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親親

親親

是夜。

方疏明拿着一根公園裏撿的木棍,一路跟着某個從牌桌上下來的人。

是齊世興。

從上次他被曝光以前做的事情之後,公司股份一路下跌,在幾個商業對頭的圍攻之下,齊家轟然倒下。

齊世興沒了後臺,身邊沒錢,又背了一身的債,沒人捧着他,待遇跟從前天差地別。

由奢入儉難,他根本适應不了清苦的生活,只能想辦法弄錢,在他日益遲鈍,最後生滿黃鏽的腦子裏,來錢最快的就是賭|博。

可是他忽略了一個事實,從前他随随便便贏錢是有人故意放水,現在都巴不得把他的血吸幹,自然再沒了從前次次大滿貫的運氣。

賭|博之後又免不了喝酒吹牛,于是短短十幾天,齊世興便從一個人模人樣的落魄二代成了邋裏邋遢、滿嘴髒言的二流子。

他剛剛輸了錢從牌桌上下來,精神不濟,嘴裏倒還嚷嚷着下一把一定贏。

最後他走進了一個小巷子,裏面昏黑難辨,還沒進去就可以聞到一股難聞的氣味,裏面的空氣仿佛都凝滞了一般,實在讓人難生踏足之意。

方疏明一身黑衣,帶着口罩和一個鴨舌帽,背着一個背包,進巷子之後,他把棍子從包裏拿了出來。

他快步上前,沒等齊世興走到裏面就一棍将他打倒。

齊世興一陣頭暈目眩,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嘴裏就被塞了一團布。

方疏明堵住了他的嘴,一棍敲在了他的腿上,劇烈的痛感從腿傳到大腦,壓根不用堵嘴,齊世興直接痛得失聲。

沉重的呼吸聲激起方疏明心中的憤懑。

他冷眼看着攤在地上,死死捂住腿的人,眼中沒有一絲溫度,即便齊世興這般凄慘,也沒有讓人憐憫的欲望。

只覺得更加的惡心,讓人憎恨。

方疏明再次揮棍,打在了齊世興的手上,他痛得左右翻滾,卻還是不能用聲音發洩出來。

滿臉是淚,臉上幾條清晰的水漬,就連鼻涕都流了出來,輪誰看了都不覺得他是當初人模人樣的齊家少爺,現在已經是一條路邊人人都可以踹一腳的野狗。

方疏明沒有多說話,齊世興不配。

扔了棍子,他帶上一雙黑色的手套,一拳一拳砸到齊世興的臉上。

齊世興手足無措,想擋住他,卻哪裏都疼得鑽心,只能在地上翻滾,四處躲着方疏明的拳腳。

方疏明哪裏會放過他,一只手抓住他的衣領,把他按在原地,另一只手用力搗着齊世興的腰腹,直把他打得不敢再動。

單方面報複只持續了兩分鐘,方疏明松開手,齊世興倒在地上的時候已經沒有力氣動了,嘴裏的布團被吐了出來,收不住的誕水流了一臉,只剩下破風箱般的喘氣聲。

方疏明擡腳,踩在了他的孽|根上。

這根東西,禍害了那麽多人,居然還沒壞。

齊世興若有所感,掙紮着起身,抱住方疏明的腿,滿臉鼻涕滿臉淚:“……別,不、不要!求你了,放過我吧,我欠你的錢會還的,你等等我,我這就去找人借!”

方疏明看着他那張可恨的臉,沉默片刻後——

“啊啊啊!!!!!!”

他腳下輕輕一踩,不知道哪裏傷了,總之他的腳感不是很好,不過沒有很用力,畢竟幹壞事也是有風險的。

“要早點去治啊,不然壞掉了。”方疏明蹲下身,輕聲說。

齊世興現在被劇痛包圍,根本判斷不出來這事誰的聲音,就算知道了他也不能幹什麽。

畢竟誰也想不到自己之前還想壓在身下的人,忽然出現把自己打得半死,甚至還想廢了自己。

齊世興躺着動不了,見他這幅樣子,方疏明徑直離開。

他拉下帽兜,沒人看到他的臉。

誰也不知道這個角落裏發生了什麽,可能有人聽到了齊世興的悶哼聲,但是又有誰敢進來一探究竟。

其實齊世興早就得罪了不少人,就連他住在這裏都遭到不少人诟病。

*

之後方疏明再聽到齊世興的消息已經很久了。

聽說他被人拉到醫院,結果卻沒錢治療,送去得太晚,那塊地方已經沒有挽回的希望了。

這件事應該讓很多人都喜出望外了。

*

方疏明準備下個月出差,說是出差,不過是去和那個老板商量合作的事情,手頭上的東西準備得差不多了,差不多到要真正步入正軌了。

梁擇辛一向大方,從方疏明敲板合作的時候聽說了他的窘況,就打了一筆錢給他。

方疏明沒有拒絕,畢竟他從來沒懷疑過自己的本事,到時候梁擇辛賺的只會多不會少。

這筆錢就當預支工資了。

他用那筆錢找了個落腳的地方,三室一廳,一個人住夠了。

可偏偏周月尋知道了之後非要來湊個熱鬧。

他把自己生活用的東西一樣準備了一份,全都搬到方疏明的房子裏。

美其名曰熟悉伴侶。

方疏明:“……”

“疏明不喜歡跟我住一塊嗎?”周月尋苦惱地看着方疏明。

他坐在自己拉過來的行李箱上,修長的雙腿垂在地面,有種怪可愛的滑稽感。

方疏明嘆了口氣:“不是……算了,那你想住哪間房,自己挑。”

周月尋迅速走到離主卧最近的那間房,把自己的行李箱放了進去,然後打了個電話,不出十分鐘,韓助理就抱着兩袋被子在外面敲門。

方疏明:“……”得了,根本沒給我拒絕的機會?

韓助理一臉職業假笑,方疏明都不忍心他跟着這麽個老板四處奔波。

“回去叫你老板給你加薪。”方疏明接過被子。

“一定。”韓助理的笑容瞬間真實了許多。

他認命地到周月尋指定的房間替他收拾。

正好周月尋正在糾結應該是把衣服暫時留在箱子裏,把箱子直接放進櫃子,還是把衣服拿出來,然後把行李箱放一邊。

方疏明走過去,直接把行李箱打開,把裏面的衣服拿了出來。

很顯然,他的主人來得非常着急,連衣服都沒疊,全部一股腦地塞了進去,好端端的奢侈品牌全在一個箱子裏擠着,全然沒有得到她們應有的待遇。

見周月尋楞在一邊,方疏明道:“怎麽,還想我幫你全部收拾了?”

周月尋這才反應過來,快步走過去,拿起一件衣服挂在衣櫃裏。

兩個人幹起活總是很快的,等周月尋放好衣服,方疏明已經幫他把床都鋪好了。

等方疏明鋪好之後,起來時周月尋正好在旁邊看着他,他湊就過來,也在方疏明額頭上親了一下,因為太着急,幾乎是重重撞了上去。

“謝謝。”

周月尋道完謝,僵硬着身體走回客廳,強壯鎮定的姿态被方疏明一眼看穿。

聽到方疏明的笑聲,他走得更快了。

晚上周月尋自然而然的在這裏住下了。

他靠在床頭,想了想,還是給李聽寒打了個視頻。

“為什麽我跟他相處的時候總是會覺得奇怪。”

“什麽奇怪?”李聽寒正在加班,他手底下有幾個公司正上市,這幾天忙得焦頭爛額。

“心跳加速,很想躲着。”周月尋摸着自己的心口道。

“喲。”李聽寒抽空擡眼看了一下他,笑着說:“怎麽,周大少還會害羞?”

周月尋:“這是害羞?”

“不然呢。不過,周月尋,你不感覺你很割裂嗎?”

李聽寒整理着書桌上的文件,随口道。

“割裂?”

李聽寒點頭:“最開始是你說要把他弄到手,根本沒動心,只是想要利用。現在卻一臉純情,你最開始可不是這樣的。”

“既然做了那個打算,那就果斷一點,別到時候害人害己,拿出你當時說一不二的氣勢行嗎?”

周月尋沉默,半晌,嗤笑:“我沒有別的想法,我只是沒做過這種事情而已……等我熟悉了就好了。”

他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說這句話心中很不舒服,但還是嘴硬強調:“沒有什麽多餘的東西,等我達到目的就一拍兩散。”

他忽略內心的刺痛,告訴李聽寒。

李聽寒沉默,随後說:“你自己信嗎?算了,你怎麽說怎麽是吧。還有事情問我嗎?”

周月尋把剛剛想的東西丢到一邊,打起精神,問出一個困惑了自己很久的問題:“男人怎麽親嘴?”

李聽寒聽後額上青筋暴起,簡直想把周月尋這張罪惡的臉打倒變形:“你們,兩張嘴,湊到一塊,然後憑感覺來,怎麽舒服怎麽來!要我幫你親嗎?!!”

周月尋若有所思點頭。

“下次這種奇怪的事情不要問我,你以為我就清楚嗎?”

“我怎麽知道你清不清楚。”

李聽寒還沒來得及發作,就被周月尋挂了視頻。

李聽寒:“……”行,你高貴,下次翻車不要找我哭!

*

第二天方疏明起得很早,等周月尋起床的時候他已經從外面晨跑回來了。

“過來吃早飯,白粥還是豆漿?”

“白粥就好了。”

周月尋在桌邊坐下,仰視着方疏明,覺得他此時格外的吸引人。

所以他回想着昨晚聽到的話,不顧方疏明在幹什麽,伸手攬過他的脖子,仰頭吻了上去。

第一個感覺就是很軟,然後腦子裏什麽都沒有了,還感覺熱熱的。

方疏明被他打了個措手不及,嘴唇微張,随後周月尋無師自通,只是覺得應該做得更過分一點,于是就牙關輕啓,把方疏明的嘴唇含進唇內。

靜谧的客廳好像沒有任何聲音,仔細聽卻發現有水漬聲。

方疏明手撐着桌面,眼睛微閉,雖然周月尋動作突然,但是方疏明沒有避開。

半晌,周月尋放開他的脖頸。

周月尋嘴唇紅潤,微微喘着氣,眼中水潤,眼尾泛紅,好像哭過一樣。

反倒是被親的方疏明,神色自然,淡定從容。

他伸手,拇指碾着周月尋紅豔豔的嘴唇,笑着說:“你看看,明明是你先動手,現在反倒像是我在欺負你一樣。”

方疏明笑得魅惑,周月尋看得愣愣的,什麽都聽不進去了。

他想,好像,剛才的事情再做一遍也不錯。

第 26 章 蔣家來人

蔣家來人

方疏明停頓片刻,收回手。

“開車吧。”

這個決定或許現在看來輕率了些,但是正視自己內心沒有什麽不好的。

如果實在不合适的話……

方疏明瞥了一眼周月尋的側臉,他正在認真地看着前面,臉上帶着還未收回去的喜色。

仿佛周圍空氣都是暖洋洋的,沒有秋日裏獨有的蕭瑟感了。

可以抽身的。

方疏明轉過頭安慰自己,是可以抽身的,自己早就不是當初初出茅廬的小孩子了。

*

周月尋把方疏明送到了酒店,下車的時候總覺得要說點什麽,就算沒有,也要做點什麽。

但是周月尋沒經驗,不知道應該怎麽開口,自己坐在駕駛位上憋了半晌都沒想出來自己究竟要幹什麽。

見狀,方疏明嘆了口氣,解開身上的安全帶,順帶把周月尋的也解開了,然後拽過他,拉到身前,捧着周月尋的臉,深深地看着他的眼睛。

然後輕輕地,在他額頭上印下一個吻。

停頓片刻,随後起身離開。

方疏明在門口揮手,示意自己進去了。

周月尋沒有反應,從方疏明解開安全帶的時候,他就一直處于這種呆愣的狀态,一聲不吭,也沒有任何動作。

直到方疏明的身影消失在視線範圍內,他才猝然擡起手,捂住自己的額頭,喃喃道:

“……原來是這種感覺嗎……軟的,暖的……”

他的臉瞬間紅了不少,意識到這是個親吻的時候,他只來得及感受方疏明拉開距離的餘溫。

但是這足夠了,對于一個單身二十多年并且從未想過找一個伴侶、潔身自好多年甚至自助都沒有過幾次的人來說已經很有沖擊力了。

更何況,他上一次感受這種事情還是來自離世多年的母親。

很、很好,很舒服……

*

方疏明回到酒店,收拾了一下買的東西和德克送的小白島“特産”,看着眼前這一堆,他感覺自己下個月都吃不完。

明明是陪周月尋玩,怎麽還帶了這麽多東西回來呢,弄得跟進貨一樣。

哦,順帶還多了個男朋友,不過這個很滿意,應該算是意外之喜。

正在他思襯着是送葡萄酒還是送葡萄果醬給紀知樂時居然有人敲響了門。

這裏不是酒店嗎,我好像沒叫客房服務?

方疏明半信半疑打開門,卻看見門外站着一個西裝革履,頭發光滑出溜得蒼蠅都站不住的年輕人。

他帶着金邊眼鏡,手裏還攥着一張手帕,臉上倒是白淨俊逸,只是眼神卻摻雜着一絲嫌棄,有種破壞姣好長相的感覺。

“你好,有事嗎?”

年輕人看方疏明開門,迅速調整表情,微笑着從口袋中拿出一張名片遞給方疏明。

方疏明接過:“蔣鴻煦?”

姓蔣?莫非是原身母親娘家人?居然都查到酒店來了。

“你好,算輩分,我應該是你的表弟。”

“表弟,哦,有事嗎?”

方疏明把名片随手還給他,并沒有把蔣鴻煦當成很了不得的人。

蔣鴻煦臉上有了一絲裂縫。

“我是蔣家人。”他再次扯出一抹微笑重複道。

“我知道,你姓蔣。”方疏明點頭:“你有什麽事就說吧。”

蔣鴻煦終于放棄在方疏明心中引起波瀾。

“可以邀請我進去嗎?”

方疏明終于注意到他還站在外面,把他讓了進來。

蔣鴻煦進來四處巡視了一眼,沒看到什麽“髒”眼睛的東西,暗自松了口氣。

天知道對于他來說,踏足一個不知道多少人睡過的酒店是有多麽的艱難。

他不想在這裏多待,直接開門見山:“聽說你被趕出了方家?”

“倒也算不上。”方疏明穿着灰色的家居薄毛衣,随意轉身,無意間漏出那麽一點身體線條,讓蔣鴻煦有點羨慕。

“應該是我自己淨身出戶?”

方疏明在塑料袋中拿了一瓶飲料,給蔣鴻煦看了一下,見他搖頭,于是自己打開喝了一口。

“方苑博有個比我還大的私生子,想必是不願意再讓我呆在方家了。”

方疏明不覺得這有什麽,他畢竟不是原主,對這個家沒什麽歸屬感。

“他已經在準備宴會要公開那個私生子的身份了,你知道嗎?”

“?”方疏明疑惑,宴會?

蔣鴻煦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不知道,心中有種掌握一手信息的自豪。

“嗯,這件事牽涉很多,本來是你一個人的繼承權,現在可能要分出去了。你沒什麽要做的嗎?”

方疏明搖頭:“算了吧,我對那個不感興趣,到時候我會退出,他可以把方家全部交給那個綠茶婊。”

他又從袋子裏拿出一個蛋糕,咬着勺子思考道:“不過,我聽說方家似乎在走下坡路?”

蔣鴻煦意識沒想到他居然會說這個話:“這個,也不錯。”

“是吧,那我要什麽繼承權,繼承他的愚蠢和不知道有沒有風險的家業?”

蔣鴻煦頓時沒有來時對方疏明的輕視,雖然他在來之前就聽說過自己這個表哥天資卓越,但是對方一直沒有什麽實績,所以也就存了輕視之心,并沒有多尊重這個表哥。

沒想到對方意外的格局大,偌大的方家說不要就不要。

“你不會是怕了那個私生子吧?”

蔣鴻煦疑惑地看着他,還是有點不相信。

反倒是方疏明不理解:“怎麽了,我不可以退出嗎?方文川那個傻逼一看就是個什麽本事都沒有的草包。未來要是我們一塊繼承了家産,他花光了自己的,肯定還要來搶我的。”

“再說,誰知道方苑博什麽時候下去,萬一他滾蛋的時候留了點什麽“驚喜”給我,我上哪哭去?”

其實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他不會管理公司。

萬一到時候自己上手,董事們發現自己什麽都不會,那不得丢臉丢大發。

蔣鴻煦點頭,非常認可方疏明的說法,畢竟在他姑姑去世之後,爺爺都斷定方苑博走不遠,現在方家的情況算是應了那句話。

珠玉在前不知珍惜,反而去捧一個草包。

“很好,等宴會蔣家一定會去的。”

不管怎樣,這個私生子的存在都是在打蔣家的臉。

方苑博必須要解釋解釋,給蔣家一個交代。

“嗯,還有什麽事嗎?”

“哦,你不說我差點忘了,爺爺想見你。”

方疏明難以置信,指了指自己,見蔣鴻煦點頭,他才說:“我長這麽大,他見過我幾回?”

蔣鴻煦解釋:“你別怪爺爺,當初姑姑跟方苑博有矛盾的時候,爺爺就勸姑姑離婚,可是她不肯,沒多久就跟蔣家鬧翻了。”

“那幾年沒什麽往來。姑姑去世之後,方苑博就不肯你回蔣家,爺爺那時也在氣頭上,畢竟你流着方苑博的血……所以就這麽些年過去了,也該有個了斷了。”

蔣鴻煦說到爺爺的時候神情有點沮喪,情緒低落。

“他年紀大了,身體不怎麽好吧?”

方疏明試探着問道。

蔣鴻煦點頭。

他就知道,如果不是年紀上來了,才不會懷念一開始就打算丢掉的人。

“哦,你的意思是一句‘氣頭上’,我前面受過的苦,流過的眼淚就當它過去了?”

蔣鴻煦顯然沒想到方疏明會這樣說。

方疏明不是為了別人,只是為了原主,為他說一句不公罷了:“你知不知道,方苑博連我母親都不喜歡,還會對她生的孩子有多好?”

“我跟他朝夕相處,一年來說過的話都屈指可數,你覺得我的待遇有多好?”

“我母親死後他就不管我了,我小時候應該是問過他母親是怎麽死的吧,可是方苑博只說她活該,沒有任何解釋,所以你知道我這些年是怎麽過來的嗎?”

蔣鴻煦被打得措手不及,沒想到方疏明竟有如此大的怨氣。

“我……可是,爺爺他……”

方疏明點頭:“快死了?”

蔣鴻煦猶豫着點點頭。

方疏明嗤笑一聲,說:“看來你們也沒有那麽孝順?”

蔣鴻煦漲紅了臉:“你胡說什麽……我們只是隔太多輩分,不怎麽親近罷了……不管怎麽說,你還是要去見一見爺爺的,就當是完成他的臨終願望了。”

方疏明點點頭,答應了,他倒是要看看是怎麽樣一個狠心的老頭子,把原主扔在那個冰冷的家,直到死都沒有離開。

方疏明送走蔣鴻煦,心情很不妙。

他不是喜歡為別人生氣難過的性格,只是原主不同,他很輕易地共情原主,可能是同一具身體的原因吧,情緒波動得很異常。

酒店頂層有健身房和拳擊館,他這幾天沒有踏足過這裏,就今天倒是向來嘗試一下,發洩一下多餘的情緒。

前世也是這樣,每每遇到什麽不開心的事,都會在拳套和沙包上發洩,後來越來越勤快,直到最後一天不打都難受的地步。

心境也在揮汗如雨中變得不一樣,最後才能手起刀落,幹脆利索。

這裏只有寥寥幾個人,方疏明一個人可以很放松的發揮,所幸誰也不認識誰,最後冒了一身熱汗。

他越發明顯的肌肉線條引來了別人的注目,實在是他好看的過分,尤其是額頭上的汗把劉海打濕了一點,被他一股腦薅了上去,露出精致的眉眼,眼神淡漠疏離,靜靜坐在一邊歇息的時候,格外吸人眼球。

他喘着氣,聲音危險又迷人。

這個時候他倒是想起了周月尋,不知道那人在幹嘛,是不是在辦公室拿着文件,或者是西裝革履跟人談合作?

想着想着,方疏明的嘴角浮起一抹笑容。

他摘了拳套,起身離開,留下身後某些人沒要到聯系方式的惋惜。

第 25 章 步入正軌

步入正軌

周月尋開車帶他去了一個地方。

到了方疏明才知道這是哪裏。

這裏離市中心算遠的,很多花草樹木,看得出來主人打理得很用心,蔥郁樹木的中心,是一個象牙白的房子,周圍很多果蔬,最惹眼的就是房子前面的葡萄架,很漂亮,架子下是用藤蔓纏繞而成的秋千,一副唯美畫卷。

方疏明進去就看呆了,繁華的城市少見這種裝修的房子,田園氣息尤其濃重,浮躁的心一來就被安寧的氣氛撫慰。

“這裏是我母親的産業,後面是一片葡萄園,不算太大,但她很喜歡。聽我舅舅說,以前家裏每年喝的酒都是我母親自己釀的。”

周月尋把手上的東西放在了一旁的石板路上,自顧自坐在秋千上。

方疏明坐在石凳上,說:“你母親很心靈手巧,這麽大的地方,處理起來很費勁的。”

“對,她以前就算是累得腿疼也只允許德克爺爺一個人幫忙。”

“德克爺爺?”

“嗯。”周月尋莞爾一笑。

“那是我母親唯一一個從老家帶來的親人,在她家做了很多年管家,現在在這裏養老。說不定待會還能看見他在那邊曬太陽。”

“他在這裏嗎?”

“嗯,這裏一直都是他在照顧。”

方疏明有點尴尬:“那你不早說,我都沒買點東西過來。”

周月尋輕笑:“沒什麽,他不在乎這些。要去後面看看嗎?試過自己摘葡萄嗎?”

方疏明搖頭:“可以嗎?”

“走吧。”周月尋拉了方疏明的手,繞過白房,到了一個更大更廣闊的地方。

一眼望去,全是青黃相接的葡萄藤。

德克爺爺在一張躺椅上躺着,手邊趴着一條毛色雪白的小狗,周月尋過去摸了摸狗,小狗“嗚嗚”的聲音把德克爺爺吵醒了。

他滿頭白發,卻意外的精神矍铄。

“少爺。”他笑着跟周月尋說話,眼神卻注意到不遠處的方疏明。

周月尋用方疏明聽不懂的外語跟德克介紹,引得德克滿臉欣慰,笑着拍拍周月尋的肩,就起身離開。

“你跟他說了什麽?”

不怪方疏明好奇,實在是德克那個眼神太奇怪了,有點過于慈祥了。

方疏明長這麽大還沒被人那樣看過。

“沒什麽,我說你是我朋友。”

“哦。”方疏明有點信,但是不多。

“走,拿籃子,我帶你摘葡萄。”

“好。”

方疏明和周月尋提了籃子就往葡萄架下走。

這是在別人家,方疏明也不敢亂來,看了周月尋的動作才學着怎麽摘。

“挑個大的摘,疏明,你好拘束。”

周月尋看着方疏明籃子裏幾串小小的葡萄笑出聲來,不敢信方疏明那麽大膽的人做起事這麽拘謹。

方疏明有點窘迫:“……大的留着你們吃不好嗎?”

“不好,挑大點的,吃完再釀,剩下的曬葡萄幹,德克爺爺喜歡做這些。”

“喜歡?”

“對,不然你以為這個葡萄園怎麽活到現在?”

方疏明點頭,摘得稍微有勁了點。

他擡頭看葡萄,卻沒注意腳底下橫着根木杆子,他腳下用力,直接倒了下去。

他把手裏的護在懷裏,仰面倒了下去。

正當方疏明閉眼準備迎接來自脊背的疼痛的時候,周月尋拉住了他,把他從向後倒的趨勢換了一邊,導致方疏明直接倒在了周月尋的懷裏。

果籃被撥到一邊,周月尋把方疏明扶正,兩只手捧着他的腦袋:“怎麽這麽不小心,腳沒事吧?”

方疏明愣了一會,搖頭。

周月尋沒有放開,還是看着他,眼神溫柔,風吹過來的時候剛好拂開擋在眼前的發絲,那雙灰色的眼眸看得更清晰,內裏是方疏明難以理解的溫柔。

周月尋眼底劃過一絲狡黠,可惜方疏明沒有注意,他的心神已經溺在那個溫柔裏了。

好機會!

在方疏明的視線裏,周月尋逐漸靠近,那雙眼睛逐漸放大,直到再也看不見周月尋的全貌,他的呼吸像是已經靜止,只能感覺到臉上攀升的溫度。

“咳咳……”德克叔叔的聲音驚醒方疏明。

他一把把周月尋推開,內心驚恐。

我靠我靠我靠,偶像劇名場面怎麽就被我給碰到了我靠。

方疏明扶着胸口,背過身,簡直沒臉直視倆人了。

周月尋哀怨地看了一眼德克,德克無辜地吹着口哨,也不看他。

“我做了吃的,少爺帶朋友一塊來吃吧?”

德克的“朋友”二字語調奇怪,不知道是口音問題還是怎麽了。

周月尋拉了一下方疏明,方疏明沒反應,湊近聽卻發現方疏明嘴裏念叨着“美色誤人、美色誤人”

周月尋:“……”

站在原地緩了半天,方疏明才跟周月尋離開,走時還提着那籃子葡萄。

德克端了幾個盤子,裏面是一些餅幹小蛋糕之類的,味道很好,簡直不像是随手做出來的。

周月尋看方疏明在吃東西,拉過德克,低聲道:“德克。”

他面容嚴肅,要不是德克知道他是什麽意思,還以為是犯了什麽大錯。

“唔,什麽?”德克裝傻。

“德克,你知道我什麽意思。”

德克的手有點抖,盤子也端不穩當,周月尋見狀只好無奈結果。

德克嘆了口氣:“少爺是打算就那樣嗎?”

“什麽?”

“他并沒有答應您,您是在趁人之危。”

面對德克明睿的眼神,周月尋有點無處遁形,他不知道眼前的老人看穿了多少,還是說他明白自己的目的?

“少爺,您有沒有試過正式一點呢?”

“正式?”周月尋皺眉,悄悄瞥了一眼方疏明,見他沒有注意,這才放下心繼續問。

“您去找個機會,告個白,聽說年輕人都追求儀式感,如果你是認真的話,小方不會不喜歡的。”

德克看出來,方疏明應該也是對周月尋有意思,不然不可能那副表現,只是兩個人都不開竅,該是他老頭子表現的時候啦。

周月尋若有所思點點頭,要是自己認真追求的話,方疏明不早就到自己手上了嘛,目的不就達到了?

他重新挂上笑容,脊背筆直,似有無限信心在心中。

德克在後面非常欣慰,覺得有生之年看到自己少爺結婚生子,哦不,生子可能困難了些,結婚就很不錯了,死而無憾。

“這個味道的餅幹還不錯。”

方疏明一擡頭,周月尋就用那種最好看最漂亮最吸引人的微笑看着他。

他幾乎是呆呆地接過盤子,機械地放在桌子上,然後心不在焉地将餅幹塞進嘴裏。

猝不及防被噎住,咳幾聲都沒能緩過來,還要拜托周月尋幫他倒杯水。

方疏明:“……”這是真社死啊。

周月尋坐在他對面,思考着要怎麽樣告白才算得上正式。

直到兩人被德克送出小白島,坐在車上,手上是德克送的葡萄制品,甚至還有兩瓶釀好的葡萄酒。

方疏明:“……”

他不知道周月尋還有什麽事,也陪着他坐在車裏,順便吃剛剛拿到的葡萄幹。

只能說不愧是德克爺爺,手藝非常不一般,葡萄幹很甜很飽滿。

一袋子吃了快三分之一了。

周月尋還是沒有反應。

車窗外很靜,車內也靜悄悄的,只有方疏明窸窸窣窣拿葡萄幹和他嚼葡萄幹的聲音。

來得時候沒怎麽注意,現在才發現外面真的很漂亮,每一棵樹幾乎都有修剪過的痕跡,特別工整。

外面碧空如洗,只有一些蟲聲,白噪音很催眠,正當方疏明想問問什麽時候走時——

“——我們在一起吧?”

方疏明:“……”

周月尋:“……”

周月尋表情瞬間浮起壓抑不住的驚恐,良好的自制力也沒能掩蓋住他內心的震驚。

他殷紅的雙唇微微有些顫抖,僵硬地把頭轉到另一邊。

極度的情緒波動之下,他選擇不去看帶給自己苦惱的人。

方疏明張開嘴又閉上,也選擇不說話。

在這一瞬間,方疏明腦中閃過很多東西,有孟子越那張惡心的嘴臉,還有被逼遠走時遭到的冷眼,被鄰裏發現自己被男人糾纏時潑的冷水。

無一不在提醒他輕信感情的代價。

但是總會忍不住動心,或許這一次不是呢。只是被傷了一次就要否決世上所有的感情嗎?

方疏明看着自己的手,有點不敢直視自己的內心。

半晌,周月尋打破靜默:“……我沒有開玩笑。”

他轉過頭來,眼中是認真:“你考慮考慮吧,我們試試?”

方疏明知道,誰會因為開玩笑,醞釀半天結果還說漏嘴。

方疏明垂下眼,不敢看他,怕他看出自己的畏懼,這輩子沒怕過什麽,現在最怕的就是別人的感情,尤其是需要自己回應的感情。

周月尋探過身,靠近他:“求你了,答應我吧。我們試試好不好,你随時可以退出的。”

別人都覺得周月尋位高權重,應該永遠都是高高在上,其實他最擅長的就是放低身段。

尤其是他想達到自己目的的時候,簡直無所不用其極,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他用下位者的眼神看着方疏明,直接讓方疏明心軟了一半。

周月尋不知道方疏明想了什麽,只覺得他周身的氣息不再像之前那樣,雖然親近,卻總覺得隔了點距離。

但是現在不一樣,他們仿佛已經真的站在一塊了。

“……試試看,好啊。”

方疏明擡頭,眼中有戲谑也有認真,更多的是周月尋看不懂的東西。

“但是如果你耍我的話,我會殺了你的。”

方疏明撫上周月尋的臉,手上動作輕柔,嘴裏說的話卻寒意十足。

周月尋心驚,但還是笑着答應:“嗯。”

他歪着頭,蹭了一下方疏明的手心。

第 24 章 小、白島

小、白島

方疏明一覺醒來,京城的天都變了,他離開方家,就徹底坐實了方家私生子的傳言。

方疏明并不怎麽上社交軟件,難得看一次還是被各種各樣的信息轟炸得受不了。

周月尋、紀知樂還有李聽寒都在問他有沒有事,紀知樂更是提出讓方疏明到他家去住。

他一一回複,拒絕了紀知樂,然後把手機扔到一邊就洗漱去了。

結果回來的時候,周月尋的電話都打了幾個過來。

他拿出筆記本,順手把電話撥了回去。

“喂?”

“疏明?”

“嗯,我沒什麽事,方苑博就是那個德行,不過你們這消息可真夠快的。”

“方家家業不算小,自然是有很多人盯着。”

方疏明打開軟件,又開始在鍵盤上敲打:“你發的那個華升集團不要臉是什麽意思啊?方苑博幹了什麽?”

周月尋輕笑了一聲:“沒什麽,就是他搶了一個小項目。”

然後又補充道:“其實還是因為你,他做得太絕了。那個私生子的底細我查清楚了。”

“說說看。”

“他母親很早就去世了,之後他一直處于無業游民的狀态,生活水平不是很好。上次出現在宴會上是托了關系,其實他一直在關注世家之間的事情。”

周月尋拿起桌上的資料,說:“沒讀過大學,高中在校期間受過多次處分,包括但不限于打架鬥毆、多次擾亂課堂以及騷擾女同學。”

最後下了定論:“總的來說,這就是個爛人,除了臉長得比你可憐以外,半點不如你。方苑博是瘋了還是瞎了?”

方疏明無所謂地笑了一聲:“大概是瞎了吧,他不僅是私生子,他還是我哥哥呢。”

“啧,那他還謊報了年齡。”周月尋沒查到這個,有點不滿。

“大概是方苑博的白月光生的吧,他和我媽結婚本就不是自由戀愛的。”

聽說豪門公子就流行些白月光文學,很多豪門少爺熱衷于找清純小白花,後面卻由于家世原因不得不将人抛棄,最後直接害了兩個女孩。

真是又當又立,出生在什麽地方,就該認清自己的行為會導致什麽後果,自以為是地追求所謂自由,實則害人害己。

方疏明看不慣這一套,但是上一輩的結果已經造成,他也改變不了什麽。

甚至整個家裏,只有原主有一張蔣秋池的照片,照片中的女人風姿綽約,溫柔可親,方疏明跟她簡直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除此之外什麽痕跡也沒有。

沒有合照,沒有舊物。

應該是被方苑博給清理掉了,除了他也沒有誰有那個權利。

“你現在在哪?”

“在酒店,怎麽,你很關心啊?”

方疏明随口說道。

沒想到周月尋還真的點頭稱是:“對啊,誰讓我喜歡你呢。”

方疏明沒說話,手指也停了下來,氣氛一瞬間靜默下來。

片刻之後,方疏明打破沉寂:“別開玩笑,我現在可苦着呢,身邊都沒什麽錢了。”

早知道就先不買車了,唉,世上難買早知道。

他沒把周月尋那句“喜歡”放在心上。

周月尋也順勢回答:“你這麽優秀我們本來就喜歡還來不及,沒開玩笑。”

聽後方疏明舒了口氣。

“沒錢的話,要不先來我家住着?江邊夜景,泰水風華。”

泰水灣啊,這個方疏明知道,京城出了名的富豪聚集地,有錢都買不到的地方,沒想到周月尋也有,不過以周月尋的財力和家世來算的話,有好像也正常。

“不用了,酒店還能應付。”

雖然很心動,但是方疏明還是狠心拒絕。

自己本來就欠他挺多的,這樣下去還不知道要怎麽還人家。

周月尋也沒強求,本來就是随口一說,要是方疏明答應了他才頭疼呢,畢竟那裏可一直都是自己一個人在住。

本來就是自己的私人領域,不能随便讓人進來。

周月尋在心裏強調,卻忘了自己在見到方疏明的第一眼就把人帶到了自己房間,後面甚至還幫人解決了那個方面的麻煩。

他忍着心底的失望,把它歸結于自己被方苑博搶了小項目的不爽,卻沒想過自己根本不把那個當回事。

草草聊了幾句就挂了,方疏明察覺出周月尋的不開心,也沒多想,他現在滿腦子都是眼前的代碼和不久的未來的合作共贏賺大錢。

上次那個老板已經陸續從他手裏買了不少成果,基本都是他上輩子做過的,現在倆人成了不錯的朋友,盡管兩個人還沒見過面,但方疏明還是覺得他們倆相見恨晚。

手頭這個是個大制作,如果合作得好,說不定還能像上一世那樣爆火,成為世界級的游戲。

那個老板不在京城,聽說是有家族産業,開游戲公司純屬愛好,可偏偏總幹不成氣候,一直以來不溫不火,手底下也沒有很出色的成績。

他一直想把方疏明招進公司,可是方疏明喜歡自由一點,也沒答應,只想把錢拿到手,但是現在可以考慮了。

就是不知道他要不要看學歷?

到時候看到自己金融類的畢業證書會不會很吃驚?

*

“叮玲玲……”

電話鈴聲猝不及防響起把方疏明吓了一跳。

“方哥你救救我吧,我快被紀仁城整死了!嗚嗚嗚!!!”

其哭聲之凄厲,就像是被砍了尾巴的貓。

“他怎麽你了?”

“他搞我名下的公司!本來就沒幾家,結果他全給我搞了!我私房錢都要被他弄光了!嗚嗚,方哥,你救救我救救我,好不好!”

方疏明被他吵得沒辦法,只好說:“好好好,你先冷靜。”

段诩抽噎半天,才停下灌耳魔音:“你幫我求求情,讓紀仁城好歹給我留兩個,我好不容易才讓那幾個公司活到現在呢……”

“你先等等啊,是不是你犯錯在先?”

“是啊,可是……”

方疏明換了只手拿手機:“那是不是你恃強淩弱?”

“好像……那也沒錯……”

“那他懲罰你是不是應該的?你知不知道紀知樂現在還在醫院?”

段诩小聲辯解:“他出院了,我昨天還去他家看望他,給他道歉呢……”

方疏明:“……”是我疏忽了。

“……哦。”

“我不管,你幫幫我嘛,讓紀仁城手下留情,我不求太多,留一家小的就成,我爸把我卡停了,我都沒錢了……”

方疏明無奈嘆了口氣:“這不是我能決定的啊,畢竟紀知樂是他弟弟,要不是他沒出什麽事,你現在應該是在裏面蹲着,而不是在跟我打電話。”

“況且,紀知樂是我朋友,我也很不喜歡你的作為,你明白嗎?”

段诩沉默了一會,悶聲說:“……知道了,對不起。”

挂了電話,方疏明深吸一口氣,不知道段诩腦子是怎麽長的,居然還求到自己身上來了。

紀仁城動作也挺快,才一天,就幹了這麽多事。

*

方疏明在酒店住了兩天,在第三天的時候,周月尋找上門了。

方疏明剛好下樓去吃東西,結果就碰到周月尋在前臺。

“周月尋?”

周月尋回頭,看見他的一瞬間仿佛眼睛都有了光。

方疏明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總感覺周月尋應該挺想念自己的,不然怎麽都找到酒店來了。

“疏明,我正要去找你,結果她不肯告訴我你的房間號。”周月尋裝作無辜地指了一下前臺的姑娘。

前臺:“……”您要不看看你剛才的嘴臉再說話?

要不是方疏明出現的及時,她幾乎都要以為周月尋想用眼神把她凍死。

咋的啊,有個臭錢了不起啊,你有本事用錢砸死我啊!

方疏明看出前臺姑娘的哀怨,直接拉過周月尋:“你也真是的,別為難人家,那是人家盡責。”

周月尋沒有糾纏,乖乖跟着他走了。

走到外面方疏明才松開手,周月尋的手跟着他送了一下,後知後覺收回來,心中狠狠給自己的手來了一下。

“說吧,來找我幹什麽。”

“沒什麽,就是來看看你過得怎麽樣。”

說完周月尋想了想,還是有點不甘心地說:“你真的不打算來我這裏住嗎?”

“我一個人也住那麽大的地方可惜了。”

方疏明斜了一眼他:“得了,買的時候怎麽不嫌大?”

“我這不是考慮到也許會有人來住嘛。”

“比如?”

“比如我對象……”

周月尋頓覺失言,立馬斂了神色,眼神莊重,卻不敢看他。

方疏明也覺得不對,但又說不上哪裏不對,氣氛微妙起來,直到走到超市兩個人都沒再說一句話。

到了超市門口,方疏明拿出一個口罩遞給周月尋:“你好歹有那麽高的知名度,給臉遮遮。”

周月尋聽話戴上。

他那一句“不要臉”,引發了很大的風波,且不說周月尋本身就極具影響力,商圈貴子,方家的華升集團也不算小,被周月尋公然打臉,方苑博居然也沒面解釋。

但是方疏明知道,他估計臉都氣青了,要方文川哄才能好的樣子。

“要不要一塊進去看看,我猜你沒逛過這種小超市。”

方疏明促狹地看着他,一雙丹鳳眼中滿是笑意。。

周月尋稍稍失了下神:“……誰說的,我在國外過得可苦了。”

“苦嗎?”方疏明不信,雖然大多數人出國留學不會選擇過優渥的生活,但是周家本來在國外就有産業,不可能過得太差。

“對啊,我一個人在那邊,周家……周家也沒有那麽好。”

周月尋話中似有其他意思,方疏明不解地看着他,他也沒打算解釋,只是說:“我苦學,苦學,自然不會過得很好,在國外可是省吃儉用的。”

“好吧,你看看想吃什麽?”

方疏明站在零食區,有點糾結拿那些好,但是錢包暫時沒有那麽充裕,只能省着點來了。

“唉。”周月尋看出方疏明的難處,說:“你只管拿,今天我請客。”

“真的?”方疏明驚喜地看着他。

“嗯。”周月尋點頭:“不過你今天陪我玩一天吧?”

“好啊,去哪你說。”方疏明立馬挑起零食來。

“去小白島吧?”

方疏明轉頭:“小白島?”

第 23 章 回家

回家

方疏明拿了水果刀削蘋果,動作爽利,畢竟這幾個動作也練了很久了,沒兩下就削了一根長長的蘋果皮。

“不說說怎麽回事?”

方疏明低頭,沒看紀知樂,很明顯,他的心情不是很好,紀知樂沒想到走了一個還有一個。

“就是……我本來就是想溜進去看看的,後來我就看到段诩還在欺負那個小子……”

頂着方疏明灼灼的目光,紀知樂有點不敢說話:“我就想着下午那樣輕輕打了一下他,他就倒地上了,我怕出事,就攔了下來。”

後面的事方疏明用腳都猜得到,段诩喜歡欺軟怕硬,自己下午下了他面子,正好碰上紀知樂湊過來,又不知道紀知樂什麽來頭,他就成了一個非常好的發洩對象。

本來小打小鬧沒什麽,哪知紀知樂有幽閉恐懼症,事情就鬧大了。

他無奈地嘆了口氣,道:

“你以後要是想看了跟我一塊去,聽見沒。”

紀知樂瞬間眼睛放光:“你也喜歡?!!”

“不喜歡,但我可以陪你看,我可以嘗試新的東西。”

紀知樂傻呵呵地笑了起來,完全沒把吃的虧放心上。

“其實我現在可以走了,我也沒什麽事,就是被吓到了。”

方疏明把削好的蘋果遞給他:“你先休息好了再說。段诩這次怕是要火燒屁股了。”

“那也是他活該,欺軟怕硬的混蛋,我哥肯定要好好整治他。”

紀知樂大口咬着蘋果,白淨的臉鼓得大大的。

*

紀知樂被帶回去之後,段诩這邊也形勢危急。

幾個一塊玩的少爺見勢不妙,逃得飛快,只剩下段诩收拾爛攤子。

等到他拖着疲憊的身體回到家之後,迎面而來的就是他爸的臭罵。

“段诩,你他媽又死哪闖禍去了!”

段父猙獰着面孔,看樣子恨不得生撕了段诩。

看到自家親爹這幅樣子,段诩是一點意氣風發都沒了,跟個縮頭烏龜一樣。

段父看見他這副德行,更加來火:“我早就說過,不要玩那些沒用的玩意,你倒好,成天在外面胡作非為,你知不知道我昨天晚上接了多少電話?”

段父恨不得一巴掌扇到段诩臉上,被一旁的段母拉住了:“我他媽怎麽生了你這麽個混賬東西!昨晚那些人,全他媽是

來嘲笑我生了個好兒子!”

段父把段母推開,看似用力,其實不然。

他坐在沙發上,恨恨地喝了口水,把杯子重重放在了桌子上,一聲磕碰的響聲把段诩吓得心頭一顫,生怕那杯子下一秒就飛到了自己的頭上。

段母向來寵兒子,不然段诩也不會被養成這麽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說他懂事吧,對着紀仁城都敢口出狂言,說不懂事吧,每次一有危機跑得比誰都快。

可能他唯一尊敬的就是他爸媽和李聽寒了。

段母對着段诩使了使眼色,示意他上樓避避,哪知這次不管用了,段父也像往常一樣,睜只眼閉只眼,而是厲聲訓斥:“給我待着!今天不好好想清楚,就別想睡了。我看就是你慣出來的,這麽大的小子,一點事都不懂。”

後面那句是對段母說的,這下段母也不敢說話了,給兒子丢了個“自求多福”的眼神就溜了。

段诩嘴巴撅得老高,也不敢坐下,小聲說:“……爸,我不知道那人是紀仁城他弟弟,我要是知道,我肯定不會那樣做的!”

“怎麽,那不是他弟弟你就可以那樣做了,我他媽到底是怎麽把你教成這樣的,啊?!!”

段父怒目,一身單薄的睡衣壓不住他的怒火。段诩覺得,要不是手邊沒東西,他爸肯定要打自己了。

他有點慶幸老媽把家裏的棍棍棒棒藏得那麽嚴實。

“算了,你的卡我已經全部停了,你以後就待在家裏反省,別出去了。”

段父擺手,不想再多說什麽,反正他說的再多,這小子也聽不進去。他也就只能這樣子威脅段诩了,可這也是最好的方法。

段诩本來還準備辯駁兩句,擡頭看到自己老父親那滄桑的背影,忽然就良心發現,接受了這個算不上懲罰的懲罰。

其實他不知道的是,段父略彎的背純粹是剛剛坐得太用力,一不小心震着腰了,顧忌着面子沒說,現在急着回去準備找老婆幫忙揉一揉。

段诩深深嘆了口氣,頹喪地坐在沙發上,內心深沉地給他心愛的賽車暫別。

還有燈火樓臺新來的漂亮姑娘,少爺這段時間不能再去給你們送溫暖了。

段诩昂首,惆悵地看着天花板,慢慢睡着了。

他這時候還以為這件事就這麽結束了,沒想到還有後續,要是他知道的話,別說睡覺了,想必是連家都不敢回了。

*

方疏明看着紀知樂睡着之後,就回了方家。

一回家就見到了那位新回家的私生子。

這件事還沒有徹底公開,但外界早就議論紛紛,都在猜測方苑博是婚內出軌還是老婆去世後耐不住寂寞。

方疏明提着包進門,張秀連,哦,不,應該是方文川就貼心地遞上了一杯熱茶,方疏明坦然接過,只是還沒等他拿到手上,那杯茶就以一種奇怪的角度澆到了方文川的胸口上,把他燙得眼淚都沁出來了一點,可偏偏他是一聲都沒出。

方疏明:“……”

好,好傻逼的手段,方苑博那個傻逼不會信了吧。

方苑博過來的時候剛好看到這一幕,直接就氣急敗壞:“方疏明,你在幹什麽?就是這樣欺負你哥哥的?”

方疏明:“……”

很好,是我高估方苑博。

等等——哥哥?

方疏明看着眼前這張楚楚可憐,我見猶憐的臉蛋,居然比自己還大,我靠,那方苑博這是婚前就亂搞了?

方疏明的眼神怪異,方苑博哪還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只是沒有半點在乎罷了:“你哥哥初來乍到,你好好照顧着點,要是下次還讓我看見今天的事,你別怪我不留情面。”

方苑博是半點都不懷疑自己的眼睛,才認識幾天的私生子在他心裏已經超過相伴多年的兒子了。

想必方文川這幾天沒少刷方苑博的好感。

方疏明嗤笑一聲,滿不在乎。

他的表現出乎方苑博的預料,他還以為方疏明會大吵一架,沒想到會這麽識趣。

他不知道的是,如果原來的方疏明可能會失望,會跟他吵架,現在的方疏明是看都不想看到他。

尤其是還帶了這麽個不入流的東西進家門。

只是方疏明還是低估了方苑博的臉皮和方文川的無恥了,他回到房間的時候,發現自己的東西已經全都不在了,取而代之的一頓亂七八糟的裝飾,好像害怕別人不知道他住在這裏一樣。

方文川不合時宜地湊上來:“不好意思啊弟弟,占了你的房間,只是臨時也找不到地方住,你能理解的吧?”

方疏明站在原地思考片刻,回首直接一巴掌揮到了方文川的臉上,他甚至都沒來得及喊,方疏明就塞了一個早在口袋中就捏好的布團子塞進了他的嘴裏。

剛剛在下面就想這麽做了,你踏馬以為你是誰啊。

方疏明心中暢快,感覺發瘋爽的就是自己。

他眼疾手快,制住方文川兩根細瘦的手腕,低聲說:“這是給剛剛那杯茶打的。”

然後又掐了一下他的屁股,非常用力,方文川感覺就像好幾根粗大的針頭紮在了一個針眼上一樣,瞬間眼淚就掉了下來。

只能是“嗚嗚”的看着方疏明。

但是方疏明向來有點不解風情,只覺得這人越看越糟心。

他換了一邊屁股,再次重重掐了一下,說:“這是你替你那傻逼爹還的。”

方文川這次更是痛得叫出了聲,被方疏明緊緊捂着,方苑博沒能聽見聲音,本來別墅裏還有個林姨,可惜早早就被方文川打發走了,因為他總覺得林姨話裏話外都在陰陽他是個見不得光的私生子。

方疏明四處看看,扯了床上的被單,拉過想要逃跑的方文川,把他綁了起來,拴在床頭。

“你好好待着,爺走了,這破爹你喜歡就收着吧,啊。”方疏明拍拍他的臉,頭也不回地出去了。

只留下方文川在原地無聲嘶吼。

方疏明去客房看到了自己随意堆在一塊的東西,心中對方苑博方文川倆父子的鄙夷幾乎都要溢出來了。

他随便揀了幾件能穿的,就離開了。

沒有驚動方苑博,他大概是在書房開拓自己的江山吧,可惜,他年紀漸大,根本比不得現在的年輕人,京城又人才輩出,方家早就在走下坡路了。

所以方苑博才這麽着急,甚至是連方文川這麽個又毒又蠢的傻逼都不放過,可惜卻看不上真正的人才,大概是不喜歡他的母親吧,連帶着兒子也不喜歡。

蔣家早在蔣秋池死後就斷了往來,沒了蔣家幫襯,方苑博更是有心無力。

只是蔣家卻半點沒把蔣秋池的兒子放在心上,難道當年還有什麽隐情?

方疏明拖着行李箱,感覺渾身輕松,證件什麽的全在他手中,只是把戶口遷出來難了點,勉強跟方苑博放在一塊,日後有機會再說。

他找了個酒店暫時落腳,這一操作算是輕車熟路了,畢竟上輩子沒少幹。

他倒是沒什麽事,不傷心也沒不甘心,但是某些事情卻不胫而走,并且經過發酵之後,被傳成了面目全非的樣子。

#方家少爺游玩回家後竟被私生子趕出家門#

#方疏明掃地出門後灰溜溜住進某家酒店#

#驚!周大少一怒為藍顏,公開叱罵某些企業沒臉沒皮#

最後一條下面附着周月尋的一條微博:

【華升企業有些時候還是蠻不要臉的。】

第 22 章 紀知樂吃癟

紀知樂吃癟

從紀知樂說去山的那邊看比賽就再沒回過消息。

方疏明的燒烤已經快冷成沒烤的狀态了,紀知樂還沒回來。

消息不回,電話也打不通。

按道理是不需要那麽擔心一個成年男性的,但是紀知樂卻是個例外,非常跳脫,如果人可以動物化的話,那紀知樂一定是個哈士奇,并且是一個擁有德牧哥哥的哈士奇。

方疏明不知道紀家父母怎麽生出性格相差這麽大的兩兄弟,難道是怕紀仁城生活太枯燥,生一個調皮的弟弟調劑一下生活?

他拿了個手電筒出門。

現在差不多是深秋了,山上風大寒氣重,一件薄外套不太管用,想起紀知樂出門的時候只穿了件衛衣,又順手在他箱子裏拿了件衣服。

一路打聽,才知道所謂的比賽是什麽東西。

幾個公子哥閑得無聊,自己組了個車賽,以往都是在正規的比賽場地,結果不知道是誰出的主意,居然把比賽場地定在了這邊的山路上。

走過去的小路崎岖,但是是最近的路了。

走了幾乎半個小時,方疏明才看到一些燈光。

五顏六色的光閃爍着,燈光四射,對人的眼睛不太友好。男男女女聚在一塊,特別吵鬧。

方疏明四處巡視,好不容易才在裏面找到幾張熟悉的面孔。

“段诩!”方疏明舉手示意他。

方疏明将近一米八五,在人群中也算鶴立雞群,段诩一眼就看到了他。

“哎,方哥怎麽有空來這玩?”

段诩小跑着過來,身上穿着賽車服,他個子不算高,但是整個人被衣服襯得格外潇灑帥氣,走到方疏明面前,才顯得有點小巧。

方疏明罕見得有點焦急,說:“你看見紀知樂沒有?他說來這看比賽來着,結果電話都打不通。”

段诩思考了一下,皺着眉說:“是跟你一塊的那個人?”

他想了想,說:“沒看到,是不是去別的地方玩了?”

方疏明搖頭,表示不知道,現在段诩都不知道人在哪,只能是自己找了。

他急匆匆轉身,卻沒看到身後段诩嘴角一抹微妙的笑容。

人多的地方找了,沒看見,人少的地方也去了,也沒有。到處找遍了,就是沒有紀知樂這個人。

方疏明跟紀仁城打了電話,簡單說明情況,沒想到紀仁城比他想象得還要着急。

還沒等他問,紀仁城便匆匆挂了電話。

方疏明也沒管那麽多,叫了旅店的保安一起找人。

現在已經很晚了,紀知樂不可能這麽久一直沒有消息,還不回旅店。

如果是迷路還好,要是遇到什麽不懷好意的人,紀知樂那個傻小子還不知道被人怎麽欺負。

方疏明頭疼,實在是想不到出來散心還能遇到這檔子事。

他一邊找人,一邊打電話,本來想找段诩借兩個人一起幫忙,可偏偏他上了賽場,根本沒人接電話。

說起來,賽車迷會不會去了停車的地方看車?

方疏明忽然想起來,現在只有一個地方沒去過了。

他狂奔向賽車地點,結果卻被攔在外面。

“不好意思,這裏不能進。”

方疏明喘着粗氣,解釋道:“抱歉,我有個同伴不知道在哪裏,你可以幫我們看一下嗎?”

方疏明調出手機裏紀知樂的照片,擺在保安的面前,沒想到他看都沒看,就直接搖頭,表示“這不是我們的事”。

方疏明有點無語,好聲好氣道:“現在找不到他人,只是幫我看一下,我不進去,您幫我看看成嗎,我不知道他在不在裏面。”

“他不在參賽人員之內,是進不去的,你走吧。”

方疏明點頭,轉念一想,覺得紀知樂應該沒那個膽子強行闖進去,也沒為難人家保安,轉身離去。

現在還有哪沒找呢?

方疏明有點氣餒,四處張望,想着紀知樂忽然跳出來調侃他,那樣的話,方疏明可以勉強不生氣。

沒過多久,紀仁城便來了。

他神色匆匆,秋天山上風寒,他卻滿頭的汗。

“找到了沒?”他開門見山,見方疏明搖頭,眼中難掩失望。

他直接找到賽車的負責人,強硬喊停了比賽。

負責人還想争辯些什麽,結果紀仁城厲聲說:“要是我弟弟出了什麽事,我會讓整個京城都看不到賽車的影子。”

負責人瞬間被吓得臉色慘白,嘴唇嚅嗫了幾下還是沒能說出什麽話。

方疏明在他身旁,收起肩膀,端正姿勢,覺得還是雷厲風行的男人最帥氣,紀仁城說一不二的樣子簡直就是男人的減速帶。

比賽在短短十分鐘之內停止。

很多人忿忿不平,但是看到紀仁城那張臉之後,什麽牢騷都沒了。

看玩笑,誰跟這個閻王作對,下一個被家裏停卡的就是他。

紀仁城跟周月尋不一樣,周月尋喜歡直接動手,紀知樂喜歡通知人家長,讓人家自斷家事。

實在是非常惡毒的手段。

紀仁城才不管這群小崽子心裏什麽想法,方疏明感覺他要是一個小時之內再見不到自己弟弟就要開始發瘋了。

經過紀仁城發話,找人的人多了不少,人多眼雜,倒是沒有人注意到有幾個偷偷溜了出去。

段诩被叫停比賽十分的不高興,腦袋幾乎冒火,罵罵咧咧地走了過來,只是那團火在見到紀仁城的第一眼就被熄滅了。

就是因為過去他是被紀仁城整得最慘的那個,屢教不改,這次挨了打,下次還要招惹人家,還都是為了所謂的仗義,幫兄弟說話,結果被整得比得罪紀仁城的人還慘。

實在是可憐。

他想了想,覺得自己應該沒幹什麽惹到他的事,于是理直氣壯:“姓紀的,少多管閑事,我比賽好像沒礙着你吧。”

紀仁城看了他一眼,結果把段诩吓了一跳,說實話,他從沒有被紀仁城用這麽冷的眼神看過,雖然紀仁城非常讨厭他們這群人,但是紀仁城不喜歡跟他們計較,這也是段诩為什麽還能這樣咋咋呼呼地出現在他面前。

“我弟弟,在這裏找不見人,你有什麽想法?”

段诩随口說:“你弟弟跟我什麽關系……”

話音未落,看見了紀仁城身邊的方疏明,腦中頓時有什麽東西炸開,又聯想到方疏明說的那個朋友好像就是姓紀……

表情瞬間變得難以名狀。

紀知樂一下便意識到了不對勁,方疏明也看出來這小子心裏有鬼。

“你知道?!!”發麻抓住了段诩的手腕,指節用力,把抓得直往後退。

“不是,我……就是開個玩笑……”短息減慢不下去,苦着臉解釋,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後竟不敢擡頭看他們。

“誰知道那個傻小子是紀仁城的弟弟啊……”

紀仁城越過方疏明,抓着段诩的衣領,直接把人拎了起來:“他在哪?”

他的聲音低沉,手臂上青筋暴起,差點卡得段诩說不出話。

“他在……在……我的換衣間!”

段诩話音剛落就被狠狠扔了出去。

紀仁城對着旁邊的人說了一句“帶路”,便匆匆離開。

方疏明緊随其後。

紀仁城在剛剛方疏明被攔在外面的地方迅速探查,沒找到紀知樂,倒是看到兩個鬼鬼祟祟的人。

“你們是幹什麽的?”

方疏明按捺着脾氣問道,說實話,別說紀仁城,就連他都感到不耐煩,想不明白這群人為什麽會這麽傻逼,好好的招惹不相幹的人,

紀仁城早就沒了耐性,要不是方疏明攔着,他早就動手了。

“別……別打,我是來找紀小少爺的!”

方疏明還沒擡手,他們就老實交代。

很明顯,這幾個人知道紀知樂在這,只是沒告訴段诩紀知樂是誰,看樣子是想借這件事在紀仁城面前邀功,結果半天了,都沒找到段诩的更衣室。

方疏明不由得感嘆這些人的愚蠢,拿出剛剛順手拿的地圖,沒多久就找到地方。

門緊鎖着,裏面沒有聲音。

紀仁城等不及,踹了兩腳門,顯而易見,門是一定踹不開的。

方疏明有點無語,拿出鑰匙打開。

剛打開就被紀仁城推到一邊,他別開方疏明沖了進去。

紀知樂就靠在門邊上,紀仁城一進去就碰到了他,雙手顫抖着把紀知樂扶了起來。

但是紀知樂已經沒了意識,滿頭冷汗,身體還微微顫抖。

方疏明見狀瞳孔驟縮,心中有了猜測。

紀仁城把紀知樂打橫抱起,帶了出去。

後面趕上來的段诩不可置信得看着這一幕:“這怎麽,怎麽弄成這樣?”

“玩鬧也要有個限度,你這樣是覺得很有趣?把人關着,還斷了電?”

房間內從打開就關着燈,紀知樂在裏面不可能特意熄燈,只能是段诩這個孫子把電關了。

“我就是……”

“別說了,你等着吧。”

方疏明把他推開,走了出去,一身的拒絕讓段诩不敢再說話。

……

紀知樂在醫院醒了過來,紀仁城徹夜在床邊守着,趴在床邊上,一絲平日裏嚴謹的樣子都沒有。

方疏明下樓買了點粥,提上來的時候人已經醒了,嘴唇還泛着白,顯然是沒緩過來,結果還心大地玩着紀仁城垂下來的發絲。

他比了個“噓”的手勢,可是紀仁城已經被驚醒了。

他眼睛泛着紅血絲,緊緊盯着紀知樂,把他看得不好意思。

紀仁城冷冷“呵”了一下,說:“你還不好意思起來了,你答應過我什麽,不要跟那群人來往,你就是這麽聽我的話的?”

紀知樂不敢開口,生怕扇大火勢。

紀仁城還在持續輸出:“你知不知道,你要是出了什麽事我該怎麽辦,我是不是說過不要再關心那些沒有必要的事?”

“我知道了,哥……”

紀知樂輕輕牽着紀仁城的袖子,還搖了搖。

紀仁城看着自己弟弟細白的手指,頓時心軟,本來還想再說些什麽,結果腦子裏什麽都沒了,只剩下心疼,緩和下語氣說:“好了,你乖乖的,想吃什麽跟我說。”

方疏明從來是就一直靠在門口,手裏提着袋子,沒打擾這對兄弟倆,剛剛那一幕讓他挑了挑眉,暗自感嘆:難怪這小子單純成這樣,原來是哥哥扛下了所有。

他适時出現,并且提着吃的出現。

紀仁城略有些尴尬地站起身:“謝謝你了,跟着我們勞累一晚上。”

“說什麽呢,知樂是我朋友,那是應該的,要不是你,我根本找不到他。”

紀知樂點頭,啥也沒說,淨盯着方疏明手上的東西。

紀仁城像是想起什麽,突然就陰沉下來,說:“我去處理點事,還要你幫忙照顧我弟弟了。”

方疏明颔首,大概明白紀仁城要去幹什麽。

第 21 章 結束

結束

孟子越被方疏明一拳打懵了,他一直覺得方疏明柔柔弱弱的,性子也軟弱,從始至終都覺得方疏明那些類似“校霸”的戰績是胡說的,直到今天,他用臉接下這一拳,才知道,方疏明很可能是認真的。

不是極有可能,而是肯定,因為方疏明打了一拳後并沒有收手,而是接二連三的揮拳。

孟子越堪堪擋了幾下之後就招架不住了。

雖然他也是少爺,但不是每個少爺都像周月尋一樣,堪稱六邊形戰士,文武都能來一點。

孟子越看着壯實,但那卻是在健身館練出來的,并且由于近日來的酒色生活,看着虛了不少。

他被打得鼻青臉腫,方疏明用手肘擊打了他那引以為豪的臉蛋,再抓住他的衣領,從肩上一個扭身,将孟子越狠狠摔了出去。

方疏明眼神陰翳,孟子越半天沒緩過神,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方疏明走到他跟前,掐着他的脖子:“好日子?你踏馬哪來的臉,啊?老子不跟你動手那是不想鬧得太過分,你以為你算什麽東西啊?”

方疏明狠狠踢了他一腳,把他踹了出去,回身,把剛剛落在地上的垃圾袋撿了起來,扔到了孟子越的身上,亂七八糟的廚餘垃圾撒了他一身,甚至還有幾片菜葉子滑稽的挂在孟子越那張已經看不出原形的臉上。

“賤人還是滾遠一點。”

他打了個電話給保安,保安很快過來,孟子越沒臉再留在這裏,他在地上緩了半天,還是堅持自己站了起來,走時眼神怨毒,讓方疏明看得心驚。

開弓沒有回頭箭,人也打了,再怕也沒有退路。

方疏明自暴自棄的想,雖然孟子越很厲害,但是自己無牽無挂,實在不行,就辭了這份工作,哪怕撿垃圾,自己也能活得下去。

光腳的才不怕穿鞋的。

方疏明想得很簡單,孟子越後來也沒了動靜,方疏明擔驚受怕了好幾天,依舊沒迎來孟子越的報複,他甚至以為那天發生的事是自己幻想的。

直到那天,老板興致沖沖,拉着方疏明說是要去談一樁生意,對方老板點名道姓要讓方疏明去,說是見見這個聲明在外的高材生。

方疏明心中瞬間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等到了會議室,果不其然,坐在沙發正中間的就是穿着正裝的孟子越。

他西裝革履,臉上看不出任何痕跡,端的一副職場精英的模樣。

方疏明身體繃緊,站在會議室門口,老板注意到異樣,回過頭詢問,方疏明并未說什麽,緊跟着他走了進去。

“久等了。”老板滿面笑容地和孟子越握手。

孟子越笑眯眯的,友好道:“哪裏。”

孟子越眼神緊緊盯着後面的方疏明,老板見他看着方疏明,便熱情介紹:“這是我們公司的小方,別看他年輕,業務能力杠杠的。”

說完還豎了個大拇指。

方疏明:“……”

他杠不杠孟子越應該是最清楚的那個,畢竟前不久還挨了他一頓毒打。

這麽多天沒動靜,估計是養傷去了。

順帶想了個計劃來算計我。

方疏明悲哀地想,動手一時爽,事後麻煩就來了。

“久仰大名。”孟子越笑得微妙,手伸到了方疏明面前。

他并不是很想握上去,但是自己老板及其有眼色,見方疏明站着不動,就直接拉過方疏明的手交到了孟子越的手中。

還語重心長地說:“小方啊,我知道你腼腆,但是咱們這是談生意呢,熱情點,別沒禮貌哦。”

方疏明:“……”我可謝謝你。

孟子越滿意地笑笑,手上暗自用力,他就是算準了方疏明不敢亂來,直接把方疏明的指節掐到發白,看樣子是非報上次的仇不可。

松開手的時候,方疏明的手指幾乎痛得沒了知覺。

他勉強笑笑,在心裏狠狠罵了一頓這個混蛋。

老板雖然神經大條,但也察覺出不對勁,畢竟美神第一次見面就握這麽久的手:“孟總,你認識小方?”

還沒等孟子越說話,方疏明就說:“不認識,這是第一次見面。”

孟子越颔首,也沒有戳破他。

“不認識,沒關系,現在認識也不遲。來,這邊坐,咱們繼續聊合作的事。”

老板熱情招呼着,也沒放在心上。

合作談的很順利,老板很高興,孟子越看起來也很高興,但方疏明知道,他肯定是憋了一肚子壞水。

上次被打的那麽慘,依孟子越睚眦必報的性格,一定不會放過自己,不過是早晚的問題。

“過兩天我們一塊吃頓飯吧,我請客。”

孟子越發出邀請。

老板有點為難,應酬的話就離不了喝酒,到時候家裏那位估計又要不開心了。

孟子越看出老板的為難,貼心開口:“王總沒空的話,我可以和小方一塊吃,就當陪我嘗嘗這邊的特色了。”

老板看看孟子越,又看看方疏明,覺得是個不錯的注意,孟子越這人看起來就正直,應該不會欺負方疏明。并且多個朋友多條路,也沒有壞處,就順嘴答應下來。

方疏明根本沒機會拒絕。

他還能說什麽,只能是咬牙答應了。

*

飯局如期而至,方疏明還以為孟子越會繼續裝下去,沒想到演都不演了。

收到消息的時候方疏明頓時心如死灰,地點是一家很大的KTV,想也知道這種地方不會發生什麽好事。

方疏明到的時候包廂內只有三個人,一個孟子越,還有兩個不認識,看着很高大,應該是保镖之類的。

還真是吃一塹長一智,方疏明心想。

孟子越微妙的笑着,坐在沙發上,雙手搭在沙發背上,一副得意忘形的姿态。

他看得出來方疏明不樂意,就是故意這麽做,方疏明不高興他就高興。

之前那點淺淡的喜歡早就被方疏明的分手磨滅掉了,現在更多的是被玩具戲弄的惱怒。

孟子越沒有過多的掩飾,他的意思很簡單:“做我的情人,我會每個月給你錢,你只需要付出身體,怎麽樣?”

方疏明也很簡單,他打開門,指着外面,說:“你想要那樣的,外面有很多,你随便找,別纏着我不放。”

……

這次飯局不像老板想的那樣皆大歡喜,他接到孟子越的電話時大驚失色,孟子越陰陽怪氣了一番,話裏話外都是在罵方疏明不識好歹。

後來再見到方疏明的時候是在醫院。

他嘴角青紫,面色蒼白的躺在病床上。

看見他來,方疏明不好意思地笑笑:“老板,讓你失望了,抱歉。”

老板連忙放下手中的果籃,噓寒問暖:“他打你了,怎麽一言不合就動手啊這?”

“沒事,是我錯了,對不起,老板,你可能又要招人了。”

老板沉默片刻,嘆氣:“你先養傷,別想那麽多,剩下的交給我就是。”

孟子越陰狠好強,老板根本鬥不過他。

後來方疏明還是離開了,那頓毒打留下了病根子,主要還是身邊沒積蓄,還沒徹底好全就強行出了院。

兜兜轉轉幾年,從大學畢業到三十多歲,方疏明沒有任何成績,每天渾渾噩噩,過着勉強養得活自己的日子。

每日手不離煙,發發傳單,撿撿塑料瓶子勉強度日。就連這樣孟子越還是沒有放過他,三天兩頭找麻煩,甚至有一天帶了一群人強行上門,打算直接把方疏明扒了。

方疏明也感到很奇怪,孟子越一個大少爺要什麽沒有,可偏偏抓着自己不放,婚也結了,孩子也有了,就是一直堅持幹這些混賬事。

那天雨下得很大,孟子越沒能得逞,因為方疏明拿了把剪刀對着自己的命根子。

孟子越害怕了,興致也降了不少,憤然離去,臨走時點點方疏明,意思是還會回來。

方疏明松了口氣,劇烈地咳嗽着,這個毛病幾年了,一直沒好。

他放下剪刀,捂着嘴,咳得肺都要出來了。

放下時手中一片血紅,方疏明奇怪,也沒剪到手啊,怎麽還流血了。

直到感覺到嘴裏一片鐵鏽味,才發覺是嘴裏的血。

他拉好衣服,照着鏡子,沒看到嘴裏有什麽傷口,倒是肺一陣一陣發疼。

第二天去醫院檢查,醫生也很驚訝,這人怎麽一身的陳年舊傷,檢查的時候也更加仔細,生怕放過一點異樣。

下午結果才出來,檢查做的很詳細,所以得到了那個噩耗——肺癌,晚期。

方疏明沒有多驚訝,以他那個抽煙的架勢,得肺癌好像也正常。

他沒有選擇治療,也沒什麽治的,沒錢,也沒希望治好。

過了幾天孟子越又來了,不過本人沒來,來的是保镖。

他們又拖又拽,把方疏明塞進車裏,拉到了一個房子裏。

孟子越就坐在那,禍害了他一輩子的罪魁禍首,家庭美滿,活得開心極了。

現在只有他方疏明,什麽都沒有,遺憾離場。

事情發生的很快,等到那幾個保镖趕來的時候,孟子越已經斷氣了。腦袋歪在一遍,脖子上開了個大口子,血流如注,眼睛瞪得老大,渙散的瞳孔中盛着不可思議。

方疏明手上拿着水果刀,滿身的血紅,站在窗邊。

雇主已經死了,保镖也不敢上前,誰知道方疏明會做出什麽。

他精神狀态不是很好,目光呆滞,看着窗外。

半晌,他輕嘆一聲:“終于結束了。”

之後一躍而下。

孟子越享受高人一等的滋味,住得很高,方疏明跳下去之後,幾乎是瞬間就沒了生息,他平靜的躺在地上,血液從他身下蔓延。

一雙丹鳳眼定定睜着,裏面是多年不見的渴望,一如他剛踏進大學校園一般。

這場持續多年的鬧劇,至此落幕。

第 20 章 終于打了

終于打了

如方疏明所料,孟子越的反應和他說的如出一轍。

聽到那個消息的時候,孟子越臉色陰沉得可怕,只是苦了身邊的人,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時刻準備迎接孟子越的怒火。

半晌,孟子越獰笑着說:“他倒是硬氣,給我好好看着,看他究竟能不能硬得下去。”

當他說這種話的時候,身邊人都知道他會幹什麽,無非是打壓,暗中做手腳,擾亂方疏明的生活,讓他不得安寧,最好是混不下去,到那時,他自然會來求孟子越放過他。

這個招數他們已經用了很多次了,屢試不爽。

最後灰溜溜求原諒的一定是那個受害者。

這也是孟子越手底下的人最擅長的事。

方疏明并沒有如他所想的過上新生活,孟子越的人一直沒有放過他,公司不堪其擾,甚至因為方疏明,他們一直在談的合作也黃了。

在這種情況下,方疏明不得不離開。

這座城市有他的一切,他不可能輕易離開,所以他去找了孟子越。

“你究竟想幹什麽?”

方疏明找到孟子越的時候,他懷中正抱着別人,喝着酒,這一幕深深刺痛着方疏明的眼睛。

他撇開臉,不想看着他,卻聽見孟子越嗤笑一聲。

“你不是很能耐嗎,拉黑我,我送你的東西也全都還了回來,現在是幹什麽,混不下去來求我?”

方疏明被他刺激到,但還是忍耐着說:“如果不是你那些朋友,我也不會回來找你。”

孟子越嘴角笑容一僵,信手推開懷裏的人:“你再說一遍。”

“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方疏明垂眸,“我們結束了,也請你不要打擾我的生活,你愛找誰玩找誰去,我不會陪你玩什麽偷腥的把戲。”

“方疏明,你誠心跟我對着幹是嗎?”孟子越被揭穿了內心卑劣的想法,臉上瞬間挂不住,眼睛死死盯着方疏明的臉,企圖從中找到一絲破綻。

方疏明怎麽可能讓他如願,這麽多年修煉的最好的就是他那面不改色的本事,哪怕心裏再難受,旁人也看不出分毫來。

“是你糾糾纏纏不肯放手,你結婚,我不喜歡做小三,僅此而已,大家好聚好散不好嗎?”

“那你把這四年當什麽?!!”

孟子越猛的把手中的杯子摔了出去,玻璃碎了一地。

方疏明側頭避開撿起來的玻璃碎渣,冷聲道:“戀愛啊,難道我不夠認真麽,是你造成這一切的,是你把這些當游戲。游戲總有結束的時候,我不過是不奉陪了。”

“不奉陪?方疏明你可真灑脫啊。我怎麽不知道你這麽要強呢?”

孟子越站起來,靠近方疏明,強壯的身體暗暗中帶着壓迫感。

“要是你能一直這麽說就好了。”

“你讓你手底下的人收手。”方疏明冷笑着說。

“憑什麽。”孟子越攤開手,徹底不打算裝了,“這是我的自由。”

“你……!”方疏明沒想到他居然這麽卑劣,竟是一點情分都不顧。

“你當真要做的這麽絕?”

孟子越沒有點頭,但那副神态卻表明他要讓方疏明主動低頭。

方疏明點點頭,轉身離開,沒多做糾纏。

跟孟子越這種人沒什麽好說的,惹不起,自己還躲不起嗎?只是白瞎了自己這四年,真心喂了狗。

沒想到方疏明還是太單純,明顯低估了孟子越不要臉的程度。

他接連換了很多份工作,無一例外,全部被他們刁難針對,導致老板直接拒絕他入職。

到最後,已經沒什麽公司願意要他了。

整個業內幾乎都知道,方疏明惹了不該惹的人,那人就是要逼死方疏明。

方疏明已經很久沒有上班了,他頹廢了很久。

胡子拉渣,一點以往的俊秀都沒了。

矮桌上幾個吃完了的外賣盒子,煙灰缸裏全是煙屁股,廉價的煙味道很嗆,但是方疏明只買得起這些,也能更好的麻醉自己的神經。

他把最後一根煙按進煙灰缸中,站起身。

其實擺脫孟子越最好的辦法就是離開這裏,遠走高飛。

但是自己真的舍得嗎?當初好不容易考到這裏,本來以為自己會一直在這裏平穩的生活下去,沒想到這些竟全成了妄想。

如果沒遇見他多好,哪怕自己一個人,也不會這麽難受。總之已經習慣了,也不過是多過幾年寂寞的生活。

由奢入儉真的很難,曾經身邊就算只有孟子越一個人,也會覺得很熱鬧,現在一個人待在狹小的出租屋裏,也覺得空曠到能聽見回聲。

那些無名的聲音從他身體中傳出來,又撞到牆上,再反彈到他的身體中。

從頭到尾只是一個人。

方疏明揀了幾件衣服,那是他跟孟子越在一起時為了不丢他的面子,咬牙買的,如今也就這些衣服拿得出手了。

這些不能扔,沒必要為了不相幹的人浪費,現在日子過得緊巴巴的,能省一點是一點。

還有一些平時要用的,也都帶上,他前兩天買了票,很快就能離開這裏了。

方疏明的東西不多,挑挑揀揀也就那幾樣。

他打掃了一下衛生,徹底告別了這個地方,還有這個城市。

踏上新旅途的時候,內心輕松不少。

方疏明在這裏經歷了太多,沒想到最後卻是以這種姿态收場。

狼狽、灰頭土臉還有比來時更多的傷痕。

被孟子越那個傻逼傷得那麽深,卻還是會想起他,只是最近沒有剛分手時那麽勤了。

這是個好現象,不是麽。

方疏明面無表情,雙手疊放在膝蓋上,安靜地坐着。眼睛看着窗外,視線沒有任何焦點,異常的安靜。

旁邊的人也感覺氣氛低沉,也不敢搭話。

車程十幾個小時,方疏明一動不動,枯坐了一路。

這對他來說不只是出遠門那麽簡單,而是抛棄整個學生時代的規劃和夢想。

當初滿懷希望踏進這裏,終究是帶着滿身落魄離開了。

方疏明不由得憤恨起來,不理解為什麽受傷的總是自己,明明錯的不是他。

明明世上幸福的人那麽多,而自己只是想要最簡單的平靜都得不到。

方疏明眼中再也沒有了希望,只有疲憊和陰郁。

*

方疏明手上有點積蓄,是這麽多年辛苦攢的,好像每個普通人的夢想就是擁有自己的一套房,方疏明也不例外。

他從初中起,看着那些每天快快樂樂回家的同學,就在心中種下了買房的種子,哪怕吃糠咽菜,也要買上一套房。

這是個小縣城,不是大城市,物價也沒有很高,房價更是比他之前看的房子低上不少。

他在酒店歇腳,來之前就看好了房子,現在只差一些手續就可以拎包入住了。

住進新房子改善了一下他的心情。

今天難得做了桌豐盛的飯菜。

方疏明還買了點酒,他對着空空如也的對面,笑着說了句:“敬死去的前男友。”

現在他也能坦然地自嘲了,提到那人也不會難過。

一杯酒一飲而盡,說實話,味道并不好。

其實就是口味被孟子越養刁了,雖然孟子越人不怎麽樣,但是對方疏明還是很好的。

什麽好吃的好喝的都往方疏明嘴裏喂,導致方疏明也扁的挑剔起來。

分手之後的日子可不好過,大概是心理上的痛苦蓋過了身體上的難熬,方疏明現在也對那段時間沒什麽印象了。

總之,重頭再來吧,不管怎麽樣,總要活下去,這頓飯,就當是徹底告別過去,迎接新生。

方疏明把拿一瓶酒全部喝完了,喝得急,嗆得難受,一直咳嗽,眼淚都被嗆了出來。

他抹了抹嘴,笑了一下,趴在桌上睡着了。

……

日子過的很快,快到方疏明幾乎忘了自己是為什麽會到這裏來。

這裏就幾乎沒有什麽大公司,只能找到一些小活,應聘的時候連老板都驚嘆他那麽高的學歷怎麽願意到這種小地方來。

方疏明笑笑不說話,他很順利地入了職。平日裏很閑,待遇不高,卻是老板能給的最好的。

他結識了不少朋友,大多數人都很淳樸,沒有那麽多競争情況,按老板的話就是,“小公司,不求賺大錢,活得自在就行了。”所以,從上到下,都是這樣一副平靜淡然的氛圍,就連上班,都像在家裏一樣自在。

方疏明不喜歡随便打亂自己的生活節奏,那段頹廢的時間實在是被逼無奈,如今有了條件,自然不會那樣,只是那時學會了抽煙,就一直沒能戒掉。

就連上次喝酒被嗆到,還落下了咳嗽的毛病。

不影響他的心态越來越好,偶爾也會感到沮喪罷了,不過這種情況誰沒有呢,他畢竟不是聖人。

只是好景不長,平靜的日子被打破。

雨夜裏,孟子越滿身寒氣闖進方疏明的房子裏,趁着方疏明拿東西的空檔,孟子越踹開了門。

方疏明手上的垃圾袋瞬間掉在了地上。

“方疏明,你倒是能耐啊,嗯?跑得真夠遠的,要不是那個小網紅拍到了你,我還不知道你躲在這個鬼地方。”

孟子越打量了一下室內,輕蔑的哼了一下,聲音陰沉得滴水,眼神冷酷,不由得讓方疏明後退了一步。

“躲我?”

方疏明深吸了一口氣,說:“這是我的房子,請你離開。”

“別啊,我好不容易到了這裏,怎麽能輕易離開。”

孟子越抱手而立,死死盯着方疏明,身體堵在門口,顯示害怕方疏明逃跑一樣。

“那你想怎麽樣?咳咳咳……”方疏明疲倦道,被門外的風一吹,又忍不住咳嗽,他已經不想再和孟子越吵下去了。

“解釋你為什麽跑。”孟子越咬牙切齒,低沉的聲音像是從喉嚨底下擠出來的一樣。

“我找不到工作,我不想再糾纏下去了,我要生活,我想活着!”方疏明大聲說道,他簡直不敢相信孟子越怎麽有臉問,“這難道不是理由嗎?”

孟子越身體冷笑一聲,說:“你只要乖乖認個錯就好了,不作不鬧我不就答應你了。”

他見方疏明沒有說話,還以為是他答應了,走上前去,伸出手想摸方疏明的臉:“你乖乖回來,我們還能像之前那樣,我不會讓那個人到你面前來礙眼,跟着我過好日子不行……”

倏地,方疏明揮起一拳,直接打在了孟子越的臉上,孟子越當即就被打得滿嘴血。

方疏明用了狠勁,打了那麽多年架,孟子越嬌生慣養根本扛不住他一拳。

孟子越頓時暴怒:“方疏明,你別給臉不要臉!”

第 19 章 回憶一下子

回憶一下子

方疏明默然,周月尋是唯一一個這樣幫助他的人。

上次齊世興的事他們都可以當做沒有發生,但是當時的情況就是他們都不排斥,周月尋甚至想做更多的事,方疏明的感覺不會錯。

只是方疏明有點迷茫,到底是為什麽呢?

周月尋為什麽會選擇他,自己為什麽就這麽輕易卸下心防。

可是當初自己已經付出了那麽慘痛的代價啊。

*

大學的時候,方疏明過得并不算很輕松。

從跨進大學的門起,他就暗自下決心,一定要讓自己合群,要過得開心。

那時他還很年輕,并沒有喪失對生活的樂趣。

稚嫩超凡的臉也招來了不少目光。

“學弟,我幫你搬吧?”

方疏明拖着行李箱,耳邊響起一個富有朝氣的嗓音。

他轉過頭,看到了那個他整個後半生的噩夢。

孟子越的皮囊生得好,陽光開朗,俊朗朝氣,總是友好地笑着。

所以第一眼就吸引了方疏明,這是他在貧窮落後的小地方不曾見過的人。

他想脫離曾經的生活方式,所以他想交新的朋友,孟子越就很好,是不會欺負他的模樣。

孟子越的笑容迷惑了方疏明,所以他沒有第一時間反應過來,等到他意識到的時候,自己的行李箱拉杆已經在孟子寬大的手掌中了。

方疏明瞬間臉紅得不知道怎麽才好,急急忙忙去他手中搶,但是孟子越避開他的手,笑着說:

“別跟我客氣,這是我的責任,為新來的學弟接風洗塵。”

說完還指了指周圍和他一塊來的人,說:“你看他們,都是來幫學弟學妹拿東西的。”

方疏明向周圍看了一下,好像确實是這樣,也沒再堅持,只是始終都不好意思正眼看孟子越。

在送方疏明回寝室的路上,孟子越一直在和他聊一些逸聞趣事,讓他對學校有了更深的認識,同時也成功在方疏明心中占據一席之地。

後來理所應當的,來自小地方的方疏明徹底淪陷在富家公子孟子越的攻勢之下。

兩個人走到一起是那麽的順利,順利得就像安排好的一樣,過于的不現實,讓方疏明覺得自己前半生的苦難就是為了遇見孟子越。

直到畢業之後,方疏明在孟子越身邊的朋友口中聽到了那些東西。

“方疏明?孟哥就是玩玩而已,四年都沒弄到手,他估計也懶得再伺候了。”

“真的啊?孟哥真的忍了四年?他沒碰他?”旁邊一個人好奇的問道。

起先那個人得意地說:“本來嘛,是有點興趣的,畢竟方疏明的臉是非常不錯的。”

說完還下流地摩挲了一下下巴。

“但是那小子窮清高,不讓碰。孟哥也就是偶爾換換口味,這麽久了也膩了。再說,孟哥家裏可是早就安排好結婚對象了,怎麽可能輪到他一個窮小子呢。”

……

聽到這些,方疏明并沒有太大觸動,至少看起來是的,他一直都知道孟子越的朋友看不上自己,他也沒想要攀上高枝,只是會忍不住沉浸在孟子越給他的偏愛中。

不過結婚對象的事他從來不知道。

方疏明眼神古井無波,仿佛瞬間滄桑了不少。

他要找孟子越問問,結婚對象到底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那孟子越為什麽還來招惹自己。

是不是像他們所說,自己只是個消遣?

方疏明來得時候靜悄悄的,裏面的人自然不知道方疏明聽見了一切,就算是知道了想必也不會在意。

他以為自己能夠平淡地面對這些,其實并不能,他的腳步帶上了急促,甚至逐漸跑了起來。

臉上也不再是滿不在乎,他覺得自己經歷了那麽多,再怎麽令他難過的事都能坦然接受,而事實卻是眼睛逐漸濕潤模糊。

為什麽要騙自己,為什麽一個謊言甚至能維系四年,為什麽他沒有早點知道這些,那樣自己就不會陷得那麽深,至少還有脫身的機會。

方疏明找到孟子越,看見他時急匆匆的,甚至連話都說不清楚,孟子越一如既往地溫聲調笑:“怎麽這麽急,有什麽喜事嗎?”

“你,你有結婚對象了?高中畢業家裏就安排了是麽?”

方疏明直截了當的說,話語中帶着緊張,眼睛中卻暗含希望,希望孟子越能夠反駁說“不是”。

但是那把刀還是不随人願落了下來。

孟子越的笑容漸漸收斂,眼中沒有了方疏明熟悉的溫和,緊接着是淡漠:“對,你怎麽知道?”

“你在騙我嗎,還是只是想擺脫我?我很好甩的,你只要說不喜歡我就好了,沒必要騙我,真的,我不會纏着你……”

“都不是,就是好玩而已。”

孟子越全盤否決,說的話像一把刀子,直直插進方疏明心口。

“好……玩?”方疏明不明白似的重複他的話。

“對,就是好玩,雖然你很有姿色,性子也符合我的胃口,但是我怎麽會輕易看上一個小窮鬼呢。現實裏可沒有灰姑娘和王子的童話故事。”

孟子越再次綻開他那标志性的笑容,雙手撫上方疏明的臉,輕輕擠壓,笑着說:“雖然寶貝很好看,但是我們肯定不能這樣一輩子的呀。你會老,會慢慢變得不好看,不過我不會抛棄你的,我們是商業聯姻,不會影響對方的感情生活,你會一直在我身邊的,別擔心。”

孟子越的話殘酷又溫情,直接了當地擊碎方疏明最後一點希望。

他愣愣的,拂開孟子越的雙手,隐忍了半天的眼淚終于離開眼眶。

他原以為自己的幸福就要來了,他可以和孟子越住到一起,可以一起工作,然後自豪地将工資卡交到孟子越的手上。

可是一切都不可能了。

什麽幸福,什麽靈魂伴侶都與他方疏明無關。

孟子越甚至想把他當小三養着,直到色衰愛弛的那天。

孟子越看見方疏明失魂落魄地離開,也不擔心,反正方疏明還是會回來的,畢竟方疏明身邊只有自己了。

一個孤兒,人生地不熟,也沒什麽特別要好的朋友,在這偌大的城市怎麽活得下去呢?

很顯然,孟子越低估了方疏明的能力。

他一連等了幾天,也沒等來方疏明找他,反倒是身邊的人都說聯系不上方疏明。

孟子越自方疏明離開後就沒找過他,自然不知道這回事,直到自己試了一下,才知道方疏明把自己也給拉黑了。

平日裏陽光帥氣的少爺暴露本性,頓時暴怒。

從沒有人給過他過這種待遇,就算拉黑也只能是他主動,而不是一個玩弄了四年的窮鬼。

周圍人見他生氣也不敢多話,只說從很久之前就聯系不上他人了。

孟子越滿臉陰翳,聲音低沉:“去查,找到他,讓他滾回來。”

狗腿子們連忙點頭稱是。

*

忙起來就不太能理會外界的事情了。

方疏明就是這樣解決的,他的成績很好,能力出衆,找到一份好工作并不難。他很快入職,上手實習生該做的事。

公司裏的人都很和諧,很大程度上撫慰了他的心。

只是午夜夢回時,總是會難過迷惘,總覺得黑夜中是揮之不去的孤寂。

從小學起,同學就有着層出無窮的欺負他的手段,潑冷水是小事,打劫跑腿是常态,幫抄作業是每天的必修課。

直到高中時,身體素質好了很多,也學了不少野路子,漸漸的也沒人敢在肢體上欺負他了。

随之而來的是冷暴力,走到哪都是一片真空地帶。

老師也沒有辦法,同學也不願與他結交,漸漸成為了學校的邊緣人。

即使成績再好,可他始終是一個沒有後盾的孤兒,沒有人會為他出面,能夠讀上書已經是他這輩子最幸運的事。

好不容易上了大學,先一步遇見了孟子越,他填滿了方疏明的生活空間,讓方疏明看不到外界,失去了拓寬朋友圈的機會。

直到工作的時候,方疏明的手機通訊錄只有寥寥幾人,甚至大多數都是老師。

他用忙碌填滿所有的時間,只是睡覺的時候騙不了自己。他還是會想念孟子越,會想念孟子越在他做噩夢時的安慰,還有他每一次對自己表達喜歡的愛語。

可是都是假的。

方疏明眼神空洞地想着,所有的都是戲。

*

那幾個人很輕易的打探到方疏明的位置,興師動衆的,一群人全都沖進那個小小的出租屋。

“喂,姓方的,你不要不識好歹,孟哥一直留着你,那是你的福氣,可別給臉不要臉。”

他翹着二郎腿,坐在屋內唯一一個破舊的沙發上。

方疏明只能站着,他身材很好,哪怕落魄也掩蓋不住他的風華。

“他的好還是你們留着吧。你轉告他,我們已經結束了,他的戀愛游戲還是找別人去,我沒興趣跟他玩下去。”

方疏明強裝淡漠,低着頭不看任何人。

只有方疏明自己知道說這些是多麽艱難,但是他有着自己的尊嚴,他就是這樣活過來的,哪怕硬撐着,也要是強大的那個。

那人很顯然沒想到方疏明會拒絕,也愣了一下,但是很快反應過來:“呵,你倒是硬氣,我倒要看你之後還能不能這麽硬氣得跟我說話!咱們走。”

一夥人又烏泱泱離開,只留下地板上亂七八糟的腳印。

方疏明在他們走後,脊背便彎了下來,背部的骨頭頓時顯現,他并沒有表現得那麽強壯,只有現在,他才是那個真正的脆弱的方疏明。

從心裏挖一個人出去哪有那麽簡單,不過是強忍着罷了。

方疏明幾乎可以猜到那人回去彙報之後,孟子越該是怎樣一副表情。

肯定不好看,嘴角會下垂,眉頭低壓,不會說話,不會罵人,但是會表現得非常冷漠。

方疏明僵硬地扯了下嘴角,哂笑。

罵了自己一句,還想着他幹什麽。

第 18 章 私生子

私生子

段诩離開後終于安靜了不少。

山上稀稀拉拉的沒幾個游客,估計是嫌風大。

紀知樂拿着畫筆比比劃劃,比着比着那個注意力就到方疏明身上了,方疏明瞬間就警惕起來。

“可別,我可是被坑慘了,再扛不住造了。”

“唉,好吧。”紀知樂低頭嘆息,嘴裏還嘟囔:“好不容易碰見個缪斯呢。”

“還缪斯呢,再多來幾次我就成美杜莎了。”

“啊,關美杜莎什麽事啊?”

“被人強|暴,然後堕入深淵。”

紀知樂悻悻笑着,灰溜溜地把畫筆放下了。

*

他們沒多做停留,畢竟還在半山腰,起碼也得登頂,山頂的風景自然比半山腰吸引人。

方疏明的零食被幹掉了一半,那一半裏有三分之二進了紀知樂的肚子。

“我那不是怕你累着,想多分擔一點嘛……”

方疏明雙臂交叉,用一種批判的眼神看着他,緘口不言,讓紀知樂獨自表演。

紀知樂裝不下去了,一掃那可憐兮兮的表情,笑嘻嘻地湊上來:“等到了山頂我幫你買,買超多。”

說完還比劃了一下,雙手打得很開,足以見他的認真。

方疏明嫌棄地推開他,手掌抵住紀知樂的臉說:“先把你嘴角的餅幹屑擦幹淨再說話!”

紀知樂“嘿嘿”一笑,抹了嘴就往上跑。

一個小時後他們成功登頂。

上來之後人稍微多了點,風景也與下面大不相同,視野廣闊,碧天之下極目遠眺,心境好像也有了變化。

方疏明提着東西,拉着紀知樂進了早早就定好的旅店。

今天的重頭戲在晚上,方疏明打算先好好休息,爬了一下午了,腿腳确實有點酸軟。

他坐在床上,拿出了筆電,打算趁現在再幹點活,其實他還是有點着急的,自從上次齊世興的事情之後,他就一直在做噩夢,過去那些堪稱黑暗的記憶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那些無疑給了方疏明壓迫感,好像不早點完成就會被人随手破壞掉一樣。

之前買了自己小程序的那個老板又找了方疏明一次,希望達成後續的合作。

方疏明樂見其成,但是壓力也大了不少。

連日的疲勞讓他眼底已經有了青黑,但還是自虐似的不肯停下。

“疏明,我待會去外邊看看,你出不出去?”

紀知樂在浴室換衣服,高聲問道。

“我晚上再出去。”

方疏明頭也不擡,手指在鍵盤上飛速操作。

“你在忙什麽啊?”

紀知樂出來後靠過來,俯在方疏明的肩上,探頭看着他的屏幕,結果卻看到一堆奇奇怪怪的符號。

“哎呀呀,看得我頭暈。”

紀知樂裝模作樣地倒在床上,還用一只手扶着腦袋。

“裝得那麽像。你不幹這些當然看的頭疼,這些對我來說可是未來生活的保障。”

方疏明言語間隐隐有點自豪。

紀知樂不解,在他眼中方疏明應該是不需要擔心未來的人,他的家世比世上大多數人都好,學歷也高,即使是一輩子躺平,也能在京城活得風生水起。

但是轉念一想,京城早就在傳方家父子不和,尤其是這段日子,謠言愈演愈烈,甚至還傳出方苑博有了私生子的說法。

方疏明這麽努力,一定是被逼的吧。

紀知樂憐憫地看了一眼他,方疏明還在敲着鍵盤,背影看起來非常快樂。

他嘆了口氣,掙紮起身,拍拍方疏明的肩膀:“兄弟你受苦了,好好幹,有困難兄弟永遠在。”

方疏明莫名其妙,懶得搭理紀知樂,誰知道他又發什麽神經。

*

等到方疏明擡起頭來,已經快晚上了。

他揉揉酸澀的眼睛,起身伸了一下腰,酸脹的感覺瞬間傳遍全身,身體上的疲憊完全沒有影響到他心理上的舒适,充實的生活就是不一樣。

真是一場酣暢淋漓的搏鬥啊。

簡直神清氣爽,連帶着身體上的不适都可以忽略。

方疏明拿出手機,有點奇怪紀知樂怎麽還沒回來,打開才看到消息。

【紀知樂:沒想到另一邊有比賽,我去看看,你自己玩啊!】

方疏明搖搖頭,覺得紀知樂還是那麽不着調。

是時候該出去看看了,晚飯都還沒吃。

晚上的時候比白天熱鬧,遠一點的空地上還有人搭了帳篷準備露營,燒烤的煙飄然而上,讓人看就打心底的滿足。

說實話,有點饞了。

在方疏明眼中,燒烤的香氣是最濃烈的,也是最吸引人的。

他向那人買了一點,準備帶回去跟紀知樂一塊吃,沒想到,轉身就碰到了錢玉。

他失魂落魄地坐在一個石椅上,身邊沒有別人。本來方疏明是不打算跟他有交流的,沒想到錢玉的眼神很尖,一眼便看到了他。

錢玉僵硬的扯着嘴角,陰郁地看着他說:“我這幅樣子,你很得意吧?”

方疏明無奈,怎麽總有人覺得自己想害他?

他坐到錢玉的旁邊,引得他警惕地挪到椅子的邊上,方疏明也沒什麽反應,他将燒烤放到他們兩個中間。

“我為什麽高興,難道最開始不是你要做那些事的嗎?我甚至都不認識你。”

錢玉啞口無言,沉默了片刻,顯然也是想到這一點。

“……不是我,不管你信不信,不是我想要的。”

他的話裏似乎還有別的東西,但是方疏明實在想不到還能有什麽理由。

“他們說,你是因為李聽寒才做這些的?”

錢玉搖頭,悶聲道:“我家裏确實狀況不是很好,資金鏈也斷了,但是和他沒有關系,現在這種情況,就算他想幫忙也不過是惹火上身。你就當我鬼迷心竅吧。”

方疏明點頭,錢玉不想說,那他也不再多問。

錢玉猶豫了一下,說道:“你還是小心點吧,其實很多人都對你挺不滿的,雖然你可能都不認識。”

方疏明若有所思,點頭:“謝謝,我知道了。”

他坐了會,沒事就打算走了,走出兩步錢玉又叫住了他。

“我們其實一直都知道你很好,只是豬油蒙了心罷了,你別把你爸的事放在心上,你可以做得更好的。”

方疏明挑眉,不知道他的“我們”指的是誰,還有方苑博,怎麽又關他的事了?

“謝謝。”方疏明笑着點頭,雖然不明不白的,但是不妨礙他對錢玉最後一句話的贊同,“你也是。”

*

告別錢玉之後,方疏明想着玩會手機,沒想到這就知道了他為什麽提到方苑博。

【京城方家找回流落在外的次子,疑似私生子】

【當年方家女主人蔣秋池忽然離世是否另有隐情?】

……

諸如此類的消息層出不窮。

方疏明頓感不妙,點進第一個,出來的照片就是熟人——當初端果汁的侍應生張秀連。

方疏明簡直要被氣笑了,怪不得那麽像,怪不得直覺告訴他不可能這麽巧,沒想到還真是荒誕走近現實。

如果問聚會聚到自己老子的私生子是什麽感受,方疏明最有發言權。

但是他并沒有多傷心,更多的是出于對原身的同情和不平。

他壓根沒想找方苑博問清楚,畢竟方苑博不是傻子,如果這是謠言,不可能會讓它一直在網上待着,現在這種情況,極有可能是方苑博默許了的。

此時方疏明最關心的是第二條,方家女主人忽然離世,毫無預兆,從那之後原身再沒得到過父親的寵愛。

蔣秋池離開時,原主才八歲,方疏明不敢想,一個八歲的小孩,怎麽扛得住母親離世父親冷漠的。

工作一下午帶來的滿足感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煩躁和不滿。

周月尋的關心雖遲但到,雖然他很忙,但是他敬業的助理會為他安排好一切,确保周月尋能準時了解到方疏明的信息。

“你還好吧?”

溫潤淺淡的聲音穿過手機,堅定地到達方疏明的耳中,一聽見這個聲音,方疏明面前就浮現出周月尋的臉,就好像他正在自己面前一樣。

他的心情竟詭異地平複下來,一如平常地回答:“挺好的,爬山很放松,山上風景也好,身邊的朋友也有趣。”

方疏明心虛地瞥了一眼旁邊空無一人的單人床,雖然這位有趣的朋友并不在身邊。

他只聽到手機那邊傳來一聲低低的嘆息,然後周月尋說:“那就好,需要我去陪你嗎?”

方疏明詫異,現在?

雖然山的另一邊有公路可以直接開車上來,但是他該以什麽名義讓周月尋來陪自己呢?

朋友嗎?多牽強啊。

“不用麻煩你,我真的沒事。”

方疏明不知為何,總有一種霸道總裁小嬌妻的即視感,尤其是他和周月尋相處的時候,那種感覺越來越強烈,可偏偏周月尋并沒有感覺到。

至于周月尋覺不覺得,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吧。

說不定就是他樂于看見的呢。

方疏明挂斷電話後松了口氣,覺得社交實在是太難了。

最難的就是周月尋。

他的眼前漸漸浮現周月尋的臉,不管是冷淡的,還是偷笑的,他都看得清清楚楚,沒放過一點細節。

就連周月尋笑着的時候喜歡眼珠向下垂着他都注意到了。

方疏明直到現在才發現自己對周月尋實在是過度關心了,雖然周月尋也很關心自己,但是他從沒有把朋友的臉記得這麽清晰過。

哪怕只露出一張嘴唇,方疏明也能準确的看出是不是周月尋。

方疏明心中其實早有答案,但是并不想承認,不想承認自诩鐵石心腸居然這麽容易動心,輕而易舉地就喜歡上一個人。

可是周月尋是有史以來第一個,将自己放在那這麽重要位置上的人。

盡管紀知樂和李聽寒都對他表示過關心,可是都是不一樣的,沒有人像周月尋那樣。

紀知樂是朋友間的明明白白的喜歡,李聽寒就像是碰到一個氣場和的人順手結識,只有周月尋是暧昧的,相處之間充滿了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沒有朋友間的清白,也沒有戀人間的親昵。

周月尋從沒有表達過想從方疏明身上獲得什麽,只是在付出。

就好像給足了方疏明退路,如果他不喜歡可以随時推開他。

這對方疏明來說,是煩惱也是幸運。

是他前生踽踽獨行三十多年從未妄想過的美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