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做出改變,争取人與僵屍共存

第39章 做出改變,争取人與僵屍共存。

梁于修不是下弦鎮事件的幕後黑手,頂多只能算是被人操控的冤大頭瘋子,他甚至沒有和對方直接接觸。

而現在,對方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

從這缜密的布局來看,他的目的絕不是引出季夏這麽簡單。

季夏現在很危險。

“敵暗我明,除了知道他是傀儡師以外毫無頭緒,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會再出手。”黎行輕撫他手心裏的紗布,一字一字格外鄭重,“搬回來待在我身邊,不要離開我的視線。”

“你要……保護我?”

得到他肯定回答,季夏非常意外,反手指着自己不确定再問:“你要保護一具僵屍?”

黎行上手捏他臉頰的肉,“喜歡你,保護你,有什麽問題?”

“保護。”季夏将這個詞反複念了兩遍,茫然中夾雜一絲自己都沒察覺到的開心。

還是第一次有人說要保護他。

之前一直羨慕凝霜能被安懷護着,現在他也有了麽?不會是他聽錯了吧。

季夏垂着腦袋,低聲咕哝:“我很厲害的,不需要保護。”

“你厲害,和我要保護你不沖突。”黎行繞過餐桌把人抱進懷裏,“再厲害也有不小心的時候,好比白天,對方白天對付你怎麽辦?”

他承認季夏戰力強,這從之前為數不多的幾次照面就能看出來,卻有一個致命問題:晚上有多強,白天就有多弱。

何況對方是個極有耐心,心思缜密的人,稍有不慎就會掉進他的陷阱。

“夏夏,給我一個保護你的機會。”

……

“所以你就跟他複合了?”巫顏玉雙手抱臉撐在桌上,腦袋歪向一側,對黎行發現他身份這事毫不意外,“我就知道,這家夥肯定早就發現了。”

“早就?”季夏抱着拖把到他跟前,“不是咱們去青州那次發現的麽。”

“那次是确認吧。”巫顏玉撓了撓臉頰,撇開視線,“其實,他之前單獨找過我一次,在我來這兒沒過多久。”

“那不就是從巫州回來之後!”季夏拉開對面椅子坐下,問:“他找你做什麽?”

“來……找我算賬。”巫顏玉指向手背,“他非說巫葉山那晚我傷了你,我根本連你一根頭發都沒碰到好吧。”

就憑手背上一個小針眼,巫顏玉要被他冤死。不過後來這件事不了了之,他也就沒放在心上,想來那個時候就已經起疑。

“現在再說這些也沒什麽意義了,他反正接受了你的身份。”對比最壞的結果,這已經是再好不過的發展,但有一點巫顏玉必須提醒他,“雖是好事也得防着點,他畢竟是人,和我們不一樣。而且聽你剛才說的,是有人在背後操控梁于修,那個人會風水改造,會制作傀儡,你覺得會是普通人?”

季夏這段聽明白了,“你懷疑是天師。”

“沒證據不能确定,但我猜和天師脫不了幹系。”除了天師,巫顏玉也想不出誰會這麽做。

他們是運氣好,先遇到安懷、黎行這樣的,先入為主會覺得天師還不錯,不代表所有天師都像他們這麽友好。

“如果最後查出來是天師……”巫顏玉擡眸,注意到他衣領下若隐若現的紅痕,注意力一下子被帶過去,“你被蟲子咬了?”

目光落到脖間,季夏慌忙将衣領往上拉,含糊點頭。

欲蓋彌彰的舉動反而引起巫顏玉懷疑,仔細看,他今天走路慢吞吞的,都晚上了還打哈欠,精神不濟一看就是沒睡飽。

“你該不會——”

“沒有!”

“我還什麽都沒說呢。”他越是反駁,巫顏玉越覺得有貓膩,審視半晌,昂着腦袋哼哼:“別以為我不知道。”

季夏:“!”

“你昨晚……”巫顏玉大喘氣,“去護城河邊玩兒了對不對!”

心髒砰砰差一點就要跳出來的季夏:“?”

“同城都刷爆了昨晚的雪景,你去居然不告訴我。”巫顏玉将手機怼他臉上,錯過這麽熱鬧的事心塞地不行,游戲都沒心思打了。

季夏後退兩步,看清視頻裏落滿雪花的護城河岸,倍感疑惑:“你怎麽知道我去過護城河?黎行告訴你的?”

“他才不會跟我說這些呢,都是我火眼金睛。”巫顏玉指向他脖子,“這種天氣,就算有蟲子也肯定是從樹上掉下來的,只有護城河附近樹最多,而且昨天平安夜。”

那麽熱鬧的地方,黎行肯定帶他去了。

原來是這樣。季夏暗暗松口氣,又将衣領往上拉兩下,道:“今天聖誕節,也熱鬧的。”

“不早說!”巫顏玉蹭地起身,抓起手機悶頭往外跑,“幫我請個假~”

一瞬間,便利店制服都沒脫,就跑沒影了。

今晚蘇小雯宿舍聚會,店長又去網戀奔現,店裏轉眼只剩季夏一人。認認真真拖完地後,到收銀臺扒拉出一塊鏡子對着脖子照,勾開衣領就看見,除了巫顏玉眼尖發現的那點痕跡,鎖骨以下斑駁狼藉。

黎行是狗麽?這麽會啃。

“叮咚——”

正照着鏡子小聲罵,自動感應門往兩側敞開。

*

聖誕夜,晚十點,天師協會分部內。

鐘時琴左手泡面,右手咖啡,剛出茶水間正好撞上黎行,心情極好地吹着口哨路過。

“師兄啥事這麽高興?”鐘時琴嗦着面條跟上去,“今兒聖誕節诶,這麽好的日子不去找嫂子?”

黎行捂着臉頰,滿面春風:“他夜班。”

“看來都一樣啊,都是苦命打工人。”今天正好輪到鐘時琴值夜班,只能待在辦公室吃泡面,他含淚喝下兩大口小雞蘑菇味的湯,疑惑擡頭:“嫂子上班,師兄也來加班?”

鐘時琴記得他為了追回嫂子長期休假中,如今這麽好的機會不去用?

“他今晚暫時不想見我。”黎行放下捂着臉的手,臉頰靠近下颌位置一圈牙印,脖子上還有兩三道分外清晰的爪痕。

鐘時琴瞪大眼,磕磕巴巴:“你,這,嫂子他……”

黎行慢條斯理整理衣領,半遮不遮那些痕跡,上翹的嘴角也沒放下來過,“對,沒錯,我們複合了。”

鐘時琴連眨兩三眼,發出一聲尖銳爆鳴:“靠!嫂子腦袋被門擠了?”

“怎麽說話呢!”黎行擡手給他一個暴栗,“你腦袋才被門擠了。”

鐘時琴端着泡面左右躲閃,跟他嗆聲:“本來就是,不然他跟你複合?”

“跟我複合怎麽了?我很拿不出手麽?不盼我好是吧。”黎行正好最近手癢。

手臂勾住他脖子收緊。

師兄弟正鬧着,遠處電梯“叮”一聲打開。

兩人同時看過去,竟是安懷。

“兩位師兄怎麽回事?一個個的,聖誕夜搶着加班?”鐘時琴忍不住樂了,打趣安懷:“那位今晚也不想看見你?”

安懷十分平靜地倒了熱水,喝完後才道:“我們分手了。”

“嗐!多大點事……”鐘時琴話說一半突然扭頭,“納——尼!分手!?”

聖誕夜可真魔幻,黎師兄那邊剛複合,這邊就分了。他們是什麽強力電池麽?還分正負極。

安懷沒再細說,抱着杯子徑直回辦公室。

黎行緊随其後:“真分了?”

“我像那種開玩笑的人麽。”安懷表現地異常鎮定,似乎分不分手都無所謂。

黎行反手關上辦公室門,認真問:“出什麽事了。”

安懷看他一眼,放下杯子思慮許久,“……你們去青州那次,凝霜不是在其他天師面前露過臉麽,有些人已經開始起疑。”

“就這?”

“這已經是個很大的問題,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之後勢必會想方設法求證,別忘了還有個徐三白。”

分開,是目前唯一能保全凝霜的法子,他不能讓凝霜有絲毫暴露的可能。

“分手了,之後呢。”黎行幾步跨到辦公桌前,雙手撐在桌上,“之後你們但凡複合,還是會有被發現的可能,這個潛在危險永遠不會消除。”

“那你告訴我怎麽辦才好?”他緊盯着黎行,“如果換作是你,你會怎麽做。”

辦公室一度安靜下來。

半晌後,還是安懷先開口:“這件事,至少現在絕對不能被發現。”

“現在是不能發現。”黎行抵着下巴,在辦公桌前左右轉了幾圈,停下:“但這個情況一定要做出改變,争取人與僵屍共存。”

“想法很好。”安懷也曾有過類似幻想,可——“你覺得現實麽?”

“靠吸食人血為生,沒有自主意識的僵屍當然不行,那些有自主意識,像凝霜這種的呢?”黎行意有所指,“凝霜絕不是第一個有自主意識的僵屍,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他何時變得這麽熱心?

莫非已經察覺到季夏身份?

安懷狐疑打量他片刻,最終化為一聲輕嘆,“就算如你所說,僵屍與人共存,也不知要花多少年才能實現。眼下還是能藏着就藏着吧,急不得。”

黎行:“我不急。”

季夏和凝霜不一樣,從未以僵屍身份在天師面前露過臉,平時只要稍加注意就好,有事的是凝霜。

“哦對了,我忘記說了。”安懷似剛想起來,“畢竟分手就不能住在一起了,正好凝霜挺喜歡季夏的,我就送到他那邊,拜托他照顧一段日子。”

黎行臉上的笑容當場消失,“你說送誰那兒?”

“季夏。”

*

本以為再次住到一起,能好好享受一段二人世界,結果——

黎行再次讨要利息,剛将之前在小攤買下的鈴铛戴到季夏脖間,門被敲響。

抱着人去洗手間,撕開一個套子正準備戴上,門再被敲響。

摟着人在客廳安安靜靜看會兒電影,客房門開了,二人世界秒變三口之家。

他成了最多餘的那個家長。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跨年前夜,時隔近兩個月才開葷的黎行再次被迫禁.欲。

他受不了了,立即打給安懷,“你打算什麽時候把她接走?”

“我正失戀呢,這麽快就接回來不都穿幫了。”

“你再不帶走,我就要瘋了。”

嘴邊的肉只能看不能吃,親都要偷偷摸摸的,這在他家好麽。

怨念過深,安懷終于松口,“我明天來一趟。”

“好好好,趕緊來吧。”電燈泡終于能送回去了,黎行開心不已,下午特地到超市挑了不同口味,決定跨年夜好好補償自己。

愉快地準備跨年夜飯菜,手把手教季夏如何制作年糕。

直至當晚,聽到門鈴聲去開門。看到門外一個兩個三個……不過兩秒又将門啪地一聲合上。

幻覺。

絕對是幻覺。

季夏趕着面皮探出頭,“誰來了?”

“……都來了。”

黎行再次打開門,安懷,鐘時琴,林牧,巫顏玉,餘頌今,蘇小雯……人齊地不能再齊。

“你們怎麽也來了?”黎行記得他只叫安懷來接人的啊。

安懷:“這不是跨年麽,留小琴一個人在分部怪可憐的。”

鐘時琴跟着抽泣幾下:“我不想再吃泡面了。”

行,這個留下,也就多雙筷子的事,其他人又是怎麽回事?總不能一起約好了吧。

“是我叫來的。”季夏試探伸手,“不是你說人多熱鬧嘛。”

林牧綴在衆人身後,聞言輕笑:“怎麽?不歡迎我們?”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黎行含淚将他們迎進屋,原本空曠的客廳被一下子填滿。

屋內煙火氣息因幾人到來愈發濃郁,每個人也都或多或少帶着一樣東西。

啤酒飲料,水果小吃……應有盡有。

望着滿滿當當一屋子人,黎行也從最初被打斷好事到後來慢慢習慣。

他看眼鐘表:“馬上快零點了。”

“你們看外面!”蘇小雯和凝霜急急沖到落地窗前,跳着腳:“下雪了!”

三個字,引得衆人紛紛往外看。

鐘表恰好跳到數字“12”,遠處天邊綻放起一簇接一簇璀璨的煙花。

花火照亮那一刻,黎行望向身旁的人,環住他的腰,下巴輕輕壓在他肩窩裏。

“夏夏,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第 38 章 “我只知道,他叫季夏,從我認識他開始

第38章 “我只知道,他叫季夏,從我認識他開始。”

雙手被舉過頭頂用領帶綁住,同時還額外貼了張符。接着,牛仔褲的扣子被解開。

季夏這才明白收取利息的意思,不出黎行所料開始掙紮。

好在他早有準備,貼在腕上的符雖不會造成傷害,也不會讓他輕易掙脫,雙腿也被壓得死死地。

季夏用力,黎行也用力,快要壓不住了便一口咬住他最為敏感的耳垂。

季夏半個身子都麻了。

“夏夏乖乖的,我就只收利息。”黎行用牙細細啃咬紅的滴血的耳垂,氣息沖入耳中,“要是不乖,就要加收罰息咯。”

身體裏似有千萬只蟲蟻往心口處爬,季夏聲音都在發顫:“你真的要跟一具僵屍做?”

“我想要的是你,季夏。”黎行神情前所未有的認真,“這不是一時沖動的想法,是我想了很久最終得出的答案。”

房間內溫度随之攀升。

黎行正要探入他腰間,一道振鈴突兀插進交纏的喘息聲中。

來電顯示:林牧。

“餘頌今說你晚上跟黎行走了?”

“對,夏夏現在和我在一起。”

低啞的聲音傳來,林牧拿開手機看眼備注,重新貼回耳邊,“黎行,季夏呢。”

“在我……”黎行垂眸看向身下滿面潮.紅的人,貼着季夏的唇不輕不重咬了一口,“旁邊。”

旁邊?

既然在旁邊,季夏為什麽不自己接?

林牧很快察覺到這其中的貓膩,冷聲喝道:“我之前跟你說過你們沒可能,為什麽還要纏着季夏!”

“當然是因為喜歡啊。”黎行脫口而出。

“喜歡?”林牧近乎嘲諷:“你的喜歡能維持多久?你喜歡的是季夏這個人,還是他的臉,他的身體!”

“全部。”黎行既是對電話裏的人,也是對季夏說:“我喜歡他的臉,喜歡他笑起來的瞬間,喜歡他偶爾呆呆傻傻的,更喜歡他努力活着的樣子。你問能維持多久我不知道,也給不出準确的時間,但從初次見面至今,我從不後悔喜歡他。”

電話內外雙雙沉默。

說實話,聽他這麽說,林牧其實挺高興的,至少季夏這段稀裏糊塗開始的戀愛有個美好的結果,但也只能止步于此。

他試圖說服黎行:“以後還會有比季夏更好的人。”

“比季夏更好的人,留給比我更好的人吧。季夏對我來說就是最好的。”黎行油鹽不進,也大概猜到他百般阻撓的原因。

季夏的身份,林牧是知情者。他是害怕自己知道真相後,會對季夏不利。

“林隊長大可放心,不管以前還是以後,我都不會傷害季夏。”黎行加重音量:“也絕不會讓其他人有傷害季夏的機會。”

林牧一瞬反應過來他話裏的意思,頭皮陣陣發麻,“你怎麽會!”

他發現季夏身份了!

什麽時候?

“黎行,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他……”

“我只知道,他叫季夏,從我認識他開始。”

*

黎行和季夏初遇其實算不上有多美好。

遇到的那天晚上,黎行低血糖跌跌撞撞沖進便利店,只來得及喊一聲“巧克力”就暈了。

再睜眼,是被嘴裏的異物撐醒的。

一個眉眼秾麗,樣貌精致的男生,急急撕着一個又一個包裝袋,掰開他的嘴強行往裏塞巧克力,發現他醒了才停下。

“還餓麽?這裏還有很多。”這是季夏對他說的第一句話。

季夏并不知道他低血糖,只當他餓暈了,将貨架上所有巧克力都拿了過來。

望着滿滿一桌,黎行哭笑不得,咽下嘴裏齁甜的巧克力,瞧他穿着便利店制服,虛虛擡手指向蒸箱,“麻煩幫我拿兩個豆沙包。”

季夏依言拿來包子,再問:“要喝水麽?”

他那時話不多,加上身體還沒完全恢複,只點頭作應答。可也不知是他表述不準确,還是對方怕他渴死,直接就給他搬來了一桶9升的礦泉水。

因此,黎行對季夏的初印象:這怕不是個傻的。

他當然沒跟着犯傻去喝那桶9升的水,等身上有了力氣,從貨架上拿走一瓶牛奶,慢慢吃着包子。

客人和店員就這麽各安一隅,誰也沒再向誰搭話。

他不愛說話,對方也一直在忙。白天被客人挑揀商品弄亂的貨架,一一碼整齊,又去拖地擦休息區的桌子,每一處包括水池都抹地幹幹淨淨,渾身像有使不完的勁。

要知道那個時候,已經淩晨兩點了。

因為這,黎行對季夏的第二印象:雖然腦子不好使,至少勤快,而且長得漂亮,眼睛亮晶晶的,有着不同于他的光。

即便如此,黎行并沒有對他産生多大興趣,吃完包子緩過來就打算離開。

這時,店裏迎來淩晨第二位登門的客人,是位老人家。

上身毛衣下.身睡褲,腳上還踩着一雙室內拖鞋,目光呆滞,嘴角控制不住抽搐,典型的中過風還患有老年癡呆,不用想都知道,定是趁家人不注意偷跑出來的。

一般遇到這種情況,正常人要麽聯系老人家人,要麽報警,那位漂亮的笨蛋店員卻去問他要買什麽。

老人說話含含糊糊,基本就一到兩個音,笨蛋店員不厭其煩,拿着貨架上的商品舉起來問“是這個麽”。

一個個問下去,直到他拿起一包軟糖,老人家“啊啊”兩聲。

“你想要這個啊。”漂亮的笨蛋店員将軟糖拿到收銀臺掃了下碼,道:“一袋6.8。”

患有癡呆症的老人,全身上下沒有一個口袋,手裏也沒有紙幣,只脖子上挂着牌子。

見他真等着對方付錢,黎行看不下去了,十年來頭一次多管閑事,過去撥下牌子後“請聯系我”的號碼。

老人兒子半小時後匆忙趕來,估計已經找了很長時間,找到人後耐心耗盡,不顧還有外人,低斥:“好好在家睡覺,跑出來幹什麽!你知不知道我們為了找你找了多久!”

斥責兩句,老人兒子向他們連聲道謝,拉着人離開。

“哎!你的東西,不要了麽?”自動感應門關上,将這句話一并擋回來。

黎行聽見他垂着腦袋嘟哝,“一包糖嘛,買給他好了。”

原來他注意到,老人在被兒子拉走前,手還指着那包糖。

漂亮的笨蛋店員,哪怕是患有老年癡呆的老人家,他也将對方當成獨立的一個人。

不知出于什麽心理,黎行重新坐回休息區,喝了兩杯熱牛奶後成功得知小店員的名字,季夏。

季夏話不多,基本是問一句答一句,每一句都認認真真,沒有絲毫敷衍。

黎行在便利店坐了整夜,心情前所未有的放松。

花一整夜,出于想将這個未經打磨的寶物占為己有的心思,天亮時分向對方告白。

初次見面到現在,他喜歡的一直是季夏這個人,不管內在還是外在,和身份,和他是不是僵屍無關。

“我不會放棄他,他也一樣。”黎行說完這句,利落挂斷電話扔床頭櫃上,繼續收取利息。

“你等等!”季夏偏開頭,“你剛才說什麽?”

為什麽說他也一樣。

“想知道?”黎行蹭着他的鼻子,抵住額頭,“親我,我就告訴你。”

“不說算了。”季夏好奇心還沒重到這個地步,掙脫兩下放狠話,“你快放開我,不然我……我咬死你!”

“你不會的。”黎行肆無忌憚探入他後腰,摩挲着尾椎骨,激起季夏陣陣酥麻,而後一道濕潤的氣息落下,喑啞呢喃:“夏夏也是喜歡我的。”

得知他天師身份後,一樣喜歡。

季夏被他逼出生理性眼淚,咬着唇:“我沒有。”

“沒有?那今晚為什麽要承認。”黎行其實并沒有揭穿他的打算。

如果季夏真的不喜歡他,完全可以無視繼續瞞着,可他最後還是選擇開口。

“你在賭我的态度,給我機會對不對?”

綁在一起的手用力捏緊,季夏左右搖頭,“不是,我沒有,我……”

“如果夏夏真的不喜歡我,當初在巫葉山上,以為我被吃了之後,為什麽去揍巫顏玉?”黎行拉開床頭櫃下層的抽屜,拿出一只套子用牙咬開,“如果不喜歡,之前在醫院,看到我要被押走,又為什麽急忙沖出來。”

“我那是……是因為……”季夏心髒咚咚跳得極快,他本身不會說謊,半天都找不出一個像樣的理由。

他為什麽要那麽做,他自己也不知道,只是等發覺的時候,已經出手。

“夏夏喜歡我。”黎行近乎乞求:“不要再逃避我了好不好?”

“……我是僵屍。”

“我說過了,我不在乎。”

……

黎行抱着人到窗邊賞了一夜雪。

直至天亮,太陽升起前窗簾才被拉上。

季夏這一覺睡得格外沉,醒來天都快黑了,稍動一動,關節就跟生鏽似的嘎吱嘎吱,身體已經被清理過了,掌心傷口也重新上了藥。

“醒了?”黎行時間掐地正正好,推開門,“飯已經做好了。”

季夏洗漱完出去,桌上除了正常的飯菜,還額外放了五.六袋番茄醬,微甜,和超市裏賣的不一樣。

“你做的!”

“前幾天剛做的,味道怎麽樣?”

季夏一連吸溜兩包番茄醬,顯然很滿意,對他的怨念也少了許多。

“喜歡的話,以後我每天都給你做。”黎行趁他高興的時候提議。

季夏下意識就要點頭,看看手裏的番茄醬,再看他,“你不會又要利息吧。”

“番茄醬免費給你做,前提是你得搬回來和我住。”黎行巧妙越過“利息”這個話題。

昨晚鬧得确實有點狠,先讓他休息兩天。

“為什麽一定要搬回來?監視我有沒有幹壞事?”

“我監視你幹嘛。”黎行抓過他受過傷的手,實話道:“青州的事沒有了結。”

第 37 章 “僵屍怎麽了?僵屍我也要!”

第37章 “僵屍怎麽了?僵屍我也要!”

兩人走出便利店後。

巫顏玉抛着手裏的紅蘋果倚到窗邊。望出去,就見兩人停在路邊一盞路燈下,黎行給季夏整理羊角大衣的帽子和圍巾,等到信號燈變綠,牽着他的手過馬路。

一切是那麽順其自然。

“啊——那是我的蘋果,最紅的一個,我特地挑出來的。”

“不行不行,不能咬,不能咬!”

“店、長!”

眼看她特地挑出來的紅蘋果被店長咬出一個大缺口,蘇小雯怨氣增生,掄起聖誕帽追着人打,追到巫顏玉身邊告狀:“他吃我蘋果,玉哥吓他,狠狠吓他。”

巫顏玉裝模作樣嗷嗚一聲,視線又探出去,停在馬路對面的車已經開走。

“玉哥,你這叫什麽吓啊,應該這樣。”蘇小雯轉頭對餘頌今做個伸長舌頭的鬼臉。

沒吓到對方,反被狠狠笑了一頓。

“你們有沒有覺得黎行……”巫顏玉咬口蘋果,收回視線,“不對勁。”

正在打鬧的兩人收手看向他。

“黎哥?”

“不對勁?”

巫顏玉肯定點頭,“一臉心事重重的。”

“那當然啊。”餘頌今不以為意,“分手之後追季夏快兩個月了,這都快年底還沒追到。我估計,他之前肯定都跟家裏說好過年帶季夏回家,結果,掰了。”

“不對吧。”蘇小雯反駁他,“我聽季哥說,黎哥爸媽好多年前就去世了,只剩他一個。”

啪!

餘頌今猛地将兩手合在一起,拍個巴掌,“肯定就是因為這個。”他走到窗邊,四十五度角仰望夜空,開始悲春傷秋,“一個人孤孤單單,想要有個家的願望就會特別強烈,遇到一個好怎麽都不願放手,這種滋味我懂。”

“應該不是。”傷感的氣氛不到三秒,巫顏玉歪頭盯着手中鮮紅的蘋果。

從青州回來後,幾天沒來找季夏已經很不正常,今天又突然過來将季夏帶走。

一定是出了什麽事。

會是什麽?

季夏大概猜到了。上車後,揪着胸前的安全帶不停用手指頭摳,緊繃的情緒一點點攀升,加上車內開了空調,鬓邊不知不覺滑落幾滴熱汗。

黎行要帶他去哪裏?

為什麽到現在一句質問都沒有?

是在等他自己坦白麽?

大腦一片空白,耳邊的聲音都漸漸聽不清了。

“夏夏……”

似乎有人在叫他。

“我們……”

聽不見,什麽都聽不見。

車輛緩緩停下,季夏依舊沒有任何感覺,直至冰涼的手背上傳來一絲暖意。

窗外靜止的車流再次湧動,偶爾響起一陣鳴笛。

聽覺恢複了。

“夏夏。”黎行在叫他。

季夏小心翼翼側目。

路燈照進車內,黎行的臉清清楚楚,他在對自己笑,問他:“晚上還沒吃飯吧,先去吃飯好不好?”

季夏沒有拒絕的理由。

恰好此時信號燈變綠,黎行松開手重新啓動車輛。

平安夜這樣的日子,城區總是格外堵塞,足足半小時後,他們才從囧困的堵車環境裏脫身。

“聽說這附近有家私房菜館味道不錯。”黎行停好車,帶他進入一棟幽靜雅致的園子。

一牆之隔,熱鬧與雅靜泾渭分明。

園裏幾棵松樹上挂了氛圍彩燈,帶着孩子來的一家三口,應孩子要求在樹下擺姿勢拍照。

“待會兒吃完飯,我們也來拍幾張。”季夏不知不覺停下,聽到聲音再次繃緊神經,下意識揪着衣角。

私房菜館通常都是預約制,黎行幾天前就已經訂下。二樓包廂最佳觀景位置,坐在屋內就能眺望到護城河岸邊的盛況。

他到底想幹什麽?季夏今晚第二次産生這個疑問,當飯菜上來後,發現滿滿一桌都是他愛吃的,得到答案。

黎行只是帶他來吃飯這麽簡單。

那麽就是說,他的身份其實沒被發現,要是被發現,黎行絕對不會這麽悠閑才對。

純粹是自己吓自己。

想通這一點後,季夏悄悄松口氣,安心幹飯。

“他家的餐後水果也好吃。”黎行叉了一塊小紅番茄喂到他嘴邊。

“……我自己會吃。”說是這樣說,季夏還是快速咬走了那塊番茄,浸了少量糖漬,甜甜的。

“好吃吧。”

季夏愉快點頭。

可能是太放松了,以至于根本沒發現,黎行給他挑的都是番茄。

“飽了麽?”

“我都撐了。”這家私房菜館味道是真不錯,季夏難得除了番茄醬以外吃這麽多食物,感覺肚子都鼓地凸了出來。

黎行自然牽過他的手,沒有立即回車上,“吃的有點撐,消消食去怎麽樣?”

他指向護城河附近,“那邊熱鬧。”

岸邊一圈棚戶小攤,飾品、小吃,維修手機配件等等。不大的道路被這些商攤占了一半,餘下僅容兩三人并排通過,游客仍絡繹不絕,河面陸續開過幾艘懸挂彩燈的游船。

兩人一路走一路逛,前不久剛吃到撐,這會兒就又有肚子裝了。

“這麽熱鬧,要是被巫顏玉知道,絕對要哭天搶地鬧。”季夏決定明天再将這個好消息告訴他。

轉頭,腦袋上就被插了只粉色貓耳發箍。

“他果然沒說錯,挺适合你的。”黎行掏出手機,“滴”一聲掃了小攤上的付款碼。

瞥見女攤主的蜜汁微笑,季夏趕緊取下,“我不要。”

“已經買了,不能退了。”黎行晃了晃手機上付款成功的界面,此後又給他陸續買了一堆好看但沒用的小玩意兒。

一個攤位一個攤位轉,一直轉到賣狐貍面具的攤位前,黎行選了很久取下一只,摸過粗制濫造的表面,轉手覆到季夏臉前。

視線驟然受阻,透過面具眼睛才能看到,黎行此刻隐藏的不安和彷徨。

一度被壓下去的慌亂再次湧上來,周圍聲音又變得格外模糊,到最後只能聽到自己咚咚狂跳的心聲。

為什麽是這個表情。

既然發現了,為什麽不問他。

為什麽還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帶他去吃飯,閑逛。

移開面具,季夏臉上血色盡失。

“黎行……”

“這個面具不适合你。”黎行在他開口前轉移話題,“一點都不适合你,不買了。”

“黎行?”他放下面具拉着人離開,轉身卻在這種地方迎面撞上徐三白。

“徐師兄也來閑逛?”黎行邊說邊将季夏不動聲色拉到身後,目光垂落到他手裏。

徐三白低頭看過去,提起手中的蛋糕,雖對他依舊沒什麽好臉色,語氣倒是軟和不少,“這裏過去走兩條街有家老蛋糕坊,他們家的蜂蜜蛋糕很好吃。我記得你喜歡吃甜食吧,可以嘗嘗。”

“師兄都說好吃,味道肯定不會差。”黎行沒什麽感情的恭維一句。

徐三白也跟他沒什麽話說,瞥眼他身後的男生,收回目光,“你們逛,我先走了。”

他似乎真的只是路過。

黎行記得,徐三白每年平安夜這天都不會接任何委托,獨自外出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回分部。

就為了來買蜂蜜蛋糕,吃一整夜?

一段小小的插曲,黎行并沒有放在心上,收拾好心情帶着季夏繼續往前走,手一直沒放開過,卻能清晰感覺到握住的那只手在一點點失去溫度。

走到無人處,季夏徹底抽回自己的手停下。

“怎麽不走了?累了?那我們回去吧。”

“你就沒什麽想要問我的麽。”

“……當然有啊。”黎行揚起如往常一樣的笑轉身,“去青州前我就說過,等我回來,搬回來繼續和我住。”

季夏連連搖頭,“不行。”

“等我回來,我們複合。”

“我說,不行!”

岸邊傳來回聲,零星幾片雪花迎風飄落。

季夏眨掉睫毛上的白絮,挪着步子往後退,眼中湧動起奪目的有別于常人的紅光,“這樣,你還覺得我們能在一起麽?”

“夏夏……”

“我,就是你口中不得不除的僵屍。”季夏深吸口氣豁出去,每說一句後退一步,“我就是,斷了你兩根肋骨的,面具男……但是除此之外,我沒做過其他壞事,也沒吸過人血,一次都沒有。真的,一次都沒有!”

這場初雪越下越大,顫抖的聲音險些被掩蓋過去。

季夏擦了擦眼角,近乎哽噎,“如果你不放心,我現在就可以回山上去,再也不下來……”

人影卷着紛紛揚揚的雪片沖到面前,用力抱住他。

黎行緩了很久,笑出聲:“你在說什麽啊?我怎麽一句都聽不懂。”

“我說,我是僵屍。”

“聽不見。”

“我說我……”

“啊——聽不見。”黎行的态度突然惡劣,“別以為這樣就能撇開我,去青州前你答應我要搬回來的。”

“我什麽時候答應你了?”季夏擔憂好幾天,番茄醬都少啃兩包的事被他直接岔過去,非常地不甘心,“我真是僵屍。”

不是已經發現了麽?

他眼睛紅了還看不出來?

“不是。”

“我是。”

“我說了不是!”黎行趁他不備,抱起人扛到肩上,“做人最重要的一點,要言而有信,既然答應了搬回來和我一起住,就不能反悔。”

“我沒有答應!”

“你也沒有拒絕,沒有拒絕就是答應。”

季夏:還能這樣?

“我,我拒絕。”

“現在晚了。”

季夏:“……”

黎行扛着人一路回到車上,摁住他系上安全帶。

一放手,季夏立馬松開安全帶,扭頭就見他掏出一張符紙,拍在副駕內側車門上。

這不是知道他是僵屍麽。

黎行繞到駕駛座上來,給他重新系上安全帶,順帶又往車門貼了兩道雷符。

季夏徹底看不懂了,“你到底想幹什麽?抓我去天師協會?”

“去那兒幹嘛。”黎行抱住他的臉轉向自己,“飯也吃了,街也逛了,已經十一點了,最後當然是回、家。”

季夏一時不知道是他最近聽力下降了,還是黎行腦子進水了,再次重申:“我是僵屍。”

“所以呢。”黎行這回沒再裝聾,“你幹壞事了?”

季夏揪着衣角搖頭。

“你吸人血了?”

季夏再次搖頭。

“既然沒幹壞事,沒吸人血,我為什麽要抓你?”

季夏沉默半晌,嗫嚅:“你說要把所有僵屍滅除。”

“我什麽時候說過這話?”

車內再次安靜下來,季夏想了很久,提醒他:“抓凝霜的時候。”

黎行:“……”過去放出去的話,最終還是反射到自己身上了啊。

他趕緊找補,“我的意思是,其他吸了人血的僵屍無法自控,只有消滅這一條路。而且這麽說,也是因為凝霜咬了師兄沖昏頭腦。”

“你當時不是這麽說的。”季夏記得清清楚楚,他那時根本沒說這麽多話。

車輛駛入清水灣地庫,輪胎摩擦地面猛地剎車。黎行不再做任何解釋,也明白現在解釋于事無補,幹脆利落拉開副駕車門,将他扛上樓。

“放我下來。”季夏不停扭動身體,“你到底想幹什麽?”

黎行:“我說了,複合。”

“這是複合麽?你這叫……誘拐!”

“跟着林牧倒是學了不少。”黎行刷開大門,将人一路扛進卧室扔床上,跪在人腰兩側,“不是說是僵屍麽?既是僵屍就別用人類的标準衡量。”

黎行捏住他的下巴,在他開口前堵住那張嘴。

僵屍,僵屍!

他都打算忽略這個問題了,居然承認。

僵屍怎麽了?親起來照樣是軟的!

“這就是分手理由的話,我不接受。”黎行親到他快喘不上氣停下,“之前就當你在鬧脾氣,現在我要收取分開的這52天的利息。”

“你在說什麽?”

黎行直接行動,俯身咬住他的耳垂,這裏是季夏全身最敏感的地方,平常哪怕用手碰一下都會感覺有股電流湧遍全身,更別說咬。

季夏突然對他産生害怕,“你瘋了麽?我是僵屍啊。”

“僵屍怎麽了?僵屍我也要!”

黎行身體力行诠釋這句話,将買來的貓耳發箍重新戴在他頭上。

“現在開始收取利息。”

第 36 章 今天平安夜,帶走你們的吉祥物

第36章 今天平安夜,帶走你們的吉祥物。

“我說你們,別都關注那邊,也來幫幫忙好吧。”刻意壓低的聲音中斷黎行的猜想。

一道人影緊跟着飛進來直直撞向供桌,牌位、香燭,桌上的供品盡數滾落。

正常人如果遭到這麽強烈的沖擊,多少都要緩一段時間,男人卻像沒事人,很快站起身淡淡然扶了下黑框眼鏡。

巫顏玉不管怎麽踢踹都無法對他造成傷害,這不是人,身上的氣味也是僞造出來的。

明白這一點後,黎行反手将面具男拉到身後,同時抽出數道符紙甩向對方。

男秘書依舊不慌不忙,僅擡手擋下所有攻擊。

“給我抓住他!”

梁于修是個商人,不懂風水改造,更不會平白無故想到用培育僵屍的方式來複活愛人,所有事都是這個秘書搞得鬼,包括徐三白殺人。

黎行一聲令下,命圍在蘇佑寧四周的天師先對付這個,随即拔出腰間短劍沖上去,也不知有意無意,将面具男往出口方向推了一把。

“快,趁這會兒,快走!”巫顏玉拉着季夏,馬不停蹄跑出暗室,正和捂着傷口的凝霜撞上。

三人六目相視,嗓子紛紛似被手掐住。

“祖宗诶,繃帶還沒打好結呢。”鐘時琴緊随其後,就見裏頭跑出來兩個戴狐貍面具的,“我艹!你們!”

凝霜這時候反應快了,轉身壓向鐘時琴,哀嚎:“肚子疼。”

“肚子?我就說還沒包紮好嘛。”鐘時琴接住人,指向溜走的兩個,“哎哎,他們……”

“肚子疼!”

“我現在就給你包,姑奶奶別亂動了。”鐘時琴顧不上其他,又把她扶回角落。

剛從包裏拿出紗布,狹窄的樓梯入口處猛地撲進來一道影子撞到桌椅。

緊接着,第二個,第三個……

環境太暗了,看不清是誰,只看到他們身上穿着同款式的西裝和白襯衫,臉上也都戴着眼鏡。

撞飛倒地又很快站起,轉身朝裏頭的暗室走去,另有兩個徑直向他們過來。

“我嘞個去,撞鬼都不帶這麽邪乎的啊。”鐘時琴來不及給凝霜紮緊繃帶,包裏飛快掏出一把符紙貼對方腦門。

沒想到根本不起作用,對方依舊可以自由行動。也就是說,不是妖鬼精怪一類的詭物,更不是僵屍。

那會是什麽?

眼看對方還在不斷靠近,情急之下,鐘時琴拔劍刺了過去,一劍将其捅穿。

西裝眼鏡男應聲倒地。

“……不會吧。”鐘時琴握劍的手輕顫,“我殺了人?”

“屁!”

其中一個狐貍面具男去而複返,踹着一個跳下來,揪起眼鏡男頭發,迫使對方露出脖子,手起刀落割斷,細細的沙自脖間流出。

僵屍夜視能力很好,凝霜自己給自己腰上打個結,拍拍鐘時琴肩指過去,“沙子,不是人。”

鐘時琴殺的眼鏡男肚子上也露出幾根稻草。

“傀儡。”

暗室內,解決掉其他入侵的眼鏡男,黎行手持燭臺走到最初的男秘書面前,摘下他的眼鏡,掐着下巴擡起。

白天的時候他就覺得這個秘書不太對勁,對着燭光仔細看才發現,藏在鏡片後的眼睛,眼珠全黑,沒有瞳孔。

不是人,身上卻有一絲微弱的屬于人的氣息,以至混跡在人群中無法及時分辨。

“既是傀儡,就有傀儡師。”黎行将燭臺抵到男秘書臉上問:“你的主人是誰?”

全黑的眼珠在眼眶裏三百六十度轉了一圈,嘴裏開始哼起“小星星”旋律。

“不說,就會淪為跟他們一樣的下場。”黎行掐着他臉轉向地上的稻草傀儡,“你顯然跟他們不一樣,一定想活着吧。”

“你這套攻心策略對我沒用。”男秘書一把抱住他手中的燭臺毫不猶豫刺向自己頸間,依舊滿面笑意,“主……主人,還會把……把我創造出……來的。”

“到底是誰,誰把你創造出來的?他還想幹什麽?說話!!!”

封閉的空間內傳來陣陣回響。

兩名天師見情況不對,上前拉開不斷拍打傀儡的黎行,“黎師兄你冷靜點。”

“你要我怎麽冷靜!”黎行甩開他們,沖到梁于修面前抓着他衣領,“死而複生的方法誰告訴你的?又是誰讓你在下弦鎮培育僵屍的?誰!”

梁于修一次都沒有看他,視線緊盯着蘇佑寧,再聽不進去其他,“寧寧在吐血。救救他,救救他。”

這不是他想要的。

他要的是健康的寧寧,健康快樂的蘇佑寧。

黎行緊咬槽牙,瞥眼捂着嘴和肚子,靈魂都在扭曲的人,強行掰回梁于修的臉,“告訴我,誰讓你做這些的。”

“告訴你,寧寧就有救了麽?”

寧寧,寧寧,寧寧!就是為了他,鎮子毀了,無辜的人因此喪命,季夏也暴露了,說不定現在,那個傀儡師已經收到消息……他一定要趕在對方下手前揪出來。

黎行憋回眼底湧出的紅意,笑着點頭。

“好,我告訴你。”梁于修将最後的希望壓在他身上,“是阿行。”

笑意驟然凝固,黎行反手對着自己,“阿行?”

梁于修指向他身後,躺在地上早已沒了生息的傀儡,“他告訴我,只需要付出一點時間和金錢,就可以讓寧寧重新醒過來。”

“不對。”

“就是他告訴我的。”

“不對!”黎行再次收緊手中的力道,“他只是個傀儡,真正操作的是傀儡師。”

梁于修面露詫異和迷惑,“傀儡?”

“……你沒有直接接觸傀儡師。”黎行松手站起身,揪住頭發往外走。

搞半天,對方一次面都沒露過,這算什麽?把他們耍得團團轉,這算什麽!

“等等,你說過只要我告訴你,就會救寧寧的。”梁于修爬起來跑到蘇佑寧身邊,捏着袖子給他止血。

黎行停下來,譏笑一聲回頭,“你把他複活成了一具僵屍,不知道僵屍靠什麽為生麽?人血。可是啊,他把自己的牙生生拔掉了,最後的路被他自己堵死,所以根本無解,他很快就會因為幹渴徹底死去。”

“不可能。”梁于修握緊蘇佑寧冰涼的手,眼中充斥無盡痛苦,“不可能,你在騙我!”

“只有這一件,我說的是實話。”

黎行最後看了眼因強行附身扭曲的靈魂,撿走銅爐,離開暗室。

“師兄。”鐘時琴帶着凝霜過來,“安師兄找到了麽?哦,安師兄。”

話落,凝霜撇開他,快步跑到被人攙扶出來的安懷身邊,一點都不像被刺傷的樣子。

“安懷?”

挨了一刀,安懷從昏迷中疼醒,這會兒看見她,忍不住笑了,“這迷藥藥效還真強,都産生幻覺了。”

“師兄。”扶着他的天師提醒,“真的是嫂子,擔心你,特地趕來的。”

“嫂子?”安懷關注錯了重點,試探地伸出手指頭戳向凝霜的臉,觸感軟軟的,“是真的。”

“不是真的,還能有假啊。”鐘時琴收拾完角落的背包過來,随手往他脖子上貼張大號創口貼,随即跟上先一步出去的黎行。

“師兄。”他回頭看了看其他人,幾乎是推着黎行上去,走出倉庫小聲道:“剛才狐貍面具男出現了。”

黎行眼神一瞬躲閃,“我知道。”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鐘時琴伸出手腕點點,“我看到他手上戴着玉珠串,那個不是戴在巫顏玉手上約束他行動的麽,也就是說面具男是巫顏玉,那另一個……”

“你看錯了。”黎行及時打斷他,“玉珠附帶定位,巫顏玉在藤州。”

“我聽聲音也好像……”

“巫顏玉今晚便利店排了班,他來這兒幹嘛?”黎行一指頭戳在他腦門上,“聲音像的人多了去了,別想那些亂七八糟的,有功夫還是想想怎麽把今天的事搶過來吧。”

鐘時琴順着他看過去的方向扭頭,拱門外來了一堆人,為首的除了警察還有總部幾名天師。

“事情辦完知道來了,這不明擺着搶咱們功勞!”鐘時琴和其他天師的注意力被一下子引走。

黎行趁機讓安懷帶着凝霜先回車上。

确認兩人安全,附近幾棵大樹輕微晃動兩下。跑到不會被天師發現的距離,巫顏玉才停下來回頭望向遠處的宅院。

“這樣就好麽?”他問季夏,“就算蘇佑寧沒有這個想法,他那個病得不輕的愛人,也會想盡辦法讓他繼續活着。”

季夏抱着手蹲在樹上,眼前最後一幕畫面是黎行将他推向出口。他明明很想抓到面具男,那個時候卻推開了他,是不是因為認出了自己?

“季夏你怎麽了?出來之後一句話都不說,你……”巫顏玉忽然站起身眺望遠處,“季夏你看!着火了。”

那棟倉庫被一片火海包圍,熊熊燃燒。

這不可能是天師放的火,也不可能是剛剛趕到的警察。巫顏玉收回視線,“蘇佑寧,他放火燒了自己和梁于修!”

“沒有梁于修。”季夏總算開口,聲音略顯疲憊,“他不會殺自己的愛人。他認為一切的元兇,是自己。”

蘇佑寧一開始就打算燒掉自己的身體,徹底斷了梁于修那份念想。

“你早知道他想做的事,才去幫忙啊。”巫顏玉差點以為這世上又要多出一具僵屍,“那既然事情差不多解決,凝霜和那個天師也平安出來了,之後就是警察和天師的事,咱們回去吧,趕在黎行發現之前。”

……

又哭又笑,形如瘋癫的梁于修被帶走,黎行也到警局喝了一夜的茶。

早上走出泉鎮派出所,再次打開手機,小紅點已經平安回到藤州。

“徐師兄都沒撈出來,總部的人還想來搶功勞,幸虧我機智,早把情況報給呂師兄。”鐘時琴咬着熱騰騰的菜包湊過來,“師兄看什麽呢?”

“昨夜你不是覺得那個戴面具的像巫顏玉麽。”黎行轉過手機屏幕晃,“看清楚,他在藤州,一直在藤州。”

“我知道我認錯了,師兄別念了。”鐘時琴咬一口包子喝兩口豆漿,“我知道肯定不是他,要是他,那另一個難不成是嫂子啊。”

“不是!”

鐘時琴被他冷不丁吼一聲嗆到,“我知道不是,這不是開個玩笑麽。”

這麽較真幹嘛?

“哦對了,過幾天就是平安夜。”他自然地岔開話題,“你可別再用什麽火符放煙花了,我要是嫂子也不會喜歡的,搞點正常人路子,聽說那天藤州會降初雪……”

鐘時琴的聲音忽遠忽近。

黎行點開聯系人列表,指尖懸空停在第一位,最後收起手機,拿走他手裏另一只菜包。

“師兄,那是我……不是吃豆沙包的麽,好吧,給你吧。”

近中午,黎行一行人先行返回藤州。

此後,鐘時琴驚奇地發現,他居然一連好幾天都待在分部。

“師兄這是怎麽了?”

“什麽怎麽了?黎師兄最近不是挺好的麽?挺安分的。”

“安分才最奇怪。”

以鐘時琴對他的了解,應該一回藤州就去找嫂子的,這都平安夜了,一次都沒去過,這也太不正常了。

師兄打算放棄了?

黎行每次的舉動都出乎他意料,剛有這個想法,就見他終于舍得走出分部。

*

臨近聖誕節,街上到處充斥着聖誕氣息,商場門口放着巨大的聖誕樹,四周好幾個“聖誕老人”在派發傳單。

便利店也不甘示弱,窗戶上貼上各種顏色的雪花,門口置着餘頌今斥巨資買來的小聖誕樹。

“季哥戴聖誕帽好可愛!”

“來來來,拍一張,店長讓讓。”

“我也要~玉玉,我們來一張。”

……

季夏配合蘇小雯半蹲着,對着鏡頭生澀地抿唇微笑,拍完照,餘光無意轉向窗外就看到黎行站在外頭,不知看了多久。

對視兩秒,季夏慌亂地收回視線,自動感應門很快“叮咚”一聲打開。

“哦!黎哥!正好,這裏還有很多聖誕帽,來一個。”蘇小雯抓起箱子裏的帽子順手遞過去。

黎行笑着接住,手自然落在季夏肩上,“抱歉了,今天平安夜,帶走你們的吉祥物。”

“走吧走吧。”餘頌今爽快放人,拿出蘋果對其他兩人唉嘆:“他一進來我就知道是這麽個結果。”

平安夜,這麽适合複合的日子,黎行怎麽可能放過。

“夏夏,我們走吧。”

第 35 章 狐臉面具男是季夏?

第35章 狐臉面具男是季夏?

時至半夜,吊唁的賓客陸續離場,幾只擺動翅膀的紙鶴悄然飛掠梁家上空。

“道家追蹤術。”巫顏玉将游戲打到一半的手機往懷裏一揣,扭頭問:“都把情況告訴他們了,還要跟着麽?”

季夏手捧銅爐蹲在樹根旁,垂着腦袋自言自語咕哝:“那個叫梁于修的要複活他。”

“這我知道,不用再重複。”巫顏玉擡手打斷他的話,“複活他,需要僵屍血,所以凝霜現在很危險,你也是。”

他不等季夏開口,緊接着又道:“即便如此,凝霜還是要去找那個叫安懷的,你呢?你要是去了,萬一被黎行認出來怎麽辦。”

季夏很糾結:“他會将劍對向我麽?”

“很難說。”巫顏玉覺得不大可能,但不妨礙他将情況往壞了說,要知道除了黎行,還有其他天師。他再問:“還要去麽?”

這個問題,季夏從天黑就一直在想,現在依舊拿不定主意,目光再次落到手中的銅爐上。

“哪怕魂飛魄散,他也要将梁于修拉回正軌,凝霜明知有危險也沒猶豫過,那我是不是也能勇敢一次。”

“懂了,走吧。”巫顏玉明白他的意思,說來說去還是打算去。

就要起身,季夏抓着他手,塞進一張狐貍臉面具。

“這是什麽?”巫顏玉好奇地拿起來兩邊看看。

季夏又從包裏掏出一張一模一樣的,“我在外一般戴上這個,戴上應該就不會被發現了。”

“真的假的?”巫顏玉半信半疑,再去看手裏的面具,心裏稍微有些不爽,“怎麽是狐貍?狐貍在人間很吃香?”

“應該是吧,集市小攤上賣的都是這種。”季夏戴上面具催促,“別磨磨蹭蹭了,快戴上。”

巫顏玉叨咕一句“好醜”,不情不願遮住臉,将幾根細帶繞到腦後系上。

露出的一截手腕,玉色珠子若隐若現。

“師兄,梁于修不在靈堂。”鐘時琴打探完一處地方回來彙報,“你在看什麽?”

手機裏亮起小小的紅點,黎行盡量繃住上揚的嘴角關掉手機,“沒什麽?看看紙鶴都飛哪兒去了吧。”

人多果然好辦事,不到半小時,就有了下落。

有幾只停在人工建造的湖泊上,另有幾只飛到靈堂院子的玫瑰花叢中,還有一些圍着院角打轉。

“湖裏我能理解,玫瑰花叢和院子裏又是怎麽回事?”鐘時琴無法理解,乃至想到最糟糕的畫面,“難道已經分……分屍!”

“想什麽呢!安師兄命牌還在。”黎行低聲呵止他這種消極的想法,“估計是這些地方留下了安師兄的随身物品,紙鶴尋的是氣息!入門沒好好學啊你。”

結果不出黎行所料,湖裏撈出安懷随身攜帶的布包,玫瑰花叢中挖出手機。

“接下來就剩院角了,角落裏會有什麽?”鐘時琴望着那些低懸的紙鶴,異常不解。

既不落下也不停下,就對着角落。

角落——

幾人貓着腰來到院角一棟倉庫門前。門上橫着把大鎖還落了灰,顯然很久沒有打開過。

“能打開麽?”黎行試了一下打不開,果斷問凝霜。

現在沒時間在這些事上耗着,白天已經打草驚蛇,必須得盡快找到安師兄。

夜晚是僵屍主場,凝霜用力捏了兩下手,确認已經恢複,上前握住鎖身和鎖頭。

“幾位在這裏做什麽?”正要收力往下掰,身後冷不丁乍起一道淡淡的沒有絲毫情緒起伏的聲音。

是白天戴黑框眼鏡,給他們引路的男秘書。

面對他們,臉上依舊淡淡笑着,像是除此之外做不出其他表情,那雙躲藏在鏡片後的眼睛亦是眨也不眨,聲音照舊:“擅闖私宅,各位也想和那位徐天師一起被關進去麽。”

他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偏偏在他們即将打開這扇倉庫時幽靈般現身,不正代表這座倉庫裏真的有什麽不可告人的東西。

黎行當機立斷:“凝霜,打開!”

雙手下壓,咔吧一聲,鐵鎖應聲斷成兩截,扔到地上能聽到沉悶的一聲“咚”。

正好砸男秘書腳邊。

凝霜推開大門沿臺階率先沖下去,昏暗無光的環境并沒有造成多大阻礙,反而讓她跑得更快了。

她感覺到了,安懷的氣息。

安懷在這裏!

沖到臺階下還有一扇帶密碼鎖的鐵門,凝霜想也沒想用腳踹開,鐵門轟隆一聲倒塌,濺起滿地灰塵。

凝霜揮了揮,散開的灰塵裏沖過來一道人影。

“安懷——”

話音随着噗嗤一聲戛然而止。

凝霜愣怔低頭看向捅入腹部的刀,身後猛地刮來一陣風,面前的人影被一腳踹飛。

哪怕視線受阻,黎行也能聞到一股厚重的血腥味,轉手将凝霜交給鐘時琴,“趕緊給她包紮。”

鐘時琴額外帶的背包此時派上大用場,裏頭除了番茄醬,還有一些簡單的急救用藥和紗布。

屋裏的燈被随後趕來的天師打開,雖然還是暗,好歹能看清周圍環境和被捅傷的凝霜。

鐘時琴趕緊放下背包,給她止血包紮。

“哈哈哈……”被踹飛的人扶着凳子起身,聞到味道,笑聲止不住從喉嚨裏溢出,“成功了,我成功了!”

黎行和其他天師四周找了一圈,沒發現安懷身影,兩步過去抓起梁于修衣領,“你成功了什麽?以為捅傷她,蘇佑寧就能複活?別做夢了!”

比起葬禮上冷靜持重,頗有大局風範的梁家主,眼前這個雙目猩紅,為愛人瘋癫至極的或許才是梁于修本來面目,染紅的手握住他揪着衣領的手,癫狂大笑:“你真是什麽都不知道。她受傷了,另一個才會出現啊,只有他來了,寧寧才有救。”

“另一個?”聽他這番描述,黎行首先想到最近都沒怎麽露過面的狐貍面具男。

确實只要凝霜有事,他就會出現。

所以,梁于修真正要釣的是他!

那麽當初下弦鎮裏的大家夥,也是他?

這其實就說得通了。為什麽安懷後來拼命将事情往自己身上攬,原來是認識的。

他那次果然也去了巫州。

想清楚後,黎行很快收回發散的思緒,現在不管梁于修釣的究竟是誰,都不能成為他複活愛人的借口,“蘇佑寧已經死了。”

“不!他沒有,他沒有!!!”梁于修固執地認為,“寧寧只是睡着了,他很快就能醒過來,再次醒過來。”

“就算醒過來,看到你做的這一切,蘇佑寧又會怎麽想?”和瘋子對着幹,只會讓他們更瘋,黎行幹脆換條路,“要他背負你所做的這些罪孽,生不如死地活着麽?”

“生不如死。”蘇佑寧就是梁于修的軟肋,能讓他一秒發瘋,也能讓他恢複正常,“不會的,怎麽會生不如死呢?我都是,都是為了……”

“別說什麽為他好!”黎行突然将他甩開,發現床榻角落似乎還有一道暗門,既然這裏到處都找遍了,安師兄估計是被藏在裏邊。他開始拿話激梁于修,“你不過是為了滿足你自己,還想操這個癡情人設多久?”

梁于修:“你說什麽!”

“我說錯了麽?整整十年,你都沒讓他入土為安。”黎行表情要多誇張多有誇張,“這些年為了保持他肉.身不腐,做了不少防腐處理吧,你說如果蘇佑寧的靈魂看到自己身體被這樣對待,會怎麽想?”

“靈魂……”

“是啊,靈魂。你說你愛他,不惜花大價錢,不顧他人性命也要複活他,可為什麽他的靈魂從來不在你面前出現?”黎行繼續攻心,“他在恨你,恨你将他囚在這永無天日的地方,恨不得啖你的肉喝你的血,怎麽還會想見你?”

“不可能!”這些話足夠梁于修破防,嘶吼一聲,掏出兜裏的鑰匙打開小門,跌跌撞撞沖到棺材前。

黎行帶人緊随其後,“安師兄肯定就在這裏,給我搜!”

裏間相比外面要小許多,設了靈堂牌位,兩側就只有成堆成堆的花,光亮滲透進來,隐隐能看出是紅色的。

紅色玫瑰花。

是蘇佑寧喜歡的。

天師們撲到這些花堆裏尋找,難免弄亂,靈堂裏花瓣亂飛,梁于修卻是不管了,對着屍體颠三倒四解釋,他不是有意将身體放在這裏,只是想他再睜開眼好好看自己。

“黎師兄,到處都找遍了,還是沒找到安師兄。”

靈堂似被洗劫一空,依舊無果,唯一沒被搜的就只剩下面前的棺材。

黎行轉身走過去,看清棺中人的臉,一切就都明白了,那只鬼想告訴他們的,就是指梁于修做的這些。

他大概,是想趕在一切還來得及前,阻止梁于修,救他。

明白那只鬼的意圖後,黎行提出條件:“将安懷交出來,我讓你和蘇佑寧的靈魂見一面。”

“靈魂。”梁于修逐漸冷靜下來,認真思考這個條件,卻在看到站在門口的秘書後又開始發瘋,打開棺材下層拖出昏迷不醒的安懷,将刀橫在他脖間,沖四處叫喚,“還不出來麽?再不出現,我就殺了他!”

梁于修手中發力,當真在安懷脖間劃出一道血痕。

黎行就要拔出別在後腰的短劍,天花板頂忽然傳來巨大的轟鳴聲,中間破開了一個大洞,兩道影子先後落下。一個徒手去抓梁于修的匕首,另一個以誰都沒來得及反應的速度,踹向門口悄然出現的男秘書。

梁于修想要釣的狐貍面具男終于還是出現了,且有兩個。

黎行瞥眼後方,将男秘書當球踢的面具男手上,赫然戴着一串玉珠,是巫顏玉,手機裏出現了玉珠的定位消息,那麽另一個……

“阿行說得對,你不會見死不救。”梁于修爽快松開安懷,一把拽住他的手腕壓到棺材上,用力抽出被他握住的刀。

白皙的掌心很快洇出一條血痕,蜿蜒滴答進棺材中,淌進屍體唇間,極其絲滑地吸了進去。

“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麽?千萬別後悔。”離得近,季夏透過面具低聲開口。

話落不久,棺材內躺了十年的男人瞬間睜眼坐起了身。

“寧寧!”

不管過程如何,蘇佑寧還是複活了,只要他活着,梁于修就覺得做的這一切都值得,“寧寧,十年了,我好想你,好想……”

幻想了千萬次的畫面終于成真,梁于修簡直跟做夢一樣,不可置信地伸出手。

下一秒,蘇佑寧轉頭向他撲過去,露出兩顆尖牙對準他的脖子。

利用僵屍血複活的,最終只會變成僵屍。

季夏趁機砸落銅爐,放出蘇佑寧的魂魄,抱住還在不斷滲血的掌心。

一只手落入眼中,拉扯住他的手腕。

只關注蘇佑寧那邊的情況,都不知道黎行什麽時候過來的。

他這是發現了!

“你的手受傷了,我給你包紮一下。”黎行拿來紗布和止血藥,一言不發給他上藥。

“黎……”

“蘇佑寧變成僵屍以後,真的會去咬他?”

雪白的不染纖塵的尖牙停在梁于修脖間,未進一寸。

但到底還是高估了他對本能的沖動,蘇佑寧根本克制不住,沒辦法只好忍痛掰下尖牙。

頓時血流如注。

“寧寧!”複活的喜悅還沒退散,看到他這麽痛苦,梁于修瞬間白了臉,手忙腳亂給他止血,“沒關系的,你咬我,咬我。”

“梁于修,我已經死了。”蘇佑寧忍着疼咳出一灘血,“放過我,也放過你自己吧。”

蘇佑寧幾乎是每說一句咳一口血,身體和靈魂都在遭受折磨。

“他的靈魂為什麽會在這裏?”黎行給面具男包紮完傷口,就看到蘇佑寧的靈魂再強行進入自己的身體,不動聲色瞥向身邊戴着狐臉面具的人。

這個身高,身上淡淡的薄荷柑橘味……

夏夏?

第 34 章 才分開多久就開始出現幻覺了

第34章 才分開多久就開始出現幻覺了。【小修】

臨近午時,黎行一行人抵達青州,順利與總部來的幾名天師彙合。

對方很好辨認,個個裝備齊全,統一的青灰外袍,胸前皆佩戴着銅色圓形徽章,一看就隸屬于某個正規機構。

再瞧黎行這邊,由于天氣寒冷,大家都是什麽保暖穿什麽,和普通旅客沒有差別,路人走過都不會産生好奇多瞧兩眼。

鐘時琴還額外背了個沉甸甸的雙肩包。

不出意外看到總部那些人眼中一晃而過的嫌棄,和徐師兄每次看他們如出一轍。

這種感覺不止他,其他天師也有同感。

“真受不了,現在還搞歧視,整地我們有多差似的。”

“徐師兄出這事,敗的又不僅是我們的臉。天師風評受損,接不到單子,他們不也得跟着喝西北風,拽什麽拽。”

“話說回來,徐師兄不就是總部派下來的,搞地好像是專門來給我們收拾爛攤子的。”

……

總部自視甚高,分部的人也不多待見他們。

餘下只有黎行去交涉。

黎行論起來也是總部直派,比徐三白時間要長,幾乎是分部建立之初就來了,此後一直留在藤州。

起初幾年,總部曾三番四次催他回去,都被當做垃圾郵件無視,後來就随他去了。主要是沒人打得過他,上面的幾位對他也是格外優待,堪比親兒子。

“當前,徐師兄的事最為要緊,失蹤的安師兄就交給我們分部去找。各位意下如何?”黎行一早想好。

這樣的安排也正中總部幾人的心,雙方愉快地達成一致意見,索性就在車站分道揚镳。

一群人目不斜視走後,鐘時琴幾步蹿到師兄身邊,癟着嘴:“我看他們從一開始就沒想過安師兄。”

“知道就好,不用特地說出來。”黎行朝蹲在角落,頭一點一點打着瞌睡的凝霜招手,突然感覺到一股視線,扭頭往後看。

緊跟他身後的鐘時琴吓一跳:“怎麽了?”

黎行掃向車站前來來往往的人群,疑惑:“剛才有人在看我。”

鐘時琴:“看你不是很正常。”

黎行不管是個子、外形還是穿着都極為出挑,被人注目實屬尋常。

“不是平時那種,就好像……夏夏在看我。”溫柔的視線,像被夏夏注視着。

這才分開多久就開始出現幻覺了。

鐘時琴默默吐槽一句,面上擺手:“你想多了,嫂子怎麽可能來這兒?咱們還是快走吧,找安師兄要緊。早點找到人,解決完事情,早點回去見嫂子。”

最後一句話,成功讓黎行不再執着那抹若有似無的視線。

一行人匆匆離開車站直奔梁家祖宅地,泉鎮。

*

說起來,鐘時琴前不久剛來過泉鎮,和孟一舟一道兒為鎮上幾戶鬧鬼的人家驅鬼,不過這次孟一舟沒有來,呂方另安排了其他事交給他辦。

“師兄,便利店那只鬼就是在這附近遇到的。”随着目的地臨近,鐘時琴指向梁家祖宅不遠處的巷子。

他們之後問過那個被鬼附身的女孩,還曾到過這裏。鐘時琴不禁猜測:“那只鬼會不會跟梁家有關?”

當時沒有注意,這一帶大都屬梁家私有。

“有這個可能。但是現在我們的首要目的是找到安師兄,這件事最緊要。”黎行小聲問凝霜:“能感知到安師兄的存在麽?”

正午的太陽有點大,凝霜戴着墨鏡還需要撐把傘,聞言困乏地點頭。

黎行:“在哪兒!”

凝霜一邊忍着不适,還要去感知安懷氣息,難受極了,“不知道在哪兒,但一定在。”

瞧她搖搖晃晃都快站不穩了,鐘時琴趕緊從背包裏拿出兩包番茄醬給過去,扭頭問:“現在咱們怎麽進去?”

老夫人離世不過半日,梁家祖宅內外就已挂起白幡,且不說目前來看人是被徐師兄所害,就算不是,梁于修估計也不會輕易放他們進去。

“忘了麽?還有她。”黎行指向凝霜,“梁于修想要她。”

鐘時琴半信半疑:“這能行麽?”

“行不行,試了才知道。”黎行徑直上前,向站在門外的保镖闡明來意。

片刻後,院裏出來一個戴着黑框眼鏡的陌生男人,恭恭敬敬俯身:“黎先生,我家老板有請。”

這麽簡單就同意了?

黎行留了個心眼兒,叫其餘人分散四周打探情況,僅帶凝霜和鐘時琴踏進梁家。

不愧是青州第一大家,影響力非凡。通往靈堂的這一路,随處可見身穿黑衣前來吊唁的賓客,諷刺的是沒幾個神情悲痛,都在說着生意上的事,看到陌生面孔停下交談,又若無其事繼續。

“師兄你看!”鐘時琴指向遠處。

穿過二進拱門,這裏種植着成片品相優良的紅色玫瑰,鋪天蓋地包圍着小小的院落,一陣風刮過,紅色花瓣漫天飛舞,像在下一場極致刺目的雪。

這時,前頭引路的眼鏡男突然開口:“我們夫人生前最喜歡玫瑰花。”

喜歡玫瑰花,靈堂外開滿玫瑰也就不足為奇,只是——

梁于修一身黑色西裝站在走廊裏,仰頭望着院內紛揚的“雪花”,淺薄的唇瓣微微上揚。

胸前別着一朵盛放的紅色玫瑰。

鐘時琴艱難吞口唾沫,嗓子莫名發緊:“他瘋了吧。”

哪有人葬禮上佩戴紅花的?

“沒瘋也差不多了,你們先待在這兒別過去。”黎行只身一人随引路的男人走近,“梁老板,我們又見面了。”

“天師啊。”梁于修收回目光,含笑譏諷,“事到如今,不覺得太晚了麽。”

“是啊,誰也沒想到令尊會出這樣的事。不過——”黎行一雙墨黑的眸子直視他:“要是能抓到兇手,也算告慰令尊在天之靈了。”

“兇手已經抓到了。”梁于修面不改色,“是你們天師。”

“是不是,你我心裏有數。”黎行不再跟他兜圈子,“這件事暫且不論,安懷呢,你把他藏到哪兒去了。”

“安懷?”

“另一名來驅邪的天師。”

梁于修偏開頭,望向又一陣風吹過飄舞空中的玫瑰花瓣,聲音輕柔許多:“都說強烈的思念,能看到死去人的靈魂。黎天師,你見過麽?”

“你想見誰。”黎行眯眸審視。

梁于修回答他上一句:“我不知道另一位天師的下落,問我你是問錯人了。”

“是麽?那又是誰用安懷手機發的消息,将他女朋友叫來的呢。”黎行側身露出廊下撐着黑傘的凝霜,“如今人來了,怎麽也該讓他們見上一面吧。”

梁于修順着目光沉沉望過去,平淡無波的眼中剎那掀起波瀾,很快又在某個瞬間,如海水退潮歸于平靜。

“真遺憾。”

*

“這個梁于修!”沒等走出拱門,鐘時琴咬牙切齒,“肯定就是他把安師兄藏起來了。”

“沒有證據啊。”黎行抱臂沉思,突然問:“有沒有覺得那個戴眼鏡的男人很奇怪。”

“你說那個秘書?”鐘時琴仔細回想,都跟大家穿一樣的黑西裝,除了有點瘦之外,沒什麽值得引起注意的地方。他反問黎行:“師兄覺得他哪裏奇怪?”

黎行:“說不上來。”

“說不上來就別說了。安師兄現在生死未蔔,還不知道在哪個犄角旮旯挨餓受凍呢。”鐘時琴最關心這件事,抓耳撓腮:“師兄,幹脆咱們……”

“大白天的,徐三白還沒弄出來,你又想進去是吧。”黎行打斷他,“無法确定安師兄具體位置,随便亂闖,沒理的是我們,冷靜點。”

他再問凝霜:“能感知到安師兄在什麽地方麽?”

剛才開始,凝霜一直左顧右盼,被他叫回神,搖頭,“氣息很淡,這裏空氣不好。”

“空氣?”

經她提醒,再去看四周擺設和構造,回到車上,黎行憑記憶将所到之處畫下。

“梁家風水這麽好?”畫到紙上,一下子豁然開朗,鐘時琴指着他勾勾畫畫的每一處,“都是聚財集氣的格局。”

“聚財集氣,極好也極不好。”黎行聲線低沉下去:“物極必反。身處在這樣的風水局內,如果本身命格不重,長此以往必遭反噬,喪命也不無可能。”

鐘時琴:“喪命……那位老夫人!”

“不是沒這個可能,但這不足以作為證據。”看眼又在打瞌睡的凝霜,黎行收起草圖:“白天人多眼雜,我們晚上再來。”

*

傍晚時分,外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天師陸續返回,得出幾則重要信息。

慘遭殺害的這位老夫人并非梁于修生母,而是梁于修生母難産離世後的續弦。耐人尋味的是,說是續弦,梁于修弟弟卻比他小不到半個月。

其次,梁于修年輕時有過一位同性伴侶,可惜十年前因病去世。

“十年前!”黎行猛地一聲,險些将正在補覺的凝霜吓醒。

鐘時琴滿頭霧水:“十年前怎麽了?”

“我想錯了,大錯特錯。他不是想要長生,是複生!”聯想梁于修那番雲裏霧裏的話,和這個十年前死亡的伴侶,再加上斂財集氣的風水格局,黎行越想越覺得這個可能性非常大。

集氣,不僅指財氣、運氣,還有屍氣。

他趕緊問:“梁于修那個伴侶屍體在哪兒?真想要複生,肉.體必須得完整保留下來。”

“這個我們還沒有查到。”收集消息的天師随即指向距離這裏兩條巷子遠的宅院,“但已經查到,梁于修那個同性伴侶蘇佑寧,生前住在那裏,兩人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鄰居竹馬。很遺憾,蘇佑寧家中一個人都沒有了,父母早在多年前雙雙車禍去世,現在由一戶遠房親戚接手房子。”

查到這個消息的天師帶他們過去。

走到門口,看到熟悉的門牌號,鐘時琴愣住,“師兄,這個地方我來過。”

話落,大門從裏打開,出來一個年輕女孩,瞧見鐘時琴激動道:“哦!大師!”

正是之前被鬼附身的女孩,蘇若初。

……

“蘇佑寧?”蘇若初手指抵着太陽穴,“這名字好像在哪兒聽說過。”

鐘時琴:“他就是這間屋子原來的主人啊,算起來該是你……堂哥。”

“堂哥?”蘇若初尴尬地撓了撓脖子,“不好意思啊,我不太記得了。”

他們的關系很遠,她想,該是沒見過這位哥哥。

黎行緊跟着問:“家裏還有他的照片麽?”

“我爸媽接手的時候,就一座空房子,裏面什麽都沒有,更別說照片了。”看他們來很多人,蘇若初眨巴兩眼,“怎麽了?有問題?”

“沒有沒有,我們就随便問問。”鐘時琴想了下,還是不告訴她真相為好。

沒見過面的堂哥曾附過她的身,說出去得把人家姑娘吓出個好歹來。

“一個疑問解決了。這梁于修很大概率是想複活自己的愛人,所以才想要僵屍血。”到這兒之後,鐘時琴又不明白了,“既然如此,凝霜都來了,又為什麽放我們走?按照常規操作,不該無論如何都要留下凝霜麽?”

“凝霜,僵屍,下弦鎮……難不成真正的目的是當時那個大家夥?”黎行揣着種種不解疑團返回,打開車門,凝霜已經醒了。

旁邊的車窗開了一半。

黎行盯着那扇窗戶:“剛才有人來過?”

“沒有沒有!一個人也沒有!”凝霜連連擺手,餘光掃向車外不遠處的幾棵大樹,憋半天小聲道:“我覺得……是那個男人,殺了他母親。”

黎行:“什麽?”

凝霜又嗯了許久,手忙腳亂:“就是那個,胸前戴紅花的男人。”

“哦?”黎行順着她不斷亂瞟的眼神,若有所思,“你是怎麽知道的?”

當然是季夏告訴她的!但是不能這麽說,一說就知道季夏來了。

凝霜開始想借口,最後實在是想不出來,破罐子破摔:“你別問了,反正就是那個男的殺了。”

黎行:“……”

與此同時,梁家靈堂裏。

戴着黑框眼鏡的秘書,幽靈般平滑至梁于修面前,臉上笑容恰到好處揚起,聲音卻格外平淡甚至毫無起伏。

“恭喜梁總,大魚來了。”

第 33 章 “等我回來,我們複合

第33章 “等我回來,我們複合。”

“不可能,徐三白絕不可能殺人!”聲音由遠及近,撞開總辦室大門傳進來。

桌上的手機不停震動。呂方拿起來看一眼又放回去,眉心擰巴地恨不得夾死兩只蒼蠅,“人贓并獲,徐三白被青州警方當場逮捕。”

“這裏面一定有貓膩!”黎行雙手用力拍在辦公桌上,“說他殺人,動機是什麽?徐三白和梁家此前沒有任何接觸,他沒有理由去殺一個根本不認識的人。”

“你說的這些我不知道麽?但關鍵……人、贓、并、獲。”呂方通過其他渠道多方打聽,“案發當時,梁于修和他的秘書親眼看到徐三白一劍刺向被害者。”

“他們倆說的話可以作證?”

呂方也不想看到這種事發生,但問題,“還有監控。警察後來調查取證,監控也清清楚楚拍到徐三白行兇過程。”

“罪證确鑿啊。”黎行放棄抵抗般收回手,轉個身重新撐在辦公桌上,“那安師兄呢?安師兄可是失蹤了。”

“師兄,我申請去青州。”涉及失蹤、殺人兩件大事,黎行不能坐視不理。

呂方卻沒有立即答應,“讓我先想想。”

“安師兄已經失蹤,徐三白也被當做殺人犯抓起來,還想什麽?”黎行是看不慣徐三白平日的做法,對妖邪斬草除根,對人也沒什麽好臉色,但不能因此判定他會去殺人。

“做事最忌急躁沖動,你先別急。天師出事,總部那邊必定不會坐視不理。”所有人都可以不理智,唯獨呂方不行,他必須冷靜下來,“現在的問題是,如果安懷失蹤真和梁于修有關,換句話說安懷有可能被他囚.禁了,出于某種目的,他應該聯絡我們才對,為什麽是去聯絡安懷女朋友?還有徐三白這件事,如果當初你沒有拒絕,那麽現在被指控殺人的,會不會是你,還是只針對徐三白?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幾個問題兜頭砸下,黎行更亂了。

他努力将這些問題一點點理順,擡手打住師兄,先問:“安師兄女朋友是誰?”

“他前段日子不是總和一個叫凝霜的女孩子在一起嘛。她不就是安懷女朋友……”呂方蹭地拍桌起身,“她是那具女僵屍!”

“噓!噓!”黎行忙将手指抵在唇間,“師兄,聲音太大了。”

呂方緩過神,輕咳兩下壓低音量,“這更奇怪了,總不可能梁于修也知道她是那具僵屍吧。”

黎行不确定地作出假設:“萬一呢。”

“萬一知道是僵屍,對他來說也沒用啊。”呂方哭笑不得:“這種事難道不是第一時間通知文物局?”

這才是正常做法。

梁于修又是出于什麽目的?

女僵屍,僵屍,僵屍血……腦中分散的線團逐漸彙聚成一條清晰的長線繃直,黎行愕然:“師兄,梁于修很有錢吧。梁家家主,青州傑出青年企業家,到藤州建設分部,他很有錢,富甲一方!”

呂方:“所以呢?”

“以他的財力完全能夠買下一座鎮子,比如說——”黎行猜測:“下弦鎮。”

提到下弦鎮,呂方神情越發嚴肅,“你的意思,他就是培育那些僵屍的人?”

“條件非常匹配,關鍵他也有能力這麽做。”黎行越想這個可能性越大,“有錢人不都想着長生麽。”

長生需要僵屍血,這樣就能解釋他用安懷手機騙凝霜去青州的意圖——他要凝霜的血。

“長生這個說法會不會太早了。他今年才38,十年前開始籌謀這件事不過28歲。一個28歲正值青年的人會有這種想法?”呂方不太相信也不想去相信,“我後來查看過下弦鎮十年前後鎮子構造變化,那座鎮子經過風水改造。”

“他有錢,請個風水師完全不成問題。”黎行給出理由,“他是幕後籌劃人才更好解釋,為什麽獨獨找上我和安懷。我們兩個去過下弦鎮,消滅了所有僵屍。”

破壞了他的計劃,惱羞成怒,報複他們。

這的确是最合理的解釋,也有說不通的地方。呂方反問:“徐三白呢?他跟下弦鎮沒有半點牽扯。”

“但他是天師,是毀了梁于修精心布置十年傑作的天師,遷怒很正常。”黎行回到原點:“現在我可以去青州調查了麽。”

目前來看,梁于修嫌疑很大。

呂方沒有理由繼續攔着,只放心不下,“多帶幾個人去,真按照你所猜想的,他對你對所有天師懷有恨意,絕不會善罷甘休。”

黎行點頭應下,随即提個小小的要求,“我再帶一個人。”

又一次聽到這樣的話,呂方想也不想駁回,“這件事不比上次,休想帶家屬。”

“不是我男朋友,是安師兄……女朋友。”

呂方不解:“帶她去幹嘛?”

“梁于修目前最想要的不就是她麽,有她在,找到安師兄的幾率更大。”

*

黎行将目前的情況一點點掰開揉碎說給凝霜聽,明确表明:“這件事很危險,你不想去也沒關系,我還有別的方法。”

“安懷真的不見了?”他說一堆,凝霜實在很難消化,只知道這個。

黎行沉着臉點頭,“目前是,天師那邊正跟這個叫梁于修的人接觸,不過不用猜都知道他不會承認,還有可能反咬我們一口。”

凝霜聽了最初三個字,急急起身,“我,跟你去。”

“有危險也去?”

“去!”凝霜重重道。

“好,我帶你去。”有她在事半功倍,比另想法子要容易得多,但危險性也超乎預料,黎行再次提醒她其中的兇險,另外,“随行還有其他天師,做好僞裝,別露餡兒了。”

巫顏玉抱着拖把從兩人身邊晃過,幾步轉到收銀臺,站沒站樣,歪着身子說悄悄話:“我看他對僵屍也不是那麽排斥,你不如趁早告訴他?”

季夏擦完水池,疊着抹布搖頭。

“為什麽?”巫顏玉指指自己,“凝霜,我,他都能接受,肯定也能接受你啊。”

“不一樣,不會的。”季夏嘟哝一句,跑去倉庫換衣服。

正要關門,黎行趁機鑽進來抱住人,毛茸的腦袋往他頸間蹭,纏人得緊,“夏夏,我馬上要去青州了。”

“嗯。”

“得有好幾天見不到。”

“嗯。”

“就‘嗯’?”

季夏趕緊想別的說詞,憋半天:“一,一路順風。”

“想那麽認真,只有這個啊。”黎行無奈笑了下,趁他不備親上去,抵着額頭,“最近越來越冷了,家裏也好冷清。夏夏,等我從青州回來,搬回來和我住吧。”

季夏的心微不可察地跳漏一拍。

“等我回來,我們複合。”

“就這樣說定了。”

黎行沒給他拒絕的機會,又重重親了一口,拉開倉庫門帶凝霜離開。

人都走了好一會兒也不見季夏出來,巫顏玉背着手走到倉庫門前探頭往裏瞄,就見他抱着腿縮在角落。

“怎麽了?他跟你說什麽了。”

季夏擡起埋進膝間的腦袋,呆呆望着天花板,“你說得對,幹脆都說了。”

“說什麽?說——”巫顏玉大跨兩步湊到他身邊,“你要告訴他身份了!”

“分手以來,黎行只要有空就會出現。”每次他一出現,季夏就在擔憂身份什麽時候暴露,每一次每一次,坐立難安,又不知道該用什麽好法子一勞永逸,這種現象自從巫州回來後愈發明顯,“這根本不是分手就能徹底說再見的。”

“徹底。”巫顏玉聽懂了最後一句,他想趕緊斷了,“哪怕他接受你的身份?”

“我……”

“說起來,他今天也帶了呢。”巫顏玉從身後拎出保溫壺,“雪梨湯,要喝麽?”

……

季夏垂頭喪氣地走出倉庫。

兩人正分着熱乎暖胃的雪梨湯看新聞,耳邊忽然傳來一陣響動——財神爺旁邊的小香爐無故劇烈顫動,咣當倒下高空摔落。

多虧季夏反應及時才沒砸到地上。

“這是怎麽了?”

嘀咕的同時,巫顏玉放在桌上的手機仍在播放今天的新聞:“梁實集團董事長梁于修先生母親,方櫻女士,今早九時許在自家住宅被一陌生男子持刀刺殺身亡……”

“這就是黎行說的那件事啊。”巫顏楓玉過去關掉手機,回頭發現季夏手裏的小香爐抖地更厲害了,“這小鬼想幹嘛?也想玩兒手機?”

“你當所有人都是你麽。”季夏怼他一句,捧起香爐,“是不是想告訴我們什麽。”

巫顏玉趕緊提醒他,“黎行可說了,符紙不能揭。”

“我學過道法,能貼回去。”

季夏有預感小鬼突然發作,一定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深吸口氣揭下符紙。

爐內幽幽飄出一陣青白的煙,養在財神爺旁邊果然有效果,身體都快凝實了。

季夏嘗試詢問:“你想說什麽?”

鬼魂緩緩睜開眼,張口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季夏只能根據他的口型依稀推斷出“于”、“死”、“快去”一類的詞,完全沒法理解到底在說什麽。

這時,自動感應門應聲打開。

餘頌今指頭上勾着車鑰匙,滿面春風跨進來,“我跟你們說啊,今天搖一搖又加到一個附近的美女,看照片……”擡頭跟季夏旁邊的鬼魂對上眼,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小鬼趁機附上他的身。

“餘頌今”再次睜開眼,神情天翻地覆,眼尾低垂,眉間輕蹙,配上那張糙漢風狂野的臉,怎麽看怎麽違和。

多虧在香爐中養了幾天,“餘頌今”得以開口,粗犷聲線中暗含另一種清朗柔和的聲音,出聲就是一句:“方櫻是梁于修殺的。”

“方櫻?”

巫顏玉和季夏同時歪頭,前者想起在哪兒聽過這個名字,打開手機将剛才的新聞完整浏覽一遍,“你是說這個方櫻?”

“餘頌今”點點頭。

巫顏玉不可思議:“那就是說,這個叫梁于修的殺了自己母親?”

“方櫻不是梁于修親生母親,是繼母。”“餘頌今”遲疑一陣,道:“也是殺了我的人。”

現場陷入寂靜。

季夏第一個緩過神,試圖理清他們的關系:“方櫻殺了你,梁于修殺了方櫻,他是在給你報仇?”

“是。”

“那你又是誰?”

“餘頌今”臉色開始痛苦,似乎無法長時間附在人身上,說話斷斷續續,“我叫,蘇,蘇佑寧,梁于修的,男朋友。”

巫顏玉震驚不已,“你男朋友為了給你報仇殺了自己的繼母,然後嫁禍給一個天師!”

蘇佑寧百口莫辯,但現在另有更為重要的事,“他還想要複活我,請一定阻止他,不要讓他一錯再錯……”

最後的話音飄散,蘇佑寧徹底撐不住,飛出人體飄進香爐內。

寂靜半晌。

巫顏玉扭頭問季夏:“你聽到了什麽?”

“他男朋友殺了繼母給他報仇,還想複活他。”季夏老實道。

“錯。”巫顏玉彈了他一個腦瓜崩兒,“你什麽都沒聽見。別忘了林牧說的,少管閑事。”

“可是——黎行和凝霜去青州了。”

第 32 章 季夏和女僵屍,遺傳因子根因子幾乎一致

第32章 季夏和女僵屍,遺傳因子根因子幾乎一致。

協會分部最高層,總辦室內。

呂方端起茶盞輕輕吹兩下,又一口沒喝放回去,“我好像告訴過你,休假歸休假,安分點別拆家吧。”

辦公桌前,黎行茫然擡頭一臉無辜,“我沒拆啊。”

“你這叫沒拆?”呂方再次端起那杯茶,放涼了一口飲盡,之後像是打通任督二脈,指着他:“你這都快把房頂給我拆沒咯!你知不知道這梁于修是什麽人?”

“梁家家主,青州傑出青年企業家。”黎行回憶着鐘時琴的話重複,尾音散漫,滿不在乎。

呂方簡直要被他氣死,面上仍保持身為大師兄的冷靜,板着臉訓:“知道你還敢得罪人家!就算要拒絕你也溫和點啊,随便搪塞說有事脫不開身不就行了,你可倒好,當面一句‘我拒絕’,這不明擺着甩人家臉子。要是人家一氣之下不和藤州這邊合作了,誰負責?誰來擔這個主要責任!”

說了多少遍,做事不能光憑心情,得從自身利益出發。

“師兄,您多心了。”黎行覺得他過于杞人憂天,“他和藤州合作建分部,受益的又不止藤州這邊。再說了,就因為我拒絕,取消合作,那他這個企業家也算做到頭了。”

“你!”呂方真是敗給他這張嘴了,“行,反正你怎麽說都有理。但你別忘了,人家梁總社會地位比咱高,一句話說出去就能讓咱們喝西北風!黎行,寒冬馬上就要來臨了,師兄這胃受不了啊。”

“明天我給你帶點雪梨湯。”

“少放點糖……”呂方下意識接一句,眼睛瞪過去,“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麽!”

黎行偏開頭憋住笑,重新說回這件事:“師兄你不覺得奇怪麽?他為什麽要指名我和安師兄?”

呂方:“你倆出名呗。”

巫州一事後,黎行和安懷的名字徹底傳開。

“這是在內部。出了天師協會大門,誰認識誰?這是一。”黎行伸出一根手指,緊跟着伸出第二根,“天師中厲害的可不止我和安師兄兩人,總部那邊更是人才濟濟,而且總部所在的蓮州離青州更近,他何必舍近求遠跑青州來?”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黎行大喘氣,“……我在休假。”

呂方一口氣被他噎地不上不下,真是倒八輩子黴攤上這麽個師弟。

不等開口,黎行又道:“只是中邪的話,其他天師也能做,也不是非得我去才行。”

呂方反正是說不過他,也沒工夫跟他在這兒磨嘴皮子,“不想去就不去吧,我再找其他人。不過先說好,梁先生之後要是因這事遷怒,你可得負主要責任。”

“好。”黎行後靠案桌,随手拿起一只小茶杯捧在手心把玩,“不如來打個賭吧。要是結果皆大歡喜,今年年終獎我不要了,就當過年請大家吃頓好的。”

“這麽大方?”瞧他粗手粗腳玩兒着自己的茶杯,不知什麽時候就給摔了,呂方屢屢伸出躁動不安的手,提醒:“分部零零散散加起來兩百來號人呢。”

“不夠的話我自掏腰包,但是——”黎行笑着把茶杯還回去,“要真有點什麽事,就證明我的猜想是對的,這個人另有目的。到時候……”

呂方抱緊淘很久才淘回來的茶杯,異常警惕:“到時候你想幹嘛?”

“沒記錯的話,師兄和嫂子分居兩地得有三年了吧。”黎行雙手撐在案桌上,壓低聲音轉過身,“感情這麽好,有什麽秘訣麽?嫂子沒因工作的事跟你鬧過?你平常怎麽哄的?你們怎麽平衡工作和家庭……是啊,一直沒成功,我明明每次都有吸取教訓……老婆,越來越難追了……”

*

正事五分鐘,閑談半小時。

未免黎行把他家底兒、私房錢這些都給扒了,呂方趕緊把人打發走,尋找能接下這件事的。思來想去還得是——

“所以是他黎行不要的,才轉給我的。”聽完呂方的請求,徐三白不禁嗤笑一聲,“怎麽,我是垃圾中轉站?”

“當然不是。他其實是想接的,這不之前跑掉的那只小鬼還沒給抓回來嘛。”為了維持內部和平,呂方也是操碎了心,“委托人你也聽說了,那個級別的身價,若我們派普通天師去,只怕人家心有不滿。”

“這有什麽不滿的。”瞧他兩條眉毛都快擰成一個結了,徐三白擺擺手,“算了,事總得有人去做,我去就是。不過也請師兄轉告黎行,如果在我回來之前他還沒有捉住那只趁機逃跑的鬼魂,我就要向上反應了。”

“這個我盯着,沒問題。”總之先解決一件事,呂方生怕他反悔,“我現在就去和委托人交涉,另外此次跟你一起出發的,還有安懷。”

“他?”

“有問題?”

“沒有,就他吧。”徐三白從沙發上起身,幽幽嘆氣,“但願他別拖後腿。”

“怎麽會?安懷又不是黎行,省心多了。”呂方又道:“這可是他自己主動申請的。”

……

“不會吧。”看到人員名單,鐘時琴不可置信,“安師兄,你真打算跟徐師兄一起啊。”

“畢竟那個時候,人家也提到了我。”安懷笑了笑,“黎行不去就算了,我若再不去,不好解釋。”

“解釋什麽?”黎行有時候真受不了他這種老想為兩頭着想的心,女僵屍的事也是,就沒想過自己,“這件事擺明了有問題。”

“我知道。”安懷有自知之明,他的能力還不足以引起外界的關注,更不會有人專門指他,“正因為有問題才更要去看看,這個委托人到底想要幹什麽,這也是我們的工作對不對?而且你們也知道的,徐三白有時有些沖動,我若不去指不定鬧出什麽亂子。”

瞧他們臉色一個賽一個凝重,安懷故作輕松寬慰:“放心吧,驅個邪不會有什麽大事的。我不在這段時間,先将凝霜送到便利店了,你們幫我照看幾天,別讓安星那丫頭帶她到處亂竄。”

黎行下意識點頭應下,随後反應過來:“凝霜?誰?”

鐘時琴跟着一臉茫然。

安懷這才想起還沒告訴他們,“就是那具女僵屍,我給她取名為凝霜。白霜凝結之後變成一粒粒小水珠,不是和雨滴很像麽。巫州回來那天下雨,我看她挺喜歡雨的,但下雨天又不敢出門,就給取了這個作為名字。”

黎行:“師兄,你該不會……”

“什麽?”

“沒什麽,放心吧,我會幫着看幾天的。”

*

與此同時,萬森便利店裏。

蘇小雯左移右漂,前後上下三百六十度無死角,人眼掃描面前比她稍微高點的女孩。

“她……是僵屍!”

季夏點點頭,疑惑:“不像麽。”

“這哪裏像了?”蘇小雯大跨一步站到女僵屍身旁,“對比起來,她比我更像個人。”

白色高領毛衣外套駝色大衣,膚白貌美,烏發盡數用一根木花簪盤着,走出去妥妥一個回頭率超99的大美女。

再看蘇小雯,馬上就要迎來期末考,辯論社那邊最近又有幾場辯論賽,志願團參加次數還少幾次……各種事情聚到一起,她頭都快炸了,眼下的黑眼圈都能趕跑好幾只惡鬼。

一圈下來發現,只有在便利店才能松口氣。

“呵!有時候真不想當個人。”

21歲女大學生發出歷盡滄桑的感悟,立刻遭到餘頌今反對,“你還是當個人吧,要是連你都不是人了,我這店遲早得改成妖怪窩,不,是已經變成妖怪窩了。”

“店長,我這命咋恁苦啊。”

“我命也苦!還有只鬼擱上頭呢。”

……

遠處,兩具僵屍一只妖,默默看着他們抱頭哭慘。

巫顏玉下山時間尚早,對這場景不太熟,虛心求教其他兩位:“這要怎麽辦?”

凝霜也不知道,将腦袋搖成撥浪鼓。

壓力一下子給到季夏,憋半天道:“牧哥以前教過我,少管閑事。”

“原來如此。”巫顏玉毫無心理壓力,扭頭坐回休息區角落裏,捧着手機繼續剛才的游戲。

季夏給凝霜裝了一杯熱乎的關東煮,獨留餘頌今和蘇小雯在邊兒上,旁若無人嚎得起勁。

季夏置若罔聞,問凝霜:“安懷匆匆一句要出遠門就走了,他去哪了?”

“不知道。”凝霜試探性地從紙杯裏拿起一根,咬一口發現挺好吃的,邊吃邊搖頭,“他不跟我,說這些。”

季夏:“那有說什麽時候回來麽?”

凝霜想了想,伸出三根手指頭,“頂多三天,三天,他就回來。”

打完一局游戲被隊友罵半小時的巫顏玉,果斷再開一局直接扔下,加入他們的話題:“你和那個天師平常都幹什麽?”

“吃飯、認字、寫字……”凝霜放下手裏的小竹簽,一根手指頭一根手指頭地數,“還有去拳擊館。”

“拳擊?”

提到這個,凝霜臉上多了些笑容,不忘給他們演示,“很好玩,戴上手套就能打。但是,我不小心把沙袋打爆了。”

不知何時停下哭慘的二人組:“……”

“然後,安懷妹妹,安星拉着我,拉着我。”凝霜說話總是慢吞吞地。

聽得二人組心裏似有萬千螞蟻在爬,“拉着你幹啥?賠錢!”

凝霜搖頭,握住拳頭,“對打。”

全體:“……”

敢拉着僵屍對打,安懷妹妹真有勇氣。

蘇小雯說出衆人心聲:“有膽量,後來呢。”

“後來,安懷在中間,不讓。”凝霜伸出手腕,“拉着我,跑了。”

“正解。”餘頌今插一句,“不帶着你跑,重傷的就是他妹妹了。”

凝霜不贊同他的話,“安星很厲害的,能打過好多人。”

餘頌今笑了笑,不跟她争也不敢争。

有季夏存在,如今再來一具也不是那麽難以接受。後來聽說她的來歷,特地搜索了之前的出土照,和蘇小雯對視一眼,小心翼翼地問:“你是哪個朝代的啊?”

這個問題在她會說話後,安懷也問過類似的。對此,凝霜一點都不知道,腦子裏完全沒有以前的記憶,甚至連片段都沒有。

“想想也是。”蘇小雯将手搭在她肩上,試着拉近距離,“考古專家根據那些出土的文物推測得有一千多年,那麽長時間,誰還記得啊。”

她這個方位正對坐對面的巫顏玉,見他支着腦袋一聲不吭,自我懷疑,“怎麽了,我說錯了?”

“沒有。”巫顏玉搖頭指向她面前的凝霜和季夏,“你們有沒有覺得他們有點像,尤其是眼睛部分。”

蘇小雯和餘頌今看過去,粗略看,兩人臉型各方面天差地別,唯有眼睛,桃花眼的眼型格外相近。

“這是好看的人都長着一雙相同的眼睛啊~”蘇小雯玩笑似的将這件事帶過。

沒有人當真。

沒想到這之後不過兩天,一直利用空餘時間研究僵屍血清的宋柏,意外發現一件大事。

思來想去,辦公室裏來回踱步數十回,最終還是将這個發現告訴林牧。

“遺傳因子根因子幾乎一致?什麽意思?”莫名一句,林牧雲裏霧裏,“你說誰跟誰?”

“季夏和那具女僵屍啊!”宋柏激動地差點收不住聲,“之前我就在想,為什麽他們的血清能抑制屍毒?這個問題暫時還沒有研究出來,倒是先查出他們根因子相近。”

“這說明?”

“如果我猜得沒錯,兩人應該出自同族,且是比較親近的關系。”作為第一發現人,宋柏別提有多興奮,“這也側面證明為什麽他們的血清都有效。接下來是我個人猜測,季夏的血清能完全清除屍毒,而女僵屍只能暫時緩解,如果季夏和她是自然形成的僵屍,那麽,季夏的年份該在女僵屍之上。”

“換句話說,他是女僵屍父輩或是祖父輩甚至以上,兩人沾親帶故。”

宋柏為自己的重大發現沾沾自喜,完全沒覺察到電話另一頭久久沒有回聲。

“宋柏。”林牧語氣微沉,“關于他們的研究不要再做了。”

“為什麽?研究出他們的血清是件好事啊。”宋柏不解。

誰又能想到下次還會不會出現類似情況,早日查清這件事,要是能研發出替代僵屍血清的藥物,就不用次次抽他們的血了,這對季夏和那具女僵屍來說也是一樁好事。

“那你有沒有想過萬一被發現了。哪怕是千萬分之一的概率,一旦發現就不是我們能阻止得了。”比起所謂的研究,林牧更不想他們現有的生活遭到破壞。

他深吸口氣:“我現在以刑警隊長的身份命令你,馬上停止這些研究,銷毀所有數據。”

“可是……”宋柏非常不甘心,也不得不承認他說得在理,“好吧,我銷毀。”

“但願你以後別後悔。”

*

轉眼三日之期。

凝霜這幾天,天天跟着季夏,上班下班回家,總之就是季夏到哪兒她到哪兒,不出意外又給黎行求複合之路設了道關卡。

“師兄怎麽還沒回來,趕緊把她帶走!”

黎行怨念一天比一天深,好在三天後,安懷總算發來消息。

“青州在哪裏?”凝霜一個字一個字慢慢讀,問季夏,“安懷說青州風景好,讓我去找他。”

剛松口氣終于能把她送回去的黎行臉色微變,不确定地問:“師兄讓你去找他?”

凝霜将安懷發來的消息給他看。

确實安師兄發來的沒錯,可凝霜從沒獨自外出過,安師兄怎麽會突然發這麽一句?

黎行拿出自己的手機打給安師兄,一直沒人接聽。

不對勁,剛給凝霜發過消息,怎麽會不接他的電話?方才那則消息……不是安師兄發的。

黎行立即将這件事上報給呂師兄,之後再打給徐三白,同樣也是無人接聽。

更糟糕的是,聯系不上兩人的翌日早上,新聞播報青州梁家祖宅內發生一起兇殺案。

梁實集團總裁母親被一名陌生男子殘忍殺害,兇手正是徐三白。

【作者有話說】

季夏和凝霜眼睛像這個伏筆,前文提到過兩次

第 31 章 突然造訪的大富豪指名安懷和黎行

第31章 突然造訪的大富豪指名安懷和黎行。

收到地址,鐘時琴震驚之餘,盯着足足看了三遍,“師兄,你确定是這家便利店?”

“你安師兄說的能有假?”黎行警告他,“到了之後不許說些有的沒的,敢在你嫂子面前抹黑我……”

充滿殺氣的眼神瞥過來,鐘時琴無端瑟縮了一下。再去看定位在萬森便利店的坐标,餘光偷瞄旁邊開車的人,清清嗓音:“地鐵站附近的話,我以前來過這家店,還給這家店的店長驅過鬼。”

黎行面色無常:“什麽時候?”

“你受傷那段時間啊,我不是還……”鐘時琴說一半頓住。他記得那家店包括店長在內就三個人,他那素未謀面的嫂子在那三個人當中!

誰?

會是誰?

鐘時琴第一時間想到那位顏值超高一眼萬年的店員小哥,師兄此前描述的嫂子,跟這位倒是蠻像的。

不不不,不可能,那種級別的怎麽會看上他師兄,臭屁又自大,誇他一句能往自己臉上貼二兩金。

師兄弟日常互相嫌棄。

鐘時琴死都不願承認他師兄能有這麽好的福氣。排除正确選項後,一男一女極限二選一,要是那位身高體壯的店長……黑是黑點,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不都說情人眼裏出西施嘛,萬一師兄就是眼瞎呢。

鐘時琴不禁腦補出一幕限制級畫面,先把自己逗樂了,以至于半小時後站在真嫂子面前,龇着的一口大白牙只能很不甘心地收回去。

“師兄,你确定是他?”

冷不丁的一句,同時問懵黎行和季夏兩人。

前者覺得他在發癫,後者隐隐想起好像在哪兒見過他,再聽他莫名其妙的一句,以為身份要被發現了,全身氣血瞬間逆流。

“你哭喪着個臉給誰看,你嫂子我還不确定麽!”黎行拿眼瞪他,示意他安分點別搞事。

本來這求複合就不太順,他再往裏一攪和,老婆徹底跑了找誰要去。

“不不不。”鐘時琴趕緊把臉搓搓,換個讨喜的表情,兩步跨到季夏面前,中氣十足:“嫂子好!嫂子還記得我不?幾個月前,我來驅過鬼。”

揭穿他身份前先來個迂回招數?季夏偷摸觑眼黎行,發現他和往常沒什麽差別,那應該是——他想多了。

真要是身份被發現,兩人不該這麽冷靜才對。

季夏安慰自己暗松口氣,失溫的手腳短暫恢複,出于禮貌點點頭,點到一半反手指向自己,“嫂子?”

“對啊,你是師兄男朋友,可不得叫嫂子。”好聽的話,鐘時琴張口就來。

季夏忙搖頭糾正他:“是前男友。”

“那就是前嫂子。”鐘時琴話轉得賊快,嘴皮子嘚啵嘚啵地,季夏有點跟不上,只知道他很能說以及他叫鐘時琴。

“鐘時琴——”季夏覺得這名字奇怪多念了兩遍,猛然想起之前在黎行手機上看到的備注,“小琴?”

“……是,也可以這麽叫我。”

說實話,鐘時琴很不喜歡別人這麽叫他,無奈名字是爹媽給的。要是師兄這麽叫,他一準兒要跳腳了,嫂子嘛,聽口氣也不像是在埋汰調侃他,勉強接受吧。

“真沒想到原來你就是嫂,前嫂子。呀~當時那個情況,四只還是五只鬼來着?真是要謝謝嫂子了。”鐘時琴拉出以前的事回憶。

季夏心頭再次揪緊,本就不善言辭,現在更是磕磕巴巴,“沒,沒事,應該的,我,我們……”

“我說幾位,閑聊天換個時間行麽。”徹底被無視個底朝天的巫顏玉突然橫插一句。

鐘時琴注意力立馬被他引走,瞪圓了眼睛指過去,“你!”

“我?”巫顏玉攤開手,一臉無辜狀:“如你所見,我是妖怪啊。”

鐘時琴不可置信看向師兄,這事他知道麽?一只妖怪和嫂子一起共事!

見他仍将那串玉珠好好戴在手上,黎行波瀾不驚:“此事我已征得呂師兄同意,收收下巴,別這麽大驚小怪的。”

“就是,有什麽大驚小怪的。”巫顏玉附和一聲,指向身後根本藏不住的鬼魂,“跟你們說啊,這玩意兒我一捏就碎了,你們天師該不會連這麽一只小鬼都不放過吧。”

“當然!我們又不是見着鬼就驅。”鐘時琴大聲反駁,他們和徐師兄可不一樣。

“哦,是嘛。”巫顏玉沒接觸過他,自然不信他這個生面孔,但黎行應該不至于見鬼斬鬼,退一步來說還有季夏在,多少能幫忙說點情。他往旁邊挪了一步,“你們帶走吧。”

“多謝。”鐘時琴取出乾坤袋上前。未曾想,沒等把那只鬼收進去,野鬼又往巫顏玉身後藏了藏,不停顫抖。

一看這情況,巫顏玉想也沒想挺身攔住,“我就知道你們人類最會說謊!你們不打算驅,他會怕成這樣?季夏快來。”

今日野鬼的下場,沒準兒就是他們來日。

同為異類,季夏扔下抹布過去,與巫顏玉一并擋在野鬼身前,“他不是惡鬼也沒有作惡的能力,你們就不要驅他了。”

“我們真沒打算驅他。”鐘時琴竭力解釋:“這乾坤袋只起一個收納的作用,還能溫養魂體,不會對他有任何傷害,真的!師兄你說是吧。”

黎行歪頭看向兩人身後瑟瑟發抖的野鬼,暫且壓下他手裏的乾坤袋,從随身布包裏取出一只巴掌大小的銅香爐,“他很怕我們,強行收走只怕增強他的抵觸心理,且将魂體收到這裏供養着吧。”

“師兄……”

“這會兒帶回去,被徐師兄知道是個什麽下場。”黎行悄聲提醒。

鐘時琴這才作罷。

巫顏玉和季夏很快接受他這個建議,畢竟除此之外,他們也沒什麽好辦法。

除了一個人。

“什麽!要把鬼鬼鬼,把鬼養在我們店裏?”餘頌今醒來聽到這個噩耗恨不得又暈過去。

“只是養一段時間,等魂體安定了我們立馬帶走。”鐘時琴從包裏抽出三枚護身符和一枚招財符,遞過去,“我保證,他對便利店和人沒有任何危害。”

餘頌今看他一眼,目光轉向季夏等人,故作一臉本來不想答應,但看在他誠心誠意的份兒上勉為其難應下來,“那好吧。”

反正他這店也快成妖怪窩了,再來只鬼也不稀奇。

但相比僵屍和妖怪,他對鬼還是擺脫不了之前的陰影,“你們一定要封好了啊。”

能遇到好說話的雇主,概率不亞于彩票中獎,鐘時琴喜不自勝,“您放心吧!我師兄畫得符最牢固了。”

……

幾方商定,黎行最終将加固封條的香爐擺放在店內最不易碰到的財神爺旁邊。當然,在此之前跟財神爺商量過,同意後再放上去。

至此,野鬼一事暫告一段落。

鐘時琴趕忙将這件事告訴孟師兄,卻先收到對方讓他們回去一趟的消息,且指名黎行必須到。

“師兄,孟師兄讓我們現在回去一趟。”鐘時琴轉過頭,意外看到師兄靠在嫂子旁邊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抿唇重重咳一聲,聲音随之放大,“師兄。”

與此同時,季夏後退一步遠離貼過來的黎行,往他心上紮了把刀,“都說了,你不适合穿紅的。”

氣氛剎那終結。

巫顏玉更是毫不客氣指着他身上的紅大衣,笑地前仰後合,“我早就想說了,你這穿的什麽?提前拜年麽?哈哈哈……”

他每笑一聲,店裏就要冷一度。

其他兩人也想跟着笑,礙于黎行渾身散發的冷氣,到底憋了回去。

“鐘時琴!”黎行惡狠狠瞪眼花公雞,扭頭:“我們走。”

離開便利店,一上車,黎行就将身上的紅大衣脫下,扔到後座扔遠遠地,眼不見為淨。

“師兄,其實你長得不賴,不用再精心捯饬就挺好的。還有護膚保養這些……”

“開車。”

“好的。”

*

回程鐘時琴開車,半小時後,再次回到天師協會分部。

此時,雨早已停了,推門下車迎面又是一陣險些吹掀腦皮的寒風。

“這個點要我們回來,到底有什麽要緊事?”黎行果斷拿了件常穿的煙灰色系大衣。

走到大廳門前,一眼看見停在門口的進口豪車。

鐘時琴緊随其後,撓頭:“我也不太清楚,他就說讓咱們回來。”

直上三樓,正好碰上安懷。

鐘時琴:“安師兄,您不是休假麽?”

“是啊,被孟一舟給緊急叫回來了。”安懷無奈笑道。

三人一同前往專屬會議室,等在那裏的,除了孟一舟還有幾副生面孔,為首的舉手投足間非富即貴,不用猜定是門口那輛豪車的主人。

孟一舟朝他們招招手,介紹:“這位是梁于修梁先生。梁先生,那邊兩位就是我剛才跟您提到的黎行和安懷兩位天師。”

沙發上的人起身,整理袖扣朝他們伸出手,“二位好。”

黎行眼皮掀了和沒掀一樣,安懷随即揚起四十五度嘴角上前握住對方,一觸即離,“梁先生大老遠從青州過來,有失遠迎,失敬,失敬。不知梁先生到此有何貴幹?”

客套的話留給年長者,黎行只需站在旁邊即可,他趁機偏開頭小聲問:“梁于修?誰?”

“師兄你不知道?”鐘時琴小聲驚呼,“青州第一大家梁家現任家主,青州市傑出青年企業家呢。”

“哦——這麽厲害啊。”黎行十分平靜,聲音更是毫無起伏,“看着挺年輕的,三十左右吧。”

“聽說快38了。”

“保養這麽好。”

一提這個詞兒,鐘時琴就想起今天似乎在哪兒聽過一次,“師兄,他是不會告訴你保養秘訣的。”

黎行翻個白眼,随意瞥過去,目光停留在對方脖間,明明全身上下都是高定,脖間卻戴了個與場合穿着毫不相配的項鏈,中間是什麽?戒指?

他小聲嘀咕:“這麽厲害的人,來這兒幹嘛。”

孟一舟同時詢問這位梁先生來意,亦不解他單獨提到安懷和黎行的意圖。

“不瞞諸位,家母近日患病纏身,但又不像是簡單患病,更像是……中邪?”梁于修垂眸,長睫遮住眼睛,無奈笑了一下,“現在是講科學的時代,說出去大家可能不太信,不過我想諸位天師應該能理解。”

說白了請人驅邪。

既如此,直接官網預約不就好了,還特地跑過來。

“來之前我便聽說貴部有兩員猛将。”梁于修微微側目,含笑望向黎行,“如果是兩位的話,我想家母一定藥到病除,我與藤州方面的合作定也會順利完成。”

合作?

鐘時琴急忙在網上搜索,偷摸拿給兩位師兄看。梁于修這次來藤州,除了給他母親找天師驅邪,還準備與藤州方面的幾家地産合作,在開發區新建梁實集團分部,妥妥的一塊大肥肉。

黎行很快反應過來:“也就是說,如果我們拒絕的話,這樁生意很有可能談崩咯?”

鐘時琴放下手機點頭,聽對方口氣是這個意思,誰讓人家有權有勢呢。

黎行正面迎上對方探究的目光,思忖片刻:“我拒絕。”

第 30 章 路邊的野鬼撿回去,他上班,我花錢

第30章 路邊的野鬼撿回去,他上班,我花錢。

不知道是不是他因為龇着牙不太美觀,黎行并沒有同意他的請求,還誣蔑他:“帶你去,好告我黑狀是吧。”

“我是那種人麽!”鐘時琴扯着嗓子,忙擺手否認,“我怎麽可能是那種人,不是不是,絕對不是。”

“我會信你?”黎行勾住他脖子下壓,“上次把我被甩的事到處說,還沒找你算賬呢!”

完球,怎麽把這茬給忘了。鐘時琴暗道一聲不妙,讨好地沖他笑:“我那不是想多找幾個人給你出出主意,追回嫂子嘛。”

“還敢狡辯……”

“一個個的正事不做,成天在這打鬧像什麽樣子!”師兄弟正鬧着,突然橫插進來一道聲音。

徐三白走出電梯,額上仍纏着一圈又一圈紗布,生怕別人看不出他受了重傷,身殘志堅帶傷複工。

“師兄,我剛回來。”鐘時琴委屈極了。這幾天連跑七家,累死他了好麽。

“就是啊。”黎行附和一聲,抵着肩膀轉兩下,“小琴剛回來,怎麽也得讓人歇口氣吧。”

“那你呢!”徐三白很不客氣地将矛頭對準他。

轉動的肩膀驀地停下,黎行勾起嘴角看他,鐘時琴也一副“你村裏沒通網麽”的表情看向徐三白。

“師兄。”他怯怯提醒:“黎師兄去了趟巫州,一個人單殺了好多僵屍。”

任務量趕超其他人好幾年的了。

“瞧瞧咱們小琴,出門在外還記得師兄。走,師兄請你吃飯去。”路過徐三白,黎行臉上笑意愈發地深。

“不是幾具而是幾百具僵屍,這胳膊啊到現在都還沒緩過來,呂師兄特地讓我好好休息幾個月,說只要我不把分部拆了怎樣都行。當然了,我又不是拆遷隊的,還不至于到那個地步。師兄您忙,我們先走了。”

黎行像是沒看到他眼底就快壓制不住的怒意,大步離開。

走出去一段距離,确保遠處的人聽不見,鐘時琴才敢問:“師兄,你确定跟徐師兄沒仇?”

“沒有。”

“師兄拿我當外人,我鐘時琴是那種會告密的人麽。”鐘時琴拍拍胸.脯,迎上黎行意味深長的視線,心虛地偏開頭,弱弱道:“你被甩這事不算。”

“徐三白是總部派下來的。”黎行斂起玩世不恭,神情一度嚴肅到讓人心顫。

鐘時琴縮着脖子,小聲回:“這個我知道。”

“這十年來,詭異事件數量急劇增多。妖鬼橫行,僵屍亂竄,後者且不提,靠吸食人血存活的家夥滅了也就滅了,但說妖鬼精怪這些。”黎行問他:“你怎麽看。”

“怎麽突然問起這個?”鐘時琴撓頭不解,“這件事公告上不是有麽。分情況,遇到惡鬼壞妖對人類有害的,那必須要滅除,如果是善鬼好妖,只要不危害人類,能超度超度,井水不犯河水就好啊。”

他笑黎行,“原來師兄也不愛看群裏的公告啊。”

“那你自己呢?”黎行忍住蠢蠢欲動的拳頭,“抛開規則條例,你又是什麽想法。”

“我?當然遵循條例。”

黎行恨鐵不成鋼,搖頭嘆氣,“可有一部分人不是這麽想,他們主張……全滅。”

“全滅!”鐘時琴被這話吓到,“師兄,你別诓我,怎麽能全滅呢?”

“是啊,怎麽能全滅。”黎行苦笑一聲,又問:“你見過徐師兄抓鬼麽。”

鐘時琴誠實搖頭,随後就聽到一連串颠覆他認知的話。

“沒見過就對了。徐三白從來不渡鬼,向來是不魂飛魄散不罷休。”越說,黎行聲音越發低沉,“他對妖鬼的恨意遠超常人,是主張将妖鬼全數消滅裏堅定的贊同派……沒必要這麽吃驚吧。”

鐘時琴震驚地張大嘴巴,聞言合上,一臉便秘地看過來,“師兄,我忘了說,孟師兄這次收回來一只無名野鬼。”

話落,樓層警報器應聲響起。

黎行立即沖到牆壁拐角的監視器,屏幕顯示3008室發生異常。

“這是孟師兄辦公室。”鐘時琴上下嘴皮子一碰:“一定是孟師兄收回的野鬼被發現了。”

“收回來的鬼不會觸發警報器。”黎行肯定,“是孟一舟自己摁下的,我們趕緊去。”

*

此時,3008室內。

寫到一半的報告被掃到地上,幾頁黃紙明顯沾着數道腳印。

孟一舟抵在辦公桌前,擋着面前的人,“徐師兄,他沒有任何作惡能力,魂體都快散了。”

“鬼話你也信!”徐三白冷呵一聲,不由分說就要刺向縮在角落的野鬼,“少說十年以上,又不是新鬼,說他弱?你自己信麽!”

不是新鬼這一點,孟一舟開始就看出來了,但弱是真弱,哪怕附到人身上也沒做什麽。

“師兄你沒看到他都透明了麽!都快透明的鬼魂能做什麽?而且他好像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訴我們。”孟一舟試圖說服對方,可惜徒勞。

不管他怎麽說,徐三白的宗旨就是,寧殺錯不放過。

“他能有什麽重要的事?”

“就是不知道才要帶回來問,但他現在太弱了,需要溫養,得等魂體安定下來才能問。”

徐三白看他一眼,瞥向角落裏魂體飄搖的野鬼,緩緩收回雷擊木劍。

看樣子是接受了他的解釋。孟一舟松懈心神舒口氣,然而沒等這口氣吐淨,雷擊木劍又立即朝他刺過來,擦過身側至後方。

身後很快響起滋滋電流聲。

孟一舟側目,雷擊木劍精準擊穿野鬼,使那本就不安定的魂體幾乎消散。

“師兄!”

“不管他有什麽重要的事,既是鬼,就不該存在!”

黎行和鐘時琴及分部裏其他天師聽聞警報聲趕來,聽到的就是這麽一句冷酷無情的話。

對此,黎行沒有半分詫異。猶記得之前不幸跟徐三白組個隊,就曾看見他眼都不眨擊殺了已經跪地認錯的女鬼,理由是既已犯過一次錯,必然還會再犯。

可眼下這個,還什麽都沒做。

而且聽鐘時琴說,這野鬼似乎想告訴他們什麽,不能真讓他這麽随随便便滅了。

黎行大步跨進辦公室,一把抓住徐三白捏出雷符的手,也只有他有這個膽子,“師兄還真是一如既往地不近人情,不過……分部現在還是呂師兄說了算,你這麽鬧不太好看吧。”

“黎、行!又是你。”

“對沒錯,又是我。”

鐘時琴和其他天師還沒進來,就先聞到一股圍繞兩人之間沖鼻的火藥味。

趁着雙方僵持這個空檔,孟一舟趕緊拔下雷擊木劍,先将鬼魂收進袋中。沒成想,拖着那麽重的傷,竟然飄走了。

徐三白真是要被氣笑了,“現在好了,逃走了,這要是出了問題算誰的!”

孟一舟:“我帶回來的,我負責把他找回來。”

徐三白重重哼一聲,眼神化作刀刺向攔住自己的黎行,“還抓着我幹嘛?”

下一秒,黎行便松了手,對孟一舟道:“我幫你找。”

“假好心。”徐三白嗤了一句,拿回雷擊木劍,眯眸盯着劍身語焉不詳,“總有一天,這把劍也要刺向你這只怪物。”

黎行斜看過去,未發一言離開辦公室。

……

這天放晴了不過幾日又開始淅淅瀝瀝。

臨近傍晚,正值晚高峰時期,馬路上一連串紅色尾燈,氤氲在朦胧霧氣中。

街面兩側到處都是撐傘走過的行人,腳步快的,後跟連帶起零星兩點雨水,當然也有慢悠悠的,甚至沒撐傘的傻瓜。

“呀~人間果然是比山上好玩兒,電影也不錯,改明兒帶小寶四眼出來逛逛。”

翹班看完電影,巫顏玉左手爆米花,右手大杯橙汁,頭上還戴着粉粉嫩嫩的貓耳發箍,身上卻穿着毫不相配的湖藍色便利店制服,惹得路人紛紛側目。

一路走一路吃,即便雨天也絲毫不受影響。

別人都要避開的水坑,他直接一腳跳着踩下去。濺起滿腳水,別提有多随性惬意。

但要說不說,只有他一只怪難免還是無聊,叫季夏出來一起玩兒,他也不出來。

正念叨着,手機忽然響起,說曹操曹操就到。

“你已經翹了三小時班,店長說你要是再不回來今天工資就沒了。”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馬上就回來。”

整天上班,他都要上傻了。

巫顏玉氣憤地往嘴裏塞一把爆米花,穿小路趕回去,走着走着再次停下,扭頭望向蜷縮在小巷角落裏的半透明體。

“不會吧,這種事也能被我碰到?”巫顏玉大腦放空兩秒,搖頭,“書上怎麽說來着,路邊的野男人野鬼,不要撿。”

“不撿不撿。”他視若無睹大步走過,數秒過後再次退回來仔細看,“好像挺漂亮的,這要是放任不管,指不定被哪只怪嚼吧嚼吧吃了。”

巫顏玉抓兩把被雨水沾濕的爆米花,最終還是朝對方走過去,“喂,還醒着麽。”

聽到聲音,鬼魂緩緩掀開沉重的眼皮,眼睛是很漂亮的瑞鳳眼,眼尾淺淺上挑,下方還有一點驚心動魄的美人痣。

可本該張揚的眼睛,此刻卻溢出巫顏玉都不禁為之揪心的悲涼。

“醒着就好,我叫巫顏玉,巫、顏、玉,現在我要救你了,以後別認錯了。”

巫顏玉最近在看蘇小雯給他推薦的小說,裏頭就有認錯救命恩人引發一連串誤會這個讓人胃疼的情節。

他不想以後胃疼,在對方面前解釋自己名字就有十來遍,直到對方快散了才停下。

“好吧,誰讓我心好呢,就勉強救你這一次吧。不過先說好了,不要以身相許,我最煩那套,要報恩的話,就……替我上班吧!”

巫顏玉覺得這個條件非常好,單方面愉快定下,後将對方收進路邊随便買來的29.9斜挎包裏。

前腳剛踏進便利店,就被季夏用拖把追着拖,等把店裏踩地全是腳印子,送上雨水泡軟的爆米花。

“你的工資都用來買這些東西了?”季夏沒要,從他頭上的貓耳發箍一路向下掃視,直至腰間的迷你斜挎包,“這裏頭——”

“哦!差點忘了。”巫顏玉趕緊放下爆米花桶,打開挎包,青白影子幽幽飛出,不知是不是沾染了巫顏玉妖氣的緣故,身體瞧着倒比剛才凝實不少。

季夏盯着看兩眼,“哪兒來的?”

“路上撿的。”巫顏玉将手虛虛搭在對方肩上,如同一個向同伴炫耀玩具的三歲小孩,“漂亮吧,這就是我的仆人一號了。以後他負責上班,我負責花錢。”

季夏:“……”

想得挺美的,現實嘛,“其他先不提,首先普通人根本就看不見他,你要他怎麽收銀給人結賬?”

上次叫他給客人泡面,泡完騰空飛桌上就已經吓愣不少人,要不是店長解釋他是練雜技的,都不知道該怎麽圓過去。

一個不夠亂,還來一個?

愣怔數秒,巫顏玉也才反應過來,叫他打工根本不現實,“那怎麽辦?我不是白撿了?”

不能給他幹活兒,這波虧了啊。

“怎麽能這麽說呢。”季夏以前在山上也看見村民遇到過這種事,學着老道士清清嗓音,撚根本不存在的胡須,老神在在:“你既撿到他就算是他的有緣妖,找天師給他超度吧。”

“我哪認識什麽天師……哦!黎行!”巫顏玉第一時間想到這個人,随即甩甩腦袋,“不行不行,這不就成我欠他的麽。”

他很快又想到另一名天師,安懷。

通過季夏要到女僵屍的手機號,再從女僵屍那邊成功跟安懷取得聯系。

“透明的男鬼?”剛聽說分部出了點事的安懷,點開最新任務欄,重傷逃出分部的也是只幾乎透明的男鬼,該不會就這麽巧吧。

如果真是同一只……安懷反手将這個信息給黎行,對他道:“我讓黎行去一趟。”

“不是,別介啊,我找你不就是不想找他嘛,怎麽還讓他來?”

“事情很複雜,我一時半會兒說不清。”安懷那邊似有急事,語速很快,“黎行去了,你們問黎行吧。安星,別讓她戴拳套!”

電話啪嗒一聲挂斷。

巫顏玉躁得不行,去撓頭上的貓耳朵,“煩死了,結果還是要找黎行。”

“我記得黎行說過,”季夏在一旁擰緊眉頭,“他負責驅鬼除魔。”

“那他一來,這鬼不徹底散架啦!”

巫顏玉更急了,拉着野鬼就要躲出去,結果還沒出門,迎面撞上網戀奔現又被放鴿子的餘頌今。

最近熬夜熬多了,眼花了?餘頌今使勁兒揉揉眼再看,巫顏玉身邊的人依舊是透明的,兩眼往上一翻,直直向後倒下。

“他怎麽了?”

“估計是被鬼吓暈了?”

“被鬼吓暈?”巫顏玉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笑話,“我,他都不怕,他怕鬼?”

“店長以前被鬼纏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