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再遇綠茶

再遇綠茶

周月尋吃了飯就走了,他還是很忙,匆匆來解釋,解釋完就要離開。

方疏明來到了城西,這裏有一整條商業街,他已經糾結了很久周月尋的生日應該怎麽給他過。

他進了一家店,看着裝修很奢侈,裏面的東西應該也不便宜。他再三确認自己卡裏的錢不算少,這才果斷跨進去。

周月尋沒什麽缺的,方疏明進來之後才覺得實在沒什麽意思,幹嘛要花錢買不中用的東西回去。

更別說周月尋還不一定會用。

他随便看看,這裏面的東西全是些男士用品,周月尋的衣櫃應該是自己都準備好的,衣服用不上,領帶什麽的就更不需要他來準備了。

好麻煩,不然不過了算了。

他愁眉苦臉地看着這些東西,正準備離開時,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出現在面前。

“哥哥怎麽也在這”

方文川身材瘦弱,穿着金貴,現在俨然像個小少爺,尤其是眉眼還保留着他已去世母親那副小白花的模樣。

應該是被方苑博交代過,現在真打算把這個弟弟裝下去了。

這樣一看,更像還在讀書的某家小少爺了。

只是在方疏明面前,這種不谙世事的姿态實在不夠看,顯得更弱小,也更低端。

“我不能出現在這裏嗎,親愛的弟弟?”

方疏明目光冷峻,淡漠地看着他,嘴裏話語甜蜜,但是整個人都表現得非常陌生疏遠。

他的表現讓方文川有點瑟縮,但是周圍一群少爺小姐讓他多了點勇氣。

短短一個多月,他就從方家認回的私生少爺,變成了方家未來繼承人,其中不乏方苑博的努力,他迫不及待的要抹去方疏明在方家存在的痕跡,好像這樣就能掩蓋他曾對不起兩個女人的事實一樣。

方文川在京城的地位越高,方苑博內心就越痛快,這就是他遲來的報複——對自己被操控的報複。

但是沒有人會愧疚,只會有人難過,可是她已經不在了,就連她的血脈也換了人。

“方少爺是買不起了嗎,怎麽空着手出來?”有個人不懷好意地笑道。

方文川善解人意道:“別這麽說,哥哥只是沒有想要的而已。對吧,哥哥?”

大家對方家兄弟兩個都洞若觀火,但是這一聲“哥哥”猶如遮羞布一般,方文川蓋上了它,就好像站穩了跟腳,自欺欺人地認定自己是京城的正牌少爺公子哥。

方疏明随意掃了掃,他周圍都是些不入流的暴發戶,要是身邊停輛摩托車,更像他印象中的炸街鬼火少年。

“啊,對,我看不上,你還有事嗎?”

方文川一行人擋在他面前,有點妨礙他離開的路。

“嗤,真是好大的口氣,恐怕你是囊中羞澀才托大的吧,說什麽看不上,方小少爺看不上才是真的。”

“對呀對呀,也不看看是什麽樣的店,還好意思大開口,你以為是菜市場啊。”

一個人翻了個白眼,有點嫉恨的開口道。

方疏明嘆了口氣:“看不看得上是我的事,我買不買跟你們沒關系。”

他看了一眼方文川,一言不發,直接從他們身邊繞過。

“哥哥,你等等,我們一塊看看吧,我來付賬單。”方文川的微笑中含着虛僞,方疏明覺得有點勉強他了。

一直在別人面前裝也挺累的。

周圍的人聽了喧鬧起來,喊着“小少爺大氣”。

其實他們也不缺錢,純粹是為了起哄,覺得自己的面子被人捧着了。

“不用了,你們玩吧。”

“等等,文川請你是看得起你,不要給臉不要臉。”一個帶着大金鏈子,手上帶了起碼三個戒指的人站在方疏明面前,趾高氣昂。

方疏明一把推開了他,那人身材幹癟,自然沒有那個力道站穩,這一下讓他跌到了旁邊,大金鏈頓時感覺失了面子,一雙手抓上了方疏明的胳膊。

“你什麽意思,故意的是吧?”

方疏明甩開,但是他仍不依不饒:“沒想到方少爺是這樣的人。”

方文川道:“哥哥,就算你不喜歡,但是也不能無緣無故推人啊。”

方疏明皺眉,懶得為自己辯解,跟無理取鬧的人講理就是在浪費自己的生命。

“哥,你留下吧,正好也陪我們看看,你之前在家裏資源那麽好,眼光一定比我好很多。”

“是啊,文川這麽多年一直在外,你難道不要補償他嗎?如果不是你占了他的資源,他能過得那麽苦嗎?”

一個女生好像得了道理一樣,話語間的意思都是方疏明對不起方文川。

方疏明看着面前的便宜“弟弟”:“你跟他們說是我占了你的資源?”

方文川:“沒有,我只是跟他們說我以前過得很苦而已,沒有責怪你的意思。”

“是啊是啊,文川那麽好,怎麽可能會講你一個小人的壞話,這些難道不是事實?”

方文川作勢攔着那個人說話,抱歉地說:“對不起啊哥哥,他不是故意這麽說你的,我們進去看看吧。”

方疏明後退一步,冷淡道:“我再說一遍,我跟你沒有任何關系,我不會關心你跟什麽樣的人交往,我也不想關心你是如何敗壞我的名聲,我不在乎。所以,你也不要再來煩我,我對你這種綠茶行為沒有任何想法。”

他面目表情地凝視着方文川,平靜的眼神讓方文川好不容易建立的自信一瞬間崩潰。

他在方疏明面前總是無所遁形,上次屁股上那一塊塊青紫好像還沒消去,他打了個寒顫:“……我沒有……”

方疏明不說話,轉身離開。

回頭的一瞬間,姚鶴那張上乘卻招人厭惡的臉引入眼簾。

“疏明。”

方疏明深吸了一口氣,十分不耐:“……今天就不該出門。”

他不理會姚鶴,快步走過,想要脫離面前的場景。

“疏明!”姚鶴拉住了他的手,疾聲道:“你現在連話都不肯聽我說了嗎?”

方疏明回過頭,看了他一眼,語氣中透着無奈:“我真的不喜歡你了,你去守着你的真愛吧,你找到他了不是嗎?”

還來找我幹什麽,失去了就開始珍惜了?

“不是的,從一開始我就沒想過這樣,我只是……我知道錯了,你……”

“你還要我說什麽?我說了我們沒有任何關系了,你不要再來找我。”

方疏明緩慢地推開姚鶴的手,在姚鶴看來,與淩遲無異。

“姚先生。”方文川走了過來,扔下他那群朋友,興致勃勃地跟姚鶴打招呼。

姚鶴出于禮貌,點點頭,然後看向方疏明:“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求一個原諒,我知道,你之前受了不少委屈,至少給我一個彌補你的機會。”

“不需要,離我遠點就好。”

“姚先生,你認識我哥哥啊,沒想到哥哥人脈這麽……”

“夠了,你給我閉嘴。”方疏明徹底沒了耐心,本來就煩,結果一群白癡一個勁地湊到面前。

“我受夠你們這群二百五了,有時候我真的覺得你們聽不懂人話,我不想跟你們有任何糾葛明白嗎?”

趁着他們還沒反應過來,方疏明扭頭就走,走時還拍拍自己的袖子,像是要拍走什麽髒東西一樣。

他全然不顧今天之後自己會傳出什麽負面消息,但是再待下去一定會瘋掉的。

回到家時,方疏明徹底松了口氣,終于擺脫了,在方文川面前,多聽一句話都覺得煎熬,更別說旁邊還來了個姚鶴。

方疏明想想,還是想着禮物另外準備吧,能買到的東西周月尋都不缺。

*

時間過得很快,眨眼間就到了周月尋的生日,同樣的,一年也即将過去了。

周家一定不會放棄這個機會,這場生日宴會注定成為商業交流會,商圈內各路大佬都會來赴宴,送的禮物甚至夠普通人吃一輩子。

周月尋要招待一些長輩,但是餘光卻注意着門外,卻一直沒有看到想見的人。

“別想了,他不會來的。”李聽寒端着酒杯,站到了他面前。

“不會,他很重視我。”

“你還不知道吧,上次他出門被方家那個和姚鶴給堵了,不過他走得快,倒是沒什麽事,只是那個店,看樣子是給你買東西去了?況且這種場合他不适合出現,你爸也不會允許的。”

其實很好猜,方疏明從來沒去過這樣的消費場所,唯一的可能就是在給周月尋準備禮物了。

只是離開的時候并沒有帶走什麽東西,後來也沒聽說方疏明在消費過大筆金額,以周月尋的身家,方疏明不可能會送什麽廉價的東西。

“我最近太忙了,沒太注意。”周月尋疲憊地閉上眼,揉揉額角。

許青州的回國給他帶來了很多麻煩,周廷遠甚至有分權給他的意思,周月尋在周廷遠心中的地位已經比不得許青州了。

或許是他察覺到周月尋在慢慢失去控制,變得不再任由他的安排。

“好吧,我會看着點,只是還是要你自己解決,或許可以考慮放手,你爸真的很不滿你的決定,他之後還會做出什麽很難說。”

“不會的,我會安排好。”

“我倒不是擔心你,主要是方疏明,他脫離方家之後,就總有些人落井下石,你勢大,沒什麽,可是他不行,屆時要是你爸想做點什麽,他怎麽保全自己?”

“……你幫我多看着點,我會好好想清楚的。”周月尋擡頭看了一眼頭頂的燈,平日裏覺得柔和的燈光在這一瞬間變得無比刺眼,他頭一回覺得自己這麽無力。

什麽都是自己力所不能及的地方,周廷遠的行為,許青州的回國,還有京城所有攔在他面前的人。

他低沉下臉。

目光所及全是阻礙。

場內人人笑臉相迎,卻看不到半點真心。

宴會結束時,周月尋拖着疲憊的身軀走到樓上,樓下的保姆阿姨卻送了件東西上來。

“少爺,這是剛剛一位先生送過來的,他說認識您,請我務必交到您手上。”

周月尋猛地擡頭,看向那個樸素的紙盒子:“他還說了什麽?”

“他說他叫方疏明,是您認識的朋友嗎?”

“是的,給我吧。”周月尋難掩喜色,擡手就要接過盒子。

保姆遞給了他,裏面的東西稍微有點沉重,壓得他的手臂往下沉了沉。

第 36 章 坦白

坦白

“疏明,疏明,你把門打開!”

周月尋在外面瘋狂拍門:“你打開,聽我解釋!”

方疏明當做沒聽見,仍舊盯着電視屏幕出神,他的心情應該不能用糟糕來形容了,平靜應該更貼切一點——沒有絕望,也沒有聲嘶力竭。

比平時更平靜,但是這往往預示着更大的暴風雨。

他沒有不甘嘶吼,沒有責怪任何人,只是覺得這種結果好像也沒什麽。

比之前好太多,他可以迅速調整過來,自己的生活不會受到太大的幹擾,唯一不一樣的是又恢複了一個人的狀态。

這場持續不到半年的戀愛,好像迎來了第一次危機。

周月尋有結婚對象,從一開始,他就把自己當做一個玩笑嗎。

方疏明想,還能一起一起過年嗎,一個人的話,會比較孤獨吧?

沒事的,之前也是這樣,不也過來了嗎。

只是身邊有過人之後,偶爾也會想身邊熱鬧起來是什麽樣子,有人夾菜,還能在吃完飯之後一塊坐下看看電視,聊聊天什麽的。

現在可能沒有了。

要是真如周廷遠說的那樣,至少現在還好脫身,不至于太不舍。

方疏明雙手捂住臉,深深吸了口氣。

算了,還是聽聽他能說什麽吧。方疏明想。

門外,周月尋還在敲門,好像方疏明不打開他就不會停下一樣。

“疏明,你把門打開——”

方疏明拉開門,一臉平靜地看着他。

“疏明……”周月尋面帶急色,在外面風吹得太久,臉都是紅的,手指關節通紅一片,僵硬地不行,他慢慢把手收了起來。

“進來吧。”

方疏明沒有多看他一眼,眼中沒了往常看見他時的欣喜。

周月尋感到前所未有的慌張,匆忙之下,竟不知道做些什麽,他拉住了方疏明的手:“等等——,我……”

方疏明回頭看了一眼他:“不進來麽?”

“進,進。”周月尋這才勉強正常點,脫了鞋進門。

他在沙發上坐得端端正正,手也不知道放哪,滿懷希冀地看着方疏明。

方疏明站了一會,受不了他的目光:“你不是解釋嗎?說吧,解釋什麽?”

“我爸說的不全是真的。”

方疏明點頭,看着他的眼睛,示意繼續說下去。

“我承認,一開始确實是有別的目的,但是後來我就打算跟你坦白。可是一直沒找到合适的機會,而且許青州還給我使絆子……”

面對方疏明的目光,他說話沒什麽底氣,有點忐忑方疏明的态度。

“許青州……我記住了,那結婚對象呢,是什麽意思?”

“那是周廷遠自作主張安排的,我沒同意,而且她也不樂意随便嫁給我。”

“但是你默許了對吧?”

周月尋抿唇,半晌才說:“我一開始沒有找伴侶的打算……”

所以結婚對象是誰都無所謂,反正都是完成任務。

“好吧,那這個翻篇,你還打算說什麽?”

方疏明平淡地過分,就好像周月尋做了些什麽他全然不在乎,親密時表現得那麽喜歡,一旦生了嫌隙,也可以立刻抽身,整個人都游離在世界之外,變得疏離而陌生。

他眼睫輕啓,帶着點蔑視的意味:“不會就只有這麽一點吧?”

周月尋低頭,身為過錯方,他根本沒有勇氣看着方疏明的眼睛說話,更別提現在方疏明的氣場極強。

“除了一開始的目的,剩下的我沒騙過你,結婚對象我早就回絕了,我真的沒想耍你。”

方疏明沉默,看着他因為失落而低下的頭。

“我相信你。”

周月尋聞言立馬擡起頭,有點不敢相信,眼角逐漸帶上笑意:“真的?!”

方疏明自認眼神不行,但是對方是真心還是假意還是可以分辨得出來。

是人都會犯錯,既然周月尋後來選擇了自己,那必然不會像周廷遠說的那樣不堪,但是——

“但是我會自己去求證,是不是真的回絕了那個姑娘。你的地位也變了,不再是正牌了,還是做個預備吧。”

方疏明轉身去倒了杯水,之前回來時根本沒心情管這些,周月尋解釋一通,緩解了不少,這才覺得口幹舌燥起來。

“為什麽?”周月尋追在他身後,沮喪地問道。

“你可以選擇不要,出門下樓不送。”

方疏明鐵了心要讓他吃點教訓,自己可以不矯情,勉強原諒他初心的不單純,但是不代表周月尋可以憑借自己的心軟為所欲為。

“別,預備役也挺好的……挺好的。”周月尋垂頭喪氣,好像被鏟屎官拒絕貼貼的大貓。

方疏明靠着桌子,一只手屈起搭在桌面,灰色毛衣的袖子卷起來,手臂線條流暢明晰,拿着玻璃杯喝水的時候,矜貴少爺的氣質油然而生。

“還有許青州。”

“什麽?你認識他了?”話音剛落,周月尋就問道。

“不認識,你那麽急幹什麽。”方疏明瞥了他一眼,“他之前給我打了個電話,我還以為是什麽騷擾電話,沒想到是你那個對我“念念不忘”的兄弟啊。“

方疏明意有所指,周月尋聽後身體一僵,餘光悄悄看了一眼方疏明,見他沒有生氣,這才回答:“就是他回國了,一來就想給我下馬威。”

“周廷遠很重視他,周家人一向排外,比起我這個混血的,他們更喜歡許青州那個‘純血’,可笑的血統論。”

周月尋靠近方疏明,企圖從他那裏獲得一點安慰:“本來就沒什麽人喜歡我,只是後來我能力不錯,周廷遠這才多看我兩眼。”

方疏明推開他,說:“不見得啊,最開始那場宴會的場地,不是周家給你的成年禮,可不便宜。”

“只不過是表面功夫罷了,你知道的,周家現在最不缺的就是錢了。”

周月尋看着他,完美利用自己的皮囊,他深深地了解,方疏明很難抵抗住他的誘惑。

所以當他開始作可憐扮相,而方疏明沒有表現出決絕的态度時,他就知道,這波穩了。

可能結果不會很圓滿,但至少度過這次信任危機。

不出周月尋所料——

“我知道你的擔心,這段時間是不是一直忙着跟許青州作對?”

周月尋點頭,嘴角下撇:“對啊,可累了,他就是對你不懷好意,所以我才想阻止他出現嘛。”

方疏明真的覺得這個世界的人腦子多少有點病。

周月尋的喜歡來得有點突然,勉強理解為兩個靈魂互相吸引,但是許青州真的很奇怪啊,他沒有出現在原主的生命裏過,一刻也沒有,原主的所有信息都沒有關于他的內容。

甚至連這個名字,都是從周廷遠口中得知。

“所有你那個兄弟為什麽喜歡我?甚至還想辦法得到了我的聯系方式。”

方疏明沒忍住,掐起周月尋的下颌,把他的頭擡起來,露出一張堪稱完美的、故作可憐的臉蛋。

指下觸感光滑,只是周月尋的眼下多了點不該出現的色彩——熬夜太久,都有黑眼圈了。

“他就是個變态!你不要理會他。”

周月尋躬下身,直接把整個頭的重量都放在方疏明的手掌上。

方疏明揉揉他的臉,然後推開:“好了,我知道了,你走吧。”

周月尋瞪大了眼睛,不理解為什麽誤會解除了還要離開。

“怎麽,哪有預備役住在家裏的道理。”

周月尋沒話說了,垂頭喪氣,坐回了沙發上,看來美色的作用沒有想象得那麽大。

“好吧,那我等會走,至少等我吃完這頓吧?”周月尋小心翼翼看着方疏明,害怕他拒絕。

方疏明想了想,最終還是沒能狠下心,微微颔首,進了廚房。

走進廚房後,方疏明嘆了口氣。

真沒出息,他賣個可憐就心軟了,要是真騙了自己,那以後不得哭死啊。

所以我還是看緊點吧,有事及時解釋,一定不要讓那些狗血劇情發生在自己身上。

如果對方是鐵了心騙自己的話——

“砰!”案板上的排骨被菜刀一分為二。

下場也如這般。

周月尋聽見廚房的聲響,渾身一震,悄悄瞟了一眼,發現沒什麽事情,放下心來。

他拿起桌上方疏明的手機,打開。

他一向鄙視查崗的行為,所以即使知道方疏明的密碼,但是從來沒有做過這種事情。

但是第一次做,還是覺得很刺激很緊張。

心跳加速,有種腎上腺素飙升的感覺,之前談判桌上面對上億的合同都沒有這種感受。

他舔舔幹燥的嘴唇,留意着廚房的動靜,細碎的切菜聲音響起,他才繼續動作。

打開後找到通訊錄,最上面那個沒有備注的號碼是最近的,周月尋把它拉進了黑名單,但是還是不放心。

周月尋又看了一眼廚房的方向,把通訊錄往下翻了翻,把所有沒備注的號碼都拉進黑名單,這才放下心來。

手機本來都躺回桌上了,但是他忽然又想起來還有vx,再次打開,飛速翻找着熟悉的頭像,還沒等他翻完——

“周月尋,你幫我——”

方疏明探出半邊身子,手上拿着鏟子,看着周月尋。

周月尋:“……”

方疏明:“……”

本來方疏明還沒敢相信,但是那個熟悉的手機殼又明晃晃地在訴說着自己的主人是誰。

“你聽我解釋,我……”

方疏明走過來,抱手而立,沉默着看他。

看着周月尋坐立不安地狡辯,方疏明竟然還覺得有點可愛?

“行了,我知道你擔心,拉黑了是嗎?”

周月尋嘴唇嗫嚅了幾下,然後點頭。

“手機放下吧,來廚房幫忙,現在沒白吃的機會了。”

“哦。”周月尋乖乖低頭,跟着他身後進去。

“那你以後不能加回來。”周月尋半途想起這回事,強調道。

“知道了,別煩我。”

第 35 章 對線

對線

面對紀知樂的質問,方疏明思考了兩秒鐘,道:“一個月了?我也忘了,記不太清楚了。”

“好啊,什麽都不告訴我,連他都知道,我都不知道!”

“好吧,對不起,這不是還沒多長時間嘛,我打算再過段時間告訴你的。”

“呵,嘴臉!”

紀知樂雙手抱胸,蔑視地看着方疏明。

方疏明讪讪,夾了一塊肉放在了紀知樂的盤子裏。

“怎麽了?”紀仁城走了過來,自覺地坐在李聽寒的旁邊,順便放了兩塊蔬菜在李聽寒的盤子裏。

“你幹嘛!我說了我不吃這個!”

李聽寒扔了回去,被紀仁城制止。

“你如果想一直腫着的話,那就只吃肉不吃蔬菜。”

李聽寒:“……”

他把那兩塊蔬菜夾了回來,咬進了嘴裏,滿臉煩躁。

“哥,他剛剛說你是老鼠。”紀知樂逮着機會告狀。

“嗯。”紀仁城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反正是不是老鼠李聽寒自己知道。

李聽寒聞言瞪了一眼紀知樂。

紀知樂縮縮脖子,對着他做了個鬼臉。

“你明天還在這裏嗎?”紀仁城問道,雖然他沒說名字,但是在場的人都知道他是在跟誰說話。

“嗯,這兩天都在,怎麽了?”

“沒怎麽,玩得開心。”

紀仁城禮貌地笑了笑,拉着李聽寒就告別:“我們先走了,還要麻煩你多照顧知樂。”

“好,沒事。”

他們走後,方疏明也沒了胃口,不知道這兩個人在打什麽啞謎,一個二個的,全都說不清楚,但是都和周月尋有關。

“知樂,你先吃着,我回去休息了。”

“這就吃飽了?好吧,我待會回去。”

方疏明打開房門,拿出手機找到置頂的聊天框。

他猶豫片刻,還是決定等一會,等晚上的時候再說吧。

他不知道自己在猶豫什麽,只是有點害怕,前方有什麽未知的東西等着自己,不知道是好是壞,身邊人的态度都指向不太好的方向。

他本不是患得患失的人,只是算上上輩子,他已經三十多了,不再有那些愛情裏轟轟烈烈的想法,只想平靜一點,能夠安穩生活足夠了。

方疏明不願去胡亂猜測周月尋瞞着自己什麽,但是兩個人之間,總是要坦誠一點的。

直到将近十二點,周月尋也沒有打電話過來,方疏明嘆了口氣,還是打了過去。

他調整好表情,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像一個出門玩的人一樣。

“在忙什麽?”方疏明的聲音輕快,似乎很好奇周月尋在幹什麽一樣。

“在看文件,最近事情好多,玩得開心嗎?”

“開心。要是你也在就更好了,正好李聽寒和紀仁城都在,你們還能一塊說說話。”

“他們也在?”

“對,李聽寒還說你有事情要告訴我,是什麽?”

方疏明小心地問道。

“……他跟你說了什麽?”

“所以你究竟有什麽事情瞞着我?”

周月尋沉默,這是他先前就埋好的炸彈,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自己當面跟方疏明說清楚。

“等你回來,我們再談談吧。”

“好,注意休息。”

“嗯。”

挂了電話,方疏明呼出一口氣,他就知道,周月尋不會有那麽多彎彎繞繞。

成年人的世界,麻煩無非那幾樣,家庭,生活,工作。以周月尋的條件來說,他的煩惱較之普通人更簡單,但是也許會更累。

能夠讓他一直瞞着不說的事情,一定是橫在兩個人中間的,難以說清,但是方疏明覺得自己能夠解決,只要沒變心,很多事情都可以迎刃而解。

只是此時他沒有想到,有的東西不是僅憑信念就可以做到的。

他們照例玩了兩天,紀仁城和李聽寒由于公司有事,早早就回去了,紀知樂倒是多留了兩天,只是人少了就沒了感覺,後面也覺得不好玩。

方疏明打開家門時,一陣冷風撲面而來——走的時候太着急,忘了把窗戶關嚴實,透氣用的一條縫還留着。

他趕忙沖進陽臺,發現原本直挺挺插在土壤中的樹枝已經歪了。

他把它小心翼翼扶起來,又澆了點水,把暖氣打開來,慢慢烘着這一根小木棍,那個小心程度就好像給自己找了個主子。

方疏明拿出一本小手冊,想看看它還能不能活,卻接到一個陌生來電。

“喂?”

“……”

“打錯了?那我挂了?”

“……等等。”

方疏明挑眉,認識?

“你是……?”

“許青州,我是許青州,你好。”

“你好,有事嗎?”方疏明問道。

“沒事。”

接着又不說話,但是淡淡的呼吸聲表明電話還沒有挂斷。

“那我挂了。”方疏明沒給對方說話的機會,直接挂斷。

“活在世上久了,總能遇到些奇奇怪怪的人。”方疏明毫不在意,繼續研究養花手冊。

*

這幾天難得有好天氣,出了點太陽。

方疏明準備去補點貨,冰箱裏已經沒什麽食材了,周月尋還說想吃他做的糖醋排骨。

車子停好後,有一種熟悉的感覺從腳底湧上心頭,他警惕地看着四周,卻沒發現有什麽異樣,但是那種感覺愈發強烈,難以忽視。

方疏明加快腳步,在走進電梯的前一刻,被一雙手臂橫在胸前。

他當即扔下手中的東西,擡手握住眼前的手腕,往後面一扭,回身就用手肘狠狠向下一擊,只是沒有得逞,那人反應也很快,被方疏明制住的同時脫身向後退了兩步。

他穿着職業裝,不茍言笑:“方先生,我們老板想請你喝杯茶。”

識時務者為俊傑,他擡頭看了一眼車庫四周的監控,選擇性感覺口渴。

笑話,只要他敢說一句“不”,藏在暗處的另外幾個人就能瞬間出現把他按死在地上。

“好吧,不過可以讓我把東西放回車上嗎?”

他撿起地上散落的東西,示意道。

得到那人的默許,方疏明放下心來,看樣子對方還是挺有原則的,目前看來應該不是什麽綁架之類的。

随機應變。

到達目的地。

方疏明看着眼前氣派的建築不由得感嘆,世上有錢人真多,還總是被他碰見。

象牙白的建築體,奢華高大的大門,還有一整個郁郁蔥蔥的花園,無一不在表示這是個富貴人家。

在京城住得起這種房子的,不是有權就是有錢。

方疏明坐在客廳,有點局促,還是第一次一個人面對這種場景,未免有點緊張。

“方先生,久仰大名。”

随着穩重沉着的聲音到來的,是一個高大的中年男人。

一絲不茍的頭發,面容雖然有着年齡帶來的老态,但是也不妨礙別人看出來他曾經的英俊。

他坐在方疏明的對面,面上帶着一絲禮貌地微笑,氣場很強大,有着普通男人不常見的威嚴和風範。

“你是?”方疏明心中有了猜測,但是有點不敢确定。

這張臉……

委實是有點熟悉。

“周廷遠,周月尋的父親。”

“原來是周先生。”方疏明嘴角扯出了一絲笑容,心中打起了一百分的警惕。

“方公子确實好風采,不但迷倒我那個眼界極高的兒子,還讓我那不成氣的外甥也對你念念不忘。”

周廷遠的目光中帶着審視,高高在上的語氣仿佛要把方疏明貶到地底裏去。

方疏明斂了神色,平淡回答:“周先生找我來只是為了說這些?”

“當然不是。”周廷遠喝了口茶,雙腿交疊,随意道:“方先生應該知道,這是不正常的。”

“哪裏不正常,我跟周月尋在一起?”

周廷遠笑着搖頭:“不是,是他不該為了你選擇跟自家人作對。”

他的話包含了太多信息,周月尋這麽些天究竟在忙什麽,為什麽周廷遠要無故把他帶過來,為什麽說他的外甥也對

自己念念不忘,對于這些,方疏明一概不知。

“說清楚。”方疏明沉聲道。

“他為了你,拒絕了我給他安排的結婚對象,甚至還設套把他兄弟攔在國外。在認識你之前,他從不會做這些事。”

“他本是個非常完美的繼承人,在你出現之前。”

周廷遠看了他一眼,道:“你說說,究竟是誰的錯?”

“結婚對象?”

“月尋沒告訴你嗎?他一直都有個要結婚的姑娘,我們兩家都非常滿意,月尋也早就答應了這門婚事。”

周廷遠戲谑地看着方疏明,想要從他的神情中看到一絲意外的表現。

可是方疏明慣會僞裝,心中越波動就越是裝得平靜。

他放松身體,脊背後靠,呈現完全放松的姿态,就像是在家刷劇一樣,含着笑說道:“答應了又怎樣,他選擇了我不是嗎?”

“你比我想象得要更大方。”周廷遠終于不再是那種長輩的姿态,而是換上了他以往的模樣。

仿佛所有事情都盡在掌握中一樣。

“只是不知道月尋究竟是怎麽想的。你知道月尋什麽追求你嗎?”

“大概是人格上的吸引?”方疏明自信的微笑有點刺眼,只是笑得實在勉強。

“他在回國的時候,知道了他的兄弟喜歡你。他們一直不怎麽對付,從小就是死對頭,不打倒對方就誓不罷休,這樣一來,他的目的可就不單純了。”

方疏明再也笑不出來了。

他的手指掐進掌心,死死按在膝頭,看似平靜,其實呼吸急促得不行。

周廷遠的話像炸|彈一樣在方疏明的心中炸開,把他掩蓋在僞裝下的內心炸得裸|露出來,上面所有的情緒都赤條條地袒露在外。

“難過了?你們不合适,我早就告誡過他,可能他現在對你有了感情,但是這份建立在利用上的感情能維系多久呢?你應該比我明白的,畢竟你家也有個前車之鑒。”

周廷遠放下大招後就不再說話,喝盡杯中最後一點茶水,起身離開,走出幾步後轉頭道:“方先生還是好好想想,要不要堅持下去。”

周廷遠的示威并沒有吓到方疏明,讓他介懷的是周月尋的初心,所以最開始的關心不過是為了讓他放下心防,好早日把自己拿下?

方疏明回到家的時候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哪,只是機械地行動着,澆水,打開電視機,然後坐在沙發上,目不轉睛地看着播放着廣告的電視屏幕。

門外傳來急促的敲門聲,外面人還瘋狂扭動着門把手——方疏明進來時把門反鎖了,鑰匙并沒有用。

第 34 章 滑雪

滑雪

等方疏明濕漉漉地出來時,周月尋已經睡着了。

他腰間圍着浴巾,白皙的肌肉表面是沒有擦幹的水珠,随着他走動的動作滑落在地板上。

方疏明看着床上睡得安穩的周月尋,沉思了兩秒鐘。

周月尋睡姿很好,仰面朝上,雙手輕輕放在腹部,呼吸平緩,紅潤的嘴唇微張。

方疏明用毛巾随意搓了搓頭發,免得滴水在被子上。

他動作幹脆利落,在周月尋嘴唇上親了一下,還沒來得及感受他唇間的溫度,就掩飾似的離開。

然後走到窗邊,仰頭看着外面。

今晚夜色不是很好,可能是下雨的緣故,外面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

他撚了撚手指,沒什麽動作,這個樣子只會在長期抽煙的人身上出現。

方疏明轉頭看了一眼床上的周月尋,嘆了口氣,腦海中思緒萬千。

周月尋的狀态不對,但是他實在沒什麽立場去問,他對周月尋的家庭情況一無所知,多問也是徒增煩惱,還不如等他自己來說。

*

兩人在鹹南呆了一天,方疏明買了點特産,周月尋什麽都沒買,純粹是陪着方疏明在逛。

方疏明上輩子沒什麽出去的機會,這會倒是看什麽都很新奇,總覺得看不夠。

“這次回去了就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來了。”

方疏明整理着換洗的衣服,一邊說道。

周月尋坐在一邊看着他,雙手撐在床上,百無聊賴地看着他:“你想來的話随時可以。”

“你陪我?一個人好像也沒什麽意思。”

“嗯。”

方疏明抽空撇了一眼他:“怎麽了,興致不高的樣子。”

“…….沒什麽。”

周月尋趴在床上,把頭邁進枕頭裏,聲音悶悶的:“工作好累,你養我吧。”

“好啊,不過你得學會節省一點。”

周月尋躺着不動,但是露在外面的耳朵逐漸變紅了一點。

方疏明笑笑:“不要像這次一樣,什麽都不帶來,直接買新的,這樣我可養不起。”

“……好吧,那我趁現在多賺一點,給你減輕點負擔。”

*

方疏明自上次回來後,就閑了一點,幾乎沒什麽事,偶爾線上開個會,但是總體來說可以自主分配的時間有很多。

他提着水壺,站在陽臺上悠閑地澆着水,地上是一個塑料的花盆,裏面鋪好了土,土壤中間紮着一根光禿禿的木棍——是方疏明在別人那要來的菊花枝,不知道有沒有用,但是他覺得可以憑自己的真心感化它。

“喂?”——紀知樂的電話總是那麽地合時宜。

“疏明,有件事我要告訴你。”紀知樂的聲音有點嚴肅。

“怎麽了?”方疏明放下水壺,暫時放過快要被淹死的不知是死是活的花枝。

“有個國外來的人,執意要買我之前給你畫的那一副畫。本來嘛,我早就收起來了,結果上次還是傳出去了,所以他最近幾天一直在找我買。”

“那你就賣吧。”

方疏明絲毫不在乎這幅畫,又不是裸|照,沒什麽藏着掖着的。

“啊?可是……”

“怎麽了?”

“沒什麽,就是我怕會跟那個姓齊的一樣……”

方疏明思考了一下,覺得世上的邊太應該不會那麽多:“沒事,你往高了賣,能提多高就提多高,看他買不買得起吧。”

“好吧,那我去說,嘿嘿,他要是真舍得,那得撕他一塊肉下來。”

“不過,你哥跟李聽寒……怎麽回事?”

方疏明試探性的問道,這口瓜,他惦記了好久。

“這個……”紀知樂尴尬地撓撓頭,“就是上次的事,段诩求到李聽寒那去了,然後李聽寒就來求情,但是吧,我哥這人你也知道,不達目的不罷休。”

“後來的事我也不清楚,就是不知道那天怎麽回事,我哥把李聽寒給睡了。唉,我哥那個敗類,人李聽寒那麽鐵直,硬是被掰成這樣。”

“那不是強迫吧?”方疏明對這個話題有點關心,他不希望紀仁城是那樣的人。

“還好吧,我看他挺樂意的。”

方疏明回想了一下當天李聽寒的表現,好像他确實不怎麽抵觸。

“那就好。”

方疏明放下心,剩下的感情問題不是他該關心的事情。

“好啦,等我賺錢了請你吃飯噢,拜拜。”

“嗯,拜拜。”

*

京城靠北,冷得很早,現在已經下起了雪。

方疏明早上起來就把花盆挪到了客廳,怕給凍壞了。

窗外的雪花慢悠悠地飄着,少數幾片附在了窗子上,一落下就化成了水,一滴滴滑下,于是方疏明便看不太清楚窗外的景色,只能看到模糊的,帶着點白的一片。

樓下沒有熟悉的那輛車。

方疏明站在窗邊,面容沉靜,低頭看着周月尋常停的位置。

他已經很多天沒來了,從上次分別,他就好像非常忙碌一樣,總是在深夜打電話過來,寥寥說幾句話就匆匆挂斷。

聲音透着疲憊。

方疏明不免有些擔心,但是他并不能對此做些什麽,他幫不到周月尋什麽,只能是在精神上多提供點價值了。

周月尋的冷淡大概是工作帶來的——畢竟也沒有誰能在勞累那麽久之後還能飽含熱情來陪對象唠嗑。

方疏明打了個哆嗦,轉身窩回沙發,上面堆了很多毛毯和抱枕,看起來就想讓人裹在裏面再也不出來。

他本來還想養只小貓來陪陪自己,但是看到周月尋提起小動物時皺起的眉頭,就歇了心思。

紀知樂打電話過來時他正在刷劇——充了VIP之後就會有一種難以磨滅的刷劇沖動,尤其是那些平時看不了的,最感興趣。

“疏明,下雪了,咱們去滑雪啊!”

他的聲音帶着興奮,顯然非常期待。

“可是我不會啊。”方疏明心不在焉,這部電視劇沒什麽意思。

老婆因為誤會選擇離開老公,老公費盡心思挽回就是不肯說清楚究竟是為了什麽要傷害自己的老婆。

方疏明:“……”兩個都不張嘴,怪不得能拍兩三季。

“我教你啊,再不行還有我哥呢。”

方疏明想了想,會員快到期了,出去走走也不錯,從來沒滑過雪,說不定會比蹲在家裏有趣。

“好吧,需要買什麽嗎?”

“不用啦,我已經準備好了,萬事俱備,只欠你哈。”

當方疏明到滑雪場時,确實有點意動。

場內的人踩着滑雪板,從上面呼嘯而下,帶起的風浪甚至卷起了一陣雪花。

刺激自由。

“別看了,這不是咱們該來的,那邊才是。”

紀知樂拉着方疏明,指向另一邊。

方疏明順着他的手看去,只見一個非常平緩的山坡上,幾個人摔得四仰八叉,正在掙紮着站起來,還有的站着,但是四肢僵硬,完全不敢動彈。

方疏明:“……”自己不會也是這樣吧?

“還愣着幹什麽,換裝備啊。”紀知樂邊脫鞋邊說。

“哦好。”

等到兩個人都換好之後,方疏明這才知道新手究竟有多難。

他的雙腿根本無法聽從指揮,還一個勁的打滑。

紀知樂笑着扶住他:“呀,原來還有你不會的啊。”

“搞笑,我又不是什麽全能戰士。”

紀知樂一步一步引着他,嘴裏說着滑雪的技巧,好在方疏明來時便查了不少資料,理論知識掌握得差不多了,現在只剩下實踐。

很明顯,方疏明會打架,但是不代表身體就完全由他做主——整整一天,他摔了整整一天,為紀知樂貢獻了不少糗照。

他以各種姿勢摔到地上,全被紀知樂給記錄了下來。

“哈哈哈哈,你摔得比我當初還慘。”

紀知樂肆意嘲笑他。

方疏明勉強穩住,背上已經冒出了虛汗,他動也不敢動,僵硬地站着:“你等着,回去我就把你的醜照洗出來辦個照片展。”

“哼。”紀知樂收起了手機,“随便你,反正我拍了好多了,就當我報仇了。”

他還記得之前爬山時方疏明幹的好事。

方疏明緩緩地滑下去,可惜只顧着不摔倒,完全忘了要控制方向,滑下去就摔了。

他坐在地上,錘了下地面:“不滑了,先去吃飯。”

“好吧,明天繼續哦。”紀知樂熟練地劃到方疏明旁邊将他扶了起來。

方疏明饑腸辘辘,這場并不完美的運動消耗了他不少能量。

他們坐在餐廳裏,兩個人點了将近四個人的量,吃到一半時,李聽寒走了過來。

他脖子上還有那些淡紅的痕跡,雖然不明顯,但方疏明還是眼尖地發現這些痕跡是新的疊舊的,才會有這樣的印子。

李聽寒臭着臉,把餐盤重重放在桌上,紀知樂被吓得往旁邊一縮,埋頭苦吃。

李聽寒抱着手,濃眉低壓,瞥了眼紀知樂:“怎麽跟老鼠一樣。”

“我是老鼠,那你就是被大老鼠睡了。”

紀知樂看着怕他,嘴倒是一如既往的利索,絲毫不輸當初風範。

李聽寒被刺激了一下,臉更臭了,拿起叉子,狠狠地插起盤子裏的烤肉,塞進嘴裏,咀嚼的動作就好像是在生撕仇人血肉一樣,非常兇狠。

方疏明嘴裏塞着飯,一不小心笑出了聲。

方疏明:“……”

“不好意思,我只是想起了別的事。”

“周月尋沒來?”

“他忙着呢。”

李聽寒點點頭:“确實,周家這些日子出了不少事,他也沒那麽多時間。”

他說完看了一眼方疏明,有點別扭地問:“你非常喜歡他嗎?”

“不,我是看上了他的家産。”方疏明頭也不擡。

“我說認真的,如果你……他不是很好的擇偶對象,你還是認真考慮一下吧。我只能說這麽多了。”

方疏明頓住,不知道李聽寒這話是什麽意思。

反倒是紀知樂,聽得滿頭霧水:“你說什麽,疏明喜歡周月尋幹嘛?”

李聽寒才不打算回答他的疑問,扭過頭不說話。

他轉頭看看方疏明,看到方疏明那無辜的表情,眼神逐漸驚恐:“你……你你你,你跟他?!!”

方疏明點頭,笑了一下。

“你的話是什麽意思?”方疏明問李聽寒。

李聽寒抿唇,說:“言盡于此,更多的你還是問他吧。”

“不是,疏明,你什麽時候跟他在一起了,我怎麽不知道?!!”

紀知樂張牙舞爪,扒在方疏明肩頭,誓要問出個所以然來。

方疏明梗着脖子,往嘴裏塞了塊肉:“這不是……你也沒問過啊……呃,我快被掐死了……”

第 33 章 像是過渡吧

像是過渡吧

方疏明回頭時,周月尋微笑着站在他身後,只是臉色比平常略白一些,方疏明猜他是熬多了夜。

周月尋稍微有些疲憊:“準備去哪?”

方疏明從他手中接過箱子:“随便走走,訂酒店了嗎?”

“沒有。”

“算了,走吧。”

周月尋乖巧地跟在他身後。

方疏明不知道周月尋為什麽一下子就找到了他,有時候某些東西不去細究會少很多麻煩。

“你需要休息,待會好好睡一覺。”

周月尋在他身後點頭,意識到方疏明看不見,他才出聲:“嗯,好。”

說完便沉默下來,半點隔着手機的活潑都沒有了,那一點跳脫仿佛是過眼雲煙,全靠着即将見面時忽然強烈起來的思念撐着,等人真正到了眼前,他反倒不知道該說什麽。

這半個月發生了太多事,縱使是他周月尋,也有難對付的事情,無關利益,最讓人頭疼的無外乎那幾種情況。

當周廷遠冷着臉把那一沓資料扔到他面前的時候,他就知道,這才是真正的麻煩。

“你應該明白,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

周月尋沒有反駁,一旦他做了什麽不該有的反應,那方疏明就很有可能不能安逸做自己的事情了。

周廷遠道:“方家的小子确實不錯,但是如果連一點小麻煩都需要你幫忙解決,你要考慮自己是不是選錯了人。”

“我明白了。”

周廷遠眉頭緊皺,示意他出去:“規矩不能廢,你自己看着辦吧。”

周月尋冷着臉出門,從書房出來後,低氣壓讓周圍的人都不敢說話。

周月尋徑直走到地下室,關好電,進去。

裏面黑黢黢一片,關上門後更是伸手不見五指。

他随意坐在地上,接下來,他要在這裏待三天,沒有食水。這就是他從小到大的懲罰,每次犯錯,等着他的永遠是這個。

所以他緊趕慢趕,馬不停蹄,也只能在最後兩天的時候去找方疏明。

方疏明看到他後,就把他帶到酒店,按在床上。

“快睡,醒了再出去玩。”

周月尋點頭,身上蓋着被子,臉露在外面,目不轉睛地看着方疏明:“你不陪我嗎?”

“陪,我就在這裏。”

周月尋看着不遠處的沙發,知道方疏明應該是打算在那裏坐了。

看着他睡着,方疏明動作輕緩,沒過多久,一通電話卻差點把周月尋給吵醒。

聲音一響,方疏明就立馬接通,看到周月尋只是微微皺眉,松了口氣。

他走出去,低聲道:“喂?”

“方疏明,你好能耐。”方苑博道。

方疏明滿頭霧水:“什麽?”

“你教唆周月尋跟我作對是吧?”

聽到這個消息,方疏明還以為方苑博沒睡醒,被連日的打擊到四處冤枉人了。

“什麽教唆,你在說什麽?”

“裝傻?你以為沒了方家,你算個什麽東西?想攀上周月尋,也要看你有沒有足夠的能耐。”

“我勸你最好勸他收手,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說完方苑博就挂了電話,這通電話實在沒頭沒腦,但大體意思應該是方苑博被周月尋針對,反過頭來覺得是方疏明從中挑撥。

方疏明看着挂斷的電話,面露不屑。

還真把自己當盤菜了,你以為你臉多大,輪得到我教唆別人?

等周月尋睜開眼時,房間裏的裝束沒有任何變化,唯一變的是光線,睡前是太陽光,醒來時是昏黃的臺燈光。

方疏明坐在不遠處的沙發上,眼睛沒有焦距的盯着某一處,不知道在想什麽。

“疏明?”

周月尋好好睡了一覺,渾身舒暢,甚至都有點手腳發軟。

方疏明回神:“餓了嗎,要吃點什麽?”

周月尋搖頭,掀開被子起來:“剛剛在想什麽?”

“你是不是在整方苑博?”方疏明試探性問道。

周月尋停頓了一下,緩慢地眨了下眼睛:“啊,沒有。”

方疏明遲疑地看着他。

“生意人的事,哪裏叫整呢。”周月尋改口道,“他自己多行不義,現在正是占道的好機會,正常操作罷了。”

周月尋靠近方疏明,不放過他的一絲神情,問道:“你介意嗎?還是他跟你說了什麽?”

方疏明搖頭:“不介意,我還以為你幹了什麽不該幹的。”

周月尋讪笑:“哪裏會,我不會做對不起你的事情的。方家是你抛棄了的,我動他你不會難過。”

他用一種陳述的語氣,很顯然他知道方疏明的意思。

方疏明把他生理學老子抛之腦後,重新挂起笑容:“你真的不餓嗎?”

周月尋摸摸肚子,說:“好像有點,有什麽吃的?”

“我買了蛋糕,在冰箱。”

*

吃飽之後,周月尋就被方疏明拉到外面陪他逛街了。

“我們回去也能一起出去玩嗎?”

天空飄着小雨,霧蒙蒙的雨絲落在臉上涼絲絲的,不至于把衣服打濕,但是很反感,像是什麽黏稠濕冷的東西包裹在身上一樣,怎麽都掙脫不掉。

“當然啊。”這樣的天氣很顯然沒有澆滅方疏明的熱情,他不太會被這些天氣因素影響到。

但是周大公子顯得要更多愁善感一點,黑沉的天色讓他有種莫名的悲觀。

雖然最初他并不是因為喜歡而接近方疏明,但不可否認,方疏明在他心中已經不一樣了。

可是方疏明又是那麽普通,跟他從先幻想過的完美伴侶很不一樣。

周月尋現在甚至不敢想,方疏明知道他最初的目的會是什麽反應,就連初見那天他在手機上留下的幾張照片,掩耳盜鈴一般不敢再看。

周月尋看着方疏明興致盎然的側臉,依舊興趣缺缺,他現在陷入了傷春悲秋的漩渦。

就像他的母親年輕時一樣,被一些情愛裹挾着,幾乎感到窒息。

方疏明很久才注意到身邊人沮喪的情緒。

“怎麽了?怎麽忽然愁眉苦臉的。”

方疏明新奇地看着他,自從認識周月尋以來,他就沒見過周月尋露出這種表情。

“沒什麽。”周月尋可能也是意識到自己表現得太過脆弱,擰過臉去不看他。

“好吧,你不告訴我沒關系,那我就只能亂猜了。我猜,你肯定是覺得自己作為一個男朋友不夠好,所以今晚打算洗幹淨獻身……唔!”

周月尋兇狠地捂住方疏明的嘴:“才沒有!”

方疏明眼睛笑得眯起來,輕拍周月尋的手,示意自己不說了。

周月尋這才松開,沒好氣地“哼”了一聲。

“好了,那你能說說怎麽回事嗎?幾天不見把自己搞得又瘦又累,還不肯跟我說。”

“真的沒什麽,應該是壓力太大了。”

“真的?”方疏明懷疑。

“我一個兄弟要回來了,一個很招人讨厭的貨色,還難對付。”周月尋說了一句就停了下來,提到這個兄弟,他的表情就有了一點熟悉的陰狠。

“沒聽說你有兄弟啊。”

“我姑姑的孩子,之前一直在國外,最近周廷遠讓他回來了。”

方疏明沒問了,像周家這種世家,外面光鮮亮麗,裏面其實複雜難測,想必是個不好對付的,不然周月尋也不會對他這種反應。

“沒事,我相信你,不過,首要任務是休息好,看你眼睛下面黑的,比你眼睛都黑了。”

“可我眼睛不是黑的。”

“是是是,少貧嘴。”

周月尋還想說些什麽,餘光卻瞥見一個行跡詭異的人。

他一把将方疏明攔在身後,大步跨去,把那人打倒在地。

“啊!”那人捂住了臉,尖叫一聲躺在地上。

周月尋撿起地上的相機,熟練地打開,檢查之後,把一些東西進行銷毀。

方疏明也迅速反應過來,抓住地上的人問道:“你在拍什麽?”

“沒,沒有!我拍風景!”那人嘴硬。

“風景?我們什麽時候成了你的風景了?”

周月尋冷着臉,周身氣息瞬間變得恐怖起來,那人在周月尋的眼神下,連狡辯都沒有勇氣:“是有人雇我,雇我偷拍他!”

他指了指方疏明。

方疏明難以相信:“我?”

“對。”那人忙不疊點頭,“她給我錢,我只要負責派你的日常行蹤……”

他的聲音在周月尋的眼神下逐漸變得微弱,最後連頭都不敢擡。

臉上的痛早就過去了,現在是更加難以抵抗的心理恐懼。

周月尋手眼通天,手腕強硬,今天被他逮到,不知道有什麽後果迎接自己。

周月尋還想再動手,被方疏明攔下:“算了,送他去警察局吧。”

兩個人的逛街活動只能臨時暫停。

最後回到酒店的時候,不但沒有收獲開心,還弄得兩個人心情極度不愉快。

“警察說了,會好好查的。”方疏明安慰着周月尋,按下他打電話的手。

“別為難韓助理了,他只是個助理,卻硬是被你用成偵探。”

周月尋放下手機:“我只是不放心。”

“他的目标是我,那就不太可能有那麽多陰謀詭計,想做的無非就那麽點無關緊要的事情。”

周月尋道:“可是我覺得要緊。”

“好吧,那你記得給韓助理加薪。”

周月尋眯着眼,盯着他看了幾秒鐘,裝作不在意地開口:“你為什麽老關心韓助理的工資,你已經強調很多遍了。”

“是嗎?”方疏明沒注意。

他思考片刻,一拍掌心:“可能是同為打工人的同病相憐吧。”

周月尋沉默地看着他,方疏明解釋:“如果你給別人打過工就會知道,老板主動加薪是件多麽幸福的事,他一定會很樂意加班的。”

“最好是這樣。”周月尋勉強接受這個理由。

“不然呢,還能怎樣,難不成還能合起夥來騙你的工資?”

周月尋沒說話,拉着方疏明的手,掌心溫熱,甚至還有點汗。

“回去吧,明天再來。”

“好。”

周月尋躺在酒店的床上,看着方疏明四處轉悠,看着忙忙碌碌,但是實際并沒有幹什麽。

“不洗澡嗎?我已經洗好很久了。”

周月尋手肘撐着床,臉搭在手掌上,滿是單純的看着方疏明。

他只穿着一件浴袍,領口随着他的動作被打得很開,露出一大片胸口的皮膚。

那一片顏色仿佛刺激到了方疏明的眼球,他內心一緊,覺得周月尋有時候真的挺魅惑的,明明這個詞用在男人身上并不合适,但是方疏明看着他的時候,腦子裏只剩下這個詞語了。

“我現在去。”

“快點噢,我想抱着你睡。”

浴室的門“砰”的一聲——被用力關上了。

第 32 章 起點

起點

方疏明摸着周月尋的後腦勺,沒有說話。

半晌,他的聲音才響起來:

“很高的,我不會放低底線,要不你試試?”

方疏明眼中調侃夾雜着興奮,似乎有點期待看到周月尋觸犯他底線的樣子。

周月尋:“……”

“不了,我還是安分點吧。”

周月尋暗下主意,李聽寒和紀仁城的嘴一定得給我捂實了。

方疏明拍拍周月尋的肩膀,示意他起來。

放松了幾天,該工作了。

“你公司沒事嗎?天天賴在這裏。”

“我手底下不是養了一群精英,有他們,我偶爾偷點懶也是可以的。”

方疏明靜靜看着他,随後點點頭。

好吧,這就是資本家和打工人的區別。

*

有了蔣家的撐腰,方疏明把自己的戶口遷了出來,方家他不想再留了,每天早上起來,都能在頭條上看到自己的名字跟方文川的名字放在一塊,并不是很好受。

尤其是方文川,他與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簡直判若兩人,每次想起他,方疏明總有一種非常強烈的割裂感,第一印象害人不淺。

方苑博起初非常反對,不知道怎麽,可能是方文川做了思想工作,最後還是松口。

不過讓方疏明以後有什麽困難也別想再回到方家。

對此,方疏明無所謂,這麽多年來,方疏明在方家就像個透明人,最關心他的就是林姨了,可惜,後來林姨也離開了。

方疏明收拾好了東西,正準備出門,周月尋趕了過來,一進門就攔下了行李箱。

“好啊,出差也不知道告訴我,你是不是要等我找不到人的時候才跟我說?”

方疏明解釋:“沒有,我只是忘了,你現在不是知道了嗎?”

“你東西都收好了我才知道!”

方疏明想揉揉他的臉,被一把揮開。

周月尋陰陽怪氣道:“忘了還真是貴人多忘事。”

“這次真忘了,下次不會了,嗯?”

方疏明哄小孩一般,把他摟進懷裏。

“行吧,沒有下次了。說說看,你去哪?”

“鹹南,靠海,聽說那裏水果很便宜。”

周月尋道:“我記得你是在搞游戲之類的?”

“嗯,差不多,怎麽了?”

“那你找的老板叫什麽?”

“梁擇辛。”

周月尋一喜:“你看,我們還是有緣,連認識的人都是一樣的。”

“這個你也認識?”

方疏明訝異地看着他。

“發小。”周月尋心情愉悅,這樣一來他就有理由找過去了。

雖然直接去也不是不可以,但是這樣一來就很像是舍不得丈夫出門的小妻子,潛意識覺得不可行。

“這樣啊,那你也不準瞎跑。”

“我沒有。”周月尋淡定辯解。

“我看到你的眼睛說等你一走,我立馬跟去。”

“我才不會。”

方疏明深深呼了一口氣:“好吧,那到時候可不要讓我看到你。”

他轉身:“沒想到外界傳得神乎其神的周家公子,其實是個粘人精?”

說完還“啧啧”搖頭,好像很是失望一樣。

周月尋忍不住了,大步上前就把他扛起來扔到床上,壓着他使勁折騰,方疏明被撓得臉都漲紅了。

“行了,小孩子啊,還撓癢癢。”方疏明推開他的手。

“不然呢,我還能使勁草不成?”

周月尋聲音低啞,眼中仿佛帶着漩渦。

方疏明身體一僵,遲鈍的反應現在才察覺到危險,他有點畏懼的往後退了退,被周月尋一把拉了回來。

他把人壓得紮紮實實,聞着方疏明脖頸間沐浴露的馨香,說:“你得感謝我還想做個紳士。”

他這麽一說,方疏明就來勁了,周身氣息一變,瞬間湧出了一點強勢,含而未露,反客為主道:“你怎麽知道不是我草你?”

周月尋擡起頭,眼神帶着點戲谑,雖然他沒說話,但是方疏明看得出來他什麽意思——你?

“別太大意。”方疏明輕拍他的臉,神情愉悅。

“那我拭目以待。”周月尋笑着,不懷好意。

方疏明不置可否。

*

上飛機的那一天周月尋沒來送,說是要認真工作,但是韓助理的眼神暴露了一切,麻木中帶着打工人的憤怒,顯然是自家老板幹了什麽非人性的事情。

飛機一落地,行李箱就被梁擇辛派來的人接過去。

“老板說您是貴客,要我一定招待好您,您別客氣。”

方疏明這才把拉着行李箱的手收了回來,司機看起來寬厚老實,不知道他的老板像不像平時聊天那樣随和。

司機把他接到一幢大樓下,高樓林立,而這一幢是最高,也是看起來最貴的。

進去後有人把他帶上樓,行李箱被司機送到預訂好的酒店去了。

等見到人,方疏明才知道網上那個梁擇辛都已經是收斂過的了。

有哪個大老板會在冬天的時候,穿着拖鞋在辦公室吃芒果啊我靠。

方疏明的眼神堪稱驚悚。

梁澤辛看到方疏明,随便擦擦手就迎了上來:“随便坐随便坐。”

方疏明一臉微妙地看着他臉上疑似某物的黃色液體,指了指自己的臉。

“嗯,你也想吃芒果嗎?”

方疏明:“……”

“你的臉上有東西。”

梁擇辛:“……”

他尴尬地笑笑,抽了兩張紙随意擦擦,看見紙上明黃色的痕跡,大概率想起了什麽東西,沉默着把芒果收了起來。

方疏明忍俊不禁,覺得梁擇辛還是蠻可愛的,相對于他在京城看到的那些人來說。

不過他正經起來也很嚴謹,方疏明做好了準備,但是真正見面的時候還是有點吃力,真不愧是商人,考慮的就是比他一個搞技術的人要全面。

最後還是成功敲定,方疏明能夠在這個公司獲得很好的待遇,不過他并不太在意,唯一的要求就是想坐家辦公,并且不想在公共場合露面。

梁擇辛答應得很爽快,作為一個老板,他很明白要怎麽留住人才,更何況這個人才要求這麽簡單。

兩人達成友好協議,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就簡單了,完善整個游戲,最後上架公測看成果。

“其實我并不常來這裏,疏明你這段時間在公司裏要是有什麽要緊的事情直接聯系我就好了。”

“不在這裏?”

梁擇辛很坦然道:“對,這只是我自己在外面玩玩搞了個公司,應該算是我的副業,我還有主職工作。”

面對方疏明疑惑的眼神,他解釋道:“家裏不讓我全心投入,所以只能這樣了。”

梁擇辛笑笑:“我覺得要不是我家裏攔着,我早就成為游戲界的龍頭了。”

方疏明回以禮貌一笑,佩服梁擇辛這種好心态。

接下來的時間,方疏明過上了夢寐以求的打工人生活,定時上下班,偶爾還加班。

公司氛圍很好,一起參與游戲制作的都是很厲害的人,甚至連畫師,梁擇辛請的也是非常優秀的人。

方疏明感覺這個游戲應該比上輩子他們的要更優良。

他坐在電腦前,仿佛已經看到未來賺得盆滿缽滿的日子了。

到時候要給周月尋準備禮物了,好像他快過生日了。

如果猜得沒錯,應該是12月12號?

回去問問李聽寒吧,他總歸清楚。

從一開始他就在跟梁擇辛聯系,雙方的準備工作做得都很好,所以差不多要開始宣傳了,大概會在明年春天正式面世。

多虧了梁擇辛的設備,這些設備其實要比上輩子的先進,他的開發團隊足夠優良,如果老板不是梁擇辛,這款游戲可能要推遲很久。

他們上輩子前後花了數年時間,後來方疏明離開都沒做出來,後來再見到這個游戲是在某個超市的大屏幕上了,看到很多人喜歡,那時麻木已久的心難得的觸動了一下,也僅此而已。

幸好自己從未放棄過。

梁擇辛大方地劃了一筆錢,用于前後宣傳,錢是他私包裏掏的,聽說公司看着很富,其實這幾年虧光了,一直是梁擇辛用自家的企業一直在養着。

方疏明:“……”

看來急需有項目進賬啊。

方疏明抓住這幾天,在和策劃交流曾經的經驗,雖然不一定會采用,但是可以提供參考,畢竟前世成功的例子擺在那裏,或許可以取其精華,去其糟粕。

在各種buff的加持下,游戲cg成功在12月初發布。

預約人數在飛速上漲,打破了梁擇辛公司這麽多年來的最高記錄,可見在他的領導下,這個公司做得有多麽失敗。

游戲在來年春天正式上線。

所以方疏明該離開了。

“這麽快?不多玩會再走嗎?”

梁擇辛有點舍不得大功臣。

“再留兩天就走,我這兩天到處看看。”

順便等那個帶着自家助理熬大夜的禍害。

這麽久沒見,怪想的。可這不是周月尋的性子,兩人通過電話,只是周月尋卻沒主動打過,聲音在電話裏也很奇怪,像是被人捂住嘴了一樣。

甚至都不願打視頻。

“行吧,你好好玩,不知道去哪可以找我,我熟悉。”梁擇辛也不勉強。

方疏明比了個OK,離開了公司。這幾天他已經跟這裏的人培養出了很不錯的感情,所以他走的時候,一群小年輕怪舍不得的,畢竟剛畢業不久,還是很單純,在方疏明這個老油條面前根本不夠看,随随便便就摸清了這些小孩的喜好。

堪稱混得風生水起。

他笑眯眯地一一告別,看着他們有點沮喪的表情,心裏愉悅地不得了。

“走了各位,我浪去了。”

衆人的目光瞬間從不舍變成了嫉妒。

沒有人不想來去自由,但是只有方疏明有底氣。

*

到了大街上,方疏明才真正感受到了什麽叫沿海城市。

最最喜歡的優點就是水果真的很便宜,便宜到方疏明想當飯吃。

【我馬上到。】

【小貓跳舞.JPG】

是周月尋的消息,在四處交流之後,他學會了用小表情,但僅限于方疏明。

他的小表妹興致勃勃地等着哥哥跟她用小表情包聊天,結果不但沒等到,甚至連聊天都沒有了。

表妹:“……”合着我就是一個表情包庫呗。

方疏明笑着看他的消息,沒想到周月尋還有這樣的一面。

沒等他問要不要去接,就被人拍了拍肩。

第 31 章 往前走了一點

往前走了一點

姚鶴強忍着情緒站起身,勉強道:“沒想到周先生還有這麽野蠻的一面。”

“我也沒想到,姚先生還有這麽死纏爛打的習慣。”

周月尋清亮的聲音在地下停車場響起,同樣的聲音在兩個人耳中卻是不一樣的意味。

方疏明好整以暇地倚靠在車門上,看着眼前人為他出頭,異樣的感覺在心底蔓延,是他從未體會過的東西。

姚鶴有點氣急敗壞,他始終想不明白,為什麽周月尋總要跟他作對,明明兩個人都不認識。

難道……

“難道他就是你說的身邊的人?”姚鶴不可置信地看向方疏明。

方疏明沒說話,歪了歪頭,眼神在他們兩個身上轉了轉,意思似乎已經很明顯了。

姚鶴想上前問明白,被周月尋橫在了中間:“你給了他什麽陪你演這場戲?我不信,你們的戲可以結束了,疏明,你回來,我可以不追究這段時間你的所作所為。”

方疏明揚起眉毛,手掌貼在臉頰上,用一種堪稱溫柔的語氣說道:“回來過于自命不凡可不是個好毛病。”

“疏明。”姚鶴頂着一張紅腫的臉,脖子上青筋暴起,聲音低沉。

他盛怒之下,眼中只放得下方疏明,然而他說話的對象卻不打算再多做糾纏,無視他的憤怒,直接坐回車內。

姚鶴撲上去,周月尋一把掀開了他,核善的目光讓姚鶴不敢硬碰硬。

理智回歸,總之來日方長,姚鶴想。

周月尋不可能在方疏明身邊守一輩子。他拍拍身上的灰,準備離開。

“莊文君沒死。”

周月尋的話讓姚鶴頓住腳步,他一時沒敢相信聽到了什麽,只覺得周月尋在胡說八道。

濃眉低壓,不善地看着周月尋。

“你愛信不信,最好還是回去問問你父親,說不定會有你想要的答案。”

周月尋語氣輕松,好像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

他轉身回到副駕駛,上車前,補充了一句:“如果下次我還看見你湊到疏明身邊來的話,我不介意去拜訪一下你的父親。”

他警告似的看着姚鶴:“你不會想要看到這個結果的。”

姚鶴腳步帶着焦急,迫不及待想要去知道周月尋這番話的真假,走時猶豫地看了一眼方疏明的車,他不是不想挽留,只是周月尋他惹不起,莊文君也很重要。

方疏明眼神輕蔑地看着他的背影:“這個不好騙吧?”

“沒騙他。”周月尋的負面情緒上車之後就一掃而空。

“他爸看不上莊文君,在他倆還讀書的時候騙了他,送莊文君出國念書,條件是讓莊文君在姚鶴生命裏死去。”

方疏明若有所思:“你怎麽知道?”

“偷偷查了?”

方疏明眯着眼看他,周月尋急忙解釋:“不是我,是韓助理想聽八卦,就順便查了。”

方疏明一臉微妙地看着周月尋瞎掰:“我真的覺得你得給韓助理漲薪了。”

不僅要幫老板忙活私事,必要時還得給老板背鍋,雖然沒有背成。

周月尋笑得一臉奸詐,頗有奸商的味道。

*

方疏明整理了一些東西,上次在小白島拿回來的吃的都沒給紀知樂送去,他馬上要出門了,趁現在有空,得給他送一點過去。

“為什麽拿這麽多?”

周月尋腦袋搭在方疏明的肩上,看着他手裏忙活。

“德克送了很多,我吃不完。”

“我們可以一塊吃。”

“閉嘴,分享是種快樂。”方疏明看着手裏的一罐葡萄幹,思考着要不要分成兩個罐子,畢竟這是最後一罐了。

“我聽說很多葡萄農會用品質不好的葡萄做葡萄幹,所以我一直沒買過,這還是我這麽就以來第一次吃葡萄幹。有點舍不得啊……”

“那就不要分,我要全部吃掉。”

周月尋看不上紀知樂這個單純的小傻子,總要幹擾兩句。

方疏明回頭,捏着周月尋的臉晃了晃:“再不閉嘴,我就把你偷偷藏起來的那兩罐子荔枝蜜告訴德克。”

周月尋瞪大了眼睛,一雙桃花眼愣是成了鹿眼:“疏明,我那麽信任你!”

“是是是,誰叫你偷拿德克的荔枝蜜。”

“那是因為他不能吃太多甜的,我才幫他解決一點!”

周月尋孩子氣地大喊冤枉,恨不得在方疏明背上撒潑打滾。

他用頭頂着方疏明的背,使勁亂蹭。

方疏明回身坐在地毯上,把周月尋按進懷裏,由着他蹭。

過了一會,周月尋才停下來,灰眸裏透着可憐,雜亂的頭發遮住了一點眉眼,看起來十分無辜。

方疏明有些意動,捧着他的臉親了一下,聲音響亮:“好了,起來,別幹擾我,等會就好了。”

“不夠,再來。”

周月尋起身把方疏明壓在地板上,俯身而下,靈巧的唇舌讓方疏明招架不住,好半晌才把他推開,喘着粗氣,嘴唇紅潤,泛着水光,甚至還有一絲紅腫。

周月尋舔舔方疏明的嘴唇,說:“接吻要用鼻子呼吸。”

方疏明不想承認自己緊張,不,也許是忘了,所以嘴硬:“我喜歡憋氣。”

“好吧,那我下次親久一點,一定讓你學會用鼻子呼吸。”

周月尋一眼就看出來他在嘴硬,不介意的說道。

方疏明:“……”

他別開周月尋,一心整理地上的東西,然後放進袋子裏:“你去不去?”

周月尋思考了一下:“去,我去找紀仁城,可不是去看紀知樂的。”

“他也不會想看見你的。”

*

方疏明按了門鈴,很久才有人出來開門。

紀仁城看到是方疏明,挑眉:“進來吧。”

周月尋在方疏明身後跟着進來,紀仁城:“你怎麽也來了?”

周月尋想了想:“陪家屬。”

紀仁城回頭看看方疏明,又看看周月尋:“你倆……”

周月尋點頭,略過他進去。

方疏明四處看看,問道:“紀知樂呢?”

“他回去看我爸媽了,晚上回來。”

方疏明點頭,把手裏的袋子放到客廳的桌上,說:“這是周月尋的德克爺爺做的,帶給你們嘗嘗,紀知樂不在的話,那我就先走了。”

紀仁城道了聲“謝謝”。

沒等方疏明和周月尋離開,房間內卻傳來一個聲響。

周月尋揚眉,戲谑地看着紀仁城:“家裏藏人了?”

紀仁城眼中閃過一絲不自然,準備進房間看看,沒想到裏面的人先他一步出來。

李聽寒穿着明顯是紀仁城的襯衫,兩條修長有力的腿上什麽布料都沒有,上面紅痕密布,脖子上也全是暧昧的痕跡。

他臉上盡是不耐煩,揉了揉眼睛:“紀仁城,你他媽在吵什麽——”

四人面面相觑。

方疏明:“不好意思,打擾了,我現在就走。”

說完拉着周月尋想要迅速逃離這個尴尬的現場。

周月尋看熱鬧不嫌事大,豎了個大拇指:“李聽寒,好本事,紀仁城這個假正經都被你拿下了。”

李聽寒:“等等,你們回來,聽我解釋。”

紀仁城:“你先穿好衣服。”

李聽寒一腳踹在紀仁城腿上,追上前:“姓周的你他媽給我回來!”

……

最後四人尴尬不失禮貌地坐在沙發上,

方疏明搓搓手指,率先開口:“這個……我嘴很嚴,你們放心。”

李聽寒穿戴整齊,沒好氣地坐着,面色難看,顯然身體某處的異樣難以忽視,他惡狠狠地瞪了一眼紀仁城,眼神罵得很髒。

周月尋拱火:“說說是怎麽搞到一塊的?”

他拿出方疏明剛剛送來的東西,抓了把葡萄幹,做好了吃瓜的準備。

果然八卦是誰也抵抗不了的東西。

紀仁城微笑:“他先找的我。”

話裏留足了想象空間。

“那是你妄想的,老子那是找你有事!”

李聽寒轉頭又指着周月尋:“還有你,就知道使喚老子,我倒要看看你什麽時候倒黴。”

說完又看了一眼方疏明,很快就移開視線。

方疏明沒來得及想他的眼神是什麽意思,只是有種周月尋和他一塊瞞着自己什麽事的感覺。

“我們之間沒什麽,倒是你們兩個……”

紀仁城頗有深意地看着周月尋:“周家似乎不好交代。”

周月尋笑容收斂,眼神晦澀難言:“……周家?周家現在我做主。”

氣氛一瞬間變得凝重,周家仿佛是一個不合時宜的話題,就連李聽寒眉間也有了一絲複雜。

“既然沒事,我們走了。”

周月尋拉着方疏明,擺擺手告別。

*

回到家,周月尋也沒打算跟方疏明解釋他們兩個那奇怪的反應。

只是有點着急地把方疏明按在沙發上,一股腦壓下來,堵上了方疏明的嘴。

“……等等……你幹什麽……唔……”

周月尋一只手抓住方疏明的手腕,困在他的頭頂,雙腿卡進方疏明雙腿之間,把方疏明困在自己懷裏。

直到察覺方疏明堅持不住,他才擡起頭來:“你看,還沒學會。”

“夠了,你這是發什麽瘋,周家隔空刺激你了?”

周月尋抿唇,擦了擦方疏明的嘴唇,氣息不穩。

“沒有,就是想。”

周月尋想起自己原本纏着方疏明的目的,沉默不語,把頭靠進方疏明的頸窩。

悶聲道:“你喜歡我嗎?”

“不喜歡。”方疏明回答得很快,幾乎不加思考。

周月尋瞪大眼睛,抱得更用力:“為什麽?”

“我不習慣說喜歡。你自己感受吧。”

方疏明抓住周月尋的頭發,把他拉了起來,頭皮的刺痛讓他微微皺眉。

“怎麽忽然這麽奇怪,你有什麽瞞着我?”

“沒有。”周月尋立刻道:“沒什麽……那你答應我,不要變心,無論怎麽樣都不要。”

方疏明嘆了口氣:“嗯,不會的。”

“你不跟我說沒有關系,我可以忍受你有自己的秘密,也可以容忍你犯點小錯誤。”

方疏明眼神平淡地看着他,手裏揉搓着周月尋的發絲,輕聲說:“不過,要是我發現你有什麽觸犯底線的事……”

方疏明眼睛低垂,眼底閃過一絲威脅:“不如你猜猜我會怎麽做?”

“我不猜。”周月尋悻悻。

“你能不能說說你的底線……是什麽呀?”周月尋裝乖巧道。

第 30 章 大戲落幕

大戲落幕

全場的目光都被吸引,誰也不知道方疏明怎麽會拆自家父親的臺。

方疏明站起身來,笑得如沐春風,眼神狡黠,這個壞點子已經在肚子裏醞釀好久了。

頂着衆人的目光,他說:“其一,他不是我弟弟,據我所知,他比我大八個月,也就是方苑博在和我母親結婚的時候就已經有了他,這些東西到他出生的地方一查便是。”

聽到這個消息,來參加宴會的都面露猜疑,紛紛議論起來,時不時瞄兩眼臺上面色鐵青的父子倆。

方疏明給足了他們消化的時間,搶在方苑博說話前道:“其二,什麽方家家風,出軌冷暴力嗎?還有,方文川從回來就占了我的房間,聽說還改了我媽的遺囑,未來方家股份全部都會留給方文川?”

頓時場內一片寂靜,這事可不是開玩笑的。

當初要不是蔣家扶持,方苑博根本不會有如今的成就,蔣秋池自然而然擁有部分方家股份,她早早立下遺囑,這些股份全部留給方疏明。

但是在場不少人都被方文川話裏話外炫耀過,未來方家是他的,跟方疏明沒有任何關系。

那麽這股份自然也包括在內。

議論聲逐漸大了起來,大部分人都皺着眉頭,有這樣表現的幾乎都是方苑博的合作夥伴,如果未來方家在方文川手中的話,那他們真的需要考慮是否有繼續合作的必要了。

“方疏明,不要在這裏胡說八道!”

方文川維持不住那張小白花嘴臉,站在臺上就破口大罵。

方苑博鐵青着臉攔下他,道:“方疏明,不要無理取鬧,該是你的就是你的,現在給我上樓去,丢人現眼。”

方疏明反問:“我丢人現眼?那方文川算什麽,他聯系了一群我之前的朋友同學,說什麽自己是未來的方家家主,還說要讓我在京城混不下去,這些總不能是我胡謅的吧?”

方苑博回頭,緊緊盯着方文川,方文川見狀沒了嚣張的氣焰,縮了縮脖子,軟聲軟氣道:“爸爸,我不是故意那樣說的,實在是他們總是用哥哥來诋毀我,我才一氣之下說……”

方苑博沒打算追究方文川的話,他本來心裏也是那麽想的,草包又怎樣,他有信心把方文川培養得比方疏明優秀,只是需要時間而已。

“夠了,再怎麽說,方文川也是你兄弟,他有什麽錯處你讓着點。今天是好日子,有什麽事以後再說,你先上樓去。”

“上樓?樓上已經沒有我的容身之所了,你忘了?”

方疏明冷笑道:“您還真是健忘。”

方苑博面色一僵,顯然忘了這回事。

正當他開口辯解時,一道青年聲音打斷他:“方董還真是好本事。”

蔣鴻煦和另外兩個年輕人走了過來。

方苑博拉下臉:“我沒有邀請你們。”

“方苑博,當初你娶我姑姑的時候,可不是這個态度。背着人偷吃,現在還光明正大把私生子壓在婚生子的頭上了?”

蔣鴻煦面露輕蔑:“要不要我把你的醜事全都說一說?”

方疏明坐下,甚至還翹起了二郎腿,他的戲結束了,現在輪到蔣鴻煦了。

方苑博道:“蔣家是想公然跟我做對了?”

蔣鴻煦沒有理會他的威脅:“方苑博當初為了在幾個兄弟裏面勝出,向我姑姑求婚,追求了她很久。直到後來結婚,我姑姑才知道他其實一直都有個喜歡的人,并且還一直保持聯系。”

他面露怒色:“直到後來方疏明出生,他才安分下來,本來我姑姑以為他浪子回頭了,沒想到安寧的日子沒過幾年,姑姑就因病去世。”

他死死盯着臺上一動不動的方苑博:“你們猜她為什麽去得那麽快?”

方苑博沒有反應,眼中甚至沒有一點為發妻的悲痛。

“那個女人找上門了。”

蔣鴻煦的聲音響徹整個大廳。

這樣的事情在豪門中很常見,但是唯獨不該發生在蔣秋池身上。

她來自書香門第,富有才華,知性溫柔,廣結善友,沒有人不喜歡她。

可是她選擇了方苑博,一個徒有外表的商人,但是就連他唯一拿得出手的愛,都是假的。

直到蔣秋池死,她都沒得到所謂的愛。

那個女人光明正大,理直氣壯,要求蔣秋池撫養方苑博在外面做下的孽。

那個小三被趕出了門,那是蔣秋池此生唯一一次不理智的時候。

沒想到方苑博卻記恨在心,蔣秋池放任他的後果就是真心被踐踏。

最後遺憾而逝,只留下幾歲的兒子在冷漠的父親身邊掙紮。

蔣鴻煦接着道:“她甚至要求姑姑養她的兒子。”

他冷笑着看了一眼方文川:“一個不學無術,滿腦子漿糊的廢物,還妄想着鸠占鵲巢。”

“蔣鴻煦!我好歹也是長輩。”

“別了吧,你不配。我倒是要看看,你還能領着這個白癡走到什麽時候。方家早就該完蛋了。”

*

這場宴會最後不了了之。

京城豪門太太們多了不少談資,新一代京城笑柄也出現了。方苑博和方文川幾乎成了誰都要笑一笑的角色。

方家企業的股份跌了不少,董事會對方苑博的意見頗大,尤其是方文川,還沒開始走進衆人視野,就直接被判了死刑。

他的過往全部被公布出來,那些被方苑博抹掉的處分和事跡,現在幾乎是人人皆知。

方苑博為這些輿論忙得焦頭爛額,方文川卻毫不在乎,他只關心一個月還能不能維持那麽多生活費。

江辰在回去的時候,把手上的表扔回給了方文川,這就是他說的“好東西”。

一塊表而已。

江辰內心不屑,卻還是裝作驚喜地戴在了手上,宴會結束後,那塊表仿佛成了燙手山芋,不少人看見這是方文川送的,還以為自己跟他是同一種人了。

煩死了,又吃力不讨好。

他忿忿不平地離開。

方文川倒是不覺得有什麽,還是固執地覺得只是他們不長眼罷了。

反正都是要向自己低頭的,他想。

*

方疏明跟蔣鴻煦走了。

他們驅車到達一家療養院,這裏很大,是私人療養院。

“爺爺最近精神不錯,你可以和他多聊聊。”

方疏明點點頭。

跟着蔣鴻煦,他終于見到了那位狠心的老爺子。

他半躺在病床上,滿頭銀絲,看着有點憔悴,但是麽有方疏明想的那樣威嚴,相反,非常慈眉善目。

“來了?”

方疏明一進來他就注意到了,回頭笑着說。

方疏明走進,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坦然地看着他。

蔣老爺子欣慰地笑着,聲音輕輕地:“這麽大了,好啊。”

方疏明不知道該說什麽,是高興還是失望,是憤怒還是不解,都不是他的立場,只是靜靜看着。

或許不說話,才是最好的反應。

蔣老爺子拉過他的手拍拍:“抱歉……”

方疏明知道他的意思,反手也拍拍他的手背,上面褐斑交疊,青筋突顯——他已經很老了。

他從枕頭拿出了一疊文件,交給了方疏明,道:“好孩子,是爺爺對不起你,往後保重。去吧。”

方疏明若有所感,出去把蔣鴻煦叫了進來。

随後響起的是很多人的腳步聲,同時還有刺耳的機器聲。

方疏明逆着人流,愣怔地看着手裏的文件。

蔣鴻煦過來拍拍他的肩,勉強笑道:“……沒事,是喜喪。”

他低頭看到方疏明手上的東西:“爺爺給你的,好好收着吧,你會用的上的。”

“為什麽呢?”

方疏明喃喃道:“為什麽這樣……”

“應該是彌補吧,爺爺當時失去姑姑的時候,真的很難過,所以才會不肯見方家所有人,後來想通了,只是太晚了……”

方疏明沉默不語。

“走吧,我們還有很多事。”

……

方疏明參加了蔣老爺子的葬禮,他沒有很難過。

只是覺得,如果這份彌補來得再早一點的話,或許就不是這個結果,老爺子想彌補的人也不是自己。

就不會有那一抽屜的抗抑郁藥。

罷了,好好活着,為原主也為自己。

方疏明調整好情緒,準備回家。

本來周月尋想跟他一塊來,但是方疏明還沒做還公開的準備,選擇了拒絕,周月尋還有點不高興。

由于蔣家一向低調,他沒名沒分出現在葬禮上确實不合适。

“……但是我想陪你。”

周月尋不滿地在電話中說。

方疏明輕笑:“那我派你幹點別的,你去給方苑博找點麻煩,我聽說他想來出席葬禮,我不想看見他,他也不配,你讓他來不了行不行?”

“行吧,簡單。”

兩人又聊了點有的沒的,最後方疏明都覺得自己婆婆媽媽,膩膩歪歪的。

“好了好了,挂了。”

“好吧。”

有了周月尋的加持,方苑博如方疏明所願,沒有出席葬禮,畢竟事業可比前老丈人更重要,更何況還是個死的。

忙完最後的事情,方疏明在車庫準備回家,沒想到被一個很久不見的人攔住了。

“姚……鶴?”

來人微微一笑:“是我,疏明。”

方疏明下車,手肘搭在車門上:“你有事嗎?”

姚鶴臉色一僵,苦笑着說:“我聽說你離開方家了,想問問你過得好不好。”

“很好,還有呢?”

“你,我想……”

“我沒事,你之前的那些我不追究,另外,我身邊有人了。”

方疏明禮貌笑道,毫不留情地打擊姚鶴。

他果然如方疏明預料的一樣,有點不相信,又有點失落:“疏明,你這麽久就只是編一個這樣的理由嗎?”

方疏明不耐煩:“你還想我說什麽?跟你分手後念念不忘?你未免太敢想。”

“不是……我只是,我知道你的真心,你告訴我,怎樣才可以挽回你,我們還像之前那樣好不好?我們一起工作,一起創業,還可以一起出海去玩。你上次說的那個海島我們……”

姚鶴話音未落,眼前就一陣天旋地轉。

周月尋突然大步跨過來,一拳揮倒了姚鶴。

雖然姚鶴不算瘦弱,但是在周月尋面前還是差一點,更別說被突然襲擊,他倒在地上半天沒緩過來。

“姚公子倒是臉大的很,這麽大的人還玩糾纏不放那一套。”

周月尋居高臨下,一雙灰眸盡是寒意,在黑色長風衣的襯托下,壓迫感和危險盡數釋放。

他一向沒有方疏明好說話,所謂的紳士,不過是方便行事罷了。

姚鶴臉上火辣辣的疼,寒意從脊背上爬,傳遍全身。

第 29 章 兩個小醜

兩個小醜

他拍下那塊寶石的時候李聽寒都覺得疑惑。

“你不是一向看不上這些徒有其表的東西嗎?”

怎麽今天倒是一反常态。

“順手就買了,不然我掙錢幹什麽。”

李聽寒看不起周月尋的反常,從他決定追求方疏明的時候,就已經發過很多次神經了,說不定這個都是給方疏明買的。

诶,等等,不會真的是吧……?

他緩緩轉頭,問道:“你不會,是買給方疏明的吧?”

“有問題?”

李聽寒就更不能理解了:“你人都追到手了,還折騰這些幹什麽,幹脆趁現在,做完你想做的事情,然後和方疏明說拜拜不好?到時候要是場面太難看,你要怎麽收場?”

周月尋不知道怎麽反駁,只是聽了這話有點煩躁,于是說:“那是我的事,我會考慮。”

李聽寒也不好再說什麽,有些事還是要自己看清楚,誰也做不了主。

他看向場內一條鑽石項鏈,華麗璀璨,是多年前一個珠寶大師的作品,非常獨特的孤品。

他們此行的目的就是它,李聽寒想買下這個當做母親的生日禮物。

“齊世興的事情你知道嗎?”

“嗯,怎麽了?”

“你幹的?”

周月尋皺眉,想起齊世興那張醜惡的嘴臉就難受,說:“我沒注意,他怎麽了?”

齊家是他幹的,但是之後就再沒關注過齊世興,後來聽說齊世興一心撲在打牌喝酒上,倒是沒注意他發生了什麽。

“他被人弄殘了,現在到處亂咬,不過沒人搭理他。不是你,難道是方疏明?”

周月尋聽後目光中閃過一絲可有可無的笑意,話中還有點滿意:“不知道,我回去問問,你注意點,要是他鬧出什麽事,記得壓一下。”

李聽寒嫌棄地擺手,周月尋一張昳麗的臉在他眼中好像成了什麽惡魔。

簡直黑了心。

*

周月尋捧着一束洋桔梗,寬松的風衣配上那樣一張臉,站在門口等待着自己開門,方疏明只覺得這一幕實在暗含了太多幸福。

他笑着接過花,眉目溫柔:“洗手吃飯。”

周月尋裝作很習以為然的,擡頭在方疏明額頭上親了一下,然後脫下外套挂了起來。

就像每一個晚歸的丈夫一樣,撫慰在家久候的妻子。

花被放在花瓶中,擺在了餐桌上。

窗外是明月高懸,深藍似墨的夜空之下,是萬家燈火,是久而歸家的溫馨。

*

方苑博還不算太過分,宴會前一天打了電話給方疏明,意思是方疏明必須到場,方文川的面子他得給。

我可去你媽的面子。

方疏明想着要不大鬧一場得了,可是這樣就對不起原主了,原身那麽好的性格,要是名聲一朝毀在他手裏,想必是死了都閉不了眼。

不過,可以問問周月尋。

“你有什麽好辦法嗎?”

方疏明躺在沙發上,手裏捏着周月尋腦後的頭發——他正坐在地上,背靠着沙發辦公,電腦屏幕是一堆方疏明看不懂的東西,他猜,大概是所謂的報表?

“你想要什麽樣的結果?”周月尋眼睛盯着電腦,倒是把方疏明的話聽得一句不漏。

“不要讓方苑博開心,還有那個方文川,讓他吃點苦頭。”

“那你就從他們最不願讓人知道的地方入手。”

方疏明思考:“比如方苑博出軌的時候我還沒出生?”

周月尋挑眉:“力度不夠,再想想。你想讓他後悔嗎?”

後悔?

方疏明不知道,但是那個“方疏明”應該想的吧,他在天之靈是否也想過讓父親對自己多點關心呢?

“想,想的不得了,最好是痛哭流涕求我原諒。”

方疏明斬釘截鐵說道,這是他必須為原主做的,同時他實在是看不慣方苑博那副嘴臉,以及方文川那個小百花造作的模樣。

當時方文川往自己身上潑的那杯茶,仿佛是硬逼着方疏明吞下了一只蒼蠅。他沒想到,這年頭居然還能碰到這個品種的傻逼。

稀世罕見,必須得再整治整治,不然這個惡心感會一直揮之不去。

主意敲定,方疏明放下心來,繼續騷|擾周月尋的後腦勺。

*

方疏明對着落地鏡,滿意地看着鏡中的自己。

他離開方家時沒帶什麽東西出來,這身正裝是周月尋給準備的,很合身,将他的氣質襯托得很好。

不愧是君子如蘭。

他意氣風發,開着車到了方家。

從下車到進門,一些不太好的目光如影随形,大抵不過是取笑看不起之類的了。在他們眼中,方疏明幾乎是個棄子,曾經被掩埋在他光輝之下的富家子弟,全都等着看方疏明的笑話。

方文川一早就注意着外面,他的主要目的是方疏明,其他倒是其次,方苑博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屆時他只需要聽從方苑博的安排,和誰結識,和誰交好,都不需要他自己考慮。

可見方文川在方苑博的眼中真的比方疏明要重要得多。

哪怕這就是個十足的草包,也抵不過他體內另一半血脈對方苑博的影響。

不過,做這些究竟是對他的愛還是對已經逝去戀人的補償就說不定了。

面對那些目光,方疏明一概不予理會,百無聊賴地坐在角落裏,悠閑得就像是一個來參加舞會的賓客一樣。

他看着不遠處眼神奇怪的人,想:要是再來晚點就好了,在家敲代碼都比在這裏當猴子好玩。

江辰依舊出現,他永遠不會缺席任何一場可以在世家露面的宴會,這對他來說都是不可多得的機會。

明明很讨厭方疏明,他依舊選擇挂着笑臉湊上來:“學長,好久不見。”

方疏明眯眼,在腦海中使勁搜刮關于眼前人的記憶,好像見過,但是實在沒什麽印象。

江辰看見這熟悉的表情就知道方疏明把他給忘了,笑眯眯地提醒他:“之前在周家的宴會上,我惹了學長不高興,還沒來得及跟學長道歉,抱歉啊學長。”

周家宴會?

啊,想起來了,那個趁他頭疼在他耳邊叽叽呱呱的人,好像把他給罵走了,後來還擔心自己會得罪什麽人,沒想到是他。

“是你啊,沒事,該道歉的是我,當時不好意思,我身體不舒服,就說了不太好聽的話,你別介意。”

這學弟人還挺好,有禮貌還大方。

江辰矜持的笑了笑,坐在了方疏明旁邊。

“聽說學長想放棄方家股份,是真的嗎?”

江辰好奇地說。

方疏明挑眉,戲谑地看着他,沒想到這小學弟還挺關注自己的。

“你是怎麽知道的?”

江辰看着方疏明的眼神,有點不好意思:“是方文川,他加了我,就聊了幾句。”

方疏明心中冷笑,怕不是我放棄,應該是方苑博根本不想給才對。

他微笑,并不答話,江辰見他這樣也不再好意思說話。

江辰本來就存着別樣的心思來找方疏明,他沒有什麽期待中的表現,江辰其實并不怎麽滿意。

因為他覺得,對于一個公子哥來說,繼承家産是最最重要的事情,如果連這個都丢了,那就沒有繼續做少爺的必要了。

他慣會以己度人,有限的格局讓他理解不了方疏明為什麽那麽豁達地離開方家,總覺得其中有什麽別的情況。

但是又不想真的只是一場誤會。

總之既羨慕又不甘。

他找方疏明說話不僅僅是求證這裏面的情況,也是為了安自己的心。

看,方疏明并沒有他過去表現得那麽好,他是有不足的,不然方家為什麽抛棄他呢?

可笑連江辰一個外人都看得出來誰優誰劣,偏偏方苑博在這件事上死活要做個瞎子。

方文川走了過來,手裏端着一杯紅酒,姿态生硬,應該是剛學不久。

他輕輕抿了一口,道:“哥哥今天也來了,這幾天在外面還舒服嗎?聽爸爸說你身邊沒什麽錢,怎麽也不回家看看。”

說完還嘆了口氣,好像很擔心方疏明一樣。

哥哥?

“沒記錯的話,你好像比我大吧,怎麽,幾天不見,你回爐重造了?”

方文川笑容一僵,嘴硬道:“應該是哥哥記錯了,我是比你小的。”

方疏明不置可否,笑着轉頭,留着一整個側臉的嘲諷給方文川。

方文川:“……”

他只好看着江辰,甜甜笑着打了聲招呼。

這幾天,他幾乎把方疏明認識的人全都認識了一遍,勢必要比方疏明認識的人還要多。

只是他的目的太過明确,為很多人不恥,不少人沒有理會他的示好,

對此方文川并不介意,他覺得憑自己在方家的地位,有的是人巴結讨好,還輪不到他貼別人的冷屁股。

一群有眼無珠的東西罷了。

他自豪地想着。

江辰回以同樣友好的微笑,但他心裏一點也看不上方文川,這小子實在是太差勁了些,連方疏明半點都比不上,真不知道方苑博是怎麽想的。

“江辰,你跟我來,有好東西給你看。”

方文川故作神秘,跟江辰說話的時候,眼睛卻忍不住瞟方疏明,頗有種炫耀的意味。

江辰面露糾結,要不是方疏明在這,去也就去了,可現在……

“沒事,你去吧,說不定很重要呢。”方疏明善解人意道。

江辰這才放心跟着方文川,只是方文川卻不太滿意方疏明的态度,輕輕“哼”了一聲就離開了。

還真是兩個小醜啊。

真會演。

方疏明随手拿了杯酒抿了一小口,覺得今天應該還不錯,一會還能看他老子和老哥表演。

一個是小醜,另一個,還是小醜。

大廳的音樂聲音被調小,宴會開始了。

方苑博首先出現在臺上,說着一些官方話術,之後便引入正題。

“……這次要向大家介紹我的兒子,方文川。他在外面生活了很多年,這是第一次回家。”

方文川适時站上臺,向臺下微微點頭,姿态倒是和方疏明學了有三分像。

方疏明覺得原身以前上臺領獎的各種視頻應該已經被他盤包漿了,不然也學不出這個樣子。

方苑博深情地看着方文川,說:“這孩子苦了很多年,所以我才在第一時間把他接回來,早點補償他,和他哥哥一樣,享受同等的待遇,這才是方家一直以來的家風。”

方疏明覺得時機已到,該他出場了。

“等等,你說錯了兩點。”

方疏明平靜的聲音極富穿透力,整個大廳的賓客聽得一清二楚。

第 28 章 日行一善

日行一善

周月尋站起身,壓迫感驟然而生,他逐漸靠近方疏明,讓他不由得有點緊張。

“你……唔?”

周月尋強硬地壓着方疏明的後脖頸,偏頭吻下。

周月尋學習的速度一向很快,僅僅試過一次,他仿佛是經歷過很多一樣,臊人的水漬聲再次響起,方疏明的腰逐漸軟了,後背靠在餐桌上,撐在桌上的手已經快受不住了,正在輕微顫抖着。

感覺到身下的掙紮,周月尋才放過方疏明。

方疏明呼吸深重,眼尾竟也沁出了淚。

周月尋撫上他的眼尾,漂亮的臉在方疏明不可置信的目光中靠近他的耳邊,輕聲道:“你才是被我欺負的。”

他揉搓着方疏明那一片殷紅的皮膚,呼吸不知不覺加重,手指卻難以自制地撩起方疏明寬松的毛衣,一片雪白的肌膚被稍冷的空氣激起戰栗。

周月尋指節分明,皎白如玉的手指輕輕攀附而上,摩挲着指下軟滑細膩的皮膚,按壓之後又能感覺到薄薄的表皮下是柔韌的肌肉層,手感極佳。

周月尋一時忘了把手收回來,甚至還想繼續上行——

倏地。

方疏明推開了他,他尴尬地整理自己的衣服,把毛衣拉下:“快吃……不然涼了。”

說完便落荒而逃,鑽進了自己的房間。

周月尋意猶未盡,鮮紅的舌尖探出,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色|氣橫生,他看着緊閉的房門,意味深長。

*

周月尋出完早飯就上班去了,留了張紙條,上面寫着:

【味道很好,下次還要。】

方疏明把紙條撕得粉碎,一股腦扔進垃圾桶裏。

周月尋這句話的意思非常“司馬昭之心”,簡直就是不知羞恥!

方疏明有點氣急敗壞,沒想到自己還能被周月尋給調笑到,明明自己才是那個年長者,怎麽還比不過這小子游刃有餘。

雖然方疏明談過戀愛,但是他的經歷确實寡淡,孟子越沒有碰過他,最過分的不過是幫他用手弄出來,除此之外,方疏明沒有任何感情經歷。

能夠保持淡定不過是見多識廣,心理年齡足夠罷了。

真到了扛槍上陣的時候,方疏明那點手段根本不夠看。

今天應該是在家好好整理材料,但是方疏明卻接到一個來歷不明的電話。

打來的人從方疏明接起後便不吭聲,只有斷斷續續的呼吸聲。

“喂,你好,在嗎?”

等待片刻後還沒有人出聲,方疏明道:“打錯了?那我挂了?”

還沒等他挂斷,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哥哥……”

聲音很小,像個小孩子,隐隐帶着哭腔,方疏明回憶半晌,才想起來這是他剛穿來時救的小孩,當時還被拍了視頻用來引發輿論。

“是你啊,怎麽了,一直不說話?”

“……哥哥,你來……我好痛啊。”

方疏明皺眉,猜他應該又是被欺負了,披上外套拿好鑰匙:“哥哥馬上來,你在哪?”

*

方疏明趕到時,發現小孩一個人坐在樓道邊,低垂着頭,手裏還攥着那個破舊的手機,身上還是髒兮兮的,衣服像是被誰拉扯過一樣,随随便便挂在身上。

“小孩?”

他一聽見方疏明的聲音,就立馬擡起頭來,眼睛中仿佛有光,着急站起來卻忘了腿上有傷,直接被疼得坐在了地上。

方疏明立馬上前扶住他,眼中難掩心疼:“怎麽又成了這樣?他們還找你麻煩了嗎?”

小孩搖頭:“是爸爸……”

方疏明瞳孔一縮,爸爸?

“你爸爸把你打成這樣的?”

小孩小心翼翼點頭,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破舊的門,說:“他喝醉了,喜歡打人。”

方疏明嘆了口氣,在他身前蹲下:“上來,我帶你去醫院看看。”

小孩猶豫了一下,趴在了方疏明的背上。

方疏明的身材不算很強壯,但是對于此時的狄千歡來說,是最溫暖的也是最寬大的後背。

他有些怯怯地靠在方疏明背上,帶着巴掌印的臉貼在方疏明後背,見方疏明沒有反應,他才安下心,閉上眼享受片刻溫暖。

到醫院後方疏明帶狄千歡做了檢查,醫生看小孩一身傷感到不可思議,同時又對方疏明多了一絲戒備。

方疏明苦笑着解釋:“不是我,要是我幹的怎麽還會帶他來醫院?”

醫生很快就拿出了結果,狄千歡身上多處軟組織挫傷,右腳腓骨輕微骨裂。

面對這個結果,方疏明也是有點頭疼,看樣子是必須要打石膏了,雖然錢不是問題,但是小孩家裏明顯說不過去,到時候他爸要是再動手,說不定還會加重傷勢。

狄千歡很懂事,看見方疏明苦惱,他擡頭說:“哥哥,沒事的,我吃點藥就好了。”

方疏明摸摸他的頭:“傷筋動骨一百天,好好養,其他的你不要想太多。”

狄千歡上好了藥,乖乖聽方疏明的話,打石膏拿藥。唯獨在坐輪椅這件事上意外執着。

“哥哥,我不用輪椅。”

狄千歡臉紅,一是因為自己已經花了很多錢,二是輪椅太小題大作了,別人都是兩條腿都傷了才坐,自己不過是裂了一點骨頭怎麽還能用上輪椅。

方疏明見小孩臉都急紅了,只好退而求其次,買了根拐杖:“這總行了吧?可不能一蹦一跳的上學。”

狄千歡點頭,這才作罷。

在回去的路上。

“千歡,你爸爸為什麽總是這樣,能跟哥哥說說嗎?”

方疏明裝作無意開口,狄千歡倒是不覺得有什麽,他不在乎狄通元為什麽總是打他:“他愛喝酒,從媽媽跑了之後他就一直這樣了。”

狄千歡神色看不出來什麽不一樣,倒是方疏明聽了心痛,這麽點大的孩子,卻要承受這些無妄之災。

“你多大了,怎麽這麽瘦?”

“我初三了,明年上高中,我成績好,可以上一個很好的高中!”

狄千歡語氣自豪,這是他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東西。

“喲,這麽厲害,只是也太瘦了些。”

方疏明停頓一會之後,說:“平時不吃飽?”

狄千歡抿唇,半天才說:“老是有人……打擾我,在學校吃飯不太準時。”

這麽一說方疏明就明白了,還是那幾個混蛋小子。

他不知道怎麽替狄千歡做選擇,想了想,又轉頭去了另一個地方。

這裏是一家拳館,方疏明之前常來的地方。

他把狄千歡扶到一邊坐着,脫了外套,拿着手套就找到教練,希望找一個實力差不多的人對打一場,随便練練,不玩真的。

教練爽快答應,這裏多的是人精力無處發洩,很快就找了個人來。

來人看着挺精壯,眼神沉着,濃眉一壓就說不出的淩厲。

方疏明安撫地對狄千歡笑笑,轉過頭來看着對手:“不好意思,打擾了。”

“沒事,開始吧。”

先是禮貌的開場白,然後直接步入正題,方疏明一拳一拳十分利落幹脆,對手也不遑多讓,躲過一擊之後迅速抓住機會,反擊直達方疏明面門,他腰身一躲,又是一記膝擊,那人躲閃不急,直接被打退兩步,随後也迅速擋下方疏明的乘勝追擊。

兩人你來我往,方疏明也吃了點虧,但是并不重,最後勉強算了平局。

兩人握手後對視一笑,對這場搏鬥都很滿意。

方疏明赤着上半身,白皙的皮膚上全是剛剛流的汗珠,他拿了毛巾,擦幹後就立馬穿上了衣服,他可不想赤身跟小孩聊天。

狄千歡從剛才開始就一聲不吭,眼中滿是震驚。

原來這就是女孩子們常說的穿衣顯瘦脫衣有肉啊,原來真的很好看,女生誠不欺我。

方疏明笑了,還以為狄千歡是覺得大家好威風,其實根本沒想到狄千歡注意的卻是他的身材。

此刻狄千歡非常坦誠,什麽都寫在臉上,方疏明問道:“怎麽了,這麽吃驚?”

狄千歡抿唇笑道:“哥哥厲害!”

他眼裏是毫不遮掩地興奮和羨慕。

“羨慕了?”

“嗯嗯!”

“那就自己加油。”方疏明摸摸他的頭,說:“只有自己變強了,才不會被人欺負,不管是別人還是你爸,你要自己去抗争,才有底氣讓他們的暴力遠離你,明白嗎?”

小孩看着他點頭,認真地答應:“我會的,哥哥。”

“那就好。”

方疏明仰頭喝了口水,喉結有規律的上下滑動,狄千歡看着他的側顏,像是下了某個決定。

回去的時候,方疏明加了狄千歡的聯系方式,打了兩百塊錢,讓他吃點好的,這點錢不會引起別人注意,當飯錢卻足夠。

狄千歡死活不願,方疏明便道:“你不吃好點以後怎麽還我?”

“你成績這麽好,我就當花錢提前雇一個高材生給我打工了,你好好學習,考個好大學,掙一條好出路。”

狄千歡這才猶豫着答應:“那說好了,我以後一定會去給你打工的!”

方疏明忍俊不禁:“嗯嗯,進去吧。”

狄千歡站在樓道裏看着方疏明,有點不舍,幸虧狄通元不在家,不然他一定看不慣狄千歡這幅模樣,脾氣來了動手都說不定。

方疏明嘆氣,安慰道:“你記住,我們選擇不了自己的起點,卻能選擇自己的終點。我不會勸你盲目孝順,愚孝不可取,別讓無關緊要的人拌住自己的腳步。”

狄千歡看着他點頭,稚氣未脫的臉上滿是認真,這一刻,仿佛眼中只有方疏明,他揮手告別,杵着拐杖進了那面破舊的小門。

*

方疏明今天一整天都在忙,卻并不感覺累,應該是不感覺心累,身體還是有點疲憊的。

狄千歡很合他的眼緣,說到底,也是覺得和自己小時候很像,只是缺一個把自己拉出泥潭的人。雖然他覺得憑狄千歡自己也可以做到,但是如果是自己的話,這時候有一個人能夠幫助自己,那自己應該是十分幸福的。

就當為他撐把傘了。

他靠在沙發上躺了一會,周月尋打了電話過來:

“疏明,我晚上回去,你有什麽要買的東西嗎?”

方疏明疑惑,自己能缺什麽?

他環顧了一下房子裏面,摸着下巴,覺得少了點植物。

“少了兩棵樹,你幫我拖兩顆橘子樹回來?”

周月尋:“……”

“哈哈哈,開玩笑,幫我買束花吧,我放餐桌上。”

“好。”

其實方疏明并不知道,周月尋根本不在公司,而是在一家拍賣場。

現在正在拍賣一些珠寶,看到上面那一件競拍的商品,周月尋卻想起了方疏明。

那件寶石通體藍色,中間卻有一團黑色的雜質,破壞了寶石的整體效果,但在視覺上有一種獨特的美感,三棱錐狀的寶石棱角分明,像是沒有磨掉的刺,周月尋看它一眼就想起了方疏明。

莫名地覺得般配,于是才有上面莫名其妙的電話。

最後他把那件寶石拍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