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德克說

德克說

周月尋自上次狼狽離開後,便再沒有同方疏明聯系過,不是不想,而是拉不下臉來。

輸出的時候覺得很爽,內心的郁悶一下子噴湧而出,全然不顧忌對面人的感受,說完之後卻有些後悔。

那幾句話,确實說得太重了。

但是也沒錯不是嗎,事實就是這樣,他不過是幫方疏明認清自己的處境罷了。

可是說完之後為什麽會後悔呢?

周月尋坐在房間裏,猶豫着要不要道歉,面對手機最上面那條對話框,他有點遲疑。

最後下定決心,至少給個臺階下。

沒想到方疏明居然把自己拉黑了。

周月尋看到那個紅色感嘆號的瞬間就怒從心頭起。

“方疏明,你清高。”

冷哼一聲之後手機被狠狠砸在厚實的地毯上,彈起來滑到地毯之外的瓷磚上。

沉悶的碰撞聲在房間內響起。

周月尋向來會克制自己,頗為良好的教養讓他做不出什麽出格的事情,大多數情況下他都能把麻煩處理得很好。

只有方疏明的事情,他只能在房間裏生悶氣,至多砸砸自己的手機。

先前調查姚鶴之後失手把手機摔壞過一次,上次方疏明和明玥被拍到在一塊時葬送了一臺手機,大半夜被方疏明掃地出門又是一臺。

這已經是短期內第三臺了,想必韓助理想破腦袋都想不明白為什麽自己老板的手機用起來這麽快。

周月尋越想越氣不過,去樓下把自己的皮鞋穿了上來,對着手機狠狠跺了幾下才稍微消了點氣。

看着稀巴爛的手機,周月尋的心情詭異地好多了。

“讓你拉黑我,你以為你多了不起。”

他猛灌了兩口酒,辣得嗓子眼都像在冒火一樣。

梳理得整整齊齊的背頭散落,幾根發絲在輕微顫抖着,周月尋面沉如水,站在落地窗前,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窗外一片寂靜,暗沉的夜幕布滿整個視野,冬日裏談不上什麽美妙的夜色,只有零星的幾顆星子綴在空中。

孤零零的,莫名的顯得凄涼。

周月尋煩躁地抓了抓頭發,打算給自己找點事情做。

“梁擇辛,你和方疏明合作的那個,成果怎麽樣?”

梁擇辛不知道在吃些什麽,聲音迷迷糊糊的,聽起來有點失真:“做得還成,怎麽,你有想法啊?“

“沒有。”周月尋揉了下眉心,“他有沒有跟你說什麽?”

“沒有啊,聽說你們吵架了?他上次生病,好了之後就沒聯系過了。不是我說你,方疏明那麽好一個人,你怎麽還跟他鬧脾氣。”

周月尋罕見地翻了個小小的白眼:“你不懂。”

“是是是,我不懂,反正現在你倆掰了,要不我趁虛而入,看看能不能把他追到手,有他在,我的公司做大做強指日可待啊。”

“你想都不要想。”周月尋臭着臉把電話挂斷。

他在心中暗暗咒罵,就知道到處勾搭別人,現在自己身邊的人全都被他迷了心竅了。

留給周月尋處理感情糾紛的時間并不多,他不像方疏明,有充裕的時間自己支配。

每天都在工作中連軸轉。

在這種狀态下,周月尋的心情越發焦躁,反觀許青州一臉春風得意,他就更氣不打一處來。

導致本來就不是很親人的氣質更加冷淡,看着更加生人勿進。

每天都處于敢惹老子老子滅了你的狀态。

韓助理不敢亂說話,要是周月尋表現得正常點,說不定韓助理還能忍一忍。

但是誰能忍受每天上班被老板凍得一臉霜啊?!!

韓助理在內心無助吶喊,可惜他的老板本人并不能察覺自己助理的小心思。

但是他并不敢提方疏明,怕直接戳到老板的肺管子,他可是親眼見證過老板被方先生趕出來後摔手機的樣子。

要是他敢多一句嘴,那手機估計就不是砸到地上,而是砸到他韓博文的臉上。

周月尋接連很多天都把自己埋在工作當中,但是效果并沒有讓他滿意。

他本以為自己會忘記方疏明,至少不會這樣惦記他,沒想到不管自己怎麽忙碌,方疏明總是會浮現在自己的面前,揮之不去。

事情還沒解決,他就永遠像梗在喉口的刺一樣,一直惦記着,拿不出來也咽不下去。

糾結之下,他抽空去了趟小白島。

德克在他的生命歷程中,總是扮演着智者的角色,在德克身上學到的東西,是生命裏最重要的,也是他這一生,永遠都磨滅不了的。

或許德克可以給他答案,為什麽會有這樣複雜的心情。

明明覺得方疏明也不是那麽重要,卻總是放不下他,傷害了之後後悔,得到原諒之後又不珍惜。

“你是真的喜歡他的。”

德克老神在在,摸着手底下老狗的頭說道。

“那又怎樣,他不值得我付出那麽多。”

周月尋坐在德克的身邊,顯露出一絲孩子氣。

“真的嗎?”德克回過頭,眼中滿是深意,“不要試圖欺騙自己的心。“

“我沒有,我只是覺得……”

“少爺,愛情這件事,是不可以用常理來考慮的,在愛情裏,你可以更感性一點。”

“感性?”周月尋沒想過這個詞可以用在自己身上。

“你們很合适,少爺你不需要聯姻來點綴自己的身份,所以你可以任性一點,選一個自己喜歡的伴侶。”

周月尋沉默,很顯然他從來沒想過這些事情,之前也只是一時沖動,才會做出那些決定。

“小姐當初也有過類似的困惑,說起來,你跟小姐真的很像呢,只不過小姐最後選擇了另一條路。”

德克面露懷念,緩緩說道:“那是個不錯的小夥子,年輕帥氣,有一雙碧綠的眼睛,很會唱情歌,如果我是女孩子,我也肯定會愛上他的。”

周月尋眨眨眼睛:“然後呢?”

“可惜了。”德克低下頭,“他的出身并不像他的人那般出色,小姐被勒令跟他分手,後來陷入熱戀的小情侶分開。

小姐當時還有一絲選擇的餘地,就像少爺您現在一樣。”

德克定定地看着周月尋的眼睛,沉默的眼神如有實質,讓他感到一絲無措。

“但是小姐選擇了對家族更有利的方向,可是周廷遠對他來說并非良人,小姐最後也并不快樂。“

德克的聲音如沉重的鐘聲在周月尋耳邊回響:“如果少爺你不想自己後悔的話,還是要好好想清楚。”

“我知道了。”

“那少爺沒事就回去吧,老狗的毛留着過冬呢,別給禍禍完了。”

周月尋一愣,把手裏剛剛薅下來的狗絨毛摔在了地上:“胡說,我只是在幫它清理掉下來的毛而已!”

德克瞥了他一眼,不再說話。

周月尋:“……”

*

“不行,方疏明好像把我也拉到黑名單了。”

李聽寒指了指自己的手機頁面,無奈道。

周月尋嘆了口氣,想了想說:“仁城呢,也被拉黑了?”

“我不知道,你自個問他去。”

說到紀仁城,李聽寒就非常暴躁,濃眉低壓,整個人的氣勢變得淩厲起來,酷哥形象躍然紙上。

“你們也吵架了?”

李聽寒臉上可疑地紅了一點:“倒也沒有,就是……那就是個老禽獸,我不想提他。”

周月尋點頭,有點苦惱:“方疏明删了我所有聯系方式,我最近也不好去他那裏找他,現在你也聯系不了……”

“你們到底怎麽了,你是又幹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

周月尋剛想反駁,回想起自己那時候說過的話,頓時啞然。

“不會吧,你真幹了什麽?”

李聽寒湊近,一臉不可置信:“我當初就叫你小心點,不要玩脫了,現在後悔了吧。”

“什麽玩脫,就是有點誤會而已,我現在要解開誤會,但是他不給我機會。”

“你說說什麽誤會。”

面對李聽寒的質問,周月尋有點沒臉開口,要是被李聽寒知道自己做了什麽才讓方疏明這麽冷漠,指不定要怎麽嘲笑自己。

“沒什麽,你幫我想想辦法怎麽勸方疏明就是了。”

“不好意思,我也沒辦法。”李聽寒無所謂地雙手一攤,說道。

周月尋重重靠在椅背上,閉着眼睛,擡手揉揉眉心,說:“算了,等我把老東西弄下來,我再去找他道歉。”

“好主意,随時找我幫忙。”

“嗯。”

*

京城的事情發展得很快,在多家努力之下,方家成功破産,由于方疏明脫身得早,所以方家的債他沒有背上一分。

方文川和方苑博良人現在處于負債累累的地步。

方家的東西基本都被拍賣還債,但是窟窿太大,僅憑這些是填不了的。

不過奇怪的是,方苑博并沒有來找方疏明的麻煩,本來他都做好了準備,要是方苑博敢來,他就敢讓他吃不了兜着走。

方疏明過了個好年,除夕那天,他在市中心看煙花,雖然一個人難掩孤寂,但是心裏亮堂堂的,此刻是多年未曾體會過的幸福。

看煙花的很多都是兩兩成對,方疏明的內心不禁有了一絲苦澀。

煙花在頭頂綻開的那一刻,方疏明靜靜的想:一個人挺好的,至少碗筷我只需要洗一副。

他沉默着看着天空,卻沒注意到不遠處伫立已久的身影。

周月尋穿着深色的大衣,在寒風中仿佛立成了一座雕像,只是遠遠看着方疏明,沒有上前去打擾他。

方疏明在公共座椅上坐了多久,周月尋就在那裏站了多久,直到雙腿發麻,方疏明才起身離開。

周月尋看着他的背影,終于明白自己想要什麽。

不過是在平凡的日子裏有人陪在身邊,不想獨自看煙花,也不想和不喜歡的人結婚,更不想違背自己的心去做惡劣的事。

周月尋轉身離開,車內的暖氣撫慰着被風吹涼的臉頰。

他搓搓手指,撥了個電話出去。

“加快進度,我有事情要辦。”

第 46 章 想開

想開

許青州帶着傲慢張揚的微笑,徑直走到方疏明面前。

“上次匆匆一別,沒想到竟然會在這裏見面。”

蔣鴻煦向前跨了半步,不動聲色地擋在方疏明身前,客氣道:“許先生不請自來,是有什麽要緊事嗎?”

許青州向來端得一副好模樣,滴水不漏道:“我來看看疏明,上次他生病了,還沒來得及看看他。”

“如你所見,我很好,沒什麽事的話我先走了。”

方疏明向蔣鴻煦點頭,蔣鴻煦先前帶他見過蔣家的人,現在也沒什麽理由留住他,索性讓他回去。

“我安排車吧。”

方疏明道:“好……”

“我來吧。”許青州看着方疏明不喜的目光,勾唇道:“疏明之前不是一直想了解一些東西嗎,我就是來送東西的。”

方疏明想到之前的鬧劇,頓感無趣,不管是什麽他也不好奇了:“我不想知道,許先生就別把心思放在我心上了。”

“可是我真的很想給你聽聽。”

許青州向前一步,卻被蔣鴻煦擋在身前。

他們停留的太久,已經吸引了很多目光,方疏明不想一直待在別人的視線中,想要離開。

從許青州身邊擦肩而過時,被他拉住了手腕。

“疏明,聽一次我的吧。”

許青州目光真誠,方疏明莫名地有點觸動,也許是原主的情感還殘留着一部分,許青州和原主很久之前就認識了,兩人一直是舊識,後來許青州離開,也就斷了聯系。

只是方疏明不知道。

以為是不懷好意的陌生人,沒想到是故人久別重逢。

蔣鴻煦見方疏明動搖,有點着急:“疏明,別……”

“沒事,我很快回來。”

蔣鴻煦皺着眉,擔憂地看着他們離開,但是卻沒有辦法。

“為了你,我可是一直保留着呢。”

許青州把方疏明帶向車子後座。

他說是什麽設備,其實只是個簡單的錄音裝置,看着複雜了些,作用跟錄音筆是一樣的。

“準備好了嗎?”

許青州興奮地看着方疏明。

方疏明有點不耐,他跟着許青州出來的時候已經有點後悔了,現在更是不想聽許青州拖延時間:“快點,少賣關子。”

許青州點了下頭,按下一個按鈕,清脆的一聲之後,方疏明聽到了最不想聽到的內容。

“……無論怎樣,方疏明都是我的,就算我不喜歡,玩,也只能是我玩。無論怎樣,都輪不上你……”

那是周月尋的聲音,一時間,車內平靜得幾乎可以聽見呼吸聲,只剩下細微的機械運作的聲音,片刻之後,這個細微的聲音也沒有了。

車內瞬間靜默下來,短暫的死寂之後,方疏明嗤笑一聲:

“就這些?”

許青州有點沒反應過來,方疏明不該是這個反應,他們發生了什麽?

一絲狡黠爬上許青州的眼神:“啊,确實是這樣,不過看樣子,疏明你已經認清楚他的真面目了,那這段錄音确實沒什麽作用。”

方疏明淡漠的眼神移向車外:“既然沒事,那我就先走了。”

“等等——”

方疏明甩開搭上肩頭的手,埋藏已久的情緒初現端倪。

“別碰我。”

“好,我不碰。疏明可以留下嗎?”

方疏明看着許青州,下巴微微擡起:“你覺得可能嗎?”

“好吧,那你小心些。”

方疏明轉身就走,他已經忍受夠了這些無聊的人,再多待一分鐘都感覺難受。

他很快回到家,蔣鴻煦的司機很有職業操守,沒有多話也沒有多餘的動作,把人送到之後就迅速離開了。

方疏明身上的防備卸了下來,他重重地倒在沙發上,緊閉着眼睛。

好累。

像一輩子沒休息過一樣。

他是第一次心情這麽複雜,每一絲情感都在消耗他的氣血。

正面的負面的,所有的東西都雜糅在一起,說不清道不明,想要撕扯開就像是在拉扯一團活生生的血肉一樣,痛苦不堪。

所以只能像現在這樣,扔在角落不管不問,只要不去注意,那他就還是那個重獲新生的方疏明,而不是上輩子那個被多餘的情感糾纏的走投無路的可憐人。

這一切都是周月尋帶來的。

他本來可以擁有更幹淨更簡單的生活。

是周月尋破壞掉了。

方疏明睜開眼睛,定定地看着潔白的天花板。

他的眼神逐漸晦澀不明,當初周月尋提出在一起時,他有過暗喜,承認喜歡一個人确實不容易,尤其是他這種性格的人。

所以當喜歡來得不明不白的時候,他選擇藏起來,只是沒想到,周月尋會那麽的“符合”他的心意,所以順理成章的,他們才會短暫的成為了情侶。

曾經這個詞離他很遠,三十多年的時間裏,有三十年在和命運抗争,最後勉強算是同歸于盡。

所以方疏明怎麽也沒想到,自己再次遇到的人也會是這個模樣。

沒有真心,甚至都沒有把他看在眼裏。

也許現在這種情況是最好的,大家一拍兩散,誰也別來妨礙誰。

只需要花一點時間來忘記,就能恢複正常。

就像上次,只需要輕輕一抹,就結束了長達十年的□□。

方疏明在沙發上躺了很久,思考自己的未來,勸誡自己怎麽學會遺忘痛苦,告誡自己只是試了回錯。

像他這樣的人,本就不适合玩愛情的游戲。

忘記一些東西總是很難的,所以需要時不時回想,自己在這場事件中受到了什麽傷害,心裏越痛,放下的決心就越強。

但是這無異于自虐。

方疏明竟也品出了些痛快。

難得有這樣感情充沛的時候,所以傷痛什麽的,盡情傾洩了一番。

最後換個視角看看,好像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不過是遇到了一個騙子,短時間內付出了比較多的情感,然後發現得早,及時止損了,幸好虧得不算太多。

方疏明想。

他站起身,拿起水壺,打算看看分別已久的花,只是主人失意的一段時間,對它來說是致命的打擊,現在幾乎是奄奄一息了。

方疏明慌忙翻出養花手冊,翻閱了一遍,也沒找到相對應的挽救辦法,只能硬着頭皮澆了點水,倒了點營養液進去。

然後默默祈禱。

在方疏明荒廢的十幾天中,家裏積了不少灰塵,他也沒心思打掃,所以今天的任務十分繁重。

幸好屋子不算大,他體力也不差,在差不多吃晚飯的時候,家裏已經打掃的差不多了。

冰箱裏沒有飯菜,方疏明對之前是怎麽活過來的幾乎沒什麽印象,只好出門去超市買點東西填補一下冰箱。

快要過年了,看樣子今年應該是一個人過了。

方疏明穿着臃腫的棉外套,灰色的圍巾遮住了他下半張臉,只剩下一雙眼睛露在外面,不經意間,和街道對面的一個人對上視線。

那人只穿着簡單的外套,對比之下,方疏明才像是過冬的,而那個人的穿着更像是在空調房裏的樣子。

身體素質真好。

方疏明不在意地移開視線,只在心底感嘆了一句。

臨近年關,超市裏的東西大多都漲了價,方疏明挑挑揀揀,也花了幾百塊——短期的口糧,這個價錢也差不多了。

沉重的塑料袋勒得手疼。

方疏明喘着氣把東西提到樓下時,看到了一個駐足已久的身影。

姚鶴?

“你在這做什麽?”

”疏明。“姚鶴臉上挂着讨好的笑,半是忐忑地開口。

“我來看看你最近過得怎麽樣。”

“我想我的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方疏明面露不耐,皺着眉頭看他。

姚鶴連忙擺手,苦笑着說:“我知道,你不會原諒我,但是我現在只想補償你,沒有別的想法。”

“你離我遠點,就是最好的補償。”方疏明道。

姚鶴一怔,苦笑了一下:“疏明,你真的很不一樣了,怪不得會對周月尋那種人動心。”

方疏明瞥了他一眼,轉而上樓。

姚鶴的聲音在身後響起:“疏明,不管怎樣,我都會堅持的,我不會打擾你的生活。”

方疏明充耳不聞,對于這樣的人,最好的辦法就是漠視。

他進屋脫下外套,去陽臺上澆水,那株菊花依舊孤零零地立在花盆裏,沒有重新迸發生機的趨勢。

方疏明澆了點水,仔細看了看,估計沒戲了。

“唉,白費功夫。”

方疏明把水壺放下,卻瞥見樓下一個男人正好擡頭看着樓上,視線一對上,那人便挪開眼睛,看着手裏的手機。

方疏明拉上窗簾,回到房內準備晚餐。

廚房已經很久沒有好好使用過了,今天算是重新開了下火。

方疏明心情很不錯,決定做點好的犒勞一下自己。

游戲在春節的時候正式開始內測,這個進程是方疏明上一個世界完全想象不到的。

本來少說也要幾年時間,沒想到居然這麽快就走到這一步。

還是要感謝上輩子為這個游戲付出的前輩們,沒有他們的成果,方疏明其實也很難做出來。

梁擇辛一直在給他彙報進度,公司裏的同事也都廢寝忘食做着最後的沖刺。

沒想到最後居然是方疏明最閑。

應該是梁擇辛特意安排的,他大抵是知道方疏明和周月尋之間發生了什麽,公司不缺人手,所以方疏明這段時間什麽也沒幹,有足夠的時間調整心情。

梁擇辛的善解人意方疏明心領了,并且很是受用,但是還是覺得自己應當自覺一點。

所以等過完了年還要再去一趟鹹南,看看情況。

方疏明做好飯菜,最後上桌的時候開了瓶啤酒。

仿佛回到曾經一個人縮在出租屋時的情景。

偶爾有開心的事也會這樣,做點好菜,一個人慶祝一下。

這樣并不算太壞。

第 45 章 酒會

酒會

方疏明昏昏沉沉了好幾天,只迷迷瞪瞪的感覺紀知樂在身邊,剩下的什麽也不知道了。

等到他回京城時,整個人就像脫胎換骨了一樣,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回去的時候人都清瘦了不少。

“你回去吧,我自己提上去就好了。”

方疏明接過紀知樂手中的行李箱說道。

“好吧,那你好好休息,早知道我就不拉你出來玩了。“

紀知樂擔憂的看着他。

注意到他的目光,方疏明無所謂的笑笑:“沒事,偶爾生生小病才是正常的。”

紀知樂走後,方疏明簡單地打掃了一下衛生。

暖氣早早就打開了,等到他坐下時,額頭上已經沁出了一層薄汗。

方疏明已經很久沒有看手機了,一打開,就是鋪天蓋地的消息和未接電話,到處都是紅色的未讀标志。

方疏明:“……”

上輩子幾年都沒這幾天冒出的消息多。

除去一些不太熟悉的人,還有很多熟人都發了很多消息。

最多的就是方苑博。

從最開始的虛假問候,到後面直接撕破臉皮,目的就是讓方疏明勸蔣家和周家收手。

到最近的一條消息,方苑博幾乎是在咒罵,他這個十多年沒有管教過一天的兒子。

方疏明沒有回他,方文川和方苑博的信息轟炸轟錯了人,這樣一來,倒是提醒方疏明要把他們再次拉進黑名單了。

再後來是蔣鴻煦。

【爺爺給你的東西你看了吧,過段時間蔣家有酒會,你要出席一下,都是認識的人,到時候不用拘謹。】

消息是昨天剛發的,蔣鴻煦也沒催,方疏明回了一個“好的”之後,蔣鴻煦秒回。

【好,那我明天過來給你送衣服,地址發我。】

方疏明看見這句話,有一絲感動,這句話是他傳過來之後,看到的最正常的一句話了。

沒有霸總文裏的“資料調查”,也沒有什麽“霸道”詞彙,甚至還考慮到方疏明沒有正裝。

雖然最開始蔣鴻煦的态度算不上禮貌,但轉變得快。方疏明總算是遇到把自己當普通人的了。

方疏明心情愉悅地将地址發了過去。

江辰不知道從哪裏得來的聯系方式,不過以方疏明現在的情況,确實不難找。

他的話有點關心的意味,不過方疏明也猜不透他究竟是想落井下石還是看戲了。

至于他們為什麽這麽關心方疏明,全然是方家和周家的事。

現在整個京城都等着看方家倒臺,還有周月尋和周廷遠似乎有了很多矛盾,先是許青州高調回國,後是周月尋被針對,周家內部也不太平。

方疏明在周家幾個字眼上匆匆掠過,選擇性忽視了周家的消息,包括周月尋。

大體情況他都明白了,不過是些商場上的風雲變幻,其實跟他一個搞技術的關系不大,只要梁擇辛沒說炒他,那就問題不大。

“咳咳咳……”方疏明的咳嗽還沒好全,只是燒退了。

這場病來勢洶洶,差點讓他以為回到了從前的身體狀态。

“說起來,得去做個身體檢查。”

還是第一次好端端的病了。

方疏明看了眼屋子裏,莫名覺得有些東西非常礙眼——那些是周月尋在時擺放的,後來用久了,方疏明便忘了,現在一下子全都想了起來。

他把一些擺件清了,還有原本挪位的家具擺回了之前的位置,剩下的一股腦扔到了樓下垃圾箱,包括牆角周月尋的一些衣服被子。

手工制作的蠶絲被一下子成了不入眼的垃圾,方疏明沒有半點惋惜。

這些東西本來就不是他的,沒什麽好可惜的。

*

看着鏡子裏的自己,方疏明扯了下嘴角,表情僵硬,他使勁揉揉自己的臉,勉強恢複了一下表情。

“到時候你跟着我,只需要露個面就好了,其他的,我爸媽會解決。”

蔣鴻煦沒有進門,站在門口說話。

方疏明知道他潔癖的毛病,沒有耽擱,直接跟着他離開了。

“話說,一段時間不見,怎麽感覺你憔悴了好多。”蔣鴻煦坐在副駕駛,回過頭看着方疏明。

“是嗎?”方疏明搓了下臉,說:“前兩天生了病,剛剛好,養兩天就好了。”

蔣鴻煦點頭,轉過去說:“周月尋跟你……是不是鬧矛盾了?”

“嗯,你怎麽知道?”

“周家現在情況被人盯得死死的,一有風吹草動就會被我們注意,許青州跟周月尋鬥上了,周廷遠那個老狐貍現在坐山觀虎鬥,想必是周月尋幹了點什麽,畢竟前段時間周廷遠可一直站在許青州那邊。”

方疏明似有似無的點點頭,看着車窗外面。

蔣鴻煦意猶未盡,說:“雖然周廷遠那個老小子不怎麽樣,但是周月尋還不錯,許青州……還算可以吧,不知道這兩人能幹出點什麽來,要是不出意外,京城怕是有好戲要看了。”

蔣鴻煦滿臉幸災樂禍,一時沒注意到方疏明。

“方家可是第一個被開刀的,不知道許青州什麽意思,居然也在搞他們,那對白癡父子,怕是有苦頭吃。”

“不過你別擔心,我爸媽可說了……”蔣鴻煦擰過頭來,對方疏明說,“蔣家永遠是你……诶,方疏明,你怎麽了?”

方疏明若有所感,睜開了眼睛:“……沒事,我就是困了。”

“哦,還以為你暈車了呢,這大早上的還困,昨晚沒睡啊?”

“差不多吧……咳。”方疏明起身調整了一下坐姿,繼續閉着眼睛養神。

見他睡覺,蔣鴻煦也不好再說話,安分閉上了嘴。

車子行駛得很快,方疏明主觀上感覺剛閉上眼睛就到了,睜開眼的時候滿是倦容。

看得蔣鴻煦都有點擔心。

“等結束之後你真得好好休息,你有沒有照過鏡子?”

“?”方疏明雙眼無神,沒睡醒一樣,在家裏提起的精神此刻蕩然無存。

蔣鴻煦嘆了口氣,沒再說話,他實在不忍心告訴方疏明,他現在像一個十多天沒睡過覺的人一樣。

“走吧,打起點精神,很快就結束了。”

方疏明擺擺手,勉強睜大了眼睛。

蔣鴻煦先是把他帶到休息室,打算等酒會正式開始的時候再把他叫出來。

方疏明正好也還能眯一會。

蔣鴻煦走得急,沒注意到還溜進來一個人。

“喂,方疏明,你不會真打算不管你爸的死活吧?”

方文川雙手抱胸,皺着眉頭進來。

他這些時間養得白白淨淨的,所以顯得他眼下的烏青更加明顯。

方疏明感覺兩個眼皮在打架,但要是真正閉上了眼睛,精神卻無法睡着,外界一點風吹草動都能讓他醒過來。

他斜靠在沙發上,沒有睜開眼睛,僅聽聲音就知道來得是誰,眉頭微蹙:“那是你爸。”

“可是你也是他兒子!”

方疏明睜開眼,眼神威嚴:“……出去。”

方文川縮了縮脖子,他何嘗不知道方疏明是不想跟他有任何交談,但是方苑博早就交代了,這次的目的就是勸住方疏明,最好能讓他出面,阻止蔣家和周月尋。

想到這段時間被逼着學習各種金融的東西,他的內心不禁泛起一陣苦澀。

他要是那麽厲害,不就早就考上大學了嘛,至于到處混嗎?

現在可好,本來想着認祖歸宗後能混吃等死,沒想到還要上這些該死的班。

他方文川又不是方疏明,哪裏有那些本事,這不是純粹為難人嘛!

再多的抱怨現在也只能往肚子裏咽了。

方文川期期艾艾開口:“咱爸都說了,只要你勸他們收手,到時候方家股份肯定有你的一份。”

他眉眼帶笑,湊近了說:“你要是嫌不夠,整個公司都是你的,我就拿點股份,分分紅就好了。”

方疏明有點嫌棄地看着他,這個白癡,腦子裏也就只有點錢了。

“走開,我不需要。”方疏明推開了他,什麽多餘的話都沒有。

“诶,你幹啥啊,別不識好歹。”

方文川文文弱弱,一下子就被推下了沙發,坐到了地上。

“出去,我沒心情跟你吵架。”

“切,我告訴你啊,你最好還是聽點勸,你以為我們不知道周月尋把你甩了啊,周月尋現在不過是礙于面子,沒明面上說而已,指不定哪天轉過頭對付你,到時候還不是要靠着方家。”

方疏明沒反駁,拿出手機:“蔣鴻煦,幫我叫個保安上來,溜上來個猴子。”

那邊的蔣鴻煦不明所以,但想着方疏明不會開這種玩笑,還是安排了兩個保安上來。

方文川一看急了眼,他不是蔣家邀請來的,而是趁人多,托人把他帶了進來,要是被發現,肯定要被趕出去。

“方疏明,你好樣的,你別後悔!”

方文川灰溜溜跑了。

方疏明昏昏欲睡,可是怎麽也睡不着,最後到蔣鴻煦上來喊他的時候,都還是清醒着的。

“你沒睡嗎?”

方疏明抿唇,想了想說:“睡了,沒睡多久。”

“沒事,回去休息也一樣。跟我下來吧,帶你認識幾個人。”

方疏明順從地跟着蔣鴻煦一起出去。

酒會來得大多是蔣家認識的人,跟周家宴會請的人有些不一樣,這些人相對來說更簡單點,都不是純粹的商人,用方疏明的話來說,就是文化氣息更重。

“這位是宋會長,爺爺的舊識。”

蔣鴻煦伸手介紹着一位白發蒼蒼的老爺子,眼神示意方疏明。

方疏明會意,點頭微笑,微微躬着腰,伸出手:“宋會長好。”

宋會長慈眉善目,笑着點頭,握住方疏明的手:“好好,還真是好孩子,像極了你母親。”

蔣鴻煦說:“哈哈,宋爺爺你可看準了,家裏都覺得疏明最像姑姑了。”

“只是你姑姑那丫頭去得早,不然看到疏明這個樣子,肯定高興。”宋會長說着竟有了一絲傷感,畢竟方疏明母親也算是他看着長大。

“宋爺爺,疏明現在回了家,就不說這麽喪氣的話,讓疏明好好認認人。”

“好好,你帶着點。”宋會長揩了下眼睛,笑着說。

蔣鴻煦笑着點頭。

走了一圈,該認識的都差不多了,方疏明的任務差不多完成的時候,卻又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許青州。

蔣鴻煦皺眉,低聲說:“他來幹什麽。”

第 44 章 小周發瘋

小周發瘋

“許青州,你給我滾出來!”

周月尋暴怒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方疏明猶豫了一會,伸手想把門打開,下一刻,門鎖被打開的聲音響起。

方疏明緊急後退,門被周月尋直接撞開了,他大步跨進來,身上還穿着正裝,明顯是剛趕過來不久。

許青州從房間探了個頭出來,神色有點遺憾,說:“原來你就是這樣保持你的紳士風度嗎,半夜強闖他人房間?”

周月尋穿着粗氣,緊盯着方疏明,确定他沒有衣衫不整或是其他不想看到的,這才轉過頭看許青州。

和許青州的從容不同,周月尋滿面怒容,鉛灰色的瞳孔周圍滿是充血的紅血絲,像是被搶走了什麽心愛之物一樣,憤怒不已。

“怎麽這麽生氣,我可什麽都沒幹。”

許青州走出來。

周月尋走上前,把口袋裏幾個黑色的小東西扔在了地上,赫然是追蹤器的模樣。

“想盯着我,這種手段未免太拙劣了。”周月尋沙啞開口道。

氣氛瞬間沉寂下來,許青州眼觀鼻鼻觀心,半晌才笑了一下,此時爽朗的笑聲根本無法安撫他人,只會帶來更多的不忿。

周月尋上前幾步,在抓住了許青州的衣領,手臂上青筋暴起,惡狠狠地說:“你這個該死的小人。”

他的咬牙切齒沒有讓許青州有半點收斂,反倒是輕輕松松地攤開手,說:“我不想讓你打擾我,所以事先做了點準備,有什麽問題嗎?”

周月尋舉起了拳頭,一拳砸在許青州的臉上,他的嘴角瞬間青紫。

周月尋放開手,許青州順勢向後踉跄了幾步,側着頭,笑了一下,及其諷刺。

“你也不過如此嘛。”

周月尋閉了下眼睛,忍耐住了動手的想法,他不想把事情鬧大,被怒火燒得差不多的理智在此刻回籠。

“沒有下次。”他冷冰冰地看着許青州,說道。

“那可不一定。”

周月尋沒有說話,漸深的瞳孔醞釀着風暴一般。

本來還算舒适的溫度,仿佛一瞬間降至冰點,方疏明淡然地退開,讓他們兩方對峙,可偏偏周月尋不樂意,死死拽着方疏明的手腕,眼神中的情緒讓方疏明看了心驚。

“你想去哪?”

周月尋目光灼灼,方疏明難堪地撇開臉:“……我要回去睡覺了。”

“這麽着急做什麽,疏明,你還沒看我要給你的東西呢。”許青州不死心地插嘴。

“他不需要。”

周月尋攔在他們兩個之間,說:“你離他遠一點。”

“這可不是你說了算。”許青州歪頭看了一眼周月尋身後的方疏明,說道。

方疏明皺眉,沒有理會他,對周月尋說:“周月尋,你先回去,有什麽你們明天再……”

周月尋抿唇,一言不發,拉着方疏明就向外走。

許青州看着他們的背影,笑笑,摸了一下唇角,眼神中有點惋惜:“可惜了,下次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

“我是不是說過不要再跟他有接觸了。”

周月尋把方疏明摔在床上,站在床邊居高臨下,冷淡的眉眼頗具壓迫感。

房間內是刻意設計的昏暗的燈光,此時為周月尋的神情添了一層陰影。

昏黃的燈光籠罩在頭頂,并不感到刺眼,但是讓方疏明有種不是很舒服的感覺,在周月尋的目光下,方疏明有點無所遁形。

“我知道,但這次是有事。”

“有事,你跟他有什麽事,還讓你半夜去找他,難不成是床上的事?”

方疏明氣惱,大聲說:“你腦子裏是不是就只有這麽點東西,就不能裝點清白的?”

“那也要你們是清白的才行。”

“周月尋,你踏馬給我閉嘴!”

方疏明忍無可忍,一腳把周月尋踹翻,兩個人的視角反了過來,周月尋再次狼狽地躺在地上接受批評。

“老子忍你很久了,動不動吃這沒頭沒腦的醋,還他媽冤枉老子,怎麽,我欠你的啊?!!”

見方疏明的腳要踹到自己身上,周月尋頓時清醒過來,沒了剛剛那副嚣張的樣子,目光都清澈了不少:“不是!是他居心不良,我是來救你的!”

方疏明停下動作,蹲下:“救我?”

“是他先發信息來炫耀的,我以為你……”

“手機。”

周月尋從口袋裏摸出來交給了他。

“抱歉,我要先行享用可愛的點心……了……”

方疏明幾乎是一字一頓地念出了信息的內容,瞬間被惡心得不行。

他難言地看着地上的周月尋,最後理解地把手機塞回他的口袋。

“行了,我知道了,你走吧。”

周月尋歪頭:“?”

“怎麽,你沒定房間?”

方疏明斜睨了他一眼:“今天你攪和了我的事情,就先不追究了,但是你私底下查我,現在還跟着我到這裏來了,你跟許青州也沒什麽差別。”

周月尋緩緩起身,不顧形象地坐在地上,說:“疏明,為什麽你不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呢,這樣我們可以少很多麻煩。”

“你讓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多大臉啊。”

“許青州不懷好意。”周月尋拍拍袖子,站起來,“那個明玥接近你也別有目的,你總是這麽招人惦記。”

“所以呢。”方疏明冷冷地看着他,他的每一個動作都映入方疏明眼睛裏。

“你跟我回去好不好,我另外找個地方,他們都不知道的地方,我們兩個人在那裏生活好不好?”

周月尋滿懷希冀地看着方疏明,像是很滿意自己的這個決定。

“不好。”

周月尋的微笑展現到一半就被打斷,他有點沒反應過來:“疏明,你說什麽?”

“周月尋,看樣子你是真打算像那些娛樂媒體說的那樣包養我?”方疏明嘴角含笑地看着周月尋,想看看他那張嘴還能說出點什麽來。

“疏明,話不要說得那麽難聽。”周月尋皺眉道。

“那要多好聽,你踏馬把我當什麽。明明是你要開始的,現在走不下去,你又搞這些馊主意?”

“這只是緩兵之計,等我把事情都解決了,我們還能像之前那樣。”

“我不需要。滾,你給我滾!”

周月尋壓抑許久的怒火終于爆發,他厲聲道:“方疏明,你以為你多了不起?我還要你是給你臉了,你以為你現在配得上誰?“

他說完,把桌子上的臺燈拂了出去,玻璃破碎的聲響就像是從方疏明心底發出的一樣。

周月尋的話像一柄利刃,深深紮進方疏明內心最柔軟,也是最不想讓人看到的地方。

周月尋還在持續着他的憤怒:“現在別說是京城,随便哪個城市,你看看誰還樂意要你,就算你有一張好臉,可是也吃不了一輩子,沒了方家和這些捧着你的人,你什麽都不是。”

“許青州想弄你輕而易舉,你以為我是真的怕了你?未免太天真。”

“出去。”

方疏明低垂着頭,淡淡地說了一句。

“……什麽?”周月尋愣住,突然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些什麽東西。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我要睡了。”

方疏明躺進了被窩,背對着周月尋,安靜得不像他。

周月尋讪讪,抿唇看了他一眼,最後離開。

第二天方疏明沒能起來,被紀知樂喊醒的時候連喉嚨都是腫的,咳嗽了幾聲,被紀知樂按回了被窩。

“我天,這才來一天就生病了,唉,來喝點熱水,好好休息,這幾天我幫你玩吧。”

“咳,那就謝謝你了。”方疏明灌了兩口熱水下去,感覺好多了。

“沒事,不用謝,要什麽東西記得跟我說,我幫你買。”

紀知樂拿保溫杯裝好熱水,放在床頭就離開了。

方疏明躺了一會,起來的時候腰酸背痛。

“咳咳,早知道就不來了,也省得……”

“篤篤——”

方疏明頭暈得很,一時都沒聽清是門外的聲音,直到門外再次響起敲門聲,方疏明才恍然覺出是怎麽回事。

“咳,有什麽事嗎?”

方疏明打開門,門外站着的正是多日不見的明玥。

方疏明:“……”

“你們還真是……算了,接二連三地來找我是有什麽事情嗎?”

“沒有,就是來看看你,剛剛碰到有人提着藥,我猜是來給你的,所以給你提了上來。”

明玥紅唇輕揚,手上是一個白色的塑料袋子。

應該是紀知樂讓人買的,半道被截下來了。

“我下次一定不再訂這家酒店了。”

方疏明悶聲說着,接過明玥手裏的袋子。

“倒也不是酒店的問題,也就是我們一句話的事。”

方疏明雙眼無神,唇色蒼白,看得明玥有點不忍心再開他的玩笑。

“好了,我就是來看看你,怕你出了什麽事,昨天晚上的事我打聽的差不多了。”

“也是,有什麽事情瞞得住你們呢。”

明玥穿着高跟鞋,薄風衣在進門的時候就被脫下了,走過方疏明身邊時拂過一陣熟悉的香水味——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也是這個味道。

她撩了一下長長的卷發,豔麗無比的臉透着好奇:“許青州昨晚找你什麽事啊?”

“你們認識?”

“嗯哼。”

“沒幹什麽,就是聊了會天。”

方疏明沒精打采地坐在床邊,白色藥袋随意扔在床上,拿起床頭的保溫杯喝了兩口。

“我覺得他表現得挺明顯的。”明玥修長的指甲敲了敲皮質的包。

“對,他圖謀不軌,我知道。”

明玥詫異地看着他:“知道你還跟他接觸?”

“你也知道不是我主動的,我還能不讓他出現在這裏不成。”

“好吧,為了你,周月尋可是發了不少瘋,你不打算管管?”

“我還能怎麽管。”方疏明虛弱地靠在床頭,說:“沒事你就走吧,我要休息了。”

“行吧,祝你好運了,早點康複。京城的話,你能晚點回就晚點回吧,多玩兩天不是壞事。”

明大小姐踩着恨天高,動作利索,長腿幾步就跨出了門。

方疏明掀起眼皮看了一下,發現她這次穿了襪子。

“姑娘家真奇怪,過冬不穿襪子,這熱天還穿個吸熱的黑襪子。”

方疏明吸了吸鼻子,喝了口熱水,躺下睡覺。

難得神經大條,沒有細想明玥的話是什麽意思。

方疏明現在只想多睡一會,眼皮像是壓了石頭那麽重,似乎忘了點什麽。

好困,還是先睡會吧。

等我醒了再說。

方疏明迷迷糊糊地想。

第 43 章 許青州上線

許青州上線

當方疏明穿着短袖走在海邊時,總感覺不太真實,雖然沒過多久,但是還是感覺經歷了很長一段時間一樣,可能是長時間坐在家裏,沒有和外界過多接觸,産生了一種虛假的脫節感。

海風讓人心神舒暢,尤其是風吹到臉上的時候,什麽煩惱好像都随風消散了。

方疏明沒有聯系梁擇辛,周月尋之前說過,梁擇辛是他的朋友,保險起見,還是先這樣吧。

紀知樂穿着上次推薦給方疏明的同款花襯衫。

方疏明:“……”

這樣一看,這件衣服确實不太好看,也許只有藝術家才欣賞得來。

“疏明,咱們要不要去釣魚?”

躺在太陽傘底下的紀知樂忽然回頭問道:“我還沒釣過呢。”

“算了吧。”方疏明看了看海面,想起自己來到這個世界第一次釣魚就是跟周月尋一起,頓時歇了心思,“不是很想動,你去吧,我看着就好。”

“啊,我一個人多沒意思,要是咱們一塊,我就能租個游艇了。”

紀知樂百無聊賴地躺在那裏,一只手拉着腦袋上的帽檐,一只手劃拉着身下的沙子。

“你哥應該不會同意你出海。”

“就是玩玩嘛,哪裏叫出海了。”

“是是是,我可不想沒過多久就看到你被你哥逮回家去。”

方疏明随意應付着,倏地感覺一股視線聚焦在自己身上,擡頭一看,不遠處一個人正面向這邊。

隔得太遠,看不清楚面容,穿着寬松的白襯衫,還有闊腿短褲,海風把他的衣角吹得揚了起來。

察覺到方疏明的視線,那人走了過來。

清俊斯文的臉龐透着一絲熟悉——跟周廷遠有着幾分相似。

“許青州……”方疏明喃喃道。

許青州含蓄一笑,說:“疏明。”

方疏明冷淡地點了下頭,沒有要跟他搭話的意思。

許青州并沒有因此感到不滿,反而轉過頭同紀知樂說:“你哥哥交了個不錯的朋友,周月尋确實很厲害,可惜心性還差了點。”

紀知樂警惕地看着他:“你跟我說這些什麽意思?”

許青州笑了一下,接着說:“沒什麽意思,只是……”

說着他瞥了一眼方疏明的側臉,眉眼都笑彎了:“有時候一些不必要的關系還是要早點斷掉比較好。”

他的神情愉悅,像是想起了一些令人高興的事情,接着開口道:“免得留下什麽隐患。”

話語中似有所指,讓方疏明心頭一跳,有點不爽。

“許先生是指哪方面呢?”

方疏明上前,坐在紀知樂邊上,按下紀知樂的手,示意他不要沖動。

“這就要看你怎麽理解了,疏明跟方家斷絕關系這個決定就不是很好,少了可以依靠的後臺,在京城,可是很難站住腳的。”

“不勞你費心。”

方疏明眼神冰冷,疏遠地看着許青州,沒有一點好臉色給他。

“那周月尋呢,他并不是一個很好的伴侶,脾氣差,還喜歡玩弄別人的感情。”

許青州看着方疏明,緊緊盯着他的臉,沒有錯過一絲變化,盡管方疏明已經非常小心地掩飾着,但是聽到周月尋的名字還是忍不住皺眉。

“他已經跟我解釋過了,我們之間的事不需要外人操心。”

許青州遺憾地嘆了口氣,說:“好吧,我尊重你的決定,希望你不會後悔,等你知道他的真面目的時候。”

紀知樂再也受不了這種假心假意的人的表演,拉了方疏明就要走,方疏明扯住他:“什麽真面目,你說清楚。”

許青州無所謂地笑笑,溫聲道:“如果想知道的話,今晚來我房間吧,我們就住在同一個酒店。”

“我呸,聽他胡扯幹什麽,他就是想挑撥離間。咱們走!”

紀知樂沒好氣:“這種人就是見不得別人好,你不要理會,我哥可說了,這許青州就是一條毒蛇,誰沾誰死,他現在在跟周月尋作對,得虧周月尋有點本事,不然還不知道變成什麽樣呢。”

方疏明在暫時把許青州放在腦後,只是對他的話介懷不已,什麽真面目。

指周月尋嗎?

他最初确實是想利用自己,但是後來很早就解釋清楚了,雖然……

雖然他并沒有很好的解決這件事。

但是周月尋幾乎沒有對自己有任何隐瞞。

自己早就過了對戀人疑神疑鬼的年紀,對于伴侶曾經有過的一些龃龉,他并不是很放在心上。

對周月尋,他給足了包容。

但并不代表對方能為所欲為。

方疏明眼神漸冷。

所以。

周月尋,你還有什麽瞞着我?

方疏明沒權沒勢,他的行蹤很容易就被人掌握,尤其是那些有心人,想要拿捏方疏明,簡直易如反掌。

所以周月尋理所應當地出現在了鹹南,可惜忘了提點自家豬隊友。

梁擇辛在公司是一代青年才俊,但是在人際生活裏,簡直蠢得讓人不忍直視。

“疏明啊,你來玩怎麽也不聯系我,我好招待你啊。”

方疏明心神一動,嘆了口氣:“是周月尋跟你說的?”

“對嘞,他還叫我查你住在哪家酒店,我說,你倆小情侶咋還玩這種情趣啊。

方疏明揉了下額角,說:“沒事,你跟他說,要是他敢找過來,我就把他拉黑。”

“噢,玩這麽大啊,啥游戲啊?”

方疏明:“……”

“吵架游戲。”

方疏明說完就挂了電話,沒給梁擇辛犯傻的機會。

梁擇辛面對挂了的電話,半晌才摸咂出啥情況。

“啊這……不會是真的吵架了吧,那我不就……”

梁擇辛把消息發給周月尋,然後手機關機,扔進抽屜最深處:“我正在安心工作,誰也別打擾我。”

……

方疏明被許青州那樣一攪和,頓時沒了什麽游玩的興趣,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紀知樂也察覺出他的興致不高,早早便提出休息。

方疏明就那樣什麽也不幹,幹躺在床上出神,直到将近半夜,才有一條消息發了過來:

【來302,我告訴你想知道的。】

方疏明沉默了一會,由于半晌,還是決定去看看。

他敲了敲門,隔了一會門才被打開。

許青州穿着睡衣,領口沒有穿得很嚴實,露出一節白皙的鎖骨,他臉上依舊挂着和煦的笑容,說:“來了。”

他讓開,示意方疏明進去。

許青州随意的姿态讓方疏明有點不适,感覺就像是自己深夜敲了某位先生的門來推銷自己一樣。

莫名帶了點浪|蕩的味道。

方疏明皺眉,揮散自己腦海中這個不恰當的比喻。

“要喝點什麽?”許青州站在冰箱前,問道。

“不用,你直接說吧。”

方疏明站在原地,非常抵觸跟許青州接觸。

許青州無奈笑笑:“這麽防備我做什麽,坐吧,我們可以慢慢說。”

方疏明猶豫了一下,走到許青州對角的單人沙發上坐下。

許青州走過來,坐在離方疏明不遠的地方,微笑地看着他。

“疏明真的對我一點印象都沒有嗎?”

方疏明神色一凝,不會是原身的舊識吧?

看到方疏明的表情,許青州就知道問題的答案是什麽:“真可惜,我可以一刻都沒有把你忘記呢。”

方疏明僵硬地扯了下嘴角,說:“如果是很多年前的事情,我确實不太記得了。”

“是嗎,那疏明可以跟我解釋一下為什麽不找本專業的工作,反而去做游戲呢?”

方疏明心中一驚,強裝鎮定,沉聲道:“感興趣而已,許先生連這點私人愛好也要管?”

“沒有。”許青州笑得可疑,看着方疏明的表情,有點令人難以捉摸。

“所以你究竟要說什麽快點吧,我要休息了。”

方疏明看了看時間,有點不耐煩。

“別急啊,疏明不想跟我敘敘舊嗎?”

“不行,我跟你真的不熟……!”

許青州突然起身,靠近方疏明,兩只手壓在方疏明兩邊的扶手上,緊緊盯着他。

此時的微笑驟然變得危險起來:“疏明真的很奇怪,從我今天第一眼看見你的時候就好奇怪……”

方疏明抿唇,想要将他推開,沒想到被許青州捏住手腕,動彈不得。

“你幹什麽?!!”

方疏明瞬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一股生理性厭惡傳遍全身,這已經是短時間內第二次了。

“別緊張,我只是确認一下。”

許青州捏住方疏明的下颌,把他的頭擰至一邊,然後仔細搜尋着,直到看到後頸下方一處不起眼的小黑痣,才徹底放下心來。

他松開了手,有點憐惜地揉揉方疏明的手腕,被方疏明一把甩開。

“所以你今天是在耍我?”

方疏明露出厭惡的神色,迅速起身,閃到一邊,使勁揉搓着被許青州觸碰過的地方。

“當然不是,我想驗證一下自己的猜想,不過,想來你不會乖乖讓我看,所以只好先把你騙過來了。”

方疏明呼吸急促了幾下,最後一言不發就向門口走去。

“等等——”許青州拉住他。

方疏明直接甩開他的手,眉眼仿佛染上冰霜,沒有任何溫度。

“離我遠點。”

許青州溫和地笑了一下,把雙手擡起來,證明自己不會亂來:“雖然我騙了你,但是有事告訴你是真的。”

方疏明不信,準備開門離開,許青州又補充道:“是關于周月尋對你的……一點小看法,你應該會非常感興趣。”

方疏明有點懷疑,在他看來,許青州嘴裏沒一句真話,唯一真實的就只有那幾個标點符號。

“真的,相信我,聽一聽,你也不會有什麽損失,要是能幫你認清一個人就再好不過了。”

“好,我就在這裏,你直接說就是了。”

“可是設備在我房間裏,我拿不出來的。”許青州無辜地看着他。

方疏明眉頭一跳,冷眼看着他:“那我不聽了。”

“唉,好吧,那你等等我,我把它搬出來。”

許青州轉身回房間,走出兩步又回頭說:“疏明,你先稍微等等,不要偷偷走掉,我會生氣的。”

方疏明沉默着點頭。

許青州進房間後不久,門外就傳來了巨大的聲響,像是有人在砸門一般。

沉悶的聲音通過關閉的房門傳進來:

“許青州——”

方疏明心頭一震,是周月尋?

第 42 章 出門

出門

周月尋像是現在才聽見方疏明說話一樣,霎時連呼吸都停住了一般,脊背發涼,後悔的情緒開始彌漫全身。

他的聲音微微顫抖,頂着一張紅腫的臉擡頭,難以置信地看着方疏明:“疏明……你說什麽……?”

方疏明眼神冰冷,俯視着周月尋,由于角度問題,他半張臉掩蓋在黑暗裏。

“明天,你把你的東西全部搬出去。”

他的聲音冷到了極點,明顯是不想再糾纏下去,周月尋的作為已經觸及到了他的底線,方疏明的包容已經消耗殆盡。

“不,不要,疏明,對不起,我只是一時腦子渾了,你別這樣,疏明。”

周月尋從地上坐起來,神情沮喪,眼神恢複了清明,臉上滿是懊悔與慌張,他眼睛一下也不眨地看着方疏明,期盼着方疏明像從前一樣,緩和下來,然後原諒他。

方疏明并沒有如他所願,依舊是那副表情,只是多少帶了點厭倦:“你出去吧,剩下的明天說。”

然後從周月尋地上的大衣裏拿出了自己家的鑰匙,然後把周月尋的衣服扔在了他的身上。

方疏明深呼吸了幾下,才說:“我不想說第三遍。”

周月尋定定地看了他一眼,沉默着站起身,穿好衣服,鉛灰色的瞳孔中是說不清的沉靜。

臨走時,他說:“我們都先冷靜一下,明天再好好談談。”

外面風聲适時地呼嘯着,門開時卷進來一股涼意,方疏明打了個寒顫,揉着眉頭在床邊坐下。

他脖子上是剛剛留下的紅痕,幾條不算太完整的指印嵌在白皙如玉的脖頸上。

周月尋走了,一如他來時的風塵仆仆,狼狽不堪推開門走出去。

大門被關上時響了一下,方疏明仿佛感覺到了震動,他呼吸急促了幾瞬,最後平息下來。

他還敢有氣?

方疏明的額頭短短幾息就出了細細的汗,他滿是不耐地看了看房間。

最後走到周月尋睡過的次卧,把他的被子扯得亂七八糟,還把枕頭扔在地上狠狠踩了兩腳。

“我踏馬讓你玩強上,了不起啊,崽種。”

方疏明喘着粗氣,雙手叉腰,兩腳跨立,随後抹了下額頭,毛絨睡衣的袖子被挽上去,露出曲線修長的小臂,把周月尋的被子衣服全都一股腦堆在一起,然後扔到門口。

“你能耐,滾回家去吧。”

……

一夜未眠。

方疏明輾轉一個小時之後成功入睡,周月尋卻不行,心中半是氣惱半是懊悔,實在難熬。

若是放在以前,對于這樣的表現,他鐵定嗤之以鼻,但是現在恨不得回去踹自己兩下,無論怎樣,他今夜前所未有的沖動,說什麽也不應該做出這種事情。

但是方疏明也不該就這樣對我。

周月尋的表情逐漸陰冷。

偌大的房間內沒有開燈,此刻設計華麗繁複的夜燈成了裝飾品,周月尋一動不動坐在床邊,看着另一邊落地窗外,漆黑一片的夜色出神。

要不是方疏明白天的時候做的那些事,我也不會失控。周月尋想。

回想起手下人拿給自己看的照片,周月尋面目扭曲了一瞬,明明是他自己先不安分,明知道自己很多麻煩,還出去招惹了那麽多人,甚至還那麽……親密……?

那張照片上,是方疏明和明玥在一塊的時候被偷偷拍下的,好巧不巧,明玥的手剛好疊在方疏明的手背上,所以在照片上看,就好像明玥在跟方疏明拉手一樣。

這種類似的,暧昧的照片有很多,角度清奇,但是都不約而同地在暗示方疏明和明月的關系不一般,或許他們兩個覺得沒什麽,但是在看到照片的周月尋眼中,就是方疏明做了不該做的。

不該在有了他的情況下還去招惹別人。

更何況,這個明玥,更是不好對付……

周月尋的眼神逐漸晦澀,變得意味不明起來。

*

方疏明是被紀知樂的電話轟醒的。

他眼睛有點腫了,頭發亂糟糟的來不及打理。

“疏明,起了嗎?看新聞!周家要跟蔣家聯手對付你生理學老爸!”

方疏明的眼神迷糊,掙紮了半天才反應過來紀知樂說的是什麽,揉了把腫脹的眼睛說:“啊?官方說了嗎?”

“你傻了啊,這哪裏會明着宣布,之前周月尋不是公然罵方苑博不要臉嗎,那時候情況還算正常,但是最近周家跟蔣家殺瘋了啊,明顯是奔着搞死方苑博去的。”

“不是很好嗎,那也是他欠蔣家的。”

方疏明神了個懶腰,沒注意到紀知樂話中的周家。

“你傻啊,蔣家幹這個事是正常,方苑博之前做過的事情全部被捅了出來,但是周家明顯不合理啊。”

“有什麽不……”話音未落,方疏明才猛然覺起,周家确實不應該有這麽大的動作,畢竟周廷遠根本沒有讓他和周月尋繼續下去的打算。

“現在網上都在傳你離開方家後抱了周月尋的大腿,你說抱就抱吧,一群傻逼居然還說周月尋在包養你,真是瞎了眼,你一身才華還需要別人包養你嗎?!!”

“沒事,網友吃瓜,合理猜測嘛,他們不知道內情,自然向着更八卦的方向進展更有意思。”

“可問題是方文川又出來大做文章,看見他那副嘴臉我就惡心!”

方疏明起身下床,路過鏡子時看見自己泛着紅色的脖子,想起昨晚發生的一切,不禁頭疼,紀知樂還不知道他快和周月尋掰了。

“我跟你說啊,你讓周月尋好好治一治那個綠茶,省得他總犯……”

“知樂,別提周月尋了。”

“诶——咋了,你倆吵架了?”

“不是。”方疏明對着鏡子揉揉額頭,“我不知道怎麽跟你解釋,下次再跟你說,現在講不清楚,大概情況就是他父親不同意,然後周月尋來我這裏發了下瘋,腦子不清醒了。”

“好吧好吧,那我待會去找你,你先起床吃飯。”

“嗯,挂了。”

*

“……大概情況就是這樣了,我們鬧了點小矛盾,但是難解,我……可能跟他不是很合适。”

一向從容的方疏明在感情這方面顯示出了弱态,沒什麽情感經歷的他實在難以應付現在的情況,并且,他沒有對抗外界阻力的勇氣。

先前是他忽略了這些,現在不得不正視起來,周家是一定不會允許自己的繼承人沒有後代的。

“周月尋确實不應該那樣,可是你是不是真的想跟他分手啊?他人确實還不錯,不然我哥也不會跟他做朋友。”

紀知樂往自己嘴裏塞着甜點,不是很在意方疏明的話,在他看來,就是小兩口鬧了點無傷大雅的小矛盾罷了,沒什麽大不了的。

要是真翻臉了,周月尋怎麽可能還會對付方家,他又沒什麽好處。

“我知道,但是……”看着紀知樂沒心沒肺的樣子,方疏明嘆了口氣,“算了,就這樣吧,我懶得管,反正……也沒到愛得撕心裂肺的地步。”

方疏明随意地攪着手底下的咖啡,出神。

“先別擔心那麽多了,總有辦法解決的。你到時候再聽聽周月尋怎麽解釋。”

“嗯。”

“不過我還是比較想知道你爸會怎麽做。”

紀知樂思考道,他舔舔嘴唇,說:“說不定他會想辦法找你麻煩,你畢竟是他兒子,現在聯合外人對付他,指不定做出些什麽事情。”

“随便他,他能做什麽,不過無能狂怒罷了。”

“也對,吃完一塊出去逛逛吧,感覺好久都沒跟你出去玩過了。”

“你哥同意了?”

從上次的事情之後,他就被紀仁城嚴令禁止随便出去玩,尤其是跟賽車有關的東西。

“不要緊,和你出去我哥放心,再說段诩那個家夥被他家裏關起來了。”

“關?”

“對,那小子,前兩年睡了個小姑娘,他自己都不知道,那小姑娘居然懷孕了,但是段家家教好,不允許他幹這種混賬事,就經過那小姑娘同意,安排他倆的婚事了。”

方疏明點點頭,覺得确實還行,段诩只是有點小毛病,倒不是真壞。

“那你想去哪?”

紀知樂頓時樂呵起來:“這不是開始變冷了嗎,咱們去海邊玩玩吧,暖和還舒服,正好你也散散心,好好形象對周月尋的感情是不是不可抛棄。”

“行,你安排就好。”

“好嘞!”

方疏明出門的時候把周月尋的東西打包好放在了門口,他回去的時候發現還是原封不動的躺在門口,感到十分無語。

他拍了張照片,發給了周月尋:【你的東西。】

周月尋消息回得很快:【可以先放在你那裏嗎?】

方疏明收了手機沒有回他,周月尋一直都有這種賴皮的屬性在身上,他懶得再說,把東西拖進去,堆在了牆角。

本來還以為紀知樂要去什麽遠地方,結果沒想到就是鹹南鹹南。

“诶,你去過嗎?”

“上次出差,在那裏找了個工作。”方疏明看着紀知樂發過來的攻略道。

“這麽巧啊,那你入職沒。”

“差不多吧,一直在家辦公。”

“那太好了!咱們快點去,順便去你工作的地方看看,我要看看是什麽公司能讓你看上。”

“行,我收拾收拾。”

方疏明走的時候發了個朋友圈,然後把手機關機,誰也沒搭理,他猜周月尋必然氣極,沒有得到坐下好好談的機會,就被他撂在了一邊。

不過周月尋自己也百事纏身,周廷遠為了讓他的關注從方疏明身上移開,特意給他安排了好多事情,甚至讓整個董事會給他施壓。

再加上許青州回國,短短一段時間就成了周家核心人物之一,周月尋更加不能放松警惕。

早些年周廷遠最滿意的繼承人就是許青州,只是周月尋後來大放異彩,才奪得了他的青睐,要是一朝失勢,只怕很難才挽回局面。

若是周廷遠更重視一點血脈姓氏的話,周月尋也許不需要擔心這些,可偏偏周廷遠跟他的姐妹向來同心,許青州的姓也無傷大雅,要是他真成了繼承人,姓氏随時能改。

現在複雜的局面,周月尋無法在方疏明身上傾注太多心血。

更別說還有小人擋路,周月尋內心的憤恨更多了一層。

明家跟許青州……

第 41 章 吵架

吵架

方疏明回家,回憶着剛剛警察跟他說的事情,上次他和周月尋在外面被人偷拍,那人的賬戶信息顯示他背後的老板在海外。

方疏明仔細想想,似乎沒什麽海外的對家,原身沒有,他本人就更沒有了。

有效的社交只存在于紀知樂還有周月尋幾人之間。

或許是個烏龍。

方疏明相信世上的正常人還是更多的。

周月尋來的時候方疏明已經睡下了。

他帶着一身冰冷的氣息,趁着夜色摸進方疏明的房間裏——方疏明嘴硬心軟,鑰匙依舊放在周月尋那裏,所以他還是可以随便進來。

周月尋的大衣都沒有脫下,毛呢的布料似乎帶着深夜的霧氣,冰涼涼的,沒有開燈,高大的影子站在方疏明的床邊,有點驚悚。

他探出一只手,撫上了方疏明的臉,冰涼沁人,方疏明只覺得臉上一陣寒意劃過,瞬間驚醒,他擒住來人的手,還沒等眼睛全部睜開,他就反應過來這是誰。

“是我,疏明。”周月尋沙啞的聲音響起。

方疏明頓時卸了力道:“怎麽大半夜的來了?”

“沒什麽,我想你了。”

周月尋脫了大衣,露出裏面的三件套,全部被他脫下來扔在地上。

他鑽進了方疏明的被窩,手腳冰冷,全都一股腦的搭在了方疏明的身上。

“嘶……好冰。”方疏明被冷得打了個激靈,但還是照單全收。

他把手圈住周月尋的手,雙腿把周月尋的腿夾住,呈現一種母獸保護小獸的姿勢。

“怎麽這麽涼,穿了多少?”

周月尋把頭埋在方疏明胸口,聲音悶悶地:“穿了好多,是心冷。”

方疏明動作一頓,笑着說:“心還冷上了,是工作不順利嗎?”

“不是。”周月尋擡頭,仰視着方疏明,問:“你之前說永遠不會變心,是哄我還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你怎麽了,問這麽奇怪的問題?”

“沒什麽,最近一直沒能陪你,對不起。”

方疏明輕輕眨了下眼睛,笑了一下:“沒事,男人嘛,總要先打拼一波事業的。”

“之前我沒接電話是因為我在開會,不是故意的。”

“嗯,我猜到了,畢竟你不是那種随便就不接電話的人。”

“我爸上次說的未婚妻的事情不是真的,我沒有跟她結婚的想法,唐念姝也不想跟我結婚。”

方疏明無奈:“嗯,我知道,你解釋過了。”

周月尋讪讪道:“我只是怕你多想。”

“不會的,解釋清楚的事情我不會當舊賬翻。不過最好事實也是這樣,我不希望我們最後的結局是個笑話。”

方疏明的笑容淡下來:“你的父親并不滿意我,我固然不相信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你的阻礙比我的多,如果你實在無法克服的話,我可以接受遺憾的。”

“可是我不想。”周月尋緊緊盯着方疏明,抱緊了他,不想聽見方疏明說的喪氣話。

“我知道。”方疏明拍拍他的背,“我只是不想你後悔。你還年輕,有一腔熱血可以反抗,但是你又能保證這股熱情持續多久呢?”

“後面的路很長,誰也說不準的。”

“所以你做好了随時脫身的準備?”周月尋冷不丁問道。

夜裏寂靜無聲,窗外寒風呼嘯而過,房內也是一如冬日裏令人不适的死寂。

“我們都需要留一條後路。月尋,你的未來比我輝煌,我也就這樣了,‘方疏明’的路就走到這裏了,你不一樣,你還有很多東西,有需要你繼承的周家,還有德克,這些都是你的責任。”

周月尋沉默了一會,突然起身,被子從他身上滑下:“我不需要後路,周廷遠妨礙不了我,你也不需要考慮這些事情。”

“如果他妨礙不了那你也不會連軸轉這麽久。”

方疏明難得沒有溫聲說話,他的聲音低沉無比,訴說着主人的不滿。

“你這段時間什麽情況我都看在眼裏,周家的情況我們都清楚,沒有你說的那麽簡單。”

“所以呢,這是你的真心話,我一點也不重要,只是好的時候可以留在身邊,一旦出了什麽問題随時可以抛棄對吧?”

周月尋質問。

方疏明難以置信地看着他,簡直不相信周月尋怎麽會說出這種話來:“你什麽意思?”

“我什麽意思,今天那個女人怎麽回事?她是不是就是你做好的準備?你想跟她結婚嗎,找個女人好好過日子?反正你喜歡安寧的生活,我滿足不了你不是嗎?你照鏡子了嗎,你的嘴角被她咬了是不是,現在還有印子。”

周月尋帶着憤怒的質問萦繞在方疏明的耳邊,像一個被嫉妒填滿的人。

方疏明呼吸急促,眼冒金星,什麽也看不清,甚至都沒有餘地去向周月尋為什麽把他的行蹤了解得這麽透徹。只聽見周月尋一句句的質問,一下子便昏了頭,擡手打了一巴掌。

刺耳的巴掌聲響起,周月尋的臉被打到一邊,他頭發散亂,沉沉地看着地上。

精致昳麗的臉蒙上了一層陰霾。

他緩緩轉過頭,氣勢鋒利,直直迎着方疏明的目光:“我說中了?”

方疏明慌亂道:“不是的,月尋,我不是故意要……呃!”

周月尋掐上了方疏明的脖子,用着巧勁,不至于讓方疏明知悉,卻十分難受,整個人都被他鉗制。

“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你,他們一個個都想要你,只有我,才是真心對你好,為什麽你還想着退路?”

“我對你不好嗎?你脫離方家,是我在給你擦屁股,你被人暗算,也是我救的你,甚至你對齊世興下手,也是我把他送進了精神病院!你現在說什麽退路?”

“周月尋……你放開!”

方疏明雙腿使勁掙紮着,卻力道不足,周月尋本來就不輸他,現在又憤怒當頭,更是難以反抗。

“許青州那個變|态一直在關注你,你還不知道吧?”

“你知不知道他想睡你?”

周月尋一只手掐住方疏明的兩只手腕,一只手鉗制着方疏明的下颌,冷冷道:“那個變|态,拍了你特別多的照片,從高中到現在,他一直在意|淫你。”

“那是他的事,跟我沒有關系!”

“有關!要不是他喜歡你,周廷遠怎麽會抓住這次機會大作文章,他寧願把你扔給許青州,都不肯我跟你在一起,你是不是在偷偷聯系許青州?有的吧,畢竟你上次都跟他通電話了。”

周月尋內心的猜疑逐漸加重,許青州的出現就一直在刺激他,今天看到方疏明跟明玥相處的畫面更是讓他頭腦發熱。

“所以你才會認識明玥,才會忽然說什麽留退路!”

周月尋眼神兇狠,一雙桃花眼中滿是憤怒不甘。

“你先放開,我們好好說清楚!”

“不放!與其讓許青州那個僞君子碰你,不如……”

周月尋的眼神逐漸陌生,他神色詭異地寧靜下來,直勾勾地看着方疏明的臉,視線緩緩下移,從脖頸劃過,劃到鎖骨,胸口,直到方疏明的下腹。

他俯下身,輕聲道:“疏明,讓我來好不好,我不會辜負你的。”

話語間的暗示讓方疏明毛骨悚然,若是現在情況更溫馨一點,周月尋能更正常一點,說不定他會同意,但是現在,方疏明根本沒有那個心思,只想盡快逃離。

“滾,滾開!”

方疏明猛烈掙紮,竟也被他尋到空子,雙手脫離了周月尋的控制。

他翻身,想要下床,被周月尋一把拉住,重新按回床上:“你往哪跑,你不樂意,還是想要許青州?”

“滾開,我誰都不要,你簡直瘋了。”

“瘋就瘋吧,你是我的,我還不能睡了?”周月尋嘴角揚起一絲蔑視的微笑。

他笑容甜蜜,把方疏明死死控制在身下,輕輕舔吻着方疏明的脖子:“很快就好,許青州那人精神潔癖,只要我碰了你,他就不會有那麽多肮髒的心思了。”

周月尋的行為漸漸瘋狂,方疏明突然安靜下來,眼中仿佛盛着一汪死水。

周月尋的聲音和眼神逐漸與記憶中的孟子越重合,方疏明雙唇呢喃着“不要”,周月尋聽見了,動作一頓,轉而又繼續。

“別怕,我們是一對,做這些不是很正常嗎?”

他沒有注意到方疏明的異常,自顧自的進行下去。

方疏明瞪大了眼睛看着天花板,好一會才反應過來這不是前世,身上的人也不是孟子越,他的睡衣被解開,露出白皙的胸膛。

“周月尋。”方疏明的嘴唇微微顫抖,“別逼我。”

周月尋動作一頓,說:“疏明,是你在逼我,疏明,疏明……我不想的,可是你們都在逼我。”

周月尋微微搖頭,擡起上半身看着方疏明:“我不想的,知道嗎,周廷遠和許青州我都可以不在乎,可是你不行,唯獨你不可以讓我放棄堅持。”

方疏明道無力,低聲道:“你先放開好不好,我們好好談。”

他的聲音帶上了哭腔,周月尋聽後有點恍惚,手下的力氣也松了松。

方疏明頓時暴起,将他掀翻在地。

方疏明起身,把周月尋的雙手反制,脖子上青筋暴起,喉嚨裏也仿佛有了低吼:“周月尋,我還真是看錯你了。”

他狠狠砸了一拳在周月尋的臉上,沒有說話,然後氣不過,又砸了一拳:“要發瘋找別人去,這麽有能耐,你倒是把許青州趕回去啊。”

周月尋被打的嘴角冒血,臉頰上有了幾道指印。

他連話都說不出來,只是躺在地上,身上騎着方疏明,而方疏明的拳頭招呼在他的臉上。

方疏明出夠了氣,站起身,冷冰冰地看着周月尋,半晌,拿出床頭櫃裏的一對杯子,砸在了地上,有包裝包裹着,沒有碎片濺出來,但聽聲音很明顯是什麽東西碎掉了。

“你滾吧,我們沒有可能了。”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

第 40 章 明玥

明玥

兩人的交談不歡而散。

周月尋依舊是開不完的會,甚至還有外地的招标會和一些活動,周廷遠鐵了心要讓周月尋先低頭。

許青州回來之後就一直在辦法拓展自己的勢力。他父親家裏也不錯,再加上周家的扶持,他一時風頭無倆,甚至是超過周月尋。

周家在上演商業風雲,方疏明倒是歲月靜好。

有時候在書桌上辦公累了,還出去休息休息。

可惜總約不到周月尋一起。

想來周月尋應該是不會對這些感興趣的。

方疏明将手上的泥水抹到身上的圍裙上,他回憶着手機上看到的圖片,手下用力,輕輕将轉盤上的土坯掐了一下,土坯的形狀變得更具觀賞性。

轉盤慢悠悠的轉着,方疏明哼着歌,心情好了不少,淤積心中多日的郁悶悄然而散。

“你也喜歡陶藝嗎?”

清亮的女聲響在耳邊,方疏明回頭,一個身材高挑,長相豔麗的女孩站在他旁邊。

方疏明笑笑:“還行,陶冶情操罷了。”

女生化着淡妝,身上帶着些許香水味,她随意地坐下:“很少見你這個年紀的男人安靜坐下玩這些。”

“我空閑的時間多,總得給自己找點事情做。”

方疏明專注地為土坯塑着形,嘴角帶着笑容。

“工作很輕松嗎?”

方疏明看了她一眼,挑眉:“還行,應付得過來。”

明玥笑了一下,紅唇輕揚:“別誤會,我沒有打聽你隐私的意思,只是好奇。我有過很多相親對象,他們總是用各種借口來表達對家庭的不重視,其中出現頻率最高的就是工作很忙。”

這個借口很接地氣,至少讓方疏明聽了覺得這就是個純粹的,像他一樣的“普通人”。

方疏明會心一笑:“這倒是不錯的借口——對于失敗的男人來說。”

“不過我家裏就我一口,對象也有自己的工作,大概都是餓不着的,就不需要那麽拼命了,所以偶爾偷偷閑也不錯。”

明玥若有所思,靠近了一點:“真看不出來你有對象了。”

方疏明笑了一下,想到某個堪稱失聯的人,有點愁,忍不住抱怨:“對啊,只是最近他太忙了,我們好像都沒什麽機會在一塊。”

陶土的雛形差不多要出來了,是一個極具創意性的杯子。

明玥也拿了土,在方疏明的旁邊,她把陶土房子啊了轉盤上,慢悠悠地捏着:“男人嘛,總要先打拼一波事業的。”

方疏明動作一滞,笑了笑,沒說話。

只是他在手工方面的天賦确實不多。

他一直有在做木雕,斷斷續續也有幾年了,很可惜,最好的成果就是上次他送給周月尋的生日禮物,設計的時候簡直精致無比,做出來的時候有個人形就很不錯了。

現在也是這樣。

明明是對着樣品圖做的,可偏偏做着做着,東西就變了樣,有一種工業流水線上的廉價工藝品的感覺。

方疏明打開手機看了一眼,再對照了一下自己捏的,不行,還是太醜了。

他不舍地看了一眼轉盤上已經做得差不多的半成品,還是決定再掙紮一下。

然後很不幸——更醜了。

方疏明:“……”

現在這裏一坨奇形怪狀的是什麽東西?

失敗品被扔進垃圾桶,方疏明再次拿了陶土上來。

反觀明玥這邊,大小各異的杯子已經做好兩三個了,雖然樣式普通,但是很工整。

起碼不像方疏明做的一樣,不倫不類。

方疏明:“……”

真是備受打擊。

方疏明深吸了口氣,重新對照圖片,雙手輕輕握着陶土。

“你這樣是做不成那樣的杯子的。”

方疏明道:“啊?”

“你得這樣。”明玥靠近,伸了只手,指着轉盤上的陶土,“捏着這裏,要輕輕的,另一只手扶住底部,等轉得差不多,再換到上面一點就好了,最後再來弄成你想要的模樣。如果按你剛才的手法,會讓整個杯子的形态都是歪的。”

方疏明按着她的步驟,試了一下,發現真的比自己做的好很多,形态更完美,幾乎跟樣品圖上的成品一模一樣。

他小心翼翼地修整自己的作品,然後放到指定位置風幹。

“真是多謝你了,不然我肯定做不成。”方疏明興奮道。

他看起來高興極了,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做出這麽完美的手工作品,現在連眉梢都帶着欣喜。

“小意思,你還有什麽想做的嗎?要不幹脆做一對?”

“一對?”

方疏明确實沒想過做一對,最開始只是心血來潮,想着給周月尋做一個手工杯子,一對的話,會不會有點別扭啊?

一把年紀了,怎麽還講究些小年輕的樂趣。

方疏明想到跟周月尋用情侶杯子,耳垂詭異地紅了。

雖然他心理年齡三十多了,但是他在感情方面還是個小白,這是他曾經從未體驗過的。

或許他曾經提過,只是帶着一點羞澀的試探,孟子越就不耐煩地推開了他,說随他的便。

一句話便涼了方疏明的心思,從那之後,方疏明就再沒有過那樣的想法了。

所以做木雕的時候也沒考慮過做一對,現在就更沒有想過那回事。

“好,那我再做一個一樣的。”

周月尋是不一樣的,他幾乎都要猜到周月尋看到這對杯子的樣子了,這對周月尋來說是一個信號——他可以住在自己家了。

明玥看着方疏明嘴角上揚,專注地看着手裏新的陶土,臉上閃過一絲笑意。

他們在這裏呆了很久,直到兩個杯子成功誕生,是方疏明親手上的色,都是淺淡的藍色,但是方疏明俗不可耐地在上面畫了一個愛心,兩個杯子各一半的那種。

這種行為引來了明玥肆無忌憚地嘲笑。

“哈哈哈哈哈,沒想到,你還真是樸實。”

方疏明納悶,不就是個愛心嘛,情侶杯不就是那樣?

明玥看着他的表情,更加直不起腰:“沒事沒事,挺好的,希望你的對象能喜歡,哈哈哈哈哈。”

方疏明自我感覺非常良好,他鄭重地把杯子包裝好,準備回家。

“诶,等會,一塊下去呗,我也要回去了。”

方疏明站定:“走吧。”

明玥脫下身上的圍裙,露出底下修長的雙腿。

方疏明看後靜默了片刻,再次感受了一下身上的羽絨服,确定現在是真真實實的冬天,他應該沒有穿錯。

然後想:不愧是女生,真能抗凍。

明玥注意到方疏明的視線,哭笑不得:“我穿了光腿神器,不是真皮上陣。”

方疏明尴尬地移開視線:“咳,走吧。”

到了地下停車場的時候,又是一股詭異的安靜。

方疏明挑眉,随意看了看四周,沒發現什麽奇怪的人,除了幾輛破舊的面包車停在離停車場出口不遠的地方。

明玥道:“怎麽了?”

“沒什麽,就是有點奇怪。”

“你車停在這?真巧,我的車就在旁邊。”

方疏明眼睜睜看着她走向一邊停着的張揚的法拉利。

他:“……”

呵,世上的有錢人還真是密集。

方疏明冷漠地扯了下嘴角,把杯子放進副駕駛。随後繞到另一邊,正準備上車的時候,雜亂的腳步聲響起。

他擡頭一看,幾個人高馬大,兇神惡煞的男人正朝着明玥走過去。

看吧,法拉利固然好,卻總是會招些蒼蠅。

方疏明關上車門,坐在裏面打了報警電話。

明玥還沒坐進駕駛位,就被為首的男人拽住了:“明老板,借點錢花花?”

明玥皺眉,甩開他的手:“你是誰,明目張膽搶劫?”

“你管我是誰,今天拿不出三十萬,你就完蛋了,明老板,你手底下的人卷了我的錢跑了,你不得交代交代?”

他威脅地看着明玥,一副拿不到錢誓不罷休的模樣。

明玥謹慎地看着周圍,卻發現四面都被圍了起來,自己被包圍了。

眼看着明玥被圍困,方疏明卻無動于衷,直到為首那人的手搭上明玥的肩,才終于忍不住了。

“喂,我已經報警了,你們是想進去蹲嗎?”

方疏明手搭着車門,羽絨服被脫了下來,裏面只穿着一件毛衣,寬松的版型顯得他身材并不強壯。

為首的那人看見方疏明,眼神不屑:“少多管閑事。你信不信老子在警察來之前就把你弄死?”

他十分嚣張,吃準了警察局離這裏比較遠,短時間內警車根本沒辦法到這裏。

方疏明笑了:“試試看?”

圍着明玥的幾個人頓時氣不過,一擁而上,明玥瞧準機會,回到車上,看着方疏明一打多,紅唇輕啓:“……還算仗義。”

方疏明的拳腳功夫非常不錯,加上他本人打架的時候陰狠非常,幾乎是為達到目的不擇手段,沒機會功夫就出現勝勢。

……

方疏明踢出最後一腳,這場角落裏的戰鬥決出了勝負,遠處也傳來若隐若現的警笛聲,地上躺着的幾人掙紮着起身,竄回面包車上,沒一會功夫就跑了。

方疏明喘着粗氣,原地站了一會,平複了一下呼吸,轉身走向明玥的車。

他敲敲車窗:“好了,先留一會吧,警察快到了。”

明玥半晌沒動,等到方疏明有點不耐煩,她才下車。

細長的腿跨出來,她緊了緊身上的大衣,笑得有點勉強:“沒想到你身手這麽好。”

“以前練過散打跟自由搏擊。”

方疏明微笑,臉上還留着一點紅痕,嘴角紅腫,像是被誰咬了一樣。

“今天謝謝了。”

“舉手之勞。”

兩個人一塊去警察局做了筆錄,結果可能要等幾天,那幾個人目标大,對警察來說不是什麽難事。

方疏明跟她在警察局門口分別,走時明玥看着方疏明,眼神微妙,半晌,她說:“你人還不錯,有機會再見。”

方疏明擺手,頭也沒回。

第 39 章 許青州

許青州

周月尋被棍棒趕去廚房剝蒜,正常大小的廚房,因為周月尋的加入顯得狹小起來。

“下次要是再讓我碰見你冒犯我的花和貓,你就等着吧。”

周月尋縮縮脖子,動作加快了幾分。

剩下的東西他不會,所以很快又被趕回客廳,他聞了聞自己的手指,皺了下眉頭,躺下小憩。

*

“你還跟他在一起?”

周廷遠看着手上的文件,眉眼沒什麽波動,手肘搭在寬大的辦公桌上。

周月尋看着他的表情,覺得他實在虛僞,如果不是周廷遠一直在施壓,他也不會一直沒什麽空閑時間跟方疏明見面。

“你不是知道嗎?”

周廷遠動作頓了一下,擡頭:“我以為你能知道我的意思。”

“我明白。”

“明白就好,希望不要讓我來動手。”

周廷遠微笑,翻了一頁手中的文件:“出去吧。”

雖然周月尋名聲顯赫,但是周氏真正做主的仍是周廷遠,他本已經處于即将交權的階段,可偏偏周月尋找了個不盡人意的伴侶,他或許要重新考慮考慮了。

周月尋是否是一個合格的,讓他滿意的繼承人。

周月尋低沉着臉,愈發煩躁。

他坐在辦公室,桌上一堆文件——最近遇上不少麻煩,不僅僅是周廷遠在插手,還有唐家,他那個只是口頭答應過的未婚妻的娘家。

他和唐念姝是不錯的合作夥伴,但是他選擇了方疏明,唐家必定不快。

唐念姝不介意,不代表唐家會放棄兩家合作共上一層樓的機會。

唐家通過向周月尋施壓,來達到目的。

幸虧方疏明的交際圈很小,生活單調,不然在京城生活舉步維艱。

周月尋本來想找方疏明聊一聊,但是想起方疏明總是雲淡風輕的臉,就壓制住了那個想法。

去找他有什麽用,能改變現狀嗎?

如今萬事纏身,最好的解決辦法是離方疏明遠一點,也好少點麻煩,他應該會理解自己的。

周月尋想。

*

“篤篤……”

方疏明正在看書,一陣敲門聲打斷了他。

他隔着門喊了一聲:“誰啊?”

“是我,方文川。”

方疏明腦中一陣無語,好像這些人總喜歡随便打聽別人的隐私,詳細地址和聯系方式随随便便就能弄到手。

“有事?”

方疏明拉開門,靠着門框問道。

“哥哥。”方文川依舊是半永久的純良微笑。

方疏明不露痕跡地皺了下眉:“有事就說,少來惡心我。”

方文川不顧方疏明拒絕的姿态,硬是擠進了門:“好吧,那我就直說了。”

他自來熟地坐了下來,撫摸着簡單的布藝沙發,搓了搓手指頭:“是爸爸讓我來的,你高調脫離方家,給方家帶來了不小的負面影響。現在有兩個解決方法。”

說完就停了下來,示威似的看着方疏明。

“再給你兩分鐘,不說完我把你從窗口扔下去。”

方文川看了眼大開的陽臺,咽了下口水:“一是你好好認錯,回到方家,并且說服蔣家收手;二是你向外界宣布跟蔣家斷絕關系,反正蔣老爺子也死了,蔣家其實跟你也沒什麽太大的關系。”

方疏明嗤笑一聲:“犧牲我成就你們?”

他倒了杯水一飲而盡:“你們的臉未免太大,我難道那麽喜歡犯賤嗎?”

方文川的表情凝固了一瞬,緊接着說:“回來之後你還是方家長子,難道這個身份還不夠?”

方疏明擦掉嘴角的水珠,站在桌邊,長身玉立,盡顯氣勢。

于是方文川聽見他說:“你憑什麽覺得我看得起方家?憑你們父子倆一脈相承的白癡腦子嗎?”

“你……!”

“少你啊我啊的,這不是在拍電視劇。我再重申一遍,我方疏明,跟你們方家不想有任何關系,你們少自作多情。”

他靠近方文川,讓他忍不住往後縮,直到身前,方疏明微微躬身,眼中滿是蔑視:“還是說,你們非要我對方家出手?”

話語中滿滿的威脅,讓方文川聽後汗毛倒豎。

他明白方疏明的意思,方疏明可能沒有那麽大的能耐,但是周月尋有,不但有,并且這段時間方家的危機幾乎一半來自于周月尋。

這也是先前方苑博屢次教導他一定要讨好周月尋的緣故。

方文川咽了口唾沫,早就沒了先前那般從容的模樣:“你還以為你能嚣張多久,別以為我們不知道,你跟周月尋也就是玩玩而已,他需要繼承人,你能給他生嗎?”

此話一出,方疏明周身氣息一變,不再是剛剛那副強者的模樣,多了分質疑。

方文川仿佛有了底氣一般,自以為猜中了真相:“被我說中了?呵呵,還以為你能有多厲害,不還是靠男人,靠山山倒,不要等後悔才來找我們求原諒。”

方文川自小就在市井摸爬滾打,別的本事沒學到,小人得志的嘴臉倒是學了個十成十。

穿了一兩個月的金裝,依舊沒改變他內裏廉價、膽小、勢利、自私和自負的本性:“你有兩個選擇,看你自己怎麽選了,總歸是不會虧待你的。”

方疏明起身,深深地盯着他,銳利的目光仿佛會說話一樣,壓得方文川有點喘不過氣。

方文川故作鎮定:“你自诩天才,其實你做到的事情我也能做到,等以後我帶着方家走向輝煌,我不是不可以考慮分點湯給你。”

說完上下掃視了一眼方疏明,修長勻稱的身體讓他有了一絲嫉妒,酸溜溜地開口:“周月尋還真是好福氣,得了你,只可惜,沒給方家帶來什麽利益。”

方疏明懶得繼續跟他聊,一把将他扯了起來:“說完了滾吧。”

方文川猝不及防,本就瘦弱,這一下更是抵抗不了,沒兩步就被推到門外。

“喂,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別以為你有多大本事,周月尋現在也忙得焦頭爛額,根本沒空管你,我和爸爸是好心幫你一把!”

“給老子滾遠點。”

方疏明“砰”的一聲拍上了門,極大的力道讓門框都震了一震。

方文川氣極,從來沒見過這種油鹽不進的人,難不成認個錯繼續做大少爺不比自己在外頭工作來得舒服?

真是過慣了舒坦日子不知道珍惜。

他龇牙咧嘴,揉了揉手臂剛剛被方疏明握住的地方,方疏明掐得用力,放手之後也感覺挺疼的。

方文川整理了一下衣服,沒好氣地咒罵了兩聲。

方疏明坐在沙發上,手肘撐着大腿,雙手交握,定定地看着某處出神。

他急促地呼吸了幾下,有點難以呼吸,最後鎮定下來,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他并不是那種會因為外人幾句話就随便懷疑身邊人的人。但是周月尋最近的反應卻很奇怪,上次周廷遠找過他之後,雖然周月尋及時解釋了,但确實有點牽強。

會不會周月尋真的像別人說的那樣,只是演的?

他必須要找周月尋問清楚,他不能讓這些虛無缥缈的疑慮橫在他們中間,以免埋下未來的隐患。

其實方疏明原本是想向紀任城打聽一下,但是紀仁城本就向着周月尋,有什麽實話當然會讓他自己去問周月尋本人。

李聽寒的話,不熟,問也是白問。

方疏明拿出電話,撥給了周月尋,鈴聲響了很久,但是沒有人接,他沉默地挂了電話。

無奈想着:怎麽這麽巧。

另一邊。

周月尋的交談對象正是許久前跟方疏明打過電話的許青州。

“響了很久了,不接一下嗎?”

許青州一眼便看到備注是“疏明”,瞳孔一縮,但是仍然不露痕跡地笑着說。

周月尋瞥了一眼,平靜擡頭,雙腿交疊,手掌放在了大腿上:“晚點也不遲,他會理解的。”

“是嗎?”

電話鈴聲存在感十足,許青州再次看了一眼屏幕,眼中是絲毫不掩飾的渴望和觊觎:“聽說叔叔很不喜歡他?表哥不考慮換個對象嗎?”

“換一個,換了把他給你?”

許青州輕輕笑了一下:“也不是不行,表哥不是早就知道我暗戀他嗎?”

他直接把方疏明之所以糾纏進他們之間的原因擺在了明面上,無異于在跟周月尋示威:你不就是覺得我喜歡他,先下手為強把他拿下,特別有成就感嗎?

“所以現在在這裝什麽深情,甚至不惜打亂叔叔的所有計劃?”

許青州的話如同一把利刃,毫不留情地插入周月尋的心髒,直抵被藏進最深處的地方。

所謂愛意,不過是僞裝罷了。

“你真的喜歡他嗎,他在你眼中除了一張臉還有別的優點嗎?”

“我有我喜歡的理由,比不得你,喜歡也只會藏在暗處偷窺。”周月尋嘲諷地笑笑。

許青州皺眉:“偷窺?”

“上次偷拍照片的人是你找的吧,手段真夠低端的,怪不得這麽久,連面都沒見上。”

周月尋像是扳回一局,稍微放松脊背,向後靠在椅背上。

“我沒找過人偷拍他,至于是誰我會查清楚。”許青州認真道。

“不過你最該關心的是怎麽跟叔叔解釋,還有給唐家交代。”許青州并不在意周月尋的反擊,他說的是事實,沒什麽好介懷的。

“這不需要你關心。”

周月尋冷下臉,拿了桌上的打火機,打開又合上,來回了幾次,說:“無論怎樣,方疏明都是我的,就算我不喜歡,玩,也只能是我玩。無論怎樣,都輪不上你。”

他嘴角以一種及其嘲諷的角度上揚,滿是不屑道。

周月尋站起身,走到許青州的面前,面無表情減弱了他身上多年來練出的儒雅感,他低聲道:“不得不說,你的眼光很不錯,他确實很好,嘴唇很軟,腰也很好握。”

說完站起身,欣賞了一會許青州的臉色,補充道:“對了,他最近一直在健身,身上的肌肉摸起來剛剛好,皮膚也滑,不過,你體會不到了。”

語句間帶着淡淡的可惜。

許青州緊緊盯着他的眼睛,那雙灰眸此時看來如此可憎。

半晌,他捏緊的拳頭才驟然放開,淺淺笑着說:

“希望你能一直這麽嚣張。”

第 38 章 養貓

養貓

周月尋小心翼翼地打開盒子,滿是珍視地把東西從裏面捧出來。

他輕輕剝開包裹着的泡沫紙,裏面是一個略顯粗糙的木雕。

周月尋:“?”

木雕整體呈現一個人形,體态非常端正,身體修長,只是看不清它的臉,不過既然到了周月尋的手上,那肯定是周月尋本人了。

只是這個木雕有什麽用意呢?

周月尋有點想聯系方疏明問問他,但是這麽晚了,按照方疏明的生活習慣,這個時候肯定已經睡了。

他把木雕放在床頭櫃上,輕輕撫摸兩下,觸感光滑,雖然形狀很粗糙,但是方疏明把它打磨地很好——防止周月尋拿它的時候刮手。

周月尋越看越覺得這個木雕可愛,他有過很多昂貴的生日禮物,但是這種東西他是第一次收到,沒有什麽特別喜歡的感覺,但是很新奇,至少送的人是真心的,畢竟也是純手工制作。

他端起來環視了一下,木雕底下刻着幾個小字——周月尋小人。

周月尋:“……”

還記恨着自己?

他不舍地摩挲了幾下,把他放好,拿了衣服準備洗澡。

第二天。

“疏明,我的生日禮物為什麽是那樣的?”周月尋進門就嚷嚷,他的鑰匙被收回了,所以在外面站了很久才等到方疏明晨跑回來。

“哦?你還想要什麽樣的?”方疏明當着他的面換了身衣服,流暢的背肌曲線讓周月尋看直了眼。

“至少,至少也要寫‘周月尋我愛你’吧……”周月尋舔舔嘴唇,用大拇指抹了抹唇角,拭去并不存在的口水。

“想得倒挺美。”

周月尋受氣,安靜地坐在沙發上,也不理人,就是目光澄澈地看着方疏明忙活家務。

片刻的寧靜有點讓方疏明不适應,他回頭看了一眼周月尋,正好撞上他的視線。

方疏明頓了一下,放下手中的拖把:“你先收着,時間太倉促,下次,下次我再彌補你好不好?”

“那我可以要求自己想要的嗎?”周月尋眼神亮亮的。

“不能。”方疏明冷酷道。

“好吧,那我期待一下。”

周月尋很好哄,他不缺生日禮物,只是想受到重視,方疏明做出了承諾,他就很滿足了。

他坐在沙發上四處看,生日過後他的事務少了很多,終于能夠喘口氣,所以他迫不及待到方疏明這裏來,從繁忙工作脫身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方疏明放松放松。

他已經很久沒有和方疏明親熱了,就連上次方疏明出去玩都沒有帶上他。

終于。

在方疏明拿了水壺想要繼續澆那根光禿禿的木棍時,周月尋忍不住了。

他湊上前去,從後面摟住了方疏明:“好了嗎,一直在忙,都沒空閑過。”

他把頭放在方疏明的頸窩,感受着側臉的溫暖,輕輕阖上眼,眼底青黑明晰可見,證明這幾天他确實不太舒坦。

方疏明澆水的手一頓,反手拍拍他:“馬上好了,你等會。”

他看着周月尋的臉,有點不忍心推開他,勉強讓他繼續待在自己背上。

周月尋不依不饒,把手放在方疏明澆水的手臂上,按着不動:“一根小木棍有什麽好照顧的,你想養的話,我去買幾根培育好的,什麽花都可以。”

“養花就是要自己來啊,要是被人養好的還有什麽意思。”

方疏明傾斜水壺,清澈的水通過壺嘴一個個小小的孔洞緩緩流下,逐漸沁入土壤之中。

方疏明仔細觀察了一下,覺得這個木棍某些曲折的地方已經開始鑽青芽了,想必不假時日,他就能成為一個成熟的花農。

屆時在家裏買上一個搖籃椅,端上一本書,身邊的花盆裏是自己培育的開得嬌豔的花。

這不是妥妥的高知分子嘛。

雖然他是個徹徹底底的理工男,但是他也有個不為人知的文學夢,不能成為什麽文學大家,那就淺淺模仿一下大作家的氣質叭。

方疏明美夢做得很好,然後就看見周月尋罪惡的手指頭伸了出來,他的動作是正常速度,但是由于方疏明沉浸在幻想中,沒來得及阻止。

所以周月尋非常成功地戳到了未來的“花杆”,并且由于沒有掌握好力道,木棍被他戳歪了整整45°。

方疏明:“……”

“跟我滾蛋,要麽回去工作,要麽給我安分坐着!”

周月尋迅速起身,生怕慢了一秒方疏明的巴掌就到自己的腦袋上。

“好的好的,你別激動。”

方疏明小心地把它扶正,按了按根部的土壤,确保它端端正正地插在盆裏面。

周月尋坐回沙發,百無聊賴,雖然有點想上手幫忙,但是他知道自己是什麽水平,只會搗亂。

德克的私人小果園已經被他毀掉過很多次了。

方疏明手腳動作很快,早早忙完了。

“要出去走走嗎?感覺我們很久沒有一塊出去過了。”

方疏明帶上了手套,在家裏開了暖氣,穿着單薄不要緊,外面寒風呼嘯,手露在外面簡直像是在淩遲一樣。

“好啊,去哪?”周月尋一個激靈站了起來。

“你身份特殊,肯定不能去人太多的地方。去寵物店吧。”

“啊?”周月尋不可置信,臉上被方疏明拍了個口罩。

“為什麽,我不喜歡寵物。”

“我喜歡。”

“可是我讨厭毛。”

“我喜歡。”

“我會很難受!”

“我不難受。”

方疏明不顧周月尋的掙紮,強硬地把他拽了出去。

“我不要寵物。”

“你要,再不走我就把你扔下去。”方疏明面色沉靜,嘴裏說着最恐怖的話。

周月尋拍拍身上的大衣,光是想想就覺得自己身上黏了一身的寵物毛。

“好吧。”

周月尋坐了方疏明的車,到寵物店的時候渾身都不自在。

他面露難色地站在外面,看着方疏明踏進那個他從不會踏足的地方。

“進來吧,看看哪只你喜歡。”

“我都不喜歡……”但是他不敢大聲,因為方疏明可能會為了他而買兩只甚至更多。

有錢的男人就是有底氣。

籠子裏放着很多貓咪,各種花色還有大小。

方疏明看中了一只小小的貓,蜷縮在籠子的角落,閉着眼睛小憩。

看着可憐極了。

方疏明眼中滿是憐愛,他指了指小貓:“可愛嗎,看着這麽小一只。”

周月尋不覺得可愛,但是方疏明說可愛,那就是可愛。

“可愛,就它了。”小小的,應該好養不鬧騰。

方疏明示意店主,想要買下這只小貓。

他在店裏買了很多寵物用品,還有小貓吃的,用的。

滿載而歸。

周月尋苦着臉坐在副駕駛,眼睛時不時瞄向後面,總覺得自己後面的日子肯定很難熬。

“怎麽了?”方疏明眼睛看着前方,問道。

“你不會讓它在房間睡而我只能在客廳湊合吧?”

“為什麽這樣想?”

“德克就是這樣,自從養了那條白眼狗之後,眼睛裏就只容得下狗了,一點都不關心我,但是狗喝冷水他都心疼。”

方疏明忍俊不禁,覺得周月尋還是那麽可愛,跟他霸氣外洩的身份一點都不匹配。

“不會的,你放心好了,畢竟你現在不可以住在我家,小貓可以。”

“什麽啊?”

“看樣子你忘了你的身份?”

周月尋低垂着頭,洩了氣一般不再說話。

“那我什麽時候可以恢複身份?”

周月尋有點失望,但是還是滿懷希望地問道。

“嗯……”方疏明思考片刻,說:“等我的花開了再說吧。”

他真的覺得憑借自己的認真程度,離開花不遠了。

但是這句話在周月尋耳中無異于晴天霹靂,那根木棍根本不可能開花,方疏明就是想抛棄自己了。

但是看着他認真的側臉,他好像在真的覺得自己能把它養活一樣。

周月尋想了想,還是決定自己的幸福自己争取。

一回到方疏明的住處,他就迫不及待,在手機上搜索怎麽養花,但是沒有任何一條結果能告訴他怎麽對付一根看不出品種的木棍。

周月尋:“……”

最後還是拿起被方疏明翻來覆去的養花手冊看了起來。

這本手冊是送花的人附贈的,方疏明看得認真,也嚴格按照手冊上要求的做了。

此時他正在忙活小貓的生活環境,沒空理會周月尋的事情。

周月尋根據自己的觀察,判斷出眼前的木棍是一根月季,好像很多養花的人都喜歡養玫瑰月季之類的。

他翻閱着資料,然後進行操作,其嚴謹程度不亞于他畢業時寫論文的樣子。

放了點肥料,又摻了點水,然後再次把它扶正。

他蹲在地上研究了一會,覺得這根棍子實在沒什麽特別的,真的能開花?底下有沒有根啊?

他撥弄了一下,好在這次沒用什麽力氣,棍子沒歪。

但是周月尋心中有升騰起了另一個想法——想把它拔起來看看究竟有沒有生根,方疏明會不會被騙了呢?

周月尋握緊了拳頭,偷偷瞄了一眼方疏明,自我催眠:我不是好奇它什麽樣子,只是擔心疏明被騙了。

為了防止疏明未來因為太過失望傷心,我還是現在犧牲一下,早日戳破騙局,這樣一來,疏明說不定還會提前答應自己。

周月尋為自己的聰明短暫地欣喜了一下。

他悄悄地捏住了它,輕輕向上拔起,時不時看向屋內,時刻注意着方疏明的動向。

感覺到手上的阻力逐漸變小,周月尋仿佛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一陣“砰砰”跳,正當他馬上要拔出來的時候,他緊緊盯着花杆,沒注意身後方疏明的靠近。

于是——

“疏明!”周月尋的耳朵被狠狠掐住,方疏明把他提溜了起來。

“我說你怎麽靜悄悄的,原來在作妖啊。”方疏明惡狠狠地說。

“我沒有,我只是想看看它能不能活。”周月尋從方疏明的手上救下自己的耳朵,心疼地揉了揉,手勁可真大。

方疏明把花杆整理好,恨鐵不成鋼:“不管它能不能活,氣都要被你氣死。”

“對不起嘛,我不知道……”

“你能不能安分一點?”

周月尋頂着他責備的眼神,怯怯的,半點反抗的樣子都不敢顯露出來。

“……我知道了……”

方疏明嘆了口氣,實在受不了周月尋賣慘的樣子:“我等會做飯,想吃什麽?”

周月尋一喜:“想吃貓肉,我沒吃過。”

方疏明舉起了陽臺上的拖把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