你也許會等到你一直想等到的東西,不會再如野犬那樣茫然地活着,生不如死地活着。”

“太宰,這個‘可能性’值得你努力活下去吧。”

“……”

那雙偶爾才能窺見心思的眼瞳一縮,漂亮的鳶色下浮蕩起點點漣漪。

太宰治的眼睛裏多出了未來才有的一抹微光。

那是“希望”。

中原中也見狀,第一次在太宰治面前輕松的大笑起來,“總是半死不活也太難看了,你現在才有一點人樣子嘛!”

太宰治想要跳起床,奈何身上的束縛帶太多,彈了彈,身體又睡了回去。

“中也,幫我解開。”

“不要。”

“你給我解開,我就告訴你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麽事情。”

“我會找森醫生詢問。”

“蛞蝓,你不給我解開,我就讓你這輩子都不可能長高超過一米六,我說到做到!”

太宰治的威脅成功讓中原中也狐疑了,“你的異能是無效化,什麽時候可以控制長高了,說謊也要打草稿。”

太宰治惡劣地說道:“我只要讓晚上不斷的有任務,再宣傳你像個小屁孩一樣喜歡喝牛奶,你覺得你可以有長高的條件嗎——”知識量豐富的他非常懂算計人心,“想必紅葉大姐也會督促你用重力控制的能力鍛煉身體。”

長高的幾個要素,被太宰治抓住三個。

中原中也的臉色分外精彩。

“太宰。”

“把我的帶子解開。”

太宰治在繃帶下的眉毛揚起,料定中原中也會按照他說的行事。

“不,我忽然覺得未來的你有一句話很對。”中原中也怒極而笑,小小的一張臉在帽子下精致而冷冽,“如果你長的比我高,我應該聽從他的建議,把你的腿打斷就好了。”

在摔門出去之前,他抛下最後一句話:“你最好祈禱別長得太高,我會忍不住付諸行動。”

太宰治整個人都不好了。

未來的“自己”竟然希望中也打斷他的腿!

這什麽仇什麽恨!

見完森醫生和該死的太宰治,中原中也順勢去見自己的教導者尾崎紅葉。在一間和風的劍道館裏,他看見了坐在那裏的女人……不,應該說是少女才對,十年前的紅葉大姐只有十五歲,只比他大三歲。

在黑手黨是世界裏,沒有小孩子。

中原中也低聲說道:“紅葉大姐,我回來了。”

尾崎紅葉在冥想中睜開眼,不鹹不淡地瞥了他一眼,“回來就繼續訓練吧。”

中原中也尊敬道:“是。”

意外的穿越只是一個插曲,他的人生才剛剛開始,不能自大,不然在那些黑手黨的任務裏死的就是自己。

這麽放平心态,接受現實的中原中也卻驀然看見尾崎紅葉笑了。

“中也,忘了和你說一件事。”尾崎紅葉款款站起,對他說道,“多謝你讓我知道‘未來’的我放下了。”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描着胭脂紅的眼睛多出淚光,“原來……我也能有一個不錯的未來。”

中原中也的眼睛睜大。

失去最重要的人,被迫留在港口黑手黨的少女在流淚中微笑,美得讓人心酸。

多謝你,中也。

讓我知道[金色夜叉]還能正常活下去。

收貨一份感激的中原中也臉上泛紅,再想到太宰治産生變化的眼神,心中多出欣喜。不論港口黑手黨多麽黑暗,雙手沾染了多少血腥,只要心懷希望,未來還是會有讓他們生存的土壤!

他不會再為污濁而憂傷。

因為,人抓住命運,可以改變一切悲劇。

——END——

作者有話要說:

完結~,這就是個短篇啊哈哈!

接下來是中原中也和太宰治18歲時候的番外。

有人說本文是清純boy,隔壁文是成年老司機文……

圈圈只想說,中也小天使一直都是純潔的!不純潔的只有太宰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