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僵屍怎麽了?僵屍我也要!”
兩人走出便利店後。
巫顏玉抛着手裏的紅蘋果倚到窗邊。望出去,就見兩人停在路邊一盞路燈下,黎行給季夏整理羊角大衣的帽子和圍巾,等到信號燈變綠,牽着他的手過馬路。
一切是那麽順其自然。
“啊——那是我的蘋果,最紅的一個,我特地挑出來的。”
“不行不行,不能咬,不能咬!”
“店、長!”
眼看她特地挑出來的紅蘋果被店長咬出一個大缺口,蘇小雯怨氣增生,掄起聖誕帽追着人打,追到巫顏玉身邊告狀:“他吃我蘋果,玉哥吓他,狠狠吓他。”
巫顏玉裝模作樣嗷嗚一聲,視線又探出去,停在馬路對面的車已經開走。
“玉哥,你這叫什麽吓啊,應該這樣。”蘇小雯轉頭對餘頌今做個伸長舌頭的鬼臉。
沒吓到對方,反被狠狠笑了一頓。
“你們有沒有覺得黎行……”巫顏玉咬口蘋果,收回視線,“不對勁。”
正在打鬧的兩人收手看向他。
“黎哥?”
“不對勁?”
巫顏玉肯定點頭,“一臉心事重重的。”
“那當然啊。”餘頌今不以為意,“分手之後追季夏快兩個月了,這都快年底還沒追到。我估計,他之前肯定都跟家裏說好過年帶季夏回家,結果,掰了。”
“不對吧。”蘇小雯反駁他,“我聽季哥說,黎哥爸媽好多年前就去世了,只剩他一個。”
啪!
餘頌今猛地将兩手合在一起,拍個巴掌,“肯定就是因為這個。”他走到窗邊,四十五度角仰望夜空,開始悲春傷秋,“一個人孤孤單單,想要有個家的願望就會特別強烈,遇到一個好怎麽都不願放手,這種滋味我懂。”
“應該不是。”傷感的氣氛不到三秒,巫顏玉歪頭盯着手中鮮紅的蘋果。
從青州回來後,幾天沒來找季夏已經很不正常,今天又突然過來将季夏帶走。
一定是出了什麽事。
會是什麽?
季夏大概猜到了。上車後,揪着胸前的安全帶不停用手指頭摳,緊繃的情緒一點點攀升,加上車內開了空調,鬓邊不知不覺滑落幾滴熱汗。
黎行要帶他去哪裏?
為什麽到現在一句質問都沒有?
是在等他自己坦白麽?
大腦一片空白,耳邊的聲音都漸漸聽不清了。
“夏夏……”
似乎有人在叫他。
“我們……”
聽不見,什麽都聽不見。
車輛緩緩停下,季夏依舊沒有任何感覺,直至冰涼的手背上傳來一絲暖意。
窗外靜止的車流再次湧動,偶爾響起一陣鳴笛。
聽覺恢複了。
“夏夏。”黎行在叫他。
季夏小心翼翼側目。
路燈照進車內,黎行的臉清清楚楚,他在對自己笑,問他:“晚上還沒吃飯吧,先去吃飯好不好?”
季夏沒有拒絕的理由。
恰好此時信號燈變綠,黎行松開手重新啓動車輛。
平安夜這樣的日子,城區總是格外堵塞,足足半小時後,他們才從囧困的堵車環境裏脫身。
“聽說這附近有家私房菜館味道不錯。”黎行停好車,帶他進入一棟幽靜雅致的園子。
一牆之隔,熱鬧與雅靜泾渭分明。
園裏幾棵松樹上挂了氛圍彩燈,帶着孩子來的一家三口,應孩子要求在樹下擺姿勢拍照。
“待會兒吃完飯,我們也來拍幾張。”季夏不知不覺停下,聽到聲音再次繃緊神經,下意識揪着衣角。
私房菜館通常都是預約制,黎行幾天前就已經訂下。二樓包廂最佳觀景位置,坐在屋內就能眺望到護城河岸邊的盛況。
他到底想幹什麽?季夏今晚第二次産生這個疑問,當飯菜上來後,發現滿滿一桌都是他愛吃的,得到答案。
黎行只是帶他來吃飯這麽簡單。
那麽就是說,他的身份其實沒被發現,要是被發現,黎行絕對不會這麽悠閑才對。
純粹是自己吓自己。
想通這一點後,季夏悄悄松口氣,安心幹飯。
“他家的餐後水果也好吃。”黎行叉了一塊小紅番茄喂到他嘴邊。
“……我自己會吃。”說是這樣說,季夏還是快速咬走了那塊番茄,浸了少量糖漬,甜甜的。
“好吃吧。”
季夏愉快點頭。
可能是太放松了,以至于根本沒發現,黎行給他挑的都是番茄。
“飽了麽?”
“我都撐了。”這家私房菜館味道是真不錯,季夏難得除了番茄醬以外吃這麽多食物,感覺肚子都鼓地凸了出來。
黎行自然牽過他的手,沒有立即回車上,“吃的有點撐,消消食去怎麽樣?”
他指向護城河附近,“那邊熱鬧。”
岸邊一圈棚戶小攤,飾品、小吃,維修手機配件等等。不大的道路被這些商攤占了一半,餘下僅容兩三人并排通過,游客仍絡繹不絕,河面陸續開過幾艘懸挂彩燈的游船。
兩人一路走一路逛,前不久剛吃到撐,這會兒就又有肚子裝了。
“這麽熱鬧,要是被巫顏玉知道,絕對要哭天搶地鬧。”季夏決定明天再将這個好消息告訴他。
轉頭,腦袋上就被插了只粉色貓耳發箍。
“他果然沒說錯,挺适合你的。”黎行掏出手機,“滴”一聲掃了小攤上的付款碼。
瞥見女攤主的蜜汁微笑,季夏趕緊取下,“我不要。”
“已經買了,不能退了。”黎行晃了晃手機上付款成功的界面,此後又給他陸續買了一堆好看但沒用的小玩意兒。
一個攤位一個攤位轉,一直轉到賣狐貍面具的攤位前,黎行選了很久取下一只,摸過粗制濫造的表面,轉手覆到季夏臉前。
視線驟然受阻,透過面具眼睛才能看到,黎行此刻隐藏的不安和彷徨。
一度被壓下去的慌亂再次湧上來,周圍聲音又變得格外模糊,到最後只能聽到自己咚咚狂跳的心聲。
為什麽是這個表情。
既然發現了,為什麽不問他。
為什麽還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帶他去吃飯,閑逛。
移開面具,季夏臉上血色盡失。
“黎行……”
“這個面具不适合你。”黎行在他開口前轉移話題,“一點都不适合你,不買了。”
“黎行?”他放下面具拉着人離開,轉身卻在這種地方迎面撞上徐三白。
“徐師兄也來閑逛?”黎行邊說邊将季夏不動聲色拉到身後,目光垂落到他手裏。
徐三白低頭看過去,提起手中的蛋糕,雖對他依舊沒什麽好臉色,語氣倒是軟和不少,“這裏過去走兩條街有家老蛋糕坊,他們家的蜂蜜蛋糕很好吃。我記得你喜歡吃甜食吧,可以嘗嘗。”
“師兄都說好吃,味道肯定不會差。”黎行沒什麽感情的恭維一句。
徐三白也跟他沒什麽話說,瞥眼他身後的男生,收回目光,“你們逛,我先走了。”
他似乎真的只是路過。
黎行記得,徐三白每年平安夜這天都不會接任何委托,獨自外出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回分部。
就為了來買蜂蜜蛋糕,吃一整夜?
一段小小的插曲,黎行并沒有放在心上,收拾好心情帶着季夏繼續往前走,手一直沒放開過,卻能清晰感覺到握住的那只手在一點點失去溫度。
走到無人處,季夏徹底抽回自己的手停下。
“怎麽不走了?累了?那我們回去吧。”
“你就沒什麽想要問我的麽。”
“……當然有啊。”黎行揚起如往常一樣的笑轉身,“去青州前我就說過,等我回來,搬回來繼續和我住。”
季夏連連搖頭,“不行。”
“等我回來,我們複合。”
“我說,不行!”
岸邊傳來回聲,零星幾片雪花迎風飄落。
季夏眨掉睫毛上的白絮,挪着步子往後退,眼中湧動起奪目的有別于常人的紅光,“這樣,你還覺得我們能在一起麽?”
“夏夏……”
“我,就是你口中不得不除的僵屍。”季夏深吸口氣豁出去,每說一句後退一步,“我就是,斷了你兩根肋骨的,面具男……但是除此之外,我沒做過其他壞事,也沒吸過人血,一次都沒有。真的,一次都沒有!”
這場初雪越下越大,顫抖的聲音險些被掩蓋過去。
季夏擦了擦眼角,近乎哽噎,“如果你不放心,我現在就可以回山上去,再也不下來……”
人影卷着紛紛揚揚的雪片沖到面前,用力抱住他。
黎行緩了很久,笑出聲:“你在說什麽啊?我怎麽一句都聽不懂。”
“我說,我是僵屍。”
“聽不見。”
“我說我……”
“啊——聽不見。”黎行的态度突然惡劣,“別以為這樣就能撇開我,去青州前你答應我要搬回來的。”
“我什麽時候答應你了?”季夏擔憂好幾天,番茄醬都少啃兩包的事被他直接岔過去,非常地不甘心,“我真是僵屍。”
不是已經發現了麽?
他眼睛紅了還看不出來?
“不是。”
“我是。”
“我說了不是!”黎行趁他不備,抱起人扛到肩上,“做人最重要的一點,要言而有信,既然答應了搬回來和我一起住,就不能反悔。”
“我沒有答應!”
“你也沒有拒絕,沒有拒絕就是答應。”
季夏:還能這樣?
“我,我拒絕。”
“現在晚了。”
季夏:“……”
黎行扛着人一路回到車上,摁住他系上安全帶。
一放手,季夏立馬松開安全帶,扭頭就見他掏出一張符紙,拍在副駕內側車門上。
這不是知道他是僵屍麽。
黎行繞到駕駛座上來,給他重新系上安全帶,順帶又往車門貼了兩道雷符。
季夏徹底看不懂了,“你到底想幹什麽?抓我去天師協會?”
“去那兒幹嘛。”黎行抱住他的臉轉向自己,“飯也吃了,街也逛了,已經十一點了,最後當然是回、家。”
季夏一時不知道是他最近聽力下降了,還是黎行腦子進水了,再次重申:“我是僵屍。”
“所以呢。”黎行這回沒再裝聾,“你幹壞事了?”
季夏揪着衣角搖頭。
“你吸人血了?”
季夏再次搖頭。
“既然沒幹壞事,沒吸人血,我為什麽要抓你?”
季夏沉默半晌,嗫嚅:“你說要把所有僵屍滅除。”
“我什麽時候說過這話?”
車內再次安靜下來,季夏想了很久,提醒他:“抓凝霜的時候。”
黎行:“……”過去放出去的話,最終還是反射到自己身上了啊。
他趕緊找補,“我的意思是,其他吸了人血的僵屍無法自控,只有消滅這一條路。而且這麽說,也是因為凝霜咬了師兄沖昏頭腦。”
“你當時不是這麽說的。”季夏記得清清楚楚,他那時根本沒說這麽多話。
車輛駛入清水灣地庫,輪胎摩擦地面猛地剎車。黎行不再做任何解釋,也明白現在解釋于事無補,幹脆利落拉開副駕車門,将他扛上樓。
“放我下來。”季夏不停扭動身體,“你到底想幹什麽?”
黎行:“我說了,複合。”
“這是複合麽?你這叫……誘拐!”
“跟着林牧倒是學了不少。”黎行刷開大門,将人一路扛進卧室扔床上,跪在人腰兩側,“不是說是僵屍麽?既是僵屍就別用人類的标準衡量。”
黎行捏住他的下巴,在他開口前堵住那張嘴。
僵屍,僵屍!
他都打算忽略這個問題了,居然承認。
僵屍怎麽了?親起來照樣是軟的!
“這就是分手理由的話,我不接受。”黎行親到他快喘不上氣停下,“之前就當你在鬧脾氣,現在我要收取分開的這52天的利息。”
“你在說什麽?”
黎行直接行動,俯身咬住他的耳垂,這裏是季夏全身最敏感的地方,平常哪怕用手碰一下都會感覺有股電流湧遍全身,更別說咬。
季夏突然對他産生害怕,“你瘋了麽?我是僵屍啊。”
“僵屍怎麽了?僵屍我也要!”
黎行身體力行诠釋這句話,将買來的貓耳發箍重新戴在他頭上。
“現在開始收取利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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