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盟友(上)

盟友(上)

張雪哭完後,擦幹淨眼淚,站起身又把衣裙理了理。哭的時候不知道時間,但來回的腳步聲卻聽得一清二楚,大抵是她沒有歇斯底裏,所以村民并未多管閑事。

山裏的空氣很是新鮮,她不用照鏡子便知道現在眼睛腫得厲害,以至于看東西有些模糊。

她回去的時候秦蘇并不在,她拿了個木盆打了點水,帕子沾濕後敷在眼睛上。她躺在床上,現在的春水還帶着絲絲寒意,穿過眼珠子混入血液裏,駛向全身。

沒一會兒,她便覺得冷,扯過身下的被子胡亂裹在身上仍覺得不夠,整個人都縮了進去才稍稍安心。

封閉的環境中,她清楚地聽見了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又一下,安靜且帶着固有的節奏。呼吸間噴灑的熱氣被鎖在被子裏,沒一會兒便熱了,她憋了一會兒,忍不住掀開被子,大口喘氣。

帕子在她起身那一刻已經掉了,她眼睛仍腫着卻沒有之前的脹痛感。她聽見屋外傳來一陣聲響,緊接着房門被輕輕敲了幾下。

“姐,你在嗎?”秦蘇等了一會兒,又道:“那我進來了。”

她才推門,便發出了令人一陣牙酸的聲音,她俏臉紅了紅,下意識看向躺在床上的張雪。見張雪沒反應便瞧了瞧鐵釘相接處,抓了抓腦袋道:“我要去找秦凱叔,姐去逛逛嗎?”

四周安靜得可怕,明明是不大的屋子,說話間竟然隐隐有了回音。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了,張雪仍沒有動靜,秦蘇的眼睛暗了下去。

“我們村子雖然一般,但是大家都很好。秦凱叔是村子裏的鐵匠,長得有些兇,卻經常給我們準備吃的,大夥都挺喜歡他的。”

她又等了一會兒,低着頭看着自己半舊不新的鞋子,頂了頂腳趾,失落道:“那姐好好休息吧,我自己去了。”

正當她要轉身時,張雪的聲音突然從背後傳來:“巧克力好吃嗎?”

秦蘇瞬間覺得自己的臉燒了起來,連帶着血液一起。那種做虧心事被發現的心虛感,讓她無地自容。她張着嘴,急急忙忙解釋道:“姐姐、姐姐叫我吃的,她給我了,我、我就嘗了一塊。”

“就一塊。”她低下頭,聲音越來越小。

“好吃嗎?”張雪像是沒有聽到她的辯解,又重複了一遍。

“好吃。”秦蘇如實回答。踩在地上的腳卻忍不住磨了磨鞋跟。她想走了,這樣的張雪讓她感到不安。

“騙子!”躺在床上好好的張雪突然坐起身,不知道被這話刺激到了哪根神經。她死死掐着秦蘇的肩膀,又委屈又怨憤道:“巧克力怎麽會好吃?”

秦蘇被吓了一跳,她縮了縮腦袋,對上了張雪明顯哭過的眼睛,心像是被蜇了一下,不疼,就是酸酸的。

她吸了吸鼻子,道:“不好吃,我是騙你的。”

她本以為自己這樣說,張雪會開心,沒想到張雪嗓音更尖銳道:“你撒謊,巧克力怎麽會不好吃?”

“巧克力怎麽會不好吃?”張雪垂下眼,聲音瞬間低了下去,像是在問自己又像是在問秦蘇。不過一秒,她又瞪大眼否認道:“巧克力怎麽會好吃?”

她嘴裏反複叨念這兩句話,一會兒哭一會兒笑,讓秦蘇從心底裏冒出了股寒意。明明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問題,卻讓張雪狀若瘋魔。

秦蘇唇瓣翕動,到最後什麽也沒說。她垂下腦袋,這是張雪一個人的舞臺,張雪的悲歡喜樂都是屬于她自己一人的,而秦蘇只不過是臺下的一個觀衆,并不相通。

“巧克力其實不好吃。”張雪鬧玩後,突然抱住了秦蘇。

還在抽條期的少女格外纖細,她一只手就能攬住對方的腰。幹淨的肥皂味道從對方身上傳來,這對于張雪而言并不陌生,很長一段時間這樣的味道也屬于她。

只是——她入了西式學堂後,身邊往來的都是富家女,各種時髦的香水與香薰讓她大開眼界的同時又難免滋生了小心思,女孩的虛榮心并不會随年齡增長消失,而是與日俱增。

她人生第一瓶香水是母親梳妝臺上的桂花頭油。

金黃的桂花成團成簇的長在枝條上,一陣風吹來,簌簌落下,濃香撲鼻,桂花做成的油更是如此。只需要一點點,整個人便能香得令人作嘔。

張雪不是不知道,只是想要融入她們的念頭太過強烈,以至于第一天換來的嘲笑狠狠扇了她一巴掌。女孩的成長總是在某一刻,那一刻她沒有父母的庇護,弟弟的謙讓,她迅速成長。

時隔多年後,她成了最大報社裏的記者,那些嘲笑她的同學,都變了一副嘴臉。她穿着精致的洋裙,踩着并不舒适的高跟鞋,噴上西洋香水那一刻,她狠狠打了幾個噴嚏。

她心心念念的東西,竟然與母親的桂花頭油沒有任何區別,都一樣香得發臭。

“巧克力不好吃。”她哽咽着重複了一遍。收緊了抱着秦蘇的雙手,人與人的悲歡并不能相通,但是在這一刻,她感覺自己命運與這個早年喪母的女孩相連。“你知道紅酒嗎?”

“紅酒是西洋傳來的一種由葡萄發酵的酒,剔透的紫紅色看着很是漂亮,深受西式進步女性喜愛,後來逐漸成為上流聚會必備品。我有幸喝過幾次,那味道就像是壞了的葡萄在放些醋。”

“明明這麽難喝卻無數人趨之若鹜,你說他們為什麽呢?”

秦蘇吞了吞口水,問道:“為什麽?”

“因為他們品嘗的不是紅酒,是紅酒背後的權利。”張雪垂下眼,她深深吸了一口秦蘇身上的皂角味,道:“巧克力好吃嗎?”

秦蘇顫了顫,尖俏的下巴越發可憐。她伸手抱住了張雪,堅定道:“好吃。”

哭泣是一種有效的情緒發洩,只是有些傷眼睛。張雪出門前特地照了鏡子,不得不說命苦的孩子早當家,秦蘇張前忙後确實把眼睛的紅腫壓了下去,但眼皮子仍是有些腫。

張雪要強,所以撲了粉做遮掩,可又覺得面色太白沒氣色,最後挑挑揀揀了幾瓶口脂混在了嘴上,才覺得滿意。而在這期間,秦蘇就全程看着。

張雪沒說,秦蘇也就當了個啞巴,但秦望舒送的巧克力卻被秦蘇收了起來。

村子裏每戶人家離得不算遠,同樣款式的籬笆圈了一塊大大的地,圈養的雞和鴨伸着脖子呱叫着,地上一灘可疑痕跡。

張雪見了捂住鼻子,下意識走開。她身前帶路的秦蘇腳步依舊輕快,對周邊一切恍若未聞,張雪不由得皺起了眉。

秦凱的屋子在村子裏邊,不見圍起來的籬笆,只有搭出來的一座草棚,草棚下是一座燒得正旺的火爐,叮叮當當的打鐵聲傳到屋外。

“秦凱叔!”秦蘇興奮地叫了一聲,她招了招手,快步走到火爐旁道:“我門鏽了,找你讨些油。”

“臭小鬼,又來要糖了!”秦凱抓起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語氣親昵道。

秦蘇也不害怕,笑嘻嘻地湊了腦袋上前道:“才沒有,我屋裏來了個漂亮姐姐,秦凱叔叔這裏的糖好吃,我便帶她來嘗嘗。”

說完,她擠了擠眼,全然沒有在張雪面前的文靜,盡是這個年齡該有的淘氣。

“臭小鬼!”秦凱又是一罵,放下了手上正在打的農具。

許是打鐵的原因,他穿得格外單薄,□□的上身是鼓脹的肌肉,銅色的肌膚閃着汗液留下的光。他站起身,人高馬大的,卻拖着一條腿去拿條凳邊靠着的拐杖,架好後才一瘸一拐地走出草棚。

秦凱見到張雪愣了愣,原本自如的氣息一下子就局促起來。他摸了摸手,幾次想要張口又不知說什麽,最後只覺得口幹舌燥,幹巴巴道:“你、你好。”

“我叫秦凱,是村子裏打鐵的。”他低下頭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又忍不住擡頭偷看,好巧不巧被秦蘇抓了個正着。

“這是張雪姐姐,這幾天暫住我家。”秦蘇笑眯眯地挽住張雪的手,道:“秦凱叔,我們的糖呢?”

“我、我給你拿!”

秦凱的屋子與秦老爺子和秦蘇的并無區別,或許是因為打鐵口袋有些盈餘,所以屋內添置了不少家具,看着比別處多了些人氣。

秦蘇一進屋就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笑嘻嘻地拿着桌上的瓷壺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喝到嘴裏咂巴了幾下道:“秦凱叔這水都是甜的,一個大男人這麽喜歡吃糖也不知道是哪染上的怪癖。”

她喝完才想到張雪還晾着,趕忙準備再倒一杯卻發現秦凱已經遞了過去。秦蘇捧着杯子不再吭聲,只是一雙眼睛滴溜溜地轉。

面前的糖水被裝在瓷做茶盞裏,糖水略黃,在杯中晃來晃去。捧着它的手很大,虎口有幾道醒目的傷疤,磨平了的手指裏滿是黑黑的東西。

按照以往,張雪怕是早就發脾氣了,但現在她沉默了幾秒,随後揚起一個笑容,雙手接過道:“謝謝。”

秦凱被她的笑容一晃,滿眼都是那過分白膩的肌膚。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慌忙去拿糖。

秦蘇意識到這是個好機會,她眨了眨眼道:“秦凱叔以前在城裏幹活,後來是因為他父親要去世了,不得已才回村子當了個打鐵匠,但因為在城裏待過一段時間,所以秦凱叔和我們不一樣,他見識多。”

糖水入口那一瞬,甜膩膩的味道瞬間刺激了全身,順着溫熱的水流淌進胃裏,秦蘇感覺整個人都有種說不出的快樂和滿足。

她身子一趴,下巴抵在木桌上,張開手像魚一樣劃了幾下,歪着腦袋解釋道:“糖在村子裏是稀罕物,哪怕是村長家一年也吃不到幾塊,所以這是有錢人才能享受的東西,沒人不愛吃糖。”

“我愛,村口鐵柱哥家裏剛生下的大胖小子愛,就連花花姐家裏養的狗都愛。但她們都只想吃糖,因為秦凱叔長得兇,又瘸了一條腿,沒有姑娘願意嫁給他。”

“她們都知道秦凱叔人很好,所以每次她們總會以各種理由來騙糖。”秦蘇又喝了一口水,沾染了水的唇瓣顏色淡淡,格外嬌嫩。“我也是,秦凱叔都知道,但還是會給。”

她一股腦兒把茶盞裏的糖水喝了個幹淨,又仰着頭把裏面僅剩的舔幹淨,不舍地看了幾眼桌上的瓷壺,最後狠心扭過頭道:“姐,你覺得秦凱叔好嗎?”

第 28 章

黑雲壓頂,風雪肆虐,剛送走如魇白晝的幽村,又陷入了灰暗天光。

三人自黑府告辭的時候晌午剛過,然而街市空蕩寂寥,昨夜的喧嚣熱鬧仿佛都被關進了沿街緊閉的大門,半點蹤影未留。

第三次路過酒肆,這回再不見跑堂,只有嚴絲合縫的門板,既靈卻有點想念那個活潑話多的小夥計了。

正思忖着,就聽見馮不羁自言自語嘟囔:“槐城下雨,幽村下雪,我估計剩下那仨妖獸得風雷電……”

最後兩個字勾起了些許昨夜記憶,讓既靈的心裏異樣一下,可還沒等她品出這別樣心緒的滋味,那邊譚雲山已迫不及待跟小夥伴顯擺自己的新招數——

霹咔咔。

譚雲山:“馮兄覺得如何?”

馮不羁:“不錯,好生修煉,大有可為。”

譚雲山:“馮兄為何絲毫不見驚訝?”

馮不羁:“哈哈,譚老弟你還是太年輕,昨夜我已經……”

譚雲山:“嗯?”

馮不羁:“呃……已經被神仙托過夢了說你日後會修成仙雷之法!”

譚雲山:“當真?”

馮不羁:“當然!”

譚雲山:“那馮兄覺得我這招式起個什麽名字比較好聽?”

馮不羁:“譚氏仙雷?”

譚雲山:“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既靈無力扶額,完全不想承認與身後這二位是夥伴。

就在這時,酒肆門板毫無預警打開半扇,半盆水自門中潑出。

門內人只伸出了一只胳膊,看也不看,嘩啦就是一揚。幸而既靈剛剛走過板門,而後面“兄友弟恭”的譚、馮二人還差兩步才到,于是這半盆水就揚在了既靈身後、譚雲山和馮不羁身前,只星星點點水珠濺到三人身上,混着暴雪,也就分不出來了。

但這一下着實吓了三人一跳,馮不羁立刻就嚷:“幹嘛呢!沒看見外面有人啊——”

門內人顯然真沒預料到這暴風雪天還有人閑逛,未來得及全縮回的手被吼得一抖,臉盆“咣當”落地,與此同時趕緊側身出來,一個勁道歉:“實在對不住,實在對不住,我是真沒……”

始作俑者不是別人,正是酒肆跑堂,故而擡眼看清三位“受害者”,那道歉就在驚訝中戛然而止了。

四人在暴雪中大眼瞪小眼,既靈先“噗嗤”一聲樂出來,連帶着每個人都有了笑模樣,場面赫然成了“喜相逢”。

一回生二回熟,這都第三回 見面了不說是朋友也絕對算有緣人,跑堂也就不再拘束,直截了當地問:“三位客官到底是做什麽的啊,這兩年幾乎沒什麽外鄉人來幽村,就算偶爾有來的,也是歇個腳就繼續趕路,三位怎麽天天在這條街面上晃……路過啊。”

既靈聽出來了,跑堂咽回去的分明是“晃蕩”。

“我們本來想今天就走的,不料突降暴雪,只能再多待一日。”譚雲山巧妙略過了“到底是做什麽的”問題,并很快抛出新疑問将跑堂的思緒引到其他路上,“小哥,這幽村一下雪就這樣嗎,遮天蔽日的。”

既靈心中訝異,因為譚雲山問的正是她反複琢磨的,剛剛一直四處找開門的店鋪也是希望能遇上兩個人,問上一問。

“哪能啊,要是一下雪就這樣,那還過不過冬了。”跑堂苦笑,“咱們這個地方吧,冬天确實雪多,但大家也都習慣了,就算那鵝毛大雪,街面上照樣該開張開張,該出攤出攤。可今天您三位看見了,連開門的都沒有,不是不願意開,是不敢開……”跑堂的說着忽然壓低了聲音,湊近三人道,“實話跟您們說吧,上次有這樣的雪天還是在三年前,一連十幾天都是這樣的黑雲暴雪,等到終于有一天雪停了,村裏也就再沒有晚上了,當時都傳說這雪就是噩兆。”

譚雲山料到黑峤說的“這樣的雪天很平常”是假話,卻沒料到這雪還和三年的白晝牽連上了,忙問:“那這三年呢,還下過雪嗎?”

跑堂先點頭又搖頭:“雪是下過,但今天這樣的再沒有。可是您看,昨天剛有了夜晚,今天這雪就來了,三年不來,村裏剛變好一點就又來了,還不是噩兆?唉,也不知道這回雪再停,還要再來什麽災禍……”

譚雲山擡頭看夥伴,兩個夥伴也一臉茫然。

跑堂的話他們聽明白了,但個中緣由,他們和跑堂一樣費解。

這樣的天氣實在不适合站在外面長時間聊天,說兩句話,就要喝幾大口風,跑堂見狀便邀請他們進店裏歇歇,喝兩口酒暖暖身子。三人目前兩眼一抹黑,除了确認黑峤有事隐瞞外,其他毫無頭緒,加之客棧什麽的都關着,也的确找不到落腳地,便從善如流進了酒肆。

三人在酒肆裏待了一個下午,沒再從跑堂和掌櫃口中問出更多的事情,于是大部分時間裏就是喝喝小酒,吃吃小菜,順帶謀劃一下之後的行動。

這回跑堂給既靈上的還是桃花酒,不過最終大半進了譚雲山的肚子,喝完這位公子還低頭擡袖子的在自己身上各種聞,末了納悶兒問既靈:“為何我喝了酒身上卻沒有桃花香?”

既靈用胳膊拄着下巴,看向窗外,忽視掉手心傳來的臉頰的熱度,也忽視掉譚家二少莫名其妙的追求。

天色越來越暗,終于,順着門縫傳來了不知誰家的菜香——炊煙起,夜幕降。

吃飽喝足的三人離開酒肆,于夜色中穿梭前進,最終輕盈躍上黑府後宅圍牆……除了譚家二少。

第三次從高牆上滑落回原地,譚雲山壓低的聲音裏透着難得的咬牙切齒:“我發誓,以後絕對要……”

“苦練輕功?”站在牆上的既靈倍感欣慰。

譚雲山擡頭對上她的雙眼:“盡量少翻牆。”

既靈:“……”

好不容易把譚家二少拽上牆,三人貓着腰一路沿着圍牆來到後宅正房的屋頂。

黑峤居住的後宅有一間正房,三間廂房,分別是黑峤和他的三位夫人居住。借宿黑府期間,三人只見過一回黑府的三位夫人,不過印象深刻,因為大多娶了三妻四妾的老爺員外們,妻妾的年齡都會有些差距,年輕時候娶的自然同他歲數相仿,随着年紀增長,陸續再娶的,便一個比一個年輕。可黑峤這三位夫人卻都是貌美如花的年輕女子,所以見時,既靈他們就覺得有點驚訝,不過後面都一門心思解決宮燈的事情了,就沒在意這些。

按理說趴房頂聽人家後宅動靜是十分無禮的行為,但眼下妖雪陣陣,黑峤又沒一句實話,三人只能出此下策。

從屋頂往下看,黑府後宅盡收眼底。數盞燈籠映出些許暧昧光線,讓後宅處于一種隐約看得見路,卻又不至于将周遭看得太清楚的微亮夜色中。

暴雪沒有任何轉弱趨勢。

三人靠在屋頂瑟瑟發抖。

“怎麽一點動靜都沒有……”譚雲山牙齒已經開始打架了,說說話還好受點。

“燈都滅了,還想要什麽動靜。”馮不羁也覺得今夜可能要白蹲點了,“人家老爺夫人在屋裏睡覺,我們在屋頂守夜,用不用這麽慘啊。”

譚雲山微微皺眉,揮手驅散一下眼前風雪,輕聲卻鄭重道:“馮兄,非禮勿言。”

馮不羁呆愣,領會半天,終于悟了:“我說的睡覺就是單純睡覺!”

既靈的注意力都放在下面院中,乍聽到馮不羁提高的音量,根本沒管內容,直接出聲提醒:“噓——”

馮不羁立刻收聲閉嘴。

很快,天地間重新回歸風雪呼嘯,譚雲山卻又低低出聲:“你們覺不覺得那三間廂房有點奇怪?”

馮不羁不懂:“半點動靜都沒有,怎麽看出奇怪了?”

譚雲山道:“就是半點動靜都沒有才奇怪。我們剛才都看見黑峤進屋了,然後過了一會兒,關燈就寝,這是正常的。可另外三間房,從始至終都沒亮過燈,我們也壓根沒看見那三位夫人,如果說她們三個一早就在屋裏了,那我們來的時候根本沒到就寝時間,頂多是剛吃過晚飯,屋裏為何不掌燈?”

既靈明白譚雲山所指了:“你的意思是三位夫人根本不在房內,換句話說,現在整個後宅只有黑峤一人?”

“對,”譚雲山微微眯起眼睛,盯着過分清靜的院子,道,“從我們來到這後宅,別說夫人,連一個丫鬟小厮都沒見到。”

既靈眼睛一亮,思緒豁然開朗:“黑峤料到今夜會有危險,所以提前讓三位夫人和府中下人躲到了別處!”

譚雲山道:“也可能他早就胸有成竹,或者幹脆已經布好了陷阱,正等着對方來自投羅網呢,當然要遣退閑雜人等,否則壞了事怎麽辦。”

既靈蹙眉:“是有這種可能,但第一反應都是先把人往好處想吧?”

譚雲山冤死:“布陷阱擒妖就不是好人了?”

既靈:“……”

譚雲山:“你現在踹我下去會打草驚蛇的,真的。”

既靈沒好氣地看着譚雲山的無辜臉,終是收住了蠢蠢欲動的腳。

她和譚雲山思索問題,就算方向一致,也永遠是兩股勁,更要命的是很多時候連方向都不一致。既靈不是第一次遇上和自己想不到一塊去的人,但唯獨和譚雲山的分歧,讓她心累。因為對于旁人,她可以說不通直接分道揚镳,但對着譚雲山,她就有點舍不得。

已經成為了夥伴的緣故吧,既靈在心中嘆口氣,所以說啊,交友必須要謹慎,一步走錯,步步坎坷。

“有妖氣。”

馮不羁突來的急促提醒拉回既靈心緒。

她擡眼去看斜插在瓦片縫隙裏的浮屠香,果然,已有了動靜。

黑府原本沒有任何妖氣,但來的這位,卻帶着極強妖氣。

而且随着妖氣襲來,雪似乎更烈了。

終于,一團白光咻地越過圍牆進入院中,而後沒有半點遲疑,閃電般竄向黑峤所居住的正房。

白光的速度太快,三人壓根看不清那光團裏的形狀究竟是雞、狐、狗、狼亦或旁的什麽獸類,甚至連大小都辨不分明,那光已經潛入了黑峤房間。

既靈心頭一緊,下意識就要去拿淨妖鈴,手腕卻忽然被人壓住。

既靈一僵,不動了。譚雲山幾乎沒用什麽力道,只輕輕壓着,但從他手心傳出的熱度,卻比任何法術咒語都好用。

譚雲山沒意識到這些,見既靈停住了,立刻勸道:“別急,黑峤既然敢單獨等它,就一定留着後手,我們暫且再觀望觀望。”

既靈不着痕跡把手從譚雲山掌低下收回來,努力讓聲音聽起來自然:“行。”

話音未落,正下方的屋內忽然傳來打鬥聲響!

三人一驚,尚未來得及動作,就聽見“咣當”一聲巨響,屋檐下的門板被人從裏面直接撞破,連人帶板一同跌進院中!

迷茫的暴風雪裏,重重摔到院中地上的人掙紮着爬起,赫然一窈窕美豔的女子!

女子一襲白衣,發如烏木,眉眼似有萬種妩媚,然此刻她的眸子中迸發出的只有憤怒和殺戮,這讓她身上幾乎見不到一丁點人氣,只剩妖氣,烈得像火,一如她的美。

女子抹掉嘴角血漬,微微眯起眼底,濃濃殺機。

黑峤自屋內走出,從容得甚至帶上些調侃奚落:“真想要我的命,就別每次弄這麽大陣勢,只有蠢人,才會在出手之前特地下場雪提醒對方……哦對,你不是人,是妖。”

女子扯了下嘴角,本該柔媚的聲音盡顯冷冽:“這雪不是給你提醒,是給你送葬。”

黑峤大笑出聲,笑得太過,嗆了口風,咳嗽半天才擦着笑出的眼淚道:“這都多少回了,你怎麽還學不乖,你殺不掉我的。世間萬物皆有高低貴賤之分,生來就注定的,你如果識相,就該躲進山裏修煉一輩子別出來。”

“殺不掉?”女子冷笑,然而這樣冰冷的笑,卻依然讓她又美了幾分,“你讓我拿刀紮進你心口,看看我到底殺不殺得掉。”

“冥頑不靈。”黑峤搖搖頭,一副“你何必苦苦相逼”的無奈,“我原本想放你一馬,但你這麽不識相,我就只能替天行道收你了。”

屋頂上越聽越迷糊的三人到此處徹底亂了。

女妖和黑峤必然有仇,而且是三番兩次上門尋仇,這都好理解,但黑峤一個凡人能和妖結什麽仇?好,或許黑峤不是凡人,也是一個妖,只是不知用什麽方法掩蓋了妖氣,哪一個妖會說出“替天行道收了你”這種話?這是像既靈和馮不羁這樣降妖伏魔的修行者才會說的話吧?

一團迷茫間,院內打鬥又起。

女妖施展法術,無數雪粒聚集一處赫然形成一柄利劍,直直朝黑峤心口刺去!

黑峤不閃不躲,只口中念念有詞,雪劍在他身前一寸處驟然停住,而後極速消融。

女妖并不氣餒,繼續施法,黑峤嗤笑,剛要張嘴,忽然覺得不對,等他反應過來身後還有一柄雪劍、而對方的二次施法不過是障眼法時,已經晚了,雪劍深深刺入他的左後背!

黑峤痛叫一聲,眼中殺氣也盛,下一刻不知哪裏飛來個碩大的金項圈長命鎖重重打在女妖身上!

女妖直接被打得蜷縮在地,一口鮮血噴出。

黑峤不再理會她,而是用盡全力運氣,後背的雪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融化,轉瞬成了水,與傷口流出的血混在一起,在衣衫上暈染開來。

女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怎麽會……”

後肩的劇痛似乎終于挑起了黑峤的暴怒,他又招來長命鎖重重砸向女妖,直到對方耷拉下腦袋,氣若游絲,再沒力氣仰頭怒視,他這才稍微順了氣:“下次記住,我和你們這些妖怪不一樣,我的心在右邊。啧,又忘了,沒下次了。”

既靈艱難地咽下口水,嗓子眼發苦,心裏發顫。明明最初她還想着動淨妖鈴的,可現在,不光不忍心朝那女妖動手,連這麽看着都有些受不了了,她甚至想沖出去朝黑峤嚷,趕緊給對方一個痛快吧。

院中的妖或許不是什麽善類,但妖有妖性很正常,相比之下,院中的黑峤才讓人不寒而栗。她現在無比希望黑峤也是妖,因為如果黑峤真的是個降妖伏魔的修行者,那這樣嗜虐殺的修行者……比妖更可怕。

幾個閃念間,黑峤已經在女妖身旁蹲下來。

既靈不知道他想做什麽,但已經明白自己想做什麽了。

驟然騰空的淨妖鈴變成大鐘,一邊破着風雪向遠處呼嘯而去,一邊發出刺目銀光。

黑峤被突如其來的聲響和銀光吸引,下意識循聲去望。

只一瞬,地上的女妖忽然化為一團獸形白光飛快竄逃。不知是不是用盡了全部力氣,速度竟比潛入時更快,等黑峤反應過來再回頭想追,已沒了方向。

既靈将浮屠香自瓦縫中取出,給了馮不羁一個眼神,又瞄一下院中正捂着肩膀狠踹大樹發洩懊惱的黑峤。

馮不羁想也不想就搖頭。

既靈沒轍,只得以極低聲音開口:“現在還不能确定黑峤是人是妖,所以必須得留人守在這裏監視後續動靜,我有浮屠香,只能我去追。”

馮不羁無言以駁,畢竟這麽大的風雪,他又不是狗鼻子,哪能把妖氣聞得那麽清楚。

“小心點。”他只能這樣囑咐。

既靈微微颔首,轉身輕盈一躍,直接落入牆外後街,循着浮屠香的方向追去。

直到既靈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夜色裏,馮不羁才收回目光,結果發現,黑峤還在院裏,身邊的譚雲山卻沒了。

馮不羁着急地四下張望,終于在房後圍牆上,看見了譚家二少完全稱不上潇灑的翻牆身影。

馮不羁想說就你這速度,翻出去也追不上既靈,但眼下不宜出聲,只能打手勢——馬上給我回來!

譚二少很快捕捉到馮不羁的動作,立刻也舉手回應——好的,我一定多加小心!

馮不羁:“……”

第 29 章

溫婉赤腳站在柳清妍房門口,望着緊閉的房門,她猶豫着要不要去敲門。剛才小愛同學自己說話把她的瞌睡都吓跑了,強行詐屍讓溫婉本來混沌的腦袋有點痛。要怎麽跟柳清妍解釋自己為什麽想和她一起睡一晚。溫婉太陽穴隐隐作痛,她頭痛的揉揉腦袋。封閉的樓道上沒有風,溫婉卻覺得自己背後涼飕飕的。她猶豫片刻上前敲了柳清妍的房門。

“咚……咚咚……”房間裏沒有回聲,溫婉耳朵湊到門上仔細傾聽。沒有腳步聲,難道是柳清妍在洗澡

溫婉加重點力道又敲了一下。裏面還是沒聲音。

唉,自己房間不敢回去,溫婉把手伸進口袋裏想摸手機發信息給柳清妍,手剛伸到口袋裏,她就僵住了。該死,剛剛跑太快了把手機落在床頭櫃上了。溫婉認命地擡頭嘆氣,老實的靠在牆壁上,打算趁柳清妍房裏有又動靜了再敲門。

溫婉感覺自己的小腿上傳來酸痛的感覺,她幹脆直接坐地上等。一陣陣睡意傳來,溫婉靠在手臂上閉眼緩解自己身上傳來的不适。

安靜的書房裏,溫父耐心的講解,期間還停頓查看柳清妍的記錄,确保她全部都聽懂了這才繼續往下講。隔音效果良好房裏只有柳清妍快速記筆記的沙沙聲。

溫父擡手看看手腕上的手表,對身邊低頭認真做筆記的柳清妍提醒道“今天就到這裏吧,回去自己消化一下,企業管理可是門大學問,你現在還是學業為主,也不急于這一時。”溫父移動鼠标将電腦關掉站起來。柳清也順勢合上筆記本站起來,跟随溫父關上燈走出書房。

父女倆一前一後走出書房,就看見明亮的走廊處坐了一個單薄的人影。走進一看是溫婉,她正坐在柳清妍的房門口,身子蜷縮在一起,雙手環抱着膝蓋,頭靠在手臂上睡着了。

溫父扭頭看看柳清妍,企圖詢問柳清妍這是怎麽回事。

柳清妍眉頭緊皺,越過溫父快步走到溫婉面前蹲下,對上溫婉毫無防備的睡顏,柳清妍微愣。溫婉這是在等她她伸手在溫婉手臂上輕拍。好涼,也不知道她在這裏等多久了,竟睡得這麽毫無防備。

柳清妍伸手輕推溫婉“婉婉醒醒,別睡在這裏睡,會着涼。”

“婉婉,怎麽睡在這裏”溫父關切地問。

溫婉聽到聲音,迷迷糊糊的擡頭,看見柳清妍和溫父兩人,趕忙站起來解釋。

“爸爸,大晚上打擾到你了。沒事。我找清妍姐有點事,不小心睡着了。”溫婉揉揉迷糊的雙眼,打了個哈欠,她站起來拍拍屁股,目光落在柳清妍手裏的筆記本微微停頓。而後又不着痕跡的移開視線掃過柳清妍的臉,最後落在溫父面上。

對哦,柳清妍回來後,溫父經常給她開小竈教她如何管理公司。很多富貴子弟都是打小耳濡目染,柳清妍自小不在身邊,溫父肯定要多提點她。溫婉乖巧的說“沒事,爸爸,你快去睡吧。我們等會就睡。”

溫父疑惑的看着兩姐妹,點頭說道“行吧,我就不摻和你們兩姐妹的事了,早點聊完早點睡。”

說完,溫父伸手揉揉溫婉的腦袋囑咐道“別鬧你姐姐。”

“哪有。”溫婉別扭的把頭轉向一邊。

溫父看她一臉不服的樣子呵呵大笑,快步離開,給她們兩個留下足夠的私人空間。

目送溫父離開,溫婉還沒來的急說話就被柳清妍抓住手腕,拉進房間裏。

溫婉剛進門,房門就被柳清妍關上了 。柳清妍放開了溫婉的手,徒留下溫婉站在門邊。溫婉無所事事地打量房間。

柳清妍的房間裏很簡潔,米白色床上搭配的是上次溫婉她們一起逛街買來的床單被罩。房間裏的東西堆放着整整齊齊。一看合柳清妍的脾氣。只是那可愛的貓咪狀的鼠标墊和她房間格格不入。還有超卡哇伊的水杯特別突兀。

柳清妍脫下自己的拖鞋,彎腰将拖鞋遞到溫婉的腳邊,淡淡地說道“穿上。”

溫婉看着腳邊放着的卡通小兔子,乖巧地穿上。

柳清妍不說話站起來往書桌邊走去,她把筆記本放在桌子上。

看着柳清妍沒有說話的樣子,溫婉剛想和她說一起睡,

柳清妍卻先說話了。語氣中透着一絲遲疑“剛剛爸爸在書房裏教我有關企業管理的知識。”

溫婉擡手摸摸鼻子,無所謂地說道“看出來了,”

這是她和溫婉之間最大的利益沖突了。柳清妍眼神變得犀利,低頭将抽屜裏的遙控器拿出來,将空調開到适宜溫度。看似無意卻全神貫注的聽着溫婉接下來說的話。

“以後溫家都是你的,爸爸遲早都是要教你的,早一點晚一點沒什麽區別。”溫婉沒有任何不滿,連語氣都和平常一樣。她上前走進柳清妍的身邊。

“你不想要”柳清妍看不透溫婉,轉身詫異地看着溫婉的神色接着問道。

“這麽大的家業管理起來好累,如果可以,好希望有人養我。”溫婉懶癌犯了,說出人生終極目标。

她只想躺平。繼承家業這種艱巨的任務還是交給女主吧。

柳清妍看着溫婉一副嬌弱無骨的模樣,不确定她說的是真還是假。她把衣架上的外套拿來套在溫婉身上,把溫婉拉到椅子上坐好,轉移話題。

“為什麽不進來?”柳清妍雙手抱胸,看着溫婉的眼睛,平淡地問道。

“嗯”溫婉一時沒反應過來柳清妍在說什麽。呆愣地擡頭望着柳清妍。

“房門沒鎖,為什麽不進來等”柳清妍耐心解釋。

溫婉汗顏,她也不知道門沒鎖,敲門以後聽裏面沒動靜就以為門鎖着,也沒有再去開門了。更何況,她也沒有不經允許進別人房間的習慣。

“我以為門鎖着,所以就在外面等。”溫婉今天反應有點遲鈍,她伸出舌頭在幹燥的嘴唇上舔了兩下,實話實說。

柳清妍平靜的看了溫婉一眼,從桌上的恒溫水壺裏倒了熱水放在溫婉前面。溫婉看着面前可愛的水杯不确定的看着柳清妍。這是柳清妍自己私人杯具吧?就這麽倒水給她用了?

溫婉見柳清妍輕輕擡下颚示意她喝,溫婉才雙手捧起來喝起來。

一口熱水下肚,溫婉覺得自己身上漸漸暖起來了。她構思了一下說道。“我今晚可以和你睡嗎?”

“你怕鬼?”柳清妍回想白天溫婉看電影時既害怕又想看,雙手抓着她的胳膊使勁往自己身後躲的樣子,不禁好笑得湊近溫婉面前笑問道。

“胡說,我就是…就是…就是看了恐怖片有點沒緩過來。”溫婉眼神飄忽,手不自然地亂動。看到柳清妍眯着狹長的雙眼與她雙眼對視,一副不相信的樣子。溫婉心虛地補充道“一……一個人的時候有點怕”

“行吧,你先去床上吧,我去洗澡再過來。”柳清妍站直身子,指了指床提醒她。

安頓好柳清妍就往衛生間走去。溫婉健步起身,拉住柳清妍的衣角。

感受到輕微的拉扯感,柳清妍轉身問道“還有事?”

溫婉微微低頭,不敢看柳清妍的眼睛,她低頭看着手中抓着的衣服,懇求道“幫去我房間裏把手機拿過來吧”

柳清妍明豔的臉上露出淺笑,目不轉睛地欣賞着溫婉的窘迫。

溫婉看着柳清妍這副神态就知道她答應了,趕忙補充道“就放在床頭櫃上。”

柳清妍改變方向往門口走去。溫婉也跟上柳清妍,看着柳清妍走往自己房間走去她趴在門上沖走廊喊道“還有,幫我小愛同學的插頭拔掉。”

柳清妍走進溫婉的房間,聽到她在自己背後叫喊的樣子,嘴角不自覺的笑起來。直到柳清妍回來溫婉還趴在門框上等她。

柳清妍将手機遞到溫婉面前,看着她欣喜地接過手機,沒好氣的說道“滿意了快上床睡覺。”

“唉,”溫婉笑容滿面,聽話的跑到床上将自己蓋好,露出一雙眼睛一動不動地看着柳清妍。

“睡吧”柳清妍輕聲說道,也許是夜太靜,也許是睡衣上頭,溫婉覺得今晚的柳清妍特別溫柔。

看着柳清妍進進出出,最後拿了換洗的睡衣走進衛生間,溫婉這才安心地翻身面朝裏閉目養神。她本來是想等柳清妍洗好了再睡的,閉上眼睛頭痛的感覺又上來了,溫婉再一次睡了。

柳清妍洗完澡,赤身走到鏡子前,看着鏡子裏模糊的身影,她腦海裏突然劃過溫婉又羞又惱的将自己藏在浴巾後面的模樣。柳清妍擡手把玻璃上的水霧擦幹,穿戴好衣服走出來。

她看到埋進被窩裏鼓起一個包,只露出半個腦袋,呼吸均勻。

這是睡着了

房間裏靜悄悄的,異樣的情緒爬上心口。柳清妍走到書桌前,打開筆記本,裏面還夾着一根頭發。她舒了一口氣,周身都放松下來。

筆記本是柳清妍故意放在桌子上的,她怕溫婉還是像前世一樣為了財産不擇手段。她知道自己不該試探溫婉的,只有柳清妍自己知道她剛才在洗澡的時候有多煎熬。好在一切都望好的方向發展。

柳清妍輕手輕腳的摸上床。好暖,被窩裏的溫婉就像小暖爐。她輕輕觸碰到溫婉的手,好熱!這體溫不太正常。

柳清妍急忙坐起來,用手摸上溫婉的額頭。

好燙!溫婉發燒了。

第 36 章 油紙傘和鬼醫

蘇宓眼前所見的是一片漆黑,然而這股黑并不是純粹的黑暗,當中還有十分微弱的暗紫的光。黑暗中呼嘯而過的許多紮人的小飛刀,紮在她身上,又仿佛是從四面八法湧來的無形壓力要将她擠爆。

她雙手緊緊地箍緊腦袋,撕裂的痛苦讓她只能發出簡單而刺耳的聲音,更多的求饒的話語根本就無法從她的口中蹦出。在不遠的地方,一股濃墨般的沒有形狀的煙霧緩緩向她襲來,雖然還沒有近身,但那強大的力量使得蘇宓開始不受控制的發抖。她在恐懼,那股濃墨的煙霧好像有強大的力量在威逼她,折磨她。

蘇宓感覺無法思考,就在她要投降的那一刻,突然一只有力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臂,還有另一只手則挽過她的細腰,一把将她從黑暗和恐懼中拉了出來。蘇宓無力掙紮,只任由那雙手拉扯,最後跌進一個寬厚的懷裏,也在這一瞬間,她眼前的黑霧頓消,仿佛就從來沒出現過一般。

喬天離急切地看着她,問道:“你怎麽樣?”

“痛。”

蘇宓身子軟在了喬天離身上,她好久沒有這樣靠在一個人的懷裏,好久沒有這種真實且踏實的感覺。她仿佛可以聽見喬天離強烈的心跳聲,“咚,咚,咚”這麽動聽的聲音讓她感覺很舒服。蘇宓疲憊地閉上眼睛,這心跳聲就像是催眠曲一樣,讓她感覺安心。

“鬼暈倒了可大可小,快點離開這個池,不然她還——。”飄在喬天離身後的女鬼說道,她很是敬畏地遠離着三角池,喬天離表情嚴峻,打斷她的話,問道:“你是誰?”

“我叫馮慕影,大家都叫我影影。”

喬天離的眼睛幾乎沒有離開過蘇宓,他扶着懷裏虛弱柔軟的女鬼,只見她身上的霧氣越來越濃,他不由得皺起眉頭,喃喃自語道:“她剛剛怎麽了?”

馮慕影歪着脖子看了一眼蘇宓,随後目光落在喬天離臉上,笑着說道:“這個池是鬼池,只要有鬼進入池的邊界之內,就會被裏面的惡鬼吞噬,所以我們從來都不敢靠近的。”

鬼池?喬天離暗忖:難道傳說是真的,這個池裏真的鎮壓着一個惡鬼?

他見馮慕影臉上還挂着笑,心生不滿,道:“看到你同類中招了,你還笑得出?還有,你為什麽跟蹤我?”

喬天離放開蘇宓幫她靠在池邊的大龍眼樹,然後從包裏拿出一張符紙,貼在了她的額頭,再拿出那把油紙傘,撐開罩住了蘇宓的虛身。只見一道淡黃色的暖光從油紙傘頂部灑下,将蘇宓籠罩住,她身上的濃霧散開,直到她的虛身恢複了原來的模樣,油紙傘的光才“咻”的一聲消失了,蘇宓随着光一并消失。喬天離合起油紙傘,就看見馮慕影正好奇地看着自己。

“我問你話呢。”

“你們喬家法術厲害,但沒想到做出來的工具也很厲害啊!”馮慕影的聲音嬌滴滴的,帶着很可愛的娃娃音,她贊嘆地看着喬天離手上的油紙傘,臉上露出一個甜甜的微笑,見喬天離面無表情地看着自己的時候,才回答他的問題。“我沒有跟蹤你,就是剛剛在這裏看見她,有點好奇而已。”

喬天離緊握住手上的油紙傘,雖然剛剛見蘇宓恢複了正常的樣子,并且将她收進傘內,但仍然擔憂她的情況。他雖對這個三角池很好奇,但目前還是照顧蘇宓要緊。想到這裏,喬天離面無表情地看了看三角池,只見水面早已恢複平靜,又如同一面鏡子一般,靜得一圈水波漣漪都沒有。

喬天離轉身就要走,馮慕影見狀,連忙喊住他:“喂,你不想知道這個三角池為什麽只對鬼起作用了嗎?”

喬天離繼續向前,頭也不回,答道:“這個鬼池,少爺我遲早把它抽幹填土!”

馮慕影追上,與喬天離并肩,道:“那你不理她啦?被鬼池傷害的鬼如果不及時醫治,後果很嚴重哦。”

“我自有辦法。”喬天離的辦法當然就是財爺,可是從這裏回到南州市怎麽也得三個小時,在這個時間裏也不知道蘇宓會不會出現別的狀況。剛剛她痛苦的模樣還在喬天離的腦海裏,雖然以前跟着堂姐捉妖驅鬼也沒少見這樣的情形,但,但它們怎麽能夠與蘇宓相比呢?喬天離暗自嘆了口子,心道:沒想到堂堂喬家離少居然也會把一只鬼當朋友了。

“鬼受人的傷害,通靈師可以醫治,但如果鬼受鬼的傷害,你們活人沒有辦法的。”馮慕影的語氣裏透着不容喬天離質疑的肯定,“帶她去蘇宅,我幫她。”

喬天離聽完這話,面露懷疑,他看馮慕影的樣子應該不超過二十歲,齊齊的劉海蓋在粉粉圓圓的臉上,梳着兩條小麻花辮,身穿一套碎花小洋裝,不是當下流行的款式,有點八十年代末的風格。這個小女孩模樣并不能讓人信服,但她說話的口氣這麽堅定,難道她有辦法?

“你多大?”

馮慕影瞥了他一眼,不說話。

喬天離沒好氣道:“我是問鬼齡。”

“二十七。”

“你要還活着,都能當我媽了。”喬天離笑道。

馮慕影佯怒道:“你要再敢胡說八道,我就不幫她了。”

喬天離連忙正色,舉了舉手中的油紙傘,道:“不說笑,你真的可以幫她?”

“我是個鬼醫。”

鬼醫,跟鬼商一樣,都是游離在地府控制之下的帶有特殊技能的野鬼,而且鬼醫比鬼商更難得一遇。喬天離大喜,道:“看不出你這樣的小丫頭居然是個鬼醫!快快,我們趕緊回小姐樓去,你幫她好好看看,我感覺她的身體很弱,請你都幫她治好把。”

馮慕影嘴角勾出一抹調皮的笑容,道:“我幫她可以,但你要回答我一個問題。”

喬天離笑嘻嘻道:“沒問題,你随便問,哪怕問我的三圍也可以。”

馮慕影嫌棄地瞪了他一眼,道:“你為什麽可以碰到她?”

聽出她話語裏藏不住的好奇,喬天離得意一笑,輕輕地揮動手腕,示意她看他的手掌,只見他的手套上了皮質的黑手套,而且指尖的位置還有一個小勾勾,勾勾的尖端是一個小手掌的模樣。

“只要驅魔師戴上這個手套,就可以抓住你們的虛身了,你看這個勾勾頂端的小手掌,就是靠它們‘唰’地一下抓住你們。”

了解了喬天離剛剛是如何将蘇宓從池中拉出來後,馮慕影臉上好奇的神情并沒有得到完全滿足,她又問道:“這個是你們喬家自己研究出來的?”

“嗯,算是吧,我們喬家的軍師——”

馮慕影打斷喬天離的,哼笑一聲,道:“財爺?他的時限快到了。”

(熱烈歡迎本書的第一位客串巨星——古怪風-慕影,飾演馮慕影。)

第 27 章

三人回到村裏時, 天色已完全暗下來, 幽深夜色下的村莊,卻是燈火通明,熙攘熱鬧。

此時若是有其他地方的人來這裏, 必會覺得驚奇, 因為別處都是太陽落山後, 家家戶戶也就閉門休息了,有些大的城鎮,官府甚至會明令禁止夜裏出來,違者重罰。

但既靈、譚雲山和馮不羁三人知道,幽村百姓,等這個夜, 等得太久了。

路過早上歇腳的酒肆時,跑堂一眼就認出了他們三人, 立刻跑出來非要拉他們進去喝兩口, 說今兒掌櫃高興,開了十幾壇好酒請鄉親們喝。

馮不羁有些蠢蠢欲動,但瞄了一眼頭頂上仍飄着烏雲的既靈和看起來對酒香興趣缺缺的譚雲山, 還是把那句“好啊”生生轉成“不了”。

可跑堂的着實貼心, 立刻看出馮不羁的“戀戀不舍”,轉身回大堂手腳麻利地端回來一碗,說就喝一碗嘗嘗, 喝完可以繼續趕路, 不耽誤行程。

其實他們要是真趕路, 早上就經過這裏了,哪有入了夜又經過一次的道理,跑堂的心裏也明鏡兒的,但這樣講既勸了酒,又給馮不羁修了個極舒服的臺階。

既靈看着一口氣喝光一大碗,回頭意猶未盡拿手抹了把嘴的馮不羁,沉悶了一路的臉上終于出現一絲笑意。

她故意問跑堂:“不說是開壇給鄉親們喝嗎,我們是外鄉人,不是‘鄉親’。”

跑堂應得卻快:“你們一來,幽村就有天黑了,你們當然不是‘鄉親’,你們是‘福星’,是‘貴客’!”

既靈莞爾。

跑堂的當然不知道這“天黑”背後的來龍去脈,更不可能知道這終于降臨的夜同他們三個有關,但正因為一無所知,當下的喜悅才如此純粹,如此踏實,才會樂于把喜氣放到每一個見過的人身上。

最終,既靈還是問跑堂的讨了一碗酒。她一要,譚雲山也要,只不過跑堂給她的是桃花酒,清淡甘甜,給譚雲山的是米酒,濃烈醇厚。

回到黑府時,既靈覺得臉頰有些發熱,但思緒是清楚的,因為心裏仍記得自己沒有為幽村讨來一句道歉。

黑府也掌了燈,但并沒有外面街市那樣熱鬧喧嚣,下人們和平常一樣往來走動,偶爾交談,亦是低語,就是一派很自然的入夜府景。

然而黑峤卻是在得知他們回府後,第一時間擺了酒菜,要給他們慶功。

黑峤雖然和幽村百姓一樣并不知曉來龍去脈,但“妖怪”是被住在自家府內的三位“法師”驅除的,這一點他心知肚明。

三人婉拒了這頓慶功宴。

因為這場所謂的“勝利”實在不是那麽酣暢淋漓。

打更的梆子聲從外街傳到黑府的高牆之內。

二更天了。

既靈睡不着,來到客房所在的後園,挑了一處假山坐了上去。假山約兩丈高,其上岩石平緩,坐在山頂,可俯瞰整個後園。

幽村的秋夜,就像槐城的冬夜,既靈裹着披風,仍覺得涼。

但涼點好,涼點讓人清醒。

晴朗夜空,星河璀璨,一輪皎月挂在當中。既靈擡頭靜靜看着,心裏湧動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淺淺低落。

“想什麽呢?”

假山之下悠悠飄來清朗聲音。

既靈低頭,正對上譚雲山笑盈盈的眼。

月光柔和了他臉龐的輪廓,多了一分清雅,多了十分溫柔。

“你怎麽出來了,”既靈疑惑道,“也睡不着?”

譚雲山嘆口氣:“本來要睡了,結果剛要關窗,就看見你跟這兒打坐,我趕緊過來看能不能沾點日月精華。”

既靈沒好氣地樂:“你還真是想成仙想瘋了。”

譚雲山不置可否,手腳并用地也爬了上來。好在假山之上夠寬敞,還有他的容身處。

“想什麽呢?”坐到既靈身邊,譚雲山又問了一遍。

既靈擡頭,望着夜空道:“我在想,九天仙界什麽樣。”

譚雲山陪着她一起看,淡淡地問:“想出來了嗎?”

既靈道:“想出來了。”

譚雲山:“如何?”

既靈安靜片刻,緩緩道:“和這夜空一樣,美麗,但清冷。”

本以為身旁那位一心修仙的人會辯駁,可等了半晌,卻聽見譚雲山道:“人情味,自然只在人間有。”

既靈愣住,轉頭看他。

譚雲山歪頭,眨下眼:“是不是又一次被我對世事的通透所折服?”

既靈扶額。“又”、“通透”、“折服”……這人究竟是怎麽做到一句話裏愣是沒一個對的詞的!

“這位姑娘,能不能別每次對着我都露出‘心太累’的表情。”譚雲山風雅二十年,碰的壁都在既靈這兒了。

既靈不說話,就靜靜看着他,準備讓這人自己悟。

譚雲山還算有點自知之明,眼底終于浮起那麽一丁點心虛,不過很快又眸子一亮,朝既靈攤開右手手掌。

既靈不懂,愣愣看着空無一物的手掌。

譚雲山也不解釋,只屏息凝神,緊緊盯着自己手心。

霹咔。

毫無預警閃出的短促亮光和那一聲消逝速度快到幾乎讓人懷疑是幻聽的微弱雷電聲,讓既靈瞪大眼睛,她不可置信地看向譚雲山。

後者微微一笑:“厲害吧。”

既靈有點蒙,沒等細想,話已經先出去了:“再來一次。”

譚雲山十分配合,平攤着的手掌不動,很快,又一簇小小雷電出現在他的掌心,伴随着極微弱的霹咔聲。

這次既靈看明白了,也聽清楚了,雖然模樣和聲音都小巧得近乎可愛,但的的确确是打雷閃電!

“再來一次!”

霹咔。

“再來呢!”

霹咔。

“再來!”

霹咔。

“只能這麽小嗎?”

霹。

“……”

“還可以更小。”

既靈看着譚雲山難得露出的尴尬,樂出了聲。

譚雲山原本就是想逗逗既靈,如今見對方笑了,心裏也舒坦起來。

既靈當真把其他亂七八糟的事情都忘了,只對着譚雲山的掌心不住好奇:“怎麽弄的?”

譚雲山實話實說:“心念集中,想着降妖驅魔,雷就來了。”

既靈無意識抓住對方手掌,翻來覆去看,仿佛這樣就能參破其中奧秘:“什麽時候發現的?”

譚雲山大大方方任她看:“就在之前菜刀剁了宮燈卻沒任何效果的時候,我不知道還能有什麽方法降妖,一着急,掌心就有了動靜。”

譚雲山的手很漂亮,手指修長,手掌溫潤平滑,掌紋很淺,一看就是個養尊處優的命。

既靈驀地來了好奇,也張開自己的手放到旁邊比較,一比才發現,譚雲山的手足足比她大了好幾圈。

比較了沒多久,既靈又悄悄縮回了自己的手。

她的掌紋淩亂不堪,皮膚也略顯粗糙,還不如人家一個男子來得白皙好看。

譚雲山沒錯過既靈的任何一個小動作,但只看,不言語。

既靈不知道自己的舉動已被對方盡收眼底,只是為了壓下心中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迅速找話道:“我還是頭回見不用法器就能呼風喚雨。”

譚雲山莞爾,道:“這是雷。”

既靈點頭:“我知道,但風雨雷電都算一類嘛。”

譚雲山本意是想給既靈顯擺,沒想到既靈生生把他給捧得高處不勝寒,弄得他只能可勁兒往下謙虛了:“真能劈了什麽才叫雷,現在充其量就是聽聲響,還得找個靜一點的地方。”

既靈眼睛一轉,忽然用食指點到譚雲山掌心,然後道:“你再弄出來一下。”

“劈……你?”譚雲山這輩子沒聽過這種要求。

既靈幾乎要等不及了,白他一眼道:“快點!”

譚雲山無語,但佳人催促,他只得硬着頭皮,又來一次。

霹咔。

明顯比前些次都小的電光,咻地一下就沒了。

既靈看向譚雲山,燦爛笑開來,:“麻酥酥的。”

譚雲山總算鬧明白她在幹嘛了,跟着樂起來,小聲咕哝:“傻乎乎的。”

既靈沒聽清:“嗯?”

譚雲山笑着搖頭:“沒事。”

靠在假山根底下的馮不羁輕嘆口氣,聽了這麽半天,終是徹底絕了上去跟夥伴彙合的念頭。

難得那二位不掐架了,還頗有點“你侬我侬”的味道,他一老漢爬上去,實在天理難容。

假山之上,兩夥伴還在熱絡讨論——

既靈:“你這個招式如果修成了,威力無窮!”

譚雲山:“說得簡單,怎麽修?”

既靈:“呃……”

譚雲山:“不過倒是可以先起個名字,萬一将來修成呢,出招式的時候也潇灑。”

既靈:“你能不能想點有用的!”

譚雲山:“有了!”

既靈:“啊?”

譚雲山:“譚氏仙雷,好聽否?”

既靈:“……否!”

夜風過庭院,吹起池水漣漪。

譚雲山:“咦,哪兒來的桃花香?”

既靈:“轉移話題可以,但好歹節氣要對得上啊,現在是秋天!”

譚雲山:“你身上的。”

既靈:“……”

譚雲山:“哦對,你剛才喝的是桃花酒。”

既靈:“我困了,你繼續吸月光精華吧。”

譚雲山:“哎,最後一件事——”

既靈:“咳,說。”

譚雲山:“我收回先前的話。”

既靈:“什麽話?”

譚雲山:“一笑而過。”

馮不羁無聲地長吐一口氣,若不是躲到現在,再出去容易說不清,他真想出聲附和譚雲山。

的确,雖然他和譚雲山總說既靈太過較真,但正因為世間能做到如此的人實在少之又少,才顯得這份赤子之心可貴。

“譚雲山。”

假山上的既靈忽然嚴肅喚了譚二公子的大名。

山下的馮不羁和山上的譚二公子一并豎起耳朵。

如水夜色裏,既靈的聲音清亮而幹脆——

“這一次我肯定是追不上九天仙界了,但是下回再遇見為禍人間的,管他神仙妖怪,殺無赦。”

寂靜,良久,久到既靈的尾音在夜風中消散殆盡,馮不羁才聽見譚雲山心情複雜的聲音:“也別把話說得這麽死……”

然後是既靈驟然升高的音調:“你不是說收回‘一笑而過’嗎!”

譚雲山的聲音明顯弱下來:“那我再收回‘收回一笑而過’行嗎……”

既靈沒再說話。

只是一瞬後,譚家二少“撲通”一聲落到了假山之下,并一臉驚訝地對上了馮不羁的臉。

馮不羁無聲蹲下,幫着夥伴揉被踹疼的屁股。

既靈最終也沒發現“隔牆有馮不羁”,踹完譚雲山後,她就施輕功直接從假山頂躍到了閣樓下,悠悠然回房。

這一夜,既靈沒夢見宮燈、塵華上仙或者羽瑤上仙,倒是夢見了譚雲山。

夢中的她和對方仍坐在假山之上,她還是翻來覆去研究譚雲山的掌心仙雷,研究到一半,照例攤開自己的手掌比較,一切都和先前假山上發生的一樣……只是最後,譚雲山抽走了自己的手,然後淡淡調侃,你的手怎麽那麽粗糙,一點都不像姑娘家的。

那之後既靈又睡了很久,又夢見了很多其他的東西,可清晨蘇醒時,記得最清晰的,仍是那一剎的狼狽。

不過很快,這些就被抛到腦後,因為洗漱完畢走進院子的她發現,天上飄起了雪花。

幽村下雪不奇怪,進墨州的時候他們就遇上了,可昨夜還晴朗無比的天空,今晨就陰雲密布,下了雪,這天變得着實有些快。

去偏廳用早飯,譚雲山和馮不羁已經吃到一半,見她來,馮不羁直接問:“看見外面下雪沒?”

既靈點頭,而且也明白馮不羁的意思:“有些蹊跷。”

待既靈坐在桌邊,丫鬟也全都退下,馮不羁才道:“之前我們以為幽村無夜是崇獄做的,現在證明和它無關。那可不可以反過來想,它之所以遲遲沒動靜,可能也是忌憚仙燈,如今仙燈沒了,它終于可以動手了?”

既靈第一反應也是這樣,但又覺得說不通:“普通妖魔可能會忌憚仙氣,但上古妖獸也會嗎?之前的應蛇可是幾次三番奔着譚府的仙氣去,不僅不怕,還千方百計想吞了仙物。”

馮不羁眉毛重重皺起,一時也不知該如何解釋了。

既靈正琢磨,就聽見譚雲山說:“反正仙緣圖上标了崇獄在這裏,就不會錯,除非它能掩蓋住自身妖氣,否則方圓幾裏就這麽大點地方,我們一寸寸搜下去,不可能搜不到。”

既靈挑眉看他:“怎麽忽然這麽積極?”

譚雲山一本正經道:“生來就有仙緣的人,世間能有幾個?我既然占了這麽好的命格,就不能太懈怠了……”

既靈繼續斜眼看他。

譚雲山清了清嗓子,補完後半句:“否則萬一哪天老天爺看不過去了,一道雷劈下來……”

——所謂危機感,就是當你掌心有了雷,還沒等劈別人,就先有了或許會被別人劈的憂慮。

三人本想稍後去外面查探情況,不料天變得極快,等三人用完早飯,天色已徹底灰暗壓抑,北風呼嘯,鵝毛般的大雪撲簌簌往下落,又随着疾風的狂吹亂卷四下紛揚,于天地間一片茫茫。

這種天氣別說遇見崇獄,就是遇不見,單是暴雪,也夠人喝一壺。

三人當機立斷——等雪停。

可大雪什麽時候停呢?

沒人知道。

唯一明确的是等到正午,暴雪沒有絲毫轉弱的跡象。

黑峤差人過來請他們去正廳用中飯,前日已經婉拒了慶功宴,這會兒就不好再推辭了,三人便随丫鬟前去。

黑峤一見他們,立刻起身相迎,連說三位勞苦功高。

既靈覺得他客氣得有些過分,便故意調侃地問:“黑老爺知道我們做了什麽嗎,就勞苦功高了?”

黑峤笑得憨厚,也帶着一絲年長者的圓滑,道:“雖不知詳情,但三位法師出門時,幽村還亮如白晝,回來時,這三年未見的夜晚就來了,要說其中沒有三位法師的功勞,打死我也不信。”

說話間,酒菜已陸續上來,黑峤招呼大家別客氣,盡管動筷,三人也就沒矯情。

剛吃幾口,黑峤又好奇地打聽:“究竟是何妖物弄得我幽村三年不見黑夜?”

既靈其實不太想多談這些,但吃人家的嘴軟,拿人家的手短,現在他們在人家府上又吃又住,消解一些主人家的好奇也算分內事:“不算妖物,一盞仙燈,不小心落到白鬼山,其光照亮幽村,三年不滅,這才讓幽村的夜看起來也如白晝一般。”

黑峤聽得聚精會神,到後面幹脆張大嘴巴,待到既靈說完好半天,才感嘆道:“竟有這等奇事。”

馮不羁嘆口氣,湊過來用手指指窗外,插嘴道:“黑老爺,您別光為過去的事兒稀奇,眼前這場雪您難道不覺得蹊跷?”

黑峤怔了下,順着馮不羁的指的方向看一下窗外,片刻後,收回視線道:“還好,幽村處墨州北端,南面又靠山,南風過不來,一入秋就天天刮北風,這種雪很平常的。”

馮不羁将信将疑,喃喃自語:“很平常嗎……”

黑峤笑道:“法師終日捉妖,怕是看什麽都有古怪了。”

既靈低頭不語,似在沉思,忽然橫空伸過來一筷子青菜,放到她碗裏。

既靈心口漏跳一拍,微微擡眼,果然,是譚雲山。

沒來由的,既靈臉頰有些發燙,正不知是該道謝還是該給對方夾一筷子禮尚往來,就見譚雲山眨了兩下眼——哎,非得給你夾菜才能賞我一眼。

既靈怔住。

譚雲山又擠了一下眉——我覺得黑峤有古怪。

既靈恍然大悟,然後就有點懊惱自己的自作多情,什麽給她夾菜,那是屢次擠眉弄眼失敗後,人家譚二少為了喚起她注意的最後一擊,她竟然還想着要不要夾一筷子還回去!!!

譚雲山眼裏閃過疑惑——怎麽了?跟誰生氣呢?我幫你用雷劈他!

既靈想拿筷子戳他——那麽可愛的雷你自己留着用吧!

馮不羁給兩個夥伴一人夾了一塊魚肉,然後轉回頭,朝黑峤露出憨厚笑容:“我們的确在府上打擾太久了,現在幽村日夜交替恢複正常,我們也該告辭了。”

剛被喚回注意力的既靈和譚雲山愣住,不明白怎麽眨個眼的工夫,話題就進行到了這裏。

黑峤連忙擺手:“法師誤會了,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

馮不羁一把握住對方的手,無比真誠:“不不,幽村已無妖邪,我們必須盡快上路,多耽擱一天,就是放任別處妖邪多禍害一天。”

黑峤一臉不好意思,可除了一直重複“這、這……”,再無半點真誠挽留。

既靈和譚雲山面面相觑,心中了然——就在剛剛短暫的走神間隙,黑峤已經委婉下了逐客令,而馮不羁順水推舟,索性告辭。

幽村已無妖邪嗎?當然不是,至少崇獄還沒收服。

但相比尚未見蹤影的妖獸,這個迫不及待下逐客令的黑峤,更可疑;而觀察可疑者,退到暗處比站在明處,更方便。

第 28 章

浴室裏霧氣缭繞,濕熱的空氣将溫婉的臉蒸得緋紅,溫婉擡手将長發撩撥到背後,任由水從花灑中噴湧而出,淋落在自己的頭上。在封閉的淋浴室裏,溫婉閉上眼睛,腦海裏赫然出現一雙手趴在幹濕隔離門外。溫婉趕忙睜開眼睛,恰巧有滴水流近她的眼睛裏。

溫婉感覺到眼睛裏有異物,她擡手用濕噠噠的手背擦臉,可惜這個舉動只是個徒勞。她憑借自己的感覺伸手将自己左側的花灑關掉,半眯着一只眼,勉強剛到模糊的畫面。溫婉擡手去拉自己的浴巾。浴巾沿着力道,将一個布料的東西掉落在濕潤的地面上。溫婉擦幹眼睛,這才看清地上的東西。

呀,內褲掉地上了。溫婉趕忙抱着浴巾彎腰撿起來,雙手撐開內褲檢查有沒有打濕。

純棉的內褲吸收性很好,三秒的時間,就已經沾上水了。溫婉洩氣的用雙手将內褲揉卷起來塞到髒衣籃裏。不能穿了,只能等會兒洗好了再出去拿了。

“阿嚏……”溫婉揉揉鼻子,打了個噴嚏,可能是今天下午被風吹感冒了。溫婉重新打開花灑,将水溫又調高了一點。她彎腰将頭發全撩撥到前面,細心的清洗自己的頭發。閉着眼睛,溫婉活絡的腦海裏又複盤下午看過的恐怖畫面。

女主站在浴室裏洗澡,水霧慢慢從噴湧而下的水中彌漫出來,女主優雅地背對防水浴簾沖水,毫無防備地享受着這難得的輕松時光。幽暗的燈光下浴簾從外面往裏靠近,隔着浴簾,有個嬌小的女人身型撐住浴簾。等到女主閉眼轉過身來,浴簾又恢複成自然垂落的樣子,水噴灑在浴簾上發出沙沙作響聲。

女主擦幹臉睜眼看見地上、身上、毛巾上全是紅到發黑的血,鮮血順着流水流入下水道,女人驚恐地驚叫出聲。

溫婉睜開眼睛快速沖掉頭發上的泡沫,擰幹頭發上的水,又擡手将架子上的幹發拿來套在頭發上将它固定好。

溫婉嘆氣,細想太活躍了,每次看恐怖片都有後遺症,以後不看了。溫婉掏出手機選了一個搞笑的綜藝,把手機放在回高處,聽着手機裏發出來的陣陣哄笑聲,她才有安全感。

伴着手機裏的嬉笑聲,溫婉加快洗澡的速度,她将浴巾裹在身上來到鏡子前。看着鏡子裏的自己,溫婉沖着鏡子做了一個扭曲的鬼臉,鏡子裏的人兒也沖她做了個不算醜的鬼臉。她又踮起腳尖,湊近鏡子,仔細端詳自己微不見毛孔的臉蛋。

額頭沒有痘痘,眉毛挺長。唉,臉上怎麽有一小片紅了,有紅血絲,得要補點水,鼻子上沒有黑頭。溫婉又看着鏡子裏的身體,她低頭看着自己的胸,好像小了一點,溫婉又解開自己的浴巾自己對着鏡子觀摩。鏡子裏的少女大方的呈現出纖細的酮體,女孩□□的對着鏡子仔細研究。

怎麽腰這麽粗,要是再細一點點就好了。溫婉不滿意的深吸一口氣,看着自己的肚子小了一圈,側身研究,她低頭捏捏自己腰間的贅肉,不知道女主大大的身材怎麽樣。

溫婉捂嘴輕笑,為自己窺探柳清妍的舉動而搞笑。耗了十多分鐘,溫婉隐隐約約聽到門外好像有敲門聲,應該是手機裏發出的聲音。溫婉趴在衛生間門上仔細聽。

應該是聽錯了。溫婉不再耗時間,重新把浴巾圍在身上将浴巾的一角塞進胸口的縫隙裏面。她一手托頭發一手拿手機邊看手機邊往外走。

可能是頭發沒包好,溫婉低頭撥弄快散的頭發,手裏的手機拿不穩掉下來。溫婉眼疾手快,快步上前兩手去接手機,就在溫婉還沒來的及慶幸時,身上的幹發帽連同浴巾一同散下來了,溫婉就這樣在自己房間裏□□。

“啊!!!”溫婉眼角瞄到有個人影,扭頭對上柳清妍詫異的眼神,她尖聲驚叫。

思想跟不上動作,溫婉雙手擋胸,立馬彎腰撿起掉落在地上的浴巾,匆忙将遮住自己的重要部位。

柳清妍坐在書桌邊拿了一本課外書看了有一會兒了。聽到浴室門打開,柳清妍擡頭望去,溫婉就這麽裹着浴巾出來了,浴巾意外地掉了的那一刻,她看到少女潔白的身軀,以及少女害羞地将自己蹲下遮住自己的身體,仿佛自己對少女來說就是個吃人的老虎。

柳清妍沒有閃躲,直視溫婉,欣賞這難得一見的春光乍現時刻。

“你……你……你怎麽在我房間裏”溫婉慌忙的站起來後退到床邊,正面對着柳清妍,溫婉只覺得自己沒有遮擋的後背涼飕飕的。她抱緊自己的浴巾,一手繞到後背将另一半浴巾圍好。

啊西巴,柳清妍怎麽在這裏,啊!啊!啊!都被看光了,清白都沒了。

溫婉又羞又燥,氣惱地問柳清妍。“你怎麽進來的?”溫婉将自己裹好,底氣都足了。

柳清妍眼睛在溫婉身上掃視,耳朵微紅,伸手指了指關緊的門說道“你沒關門。”

“……”

“沒關門你就可以進來嗎?你……你……你不會敲門嗎?”

她沒關門嗎?沒關門也不能這麽擅自進入別人的房間。

“我敲了,你沒聽見。”柳清妍雙手插在自己的衣服口袋裏。聳肩視線放在溫婉的胸部又低頭看看自己“傲人”的身姿,看似不再在意的回答“你有的我都有。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你……你……你”溫婉氣到講不出話“那也不能看,你轉過去。我要換衣服。”溫婉氣急敗壞地跺腳。

“看都看了,能怎麽辦,要不我給你看回去?”柳清妍嘴上貧着,身子還是老實地背過身去。

“才不要”

溫婉快速地跑到衣帽間,翻找出兩套睡衣,她左右比較了一下,将睡裙重新扔回衣櫃裏。将那套睡衣睡褲挂在自己的胳膊上,随意拿了一件內衣和內褲快速穿上,溫婉躲在牆壁後面探出頭查看柳清妍有沒有偷看,看到柳清妍始終面朝牆壁,才放心地縮回腦袋快速套上睡衣,彎腰穿上睡褲。

聽到身後開衣櫃的聲音,以及衣服摩擦身體的聲音,柳清妍耳尖更紅了“咳……嗯……好了,你可以轉過來了。”

溫婉沒好氣的把手裏的浴巾扔到椅子上,回頭坐在床上,拿起地上的幹發帽,低頭将發尾還在滴水的頭發擦幹。

“你來幹什麽?”溫婉實在沒什麽心情去讨好柳清妍了,她覺得自己的小腿有點酸,腦袋有點沉。她現在只想快點吹幹頭發回去睡覺,溫婉沒好氣地問道。

柳清妍轉過身來,将書桌上的一碗姜湯端到溫婉面前。她坐在溫婉面前,拿起碗裏的勺子攪拌了幾下,低頭吹了吹,勺了一勺喂到溫婉的嘴巴,低聲地說道“把姜湯喝了,下午在亭子裏吹風,我看你一直在打噴嚏,怕你容易着涼,特地去燒了點,快喝點去去寒氣。”

柳清妍說話時很輕柔,就像在哄小孩子一樣。

“我又沒有着……阿嚏”溫婉本來嘴硬,話說到一半就覺得鼻子又癢起來了,她趕忙把頭偏向外面打了跟大大地噴嚏。

柳清妍将碗移遠一點,等待溫婉打完噴嚏又把勺子移到溫婉嘴邊,低聲哄道“聽話,快喝了。”

溫婉也不和自己的身體過不去,喝了柳清妍喂的一勺姜水,又雙手捧過柳清妍手裏的碗邊吹邊喝。

柳清妍見溫婉還在喝,走進衛生間,打開左手邊的抽屜将裏面的吹風機拿出來。幫溫婉吹頭發。

“還是我自己來吧。”溫婉一飲而盡,将碗放在床頭櫃上,伸手去接柳清妍手裏的吹風機。剛剛還被柳清妍看過身體,這會兒讓柳清妍在給自己親密地吹頭發,溫婉有點不好意思。

“朋友之間相互吹頭發很正常。”柳清妍看出溫婉的別扭,擡眸提醒道。

“話時這麽說沒錯啦,但是……唉,快吹吧。”

溫婉無奈,柳清妍的意思是她再拒絕是不是說明她的思想有問題嗎。既然柳清妍都這麽說了她都懶得狡辯了。溫婉低頭任由柳清妍幫她吹頭發。

柳清妍動作很輕,細心地幫她把打結地頭發一根根分開。柳清妍心情愉悅,手上的動作不停,嘴角卻不自覺地笑起來。大概過了半個小時,柳清妍把吹風機關上,把電線一圈圈地綁好放回抽屜裏。

柳清妍端起空碗,出門的時候站在門口回頭看了溫婉一眼,小聲提醒“那我走了?”

溫婉躺在床上,用被子裹住自己,小聲回應“好,晚安。”

“好,晚安。”柳清妍深深看了她一眼,出門貼心地幫溫婉關燈關門。

當房間陷入黑暗中,溫婉頭更加暈了,整個人只想倒在床上只想睡覺。

她一閉上眼睛,腦海裏又出現電影裏詭異的畫面。一只手慢慢從床低下慢慢伸出來,它爬上床單就要抓床上的腳。耳邊低聲陰冷的聲音在耳邊回蕩“朋友……背靠背”

溫婉翻身将手腳全裹在自己的被子裏,讓自己趴在床上睡。被子就是封印,除了被子以外的地方都是遠方。

就在溫婉昏昏欲睡時,黑暗的房間裏,放在溫婉的書桌上的小愛同學突然亮起燈光,機械溫柔的女聲此時有點詭異地說道“诶……我在……”

溫婉寒毛從背後爬上胳膊,她一個激靈睜開眼睛,坐起來精神瞬間清醒。溫婉的眼睛在黑暗上掃視一圈,看着桌子上還未關燈的小愛同學。溫婉一個箭步起身沖出房間向隔壁跑去。

救命,吓死人不償命。

第 17 章 十七

=====================

克拉克在思考一個問題。

關于他的戰損為什麽這麽……咳,關于反派為什麽那麽喜歡炸樓。

“我有點想念閃電俠了。”

走在他身邊踏入廢墟的蝙蝠俠嘆了口氣,聲音赫然是大超的樣子。

他們世界的閃電俠堪稱究極工具人,修個樓拼個車什麽的也就分分鐘的事情,堪稱戰損控制器。

啊對了。

不大适應從(至少表面上是)蝙蝠俠嘴裏傳出自己聲音的克拉克腳步頓了頓。

還有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為什麽另一個世界的自己換件衣服就和布魯斯一模一樣了啊???

……

這件事情要從幾天前說起……這種話是不是有點老套。

咳,總之幾天前,在衆目睽睽之下,哥譚寶貝布魯斯失蹤了。

就是那種啵唧一下,一片光就把正在參加什麽頒獎典禮的布魯斯吃掉了,只留下了臺子底下一臉茫然的人。

蝙蝠俠遇見這種事情可以說的上常見,但是布魯斯寶貝倒是很少遇見這種事情。

小反派綁架不到他,而像是那些大反派之流,要麽看不上這個花花公子,要麽心裏清楚布魯斯韋恩是誰。

——此處特指某條魚。

搞了布魯斯就沒有蝙蝠俠陪他玩了,怎麽想都不值得。

總而言之,布魯斯在大庭廣衆之下失蹤了。

跟他一起失蹤的,是和二桶一起拉着傑森打游戲的布魯西。

與此同時,在天上晃悠的某個外星人好像感覺到了什麽。

幾秒後,反應慢半拍的大超:……!

為什麽布魯西的心跳沒了?

內心慌得一批表面也慌得一批的大超直沖星球日報就找上了克拉克。

而普普通通的報社小職員克拉克,在今天成功收到了全辦公室人的矚目。

在?你個濃眉大眼的什麽時候勾搭上了超人?

“借一下克拉克。”

頂着一辦公室的目光,如芒在背的克拉克被大超帶着飛出了窗戶,剛落地就被告知了布魯斯失蹤的事情。

與此同時傳入耳朵的,是辦公室裏露易絲的聲音:“布魯斯韋恩失蹤了?這在哥譚很正……魔法?”

頓了頓,她的聲音多了幾分饒有興致:“——我們去哥譚一趟。”

她預感這趟會有所收獲。

克拉克:……

他預感事情會變得不大對勁。

一路飛的高了些躲避人們視線來到韋恩大宅,入目就看見了圍成一堆的小鳥們。

被他們圍着的桌子上放着一封信。

二桶看見克拉克,态度算不上好的拿起信把信塞給了他。

他們游戲才剛打到一半!

茫然的克拉克一眼就看見了信封上大大的S。

……?

【害怕,超人限定版.jpg】

信封上的S在碰到克拉克的瞬間消逝無蹤,整封信也逐漸消散,散落的塵埃在空中組成了兩行字。

“來找我啊,超人。”

“——帶上“蝙蝠俠”。”

克拉克:?你讓我從哪裏給你整蝙蝠俠?

一旁想到了什麽的大超和想到了什麽的二桶對視了一眼。

兩個假扮過蝙蝠俠的人在一瞬間進行了眼神交鋒。

——我覺得我可你不可。

——不,我覺得我也可了。

——————–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抱歉,這幾天磕WF磕的有點上頭

不過本文是無cp的w

——

布魯西:……?你爹沒了結果你在意的是游戲?

二桶:有一說一,DC敢把票房保證寫死,我當場把這個頭罩給吃掉。

布魯西:……可這是同人。

二桶:!爹

二桶:爹啊——!

布魯西:……

扔了吧,沒救了。

——感謝在2020-03-25 22:05:22~2020-03-29 15:28:5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玲珑 10瓶;六月阿七、傲嬌的小平板、冰曲奇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 27 章 傻精傻精的反派

第27章 傻精傻精的反派

面對隋緣的耍無賴,邬江眉心緊皺,連帶牽動腦子上的傷口,發出疼痛的輕呼。他捂住受傷的地方,撐起身子,寬大的病號服塌陷,領口處露出一片精致鎖骨。

“下去。”

聲音裹上一層寒霜,直直壓在隋緣身上,無形的冷氣壓得他緊了緊身體。

隋緣默默往旁邊移了移,頭轉到另一邊,卻将被子往身上拉了拉,讓邬江沒有被子蓋。

心裏嘟囔:【哼,失憶了欺負我,沒失憶也欺負我,那這不是白失憶了麽?】

邬江微動眼皮,又淡淡落下去。

嗓音清朗,“你很怕我麽?”

“怕你?不可能。”隋緣坐起來,挑動眉毛,在邬江眼神望過來的剎那,身形一頓,張着嘴,“看什麽看?小心我一腳給你踹下去!”

說完踹了一腳被子,暗帶威脅地瞥了邬江一眼。

轉頭後,揉着胸口呼氣。

【媽呀,吓死我,好久沒見到這麽冰冷的反派了。讨人嫌的家夥!】

邬江耳朵微動,深深看了隋緣一眼,随後緩緩躺下。腦袋陷在軟和的枕頭裏,舒服得邬江要忘記身旁的麻煩。他曲起手臂枕在腦後,手肘碰到另一人的後腦勺,輕輕往身側移動,發現另一邊已經懸空,便搗了搗隋緣。

“往旁邊挪動一下。”

身旁沒吭聲,卻是挪動了,連帶枕頭也抽走了,讓他枕了一把空氣。

嘆了一口氣,邬江想拉上被子,卻發現被子已經被隋緣獨占了。

眉心皺的更深,“你要是想要離婚,也不是不可以,”

察覺身側人要轉身,邬江又補上一句,“但我不會淨身出戶。”

身側沒了動靜。

邬江側耳聽了半天,始終不見隋緣說話,在他以為隋緣接受的時候,一條腿忽然伸出來,将他踹下床。

從未被如此對待的邬江:……

邬江忍着疼痛站了起來,身上的冷意将要化成實形,可床上的人恍若未聞,甚至還裹緊了被子。

“隋緣。”他壓抑着怒火。

“哼,離婚。”

只是輕飄飄的一句話。

邬江忽然不生氣了,重新拿起桌子上所謂的“離婚協議書”,在身份信息那一出看了許久,“我今年多大?”

“21!”隋緣翻了個白眼,明晃晃的嫌棄,“連自己的年齡都不知道。”

“你确定我今年二十一歲?”邬江目光定定落在隋緣身上,浮現出淡淡的疑惑。

“對!”

【廢話,老子和你同歲,能不确定麽?】隋緣在心裏罵罵咧咧。

“哦,那你和我同歲,也是二十一歲麽?”

“是的,怎麽了?”

隋緣掀開被子,翻身坐起來,要看看邬江要幹什麽名堂。

只見邬江雙指夾着那張僞裝的離婚協議書,眉毛微擡,自帶一身清冷。

“男子法定結婚年齡是二十二歲,你我今年二十一歲,是如何進入民政局的?”

“你就是因為這個,所以才看出來這個是假的?”五十擰起眉毛,有些瞠目結舌。

以反派的智商,它不是沒猜出反派能勘破這個謊言,但它沒想到,反派看出謊言竟然是這個。

“你不是失憶了麽?怎麽還能記得法定結婚年齡呢?”隋緣雙手搭在膝蓋上,有些奇怪。

邬江掏出手機,在隋緣面上晃了晃,“我可以借助科技工具。”

“……”

“那你沒有查到男男不能結婚麽?”五十好奇。

“……”

邬江怔愣一瞬,按開手機屏幕,将上面的網頁又浏覽一遍,卻是白底黑字說了同性戀不能成婚。僵硬地将手機藏到身後,輕咳一聲,煞有介事地開口:“上面沒有說。”

他将目光移開,回歸正題,“所以為什麽撒謊?不僅是你,還有那個叫沈黎的家夥。”

究竟要隐瞞他什麽?

隋緣第一時間看向五十,五十沖他搖搖頭。這意思是要他不說出真相。

反派失憶是難得刷黑化值的機會,一旦反派恢複記憶,對宿主好起來,那黑化值就不好刷了。所以能拖延就拖延。

隋緣也沖五十搖搖頭,苦着一張臉。

知道騙過反派這事情有多麽難麽?已經騙過一次,不好再騙第二次了。

還沒有見到五十的回複,身前就多了一道清瘦的身影擋在他面前,高挺的影子垂落,蓋在他身上好似要将他包圍。

邬江擋在他與五十中間,也擋住了五十傳過來的信息。

男子音色偏冷,“你們在溝通什麽?”

“沒什麽。”隋緣潛意識後退半步,意識到自己的舉動之後,又昂首挺胸面對邬江,“撒謊那是因為讨厭你!”

“讨厭我?”

邬江覺得有些好笑,他眯着眉眼細細打量眼前的人,比他矮一頭,卡布其色襯衫包裹對方有些瘦削的身軀,有些空蕩蕩的。一團烏發微長,柔順地貼着腦殼,隐隐挨着豎起的領口。那雙眼睛亮盈盈,時不時閃着些膽怯,可轉瞬又被僞裝的桀骜代替。

即使如此,那桀骜也是脆弱的,只要他的眼神稍稍一淩厲些,裏面的膽怯就會暴露出來。

“撒謊是因為讨厭我?說與我結婚,是因為讨厭我?為什麽不回複?”

見隋緣沒有說話,邬江上前一步,微微低下頭,視線與隋緣平齊,然後直視那雙眼睛。一句一句地問出去,不像是逼問,他甚至眼尾翹起,延伸出點點笑意。

可隋緣只是抖着身子,一步步後退着說不出話。

“為什麽一定是結婚?你是想與我發生些什麽呢?”

輕輕一道悶響,邬江伸出手臂攔住隋緣的去路,他眉眼閃過一瞬的迷惑,似乎并未意識到自己為何會做出這般舉動,可見到對方撲閃的睫羽,躲閃的眼神,心裏的那股別扭頓時不翼而飛。

“為什麽呢?”低低笑語。

“是你多想了!”

隋緣猛地擡起頭推開邬江,眼神閃爍,心髒不受控制地撲通,是他從未預料到的結局。從剛才邬江揭穿謊言的時候,仿佛就出錯了,一切都錯了。

這種失控的感覺令他讨厭,狠狠揪了揪胸前的衣襟,讓冷空氣進入好使自己清醒一些。

在推開邬江的剎那,他的脈搏恢複了正常的頻率,大口呼吸着,眼神逐漸鎮定。

“你想知道什麽答案呢?你以為自己很厲害,所以能算到一切麽?”隋緣仰起腦袋,半邊眉毛挑起,唇角勾起諷刺的弧度,“我告訴你的,不是的,老子對你沒意思,從頭到尾,都沒有意思!”

“是你自以為是!”

隋緣狠狠戳着邬江的胸膛,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怒氣發洩出去。

他受夠這狗屁的任務了。

邬江仗着他反派的身份,一直違背他的意願,對他做出他不願意的事情,失憶前也是,失憶後也是!

“是,我是沒有和你結婚,這個狗屁素戒也是你自己硬塞的。”

隋緣脫下小拇指上的素戒,大步流星地走到窗戶前,拉窗,吹風,狠狠地将素戒扔了出去。

“這是你送的第n個素戒,知道前面的去哪裏了麽?”隋緣回頭,看見邬江有些難看的面色,滿不在乎地勾唇笑着,眉毛微擡,嘴唇微張,“扔了。”

“和這個東西一樣,扔了。”

邬江面色發白,他手指想要抓住什麽,可身邊除了空氣,什麽都沒有。

他抓了一場空。

另一只手摸向胸口,悶悶的。

隋緣面對陽光,窗外一片綠色蔥郁,心聲好似也随着平靜下來,“不要再自以為是了。”

他轉過身,面對邬江,神色冷淡。

刺痛了邬江眉眼,即使連邬江本身都不知道答案。

心髒一下一下收緊,記憶一片空白,可情感無法作假。

他失憶之前,很在意這個人。

邬江在心裏這麽說。

隋緣發洩完一腔情緒後,冷着眉眼,沒有看邬江一眼,徑自從他身邊掠過,拽着出聲的五十,從門口出去。

一路走到醫院外。

“隋緣,你怎麽忽然生氣了?”五十小心翼翼的。

剛才隋緣生氣的模樣還歷歷在目,眼下它不太敢招惹對方。

隋緣捏了捏眉心,覺得也自己有些奇怪。可面對邬江那自以為是的面孔,無名的心頭怒火竄出。

好似被強加了罪名。

你本來對一個人有一點好感,可那個人執拗地告訴你,你喜歡他。你覺得好笑,明明只是一點好感,怎麽就喜歡了?可那個人卻堅持說你愛他。

“沒事。”三秒之後,隋緣重新睜開眼,松開五十,轉身返回。

“去哪?”五十疑惑。

“去做任務。”

隋緣留下一道背影,沖五十揮了揮手。

五十不明白了,剛才還怒氣上頭的宿主,是如何在幾秒之後冷靜下來,并決定去做任務的?

“五十,我之前錯了。”隋緣走在長廊,腳步的聲音回蕩在耳旁。

“錯哪裏了?宿主一直做的不錯呀。”五十撓了撓腦袋。

“我是來做任務的,不是來交朋友的。作為任務者,我不應該對任務對象産生過多的情緒。做任務就是做任務,公事和私事不能交叉。”隋緣站定,直視前方,目光堅定。

“你說得對,這是小說世界,我不應該投入過多情緒,否則将抽離不開。”

第 27 章 道長失蹤

翌日,王陽起得很早,由于昨晚再沒有出現過敲門聲,他可算踏踏實實地睡了一覺。

桌上無人機安靜的躺着,下面壓着一張卡片。

“任務完成,下次任務七天後。”

王陽舒了口氣,總算可以好好休息一段時間了,連日的奔波讓他備受煎熬,這時電話響了,

“小王,死者家屬來了,你要不要見見?”是老鄭打來的。

“好的,我馬上過來。”王陽挂斷了電話,整理好行裝便出門了,阿凱的家屬還是有必要見見的,畢竟那曾是他的好哥們。

王陽到樓下打開了紅旗SH7車門,坐上了駕駛座,油門一踩,發動機的轟鳴聲真帶勁,這也算是他第一次正式開車上路了。

警局距離這裏大概十多分鐘,開車沒一會就到了,王陽停在了警局門口被警衛攔住了。

“同志,外來車輛不能入內!”一位背着槍的警衛走了過來敬了個禮。

“是老鄭叫我來的,我叫王陽,你可以打電話問問他。”王陽搖下了車窗,對着門口警衛微笑道。

年輕警衛看到他友善的态度,将信将疑的打了個電話。

“喂!副局,有個叫王陽的人在門口……”

“嗯……好!收到。”

“不好意思!請進。”年輕警衛抱歉的走了過來說道,随後打開了攔車杆。

“沒關系!應該的。”王陽客氣了一聲後便駛入了警察局,找了個靠邊的位置停下。

還沒進門就聽到裏面傳來了悲痛的哭聲,王陽整理了一下情緒走了進去,只見裏面一群人圍在一起,裏面躺着一具腐爛的白骨,從屍體上破爛不堪的衣服大概能确定就是阿凱。

“叔叔阿姨!節哀順變吧。”王陽認出了其中阿凱的父母,走過去輕聲說道。

“這……是小陽吧!謝謝你,要不是你小凱還在那懸崖下曝屍荒野。”阿凱的父親忍着悲恸對着王陽道。

一旁阿凱的母親早已泣不成聲,無心回話。

“我……”王陽欲言又止。

“叔叔你和我爸爸是朋友嗎?”走過來一個模樣神似阿凱的小男孩。

“是呀!我和你爸爸是最好的朋友。”王陽蹲下來抹幹了小男孩的眼淚。

“爸爸……我是不是再也見不到他了。”男孩抱着王陽大哭起來。

“會的,以後會見到的,以後有什麽事可以給叔叔打電話!這是叔叔的號碼。”王陽遞了一張卡片給他。

這時走過來一位面容憔悴的年輕女人,拉開了小男孩,對着王陽抱歉的說道:“對不起,孩子不懂事。”

“沒事,我和阿凱是最好的哥們,孩子手裏的卡片有我的聯系電話,你們如果遇到什麽困難可以打給我。”

“謝謝……我們全家指着阿凱生活,我又沒什麽本事,天天在家帶孩子,這下他去了,我們……”

“你加我唯信,號碼就在卡片上。”王陽抱起了阿凱的孩子說道。

“叮咚!”王陽打開手機同意了好友申請,向對方轉了十萬塊錢。

“您好,好友轉賬十萬元!”小男孩的媽媽震驚的看着手機信息,慌張道:“不用!你這是幹什麽?你已經幫了我們很大的忙了。”

王陽放下孩子,對着年輕女人拍了拍肩膀:“應該的,嫂嫂收下吧!阿凱是我最好的兄弟,這區區十萬塊就當是他孩子的見面禮,我們一別數年,我都不知道他都有孩子了,真是慚愧,你們要保重身體,以後有什麽事就打我電話。”

說完後王陽便朝着副局長室走去。

“咚咚咚……”

“進來!”

王陽推開門,笑着看到老鄭道:“老鄭你看着還真是精神十足啊!一點都不像個老人家。”

“快關上門!瞎說什麽呢臭小子。”打了聲招呼後,老鄭繼續埋頭批閱起文件來。

“這麽忙啊?”王陽無聊的坐在客廳沙發上左看右看。

“哎!最近越來越多奇怪案件讓人頭大。”

“什麽奇怪案件?”王陽走過去,看了看桌子上各種文案。

“你看這,最近好幾起怪物傷人事件,已經有不少人被咬了,而且被咬過的人會變得好食生肉,狂躁反常易傷人,雖然目前人數還很少,但是擴散趨勢越來越大,我懷疑這不是一件普通案件,有可能牽扯到了靈異事件。”

“還有你看這,據說這個學校一夜之間整個消失了,警方現在已經封鎖了現場,而且每到晚上就有些詭異的事情發生,到現在還是擱置處理。”

老鄭皺着眉頭指着桌上的文件說道。

“這傷人事件我碰到過,應該是食屍鬼幹的,這是一個邪惡組織利用食屍鬼感染人類,不知道在做什麽邪惡的研究,只要把這個感染源殺了,被咬的人就會恢複神智,加以引導和控制就會恢複健康。”王陽想起了孟小婷和公孫寒的事件。

“食屍鬼?真有這種東西?那要怎麽樣才能抓住和殺死呢?”老鄭凝重的看着王陽。

“跟蹤被咬的人可以找到感染源,斷其頭部可以殺死,不過一定要注意別被他抓傷咬傷了!”王陽認真的說道。

“嗯……有辦法就好!那這個學校事件?”老鄭希冀地看着王陽。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王陽攤了攤手。

“如果沒事我就先走了,等下我怕待在這裏被你強制要求辦案!”王陽說完灰溜溜的跑了。

“這小子!溜得倒快……”老鄭笑了笑後,繼續專注着看着桌上的各種案件。

王陽走得很輕,避開了門口悲傷的衆人,開着紅旗SH7就出去了,停在了樓下拉面館的門口。

“喲!陽哥你這買新車了啊,酷啊!這車應該不少錢吧?”張大俠看到駕駛座上的王陽,走過來對着車子又摸又親。

“來來來!鑰匙給你,給我找個好地方停好。”王陽下車說完便把鑰匙丢給了他。

“好勒!陽哥你真是我親大哥。”張無忌拿着車鑰匙便跑到了駕駛座,一腳油門踩下去沒影了。

這時屋內的張無忌母親走了出來,看着王陽道:“小陽要吃點什麽嗎?你把車給那小子估計一時半會不會回來了。”

“老規矩!兩根熱狗一個雞蛋,哈哈,沒事沒事!”王陽找了個比較敞亮的地方坐了下來。

等面這會功夫,王陽拿出手機無聊的看着,突然想起來昨天張道全沒有接電話,又給他打了個電話過去。

“嘟——嘟——嘟”

還是忙音?這老家夥電話幾天打不通了。

“嘟——誰?”就在王陽打算挂掉電話的時候,對面接通了,是周亞子的聲音。

“小屁孩?你師傅怎麽這兩天都不接電話!”

“我師父前幾天突然失蹤了!”

“失蹤?你師傅本事那麽大難道還會被鬼抓去啊?”王陽打着哈哈笑道,他不信張道全還會出事。

“不知道!他失蹤前一天交給了我一本書便再也不見了。”

“那你注意安全!千萬別去後山知道嗎?有事就打我電話,就用這個手機。”

王陽有一些恐怖的猜想,難道後山出事了?不應該啊,我明明鎖上了那扇門,或者是其他什麽事情?

“好!”周亞子挂斷了電話,一如往常的冷漠。

張道全居然失蹤了!這是王陽沒有想到的,在他眼裏張道全是得道高人,随手送他的符紙都大有用途,可這樣的人居然失蹤了,如果說不震驚那是不可能的,什麽東西能把他抓走?或者說是困住他。

就在王陽冥思苦想的時候,香噴噴的拉面端了過來,多想也沒用,王陽拿着筷子便大口吃起來,說來也怪,這裏的拉面他怎麽吃都不膩。

一聲汽車的轟鳴聲傳來,從王陽眼前飄過轉了個漂亮的彎停在了路邊,張無忌豪邁的走下來,自戀的甩了甩頭發。

“陽哥你這車真不錯!猛!”看到王陽後張無忌笑嘻嘻的坐過來。

“你剛開哪浪去了?”王陽嘴巴塞滿了面嘟囔道。

“嘿嘿!沒多遠就圍着咱們鎮轉了一圈,爽!”張無忌戀戀不舍的把鑰匙還給了王陽。

“喜歡車?只要你給我盡心盡力做事,以後我給你買一臺。”王陽擦了擦嘴巴。

“那真是太感謝陽哥了!當然盡心盡力,為了陽哥張某鞠躬盡瘁。”

“就屬你貧!誰都說不過你。”

“嘿嘿,對了陽哥!昨晚什麽情況?怎麽一直直播街道啊,直播間的兄弟們都很納悶。”

“靈異事件怎麽說得通,你就說靈異事件就行了,不必解釋。”

昨晚無人機拍了一晚上雜貨鋪?這說來也怪,看樣子它也是有弱點的啊,王陽打算有機會一定要好好研究下那個雜貨鋪,畢竟這麽久來第一次看到無人機吃癟!

第 20 章 ☆、 之星離雨散(九)

殘夢魂之星離雨散(九)

〖明明牽住你的手了,但為什麽還是把你弄丢了?〗

**

這天醫院,顧辭晟期待着DNA鑒定的答案,也曾無數次在想與周梓嬌的結婚場景。

再次發送信息的時候,卻怎麽也發不出,對方居然删掉了自己。

此刻的顧辭晟已經處于崩潰的邊緣,但也沒有當年那麽脆弱,畢竟多了些許成熟在身上。

醫院大廳內,

“17號客戶,你的結果出來了。”

顧辭晟連忙來到護士小姐姐的面前,查看着DNA鑒定單,果然使得他眼前一黑,親子鑒定彼此為親子率為99.999%。

“怎麽可能?”

顧辭晟一臉不可思議的看着單據。

顧辭晟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他瘋狂地撥打着周梓嬌的電話,卻始終無人接聽。

他害怕有危險,于是決定去找她,不管怎樣,他都要當面問清楚。

循着記憶,顧辭晟來到了周梓嬌的家門前。他敲了敲門,心情愈發焦急。

門終于開了,然而出現在眼前的卻是一個陌生的面孔。

“你找誰?”陌生人問道。

“周梓嬌呢?”顧辭晟的聲音帶着一絲絕望。

“她搬走了。”陌生人簡短地回答道,準備關門。

顧辭晟連忙擋住門,“她搬到哪裏去了?求你告訴我!”

陌生人看了他一眼,無奈地說道:“我也不知道,她只是說要離開這裏,開始新的生活。”

顧辭晟的心沉入了谷底,他感覺自己失去了方向。但他不會放棄,他只希望,等這件事情處理完過後,他能清清白白,大大方方的尋找她。

“你放心!我一定會将你尋回來的。”

**

車速極快,

顧辭晟失望的來的陳安文家,關上房門,便将銀行卡遞給了陳安文,“給這是七十萬的補償費,從此以後,與我再無然後關系,如果還要糾纏的話,我不建議打官司,到時候七十萬就是你該還的錢了。”

顧辭晟很聰明,将拍攝視頻,遞給陳安文,錄音也是為了确保陳安文不會反咬自己一口。

顧辭晟便揚長而去了,他也不希望見到陳安文這種人。

當回到家後,顧辭晟便調查到了周梓嬌去了廣東工作。

**

周梓嬌收拾好行李,裝飾着房屋,還有些生活物品需要購買。

于是從廣東出租房出來,

來到附近的小賣部購買了一些生活用品,

當周梓嬌購買物品出來,就聽到所有人議論紛紛,

“周梓嬌是誰呀!”

“誰是周梓嬌呀!這麽幸福,哪個霸總專門尋這位小嬌妻呢!”

周梓嬌聽到議論聲,感到十分詫異。她四處張望,試圖躲避人們口中的“小嬌妻”。畢竟小嬌妻也不是很好當的。

突然,她的目光與一個熟悉的身影相遇——顧辭晟。

顧辭晟走向周梓嬌,眼中閃爍着堅定的光芒。他走到她面前,溫柔地說:“梓嬌,我終于找到你了。”周梓嬌驚訝地看着他,心中五味雜陳。

顧辭晟接着說:“我知道之前發生的一切讓你受了很多委屈,我來找你,是想告訴你,我喜歡的人是你,你知道嗎?”周梓嬌聽了,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顧辭晟輕輕拭去她的淚水,“不要生我的氣啦!好不好?”

周梓嬌猶豫了一下,看着周圍的觀衆越來越多,周梓嬌尴尬的立馬開啓逃跑模式。

顧辭晟追逐着對方的原諒,“嬌嬌,原諒我好不好?”

“什麽情況?我腦殼有病,才會答應你。”周梓嬌不想再聽到顧辭晟的花言巧語。

周梓嬌加快了腳步,顧辭晟在後面緊緊跟着。突然,周梓嬌停下腳步,轉過身來。

“你到底要怎麽樣?”周梓嬌大聲喊道。

顧辭晟走上前,抓住周梓嬌的肩膀,“我只是想讓你回到我身邊。”

“不可能!”周梓嬌掙脫開來。

顧辭晟眼神堅定地看着周梓嬌,“我會用行動證明我的誠意。”

顧辭晟将手伸她的腦袋後面,深深的親吻着她的嘴。

周梓嬌的身體漸漸變軟,她原本想要反抗,但顧辭晟的吻太過熱烈,讓她不由自主地陶醉其中。

片刻後,顧辭晟松開了周梓嬌,兩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

“不對!這可是我的初吻。”

“你……可惡!”周梓嬌的臉陰沉的下來,眼中還帶着一絲恨意,一腳踩在顧辭晟的腳板上。

“抱歉!”

“那是因為我太愛你了,所以才……”

顧辭晟忍着巨疼,看着她的,心裏充滿了喜悅,他輕聲的解釋說道。

周梓嬌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你別以為這樣就能讓我原諒你。”

“如果能讓你消氣的話,你讓我做什麽都可以。”顧辭晟雙手在周梓嬌的肩膀上,想尋求原諒之法。

一旁不知道真相的路人開始紛紛起哄,

“嫁給他,嫁給他!”

“嫁給他!”

周梓嬌的臉瞬間嚴肅下來,她用力推開顧辭晟,“顧辭晟,能不能不要再鬧下去了,大家都是成年人,都知道臉皮的重要性,好不好?”

顧辭晟此刻,拿出一枚戒指,鄭重地向周梓嬌求婚,“嬌嬌,你願意嫁給我嗎?我是認真的……”

衆人看着比鴿子還要大的藍寶石鑽戒,衆人更加興奮之際。

“哇!是英國最奢侈的藍寶石戒指,而且一生只能送一人的藍精靈。”

此寶石價值三千萬,可眼前的周梓嬌毫無關心,只有衆人心動。

“抱歉!咱們是不可能的?放棄吧!”

周梓嬌放下狠話,

便轉身離開。

有個膽大的女孩兒跳出來,

勇敢的朝顧辭晟說道,

“她不願意,我願意!”

顧辭晟無視了那個女孩,他的眼裏只有周梓嬌。他追上去拉住她的手,“我不會放棄的,這輩子你只能是我的新娘。”

周梓嬌停下來,看着顧辭晟,“你真的瘋了!”

顧辭晟深情地看着她,“對,我是瘋了,我愛上你了。”

周梓嬌的心被他的話觸動了一下,但她還是搖了搖頭,“我們之間太多問題了。”

顧辭晟握緊她的手,“我知道,但我相信我們可以一起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