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口供(上)

口供(上)

啓示錄:我又看見一位天使從天而降,手裏拿着無底坑的鑰匙,和一條大鏈子。他捉住惡鬼,把它捆綁一千年,仍在無底坑裏,關閉并封印,使它不再迷惑列國。

秦望舒感覺身上一重,冰冷的東西壓在了她背上,她腦子一蒙,伸手就往後推。

“哎喲——”熟悉的聲音引得秦望舒轉頭,卻發現張雪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腳上的小皮鞋挂在了門檻上,要掉不掉,搖搖晃晃。

她撐起半個身子,怒視吼道:“秦望舒!”

秦望舒自知理虧,退了半步的腳又縮了回來,老老實實扶起張雪,任憑對方那指甲在自己手臂上掐了又掐,愣是一聲未吭。

“我還當你是個好心的,原來你與他們都一夥,存了心見不得我好!”

張雪剛站起身,立馬抽了口氣,細白的臉皺成了一團,在月色下細細的五官像是消失了,只看得見一張白得發光的臉。

秦望舒今日受到的驚吓頗多,只是一眼,她便扭了頭。

張雪不知其中緣由,只當秦望舒心存意見。她手松了分半,又立馬掐了回去,甚至比之前更狠。“我就知道,你也巴不得我去死,金家怪罪下來只會追究我這個死人,好讓你這個秦大作家幹幹淨淨一身清名。”

“我沒有!”秦望舒見張雪說得越發難聽,不快地辯解道:“我要有這心思,何必煞費苦心去找你?”

張雪臉色好了一些,但她仍是不依不饒道:“夏軍官審問我時,你怎麽不說話?”

秦望舒聽聞臉色一變,只覺自己像那呂洞賓,一身好心全去喂了驢肝肺。她手一收,當即往旁邊走了一步。張雪突然沒了支撐,斜着的身子立馬栽了下去。

這一跟頭,摔了個實打實。

“望舒,”張雪撇了撇嘴,眼眶又紅了一圈。她見秦望舒神色不忍,顧不得疼痛攀了上去。“你別生氣,我、我就是太氣了。”

她模樣本就生得不錯,白膩的肌膚在月光下像是上好的瓷器,不見瑕疵。通紅的眼眶像是點睛之筆,更別說現在低聲下氣的姿态。

“我真是太氣了,以至于昏了頭,才口不擇言。”

“望舒,對不起。”

她緊了緊抱着秦望舒的胳膊,又像是想到了什麽,立馬松了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秦望舒的手臂,瓷白的臉上滿是心疼:“疼嗎?”

這樣的張雪讓秦望舒有瞬間恍惚。在她印象中,張雪就如那書中描繪的江南女子,細致的眉眼下是一顆如水般溫柔的心,所以在報社裏張雪名聲極好,但凡提起張雪這兩字,無人不誇贊,就連秦望舒打心眼裏承認。

可現在,她看着熟悉的神色,卻感到一陣陌生。短短不過半日,張雪徹底颠覆了她的認知,她起先抗拒心懷僥幸,但卻不得不承認,面前的張雪或許才是真的。

她抓住張雪的手,毫不留情的,一點點地扯下來。她想說,她們之間,用不着這樣的虛情假意,可到嘴邊的卻是:“不疼。”

“那你不生我氣了?”張雪眼中湧上欣喜。

秦望舒嘴唇翕動,道:“不生氣。”

張雪立刻眉眼彎彎,喜悅之情言益于表。她腦袋一歪,靠在秦望舒肩膀上,整個人順勢又壓了回去,小心地收起了長長的指甲,親密無間的模樣仿佛一對閨中密友。

屋子裏沒人,折騰了一天的張雪在條凳上沒坐一會兒,就有些疲倦。她打了個哈氣,縮了縮身子又往火盆處坐了些。

夏波和蔡明到現在還沒回來,她只覺得腦袋昏昏沉沉。她沒忍住趴在了桌子上,陳年的木頭已經被打磨得十分光滑,像是包了一層漿。山裏濕氣重,木頭貼在臉上有點濕軟,不算舒服。

她眯着眼,睡意朦胧道:“他們什麽時候回來?”

“不知道。”秦望舒也有些犯困,強打着精神轉了轉手腕上的表,指針已經接近十。

她多年跟随教堂養成了良好的習慣,夜晚沒有熱鬧的舞會,也不用聽信徒的忏悔,只需對着聖母瑪利亞慈祥的臉龐多年如一日地禱告,便可伴着香甜的夢結束這一天。

“我們或許應該找秦老爺子要間房,能睡覺的那種。”秦望舒熬不住,也學着張雪趴在桌上。

“望舒,我不舒服——”張雪的臉有些紅,濃重的鼻音讓人一時間分不清是睡意還是什麽。

“那就睡一覺。”秦望舒閉上了眼睛,意識陷入黑暗的那一瞬,她聽到了身體滿足的嘆息。

桌子上睡覺并不舒服,秦望舒在很小的時候試過。人對世界的感知從無聲的眼睛變成了有聲的耳朵,平日裏忽略的細小聲音剎那間都冒了出來,甚至還伴有一股消散不去的嘈雜。

西洋醫生稱這為感官補償,但那時的她不懂,只當自己能聽見別人聽不見的東西。有一段時間,她迷上了這樣的感覺,不為睡覺,只為單純的去“聽”這個世界。

耳朵貼在桌上,母親輕盈的腳步被放大,像是在耳邊,父親儒雅的聲音也被放大,平日裏的溫潤有了另一種解讀,像是——她想了許久也找不出詞形容,只覺得吵,像是那一直存在的嘈雜。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秦望舒覺得自己的意識很沉,像是墜入了某種無盡的深淵,聖經說這是神還未創世之前的混沌,但意識卻又極為清醒——半夢半醒。

半夢半醒這種說法玄之又玄,她現在更願意稱為淺眠。她曾觀察過淺眠的人,那是一位來贖罪的信徒,他認為夜不能寐是神對他犯下錯誤的懲罰。

但寬容的神父不問罪過,抱着聖經吟誦。秦望舒記得分明,那是個燥熱的下午,但神父高潔的面容卻像是感化了驕陽,刺眼的陽光溫柔了棱角,明明是因為年歲而花白的胡子,卻讓她感到了一絲神聖。

教堂的人從未見過神,或許在他們夜晚輾轉反側時,神會以施舍的姿态進入他們夢中,第二天醒來,他們會以更加虔誠的姿态去信奉神。他們可能不知道,在秦望舒的眼裏,他們在發光。

她質疑過神的存在,卻在神父為一個不相幹的人吟誦聖經整整一下午時,又突然相信。她看見神父被掩埋在光芒中,潔白的衣袍垂落在地,纖塵不染,這是神的姿态。

神說:要有光,于是,世界有了光。

“嘭——”木門突然被撞開,淺眠之中的秦望舒被驚醒。她似乎做了一個極短的夢,醒來時卻又什麽都不記得。

山裏的寒意伴随着冷風撲面而來,沖散了屋內的溫暖。秦望舒打了個寒顫,忙起身關了門。

張雪睡得似乎不大安穩,半濕的頭發已經看不出之前的發型,半散在桌上,白膩的臉像是被燭光上了一層胭脂,分外嬌媚,翕動的嘴像是在呓語。

秦望舒剛靠近,便感覺到張雪呼吸間的灼熱,她伸手貼上額頭,果然滾燙。她急忙推醒張雪,對方已經燒得迷糊,好半天才勉強睜開眼。

“望舒,我難受。”張雪剛直起身子,又立馬倒在秦望舒身上。貼在臉邊的布料并不算柔軟,但卻冰涼,她忍不住蹭了蹭。“我是不是生病了?”

“你發燒了。”秦望舒摸了摸她的腦袋,目光卻不由自主落在了張雪手上。她知道張雪模樣生得不錯,今日才發現這雙手更是其中翹楚。

手掌白而綿,手指細而,橢圓形的指甲微微彎起,或許是因為發燒,指甲蓋呈現出一種有光澤的粉嫩,饒是深知這雙手厲害的秦望舒,也忍不住誇上一句甚美。

秦望舒心情有些微妙。

人對美的向往是刻在骨子裏的,她剛被教堂收養那會兒,最喜歡的就是七彩的琉璃玻璃窗。窗戶比她人還大上許多,每當天氣正好時,落進的陽光把教堂照得明亮到刺眼。

潔白的牆面,巨大的窗戶,高高的頂,慈愛的聖母瑪利亞,讓她一度覺得這就是天堂。

秦望舒嘆了口氣,扶起張雪,拍了拍她臉道:“我們去找秦老爺子要間房再睡。”

“不要。”張雪搖了搖頭,嘟嘟囔囔撒着嬌。或許是因為生病的原因,她現在分外依戀秦望舒。

“嘭——”又是一聲巨響,木門再次被撞開,迷迷瞪瞪的張雪被吓了一跳,徹底清醒。她睜着一雙滿是紅血絲的眼,表情還有些迷茫,模樣可憐又可愛。

下一秒,她驚恐的瞪大了眼。

秦望舒心裏一個咯噔,猛地轉過頭。門外空空蕩蕩,木門不知被哪來的風卷得搖晃,發出陳舊的“吱吖——”聲,濃重的夜色在月光下沒有那麽可怖,多了份詩意的美。

“去找秦老爺子。”秦望舒當即就下了決斷,她牽住張雪的手,卻被對方推開。

“望舒——”張雪捂嘴着,顫抖着伸出手,指着秦望舒背後,臉上的恐懼仿若實質。

巨大的冷意包裹住秦望舒,那股強烈的窺視感再次出現,仿佛要穿透她的身體,令她毛骨悚然。她扯了扯嘴角,努力地想要露出一個笑容,卻發現臉僵得不行。

她手冰涼,掌心不知何時出了一層汗,濕漉漉的貼在張雪滾燙的掌心,像是找到了光。她緊緊握着,力道大得張雪痛呼出聲,止不住掙紮。

“我們去找秦老爺子,去找秦老爺子。”秦望舒手抖得厲害,她這話像是對張雪說,又像是對自己。

第 3 章 手(下)

手(下)

“一半。”銅牛的發現讓夏波生出了幾分好心情,相比之前話也多了不少。“銅牛是秦家村流傳下來的寶貝,想要拿走沒那麽簡單。”

他伸出手,在香爐壁一摸,手指瞬間被染灰,在手電筒下還有不少紛紛往下落。他翹了翹嘴角,搓着手指滿是譏诮道:“銅牛大仙,自然得請。”

銅牛的傳聞,秦望舒曾做過功課,可在西式的教育下,死物便是死物,怎會生靈成精?

她不信,她看得出夏波也不信,可架不住有人信。

接待他們的是村裏唯一亮了燈的人家,也是秦家村的村長。夏波出手大方,對方不僅讓出了最好的一間屋子,見他們模樣狼狽,還貼心的送了一盆取暖烤火的柴。

“說說吧,”夏波從木桌下抽出一張條凳,解開腰間的槍支丢在桌上,似笑非笑道:“金伊瑾是怎麽回事?”

張雪的身子微不可見的抖了下,好不容易回了點血色的俏臉,唰的一下又白了。她咬着唇,對上夏波的目光倔強道:“我不覺得我有錯,在那種情況下我自保都難,別說救人。”

“所以?”夏波點了點頭,手指漫不經心地劃過槍杆。

“所以金伊瑾的事,和我無關。”

“無關。”夏波又點了點頭,重複道:“和你無關。”

張雪肉眼可見的松了一口氣,還沒等她徹底緩過來,就見夏波抄起桌上的槍對着她的眉心。烏黑的槍杆在燭光下顯現出金屬特有的冷光。

張雪蹬蹬退了幾步,躲在了秦望舒身後。槍杆也随之一動,明晃晃地指向秦望舒。

“別開槍——”秦望舒反射性舉起手,還未等她再說話,就感覺背後的肉被狠狠擰了一把。這種疼很難形容,一瞬間秦望舒想到了過世已久的母親,當即就變了臉。

夏波不疑有她,他對秦望舒還未了解便輕率的下了斷定。“你想替她辯解?”

“我只是害怕槍。”秦望舒的嘴張在那兒,蠕動了幾下最後喪氣地閉上了。在她印象中金伊瑾與張雪別說恩怨,交集都算不上,但另一方面張雪說得也沒錯。

她不需要跑過狼,只需要跑過金伊瑾。唯一出格的便是她扯開了金伊瑾的手,可大局一詞套下來,個人私心便縱使明顯也無話可說。

将傾的雪,無人敢直面,道義不行,個人恩怨更是不值一提。秦望舒良心沒滅,她做不到包庇張雪,卻也沒法坦白這一切。

神說:信徒皆祭祀。但她知道信仰不是行善。

張雪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不過是指甲隔着衣服揪起一點皮肉,兩指一轉。

秦望舒有些受不住,她皺着臉,忍着那點鑽心的疼,轉了個身,直接把張雪暴露在衆人面前。張雪還保持着揪人的模樣,她讪讪笑了下,縮起了手。

夏波哂笑了一聲,手指在擊錘上一頂。清楚的“咔嚓”聲落在了每個人心頭,更是如雷鳴般炸在張雪耳邊。

“我招!”張雪的話又快又急,撲身按在桌上。“金伊瑾是自己掉下去的,和我沒關系。山路漆黑,還下着雨,光靠夏軍官的手電筒,能看得見什麽?”

秦望舒哫的捏緊了衣服。

“我知道金家和葉大帥關系交好,又是商會的會長,可金伊瑾的命是命,我的命就不是命了嗎?”張雪模樣生得好,一張臉是時下少有的白淨,細眉細眼的五官正是畫報裏标準的美人。

此時美人紅着眼,眼眶裏打着轉的淚要落未落,最是別有風情,更別說喑啞的聲音滿腹委屈。她見夏波沒反應,撐在桌面上的手一摳,桌面吃進了一個淺淺的印子。

“本以為夏軍官和別的軍爺不一樣,到頭來都是貪生怕死之輩。”她咬着唇,朦胧的燭光下,唇瓣嬌豔欲滴,是熟透後的靡靡。“就該我們命賤,這輩子沒投胎個大富大貴之家——”

她抹着眼,手指縫隙裏的夏波一如之前,她心裏一慌,餘光中督見至今未發聲的蔡明,如負釋重。“夏軍官與其在這追究我的責任,怎麽不責問他?”

“我和金伊瑾不沾親也不帶故,出了事非要我賠了這條命也認了,可蔡明呢?”她苦笑一聲,指着的手也軟了下來。“我們親口聽着金伊瑾叫他伯父,伯父不急反倒要我外人急,哪有這樣的道理?”

被拉下的水的蔡明一窒,他見衆人目光彙聚在他身上,還冷着的身體不覺又出了些汗,和濕透的衣服混在一起,一時間竟分不清哪是哪。

“我聽夏軍官的。”他一開口就表明了立場,四人之間無形中劃分了出了陣營。“秦家村我打聽過,山裏也就是看着黑,下雨雖危險但也不過是小山坡。泥土泡足了雨水雖軟,卻也安全。”

“伊瑾不會有危險,大局重要。”

蔡明振振有詞,一套話直接蓋棺論定,大義之下沒有私情,責任可謂是摘得幹幹淨淨。若不是氣氛不對,秦望舒都想豎個大拇指,誇贊一聲高明!

誰說商人只有銅錢味,這話裏的玄機可不比她做文章的墨水少。

夏波勾了勾嘴,睨着張雪。

他一身進步青年的打扮,新式長褂下是緊紮的褲腿,腳下一雙千層底的布鞋,沾了黃泥看不出顏色,通體下來書卷氣息頗濃。配上周正的眉眼和輪廓,稱得上一句燈下美人。

張雪氣得手指摳了又摳,卻無可奈何。三雙眼睛正盯着,她面上熱血一湧,腦中的那根線便斷了,口不擇言道:“好好好,我懂,你就是要逼死我,你們就是想逼死我給金家一個交代!”

她胸口起伏得厲害,讓面對着她的秦望舒一時之間分不清真假。就這點遲疑裏,張雪突然轉頭瞪了她一眼,沖出屋子。

“我給你們一個交代!”

秦望舒愣了幾秒,立馬看向夏波。可惜對方眉目高深,漆黑的眼裏沒有半分情緒,秦望舒意識到,夏波是真的不在乎,不管是金家的大小姐還是報社的張雪,他都不在乎她們的死活。

這個認知讓秦望舒的血徹底涼透,明明就站在溫暖的火盆邊,卻冷得能打哆嗦。但她不敢停留,直奔出門。

夏波可以不管,但她做不到。

屋外的月色正美,泥地裏的小水窪都照得發光,可秦望舒卻沒心情。她知道張雪愛美,今日穿得是一雙有些跟的皮鞋,爬山時遭了不少罪,也清楚這鞋走不快,所以她焦急卻也沒那麽焦急。

可現在,張雪沒了蹤影。

她在屋子跟前轉了兩圈,又跑遠了些,依舊沒見到人影。喊道:“張雪?張雪?”

她算是個被教堂嬌養的半個小姐,沒喊上一會兒便嗓子疼。她聲音不小,屋內的人理應聽得見,可大門卻紋絲未動。當真應了那句老古話,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她氣急,只覺得自己一張臉熱盡是貼了冷屁股,可對面就像是茅坑裏的石頭又臭又硬,還偏生怪她拍在了馬腿。可她到底不是夏波和張雪,不過幾秒便想了個透徹,腳一跺直接掉頭。

就在那一瞬間,一個白影從她餘光中飄過。她立馬回頭,什麽也沒有,靜谧的村莊一如之前。

她咽了咽口水,心跳如雷。

人在過度焦慮和緊張的時候,會因為壓力過大從而産生幻覺。西洋醫生認為,這是大腦的一種折射,相當于情緒釋放。

她捏着拳頭走了幾步,毫無征兆地轉過頭。

月色如水,村中的巨樹枝葉繁茂,在地上投下巨大的影子。過遠的距離看不清銅牛,也看不見點點的香火,只有指甲蓋大小的亮色在跳動,是銅牛腹下的柴火。

被體溫捂得半幹的衣服,不知不覺中又濕了一層。明明沒有可疑跡象,她卻莫名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一股強烈的被窺視感讓她心頭一緊,不顧不管沖進屋子。

發潮的木板碰牆上發出無力的響聲。“張雪不見了!”

本還神色自如的夏波瞬間變了臉,他站起身,三步作并道:“你說什麽?”

“張、張雪,”秦望舒岔了氣,咳個不停,她指了指門外,艱難道:“不見、了。”

話剛落音,夏波就飛奔出門,蔡明也緊跟其後。她捂着胸口,跌坐在地,身上抖得厲害,一雙腿更是軟得沒了力氣。她死死捏着胸前的十字架,把腦袋深深埋進膝蓋裏。

黑暗中,她死睜着一雙眼,發酸的眼眶流進了一滴汗,她沒忍住,眨了眨。下一秒,回暖的身體又抖了起來。

一只冰冷的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神說:你不用怕将要受得苦。你們會被惡鬼關在監獄試煉,遭受十日苦難。若你至死忠心,我就賜你那生命的冠冕。

第 4 章 更吹落星如雨(一)

更吹落星如雨(一)

時間回到一個時辰前,

“師兄,有事嗎?”

少年靠在美人塌上漫不經心的翻過手中的講義。

掌門的身影搖搖晃晃的出現于鏡中,和藹的問道,“阿堯,聽說你們昨日到了蓬萊,這一路可還順利?”

“還行,尚可。”

對于商竹藥的話,掌門趕忙接上了句,“除此之外呢?”

除此之外?

商竹藥漸漸明白過來,他這師兄看似過來詢問自己,實則醉翁之意不在酒。

既然對方不挑了明白說,商竹藥自然是不介意裝傻,問,“除此之外都挺好,至少都還活蹦亂跳的不是?”

“活着是自然,除此之外呢?”

商竹藥:“除此之外,師兄如此關心我,我自然會督促師侄們好好練功大放光彩,也算不負師兄的期待。”

掌門總算是聽出來了,這哪裏是聽不懂話,這是要自己這個老狐貍挑明白目的啊,他吹胡子瞪眼道,“你有什麽好擔心的!我是想問我的徒弟!我那戀愛腦小徒弟!”

商竹藥确實聽過蘇榆戀愛腦的傳聞,只是傳聞從何而來從沒了解過,或者說,商竹藥壓根不關心這種事情。

“你是不清楚啊!她上次是怎麽和我說的,說那男的在她饑寒交迫時給了她吃的,她覺得人家是個好人,要和人家處對象。

這也就算了,可後來我才知道那就是一個普通的連榨菜都沒有的白饅頭,她就感動得死去活來!你說我給她的零花錢也不少,她香囊中的銀子半點沒動,這哪裏是饑寒交迫,英雄救美?分明是她一廂情願!

那男人也不是個好人,知道她的身份後就跑了,她就一根筋在等人家,結果等是等來了,只不過來的是對方娶妻的消息。

唉——你說,我這徒弟也不缺衣少食的怎麽到了外頭,一個饅頭就把她給吸引住了?

你說……那白饅頭究竟是有多好吃?”

商竹藥也沉默了一會兒,戀愛腦到這個境界的,屬實也沒誰了。

一想到,蘇榆可能對自己有意思,商竹藥是一個頭兩個大,他可不想被個小女孩纏着。

他剛想開口和掌門說這事,就聽掌門八卦的問,“聽說,我那個小徒弟在追你啊?”

被掌門先發制人講出來,商竹藥倒是神色如常,四兩撥一斤的說道,“追不追的不知道,師兄你很閑我是看出來了。”

掌門倒是沒有那麽多顧慮,在他看來,喜歡些不靠譜的男人不如喜歡阿堯來得好,所以他倒還挺喜聞樂見的,笑得魚尾紋都出來了。

“哎呀,你們年輕人的事我就不多管了,但是我已經下注黃金十兩,賠率一比十呢。”

商竹藥對這種無聊的事更不感興趣了,“沒事的話,師兄可以走了。”

掌門湊近幾分,好奇的問,“阿榆也是好久不見了,你讓她來見見我呗?”

商竹藥回絕道,“她去參加仙門大比前的見面會了,等晚些時候她回來了,我讓她給你回張通訊符。”

後面的一些掌門全都沒聽清了,只是聽到見面會三個字他立即臉色一變,音調徒然提高,“見面會!?”

商竹藥不覺得這種衆多宗門參加的見面會出什麽事。

武力高超的人不在少數,就算是魔界的人混進來了都要被打個三輪的地步,更何況是他那個戀愛腦法力弱的小師侄?

等下……

商竹藥後知後覺得接上他師兄的顧慮了。

眼見的,掌門痛心疾首道,“你怎麽可以讓她去參加這種打着見面意圖的相親會啊!你這樣不就是放虎歸林,而且還是很久不戀愛的餓虎啊!”

“她……也不至于饑不擇食吧?”商竹藥也是想不到這種見面會竟然對于蘇榆來說也是暗藏殺機。

掌門幽幽的聲音如同魔咒從鏡子裏穿出來,“她可是一個白饅頭就可以換走的人。你說那白饅頭該有多好吃?”

辟谷多年不吃東西的商竹藥:……

“你快點吧!”掌門催促道,“也許還有一口氣留着。”

還真就,保證她不死就可以了。

商竹藥剛出門拐了個彎就看見匆匆忙忙的沈玄,險些被他撞到,他微微皺眉,不會是她還真出什麽事了吧?

沈玄說,“我也是遇到了熟悉的人聊了幾句,一扭頭小師妹就不見了,我正想去找,我師父那邊出了點事,小師叔我得回去一趟,十萬火急,我想着小師妹待在那裏還算安全就先回來了。”

可沈玄沒有從商竹藥臉上窺見別的表情,只是單純的,不帶多餘情緒的開口。

“沈玄,在外的身份你先是師兄後是師父的弟子。

你将同門一人扔在外是錯一,不告知同門便走是錯二,沒有盡到在外師兄的責任是錯三。

我不罵你,更不會打你。只是希望你知道,何為該做,何為應做。下次可別再犯這種錯誤了。”

沈玄也是被說得羞愧,低頭道歉道,“對不起,小師叔。”

商竹藥沒多說話,和沈玄擦肩而過,“我去接她。”

沈玄抿了抿唇,點點頭,“回門派後,我定會親自上門給小師妹道歉。就此別過,小師叔。”

“客官想買點什麽?”

“什錦糖可有?”

“回客官,想要什麽味道的。”

商竹藥不住為何想起故事裏的白饅頭,也是随口一問,“白饅頭味的可有?”

這可給老板給整笑了,“客官可真幽默,白饅頭味的我這沒有,但這水果味,辣椒味,香菜味的可應有盡有。

這又不是什麽戰亂年代,這白饅頭可沒味道,大部分商家賣的白饅頭又硬又幹,客官t這樣愛吃白饅頭的勤儉之人倒是少見。”

商竹藥蹙眉,矢口否認,“不是我愛吃。”

老板是個人精,趕忙笑道,“那便是道侶了喽?小仙君氣度不凡,一看就法力高超,沒想到還是一個鐘情之人。”

商竹藥面無表情的回道,“我沒有道侶。”

老板笑容更勝,“那更好了!”

商竹藥:傷害不強,侮辱性極強。

老板從自己的抽屜裏,拿出一打的的傳單一股腦的全部扔到商竹藥的手上,“早說沒有嘛,我給你介紹一個!我這兒什麽姑娘都認識!”

“你看這個,北冥國的第一美人,知書達理,端莊賢淑。”

老板一邊說一邊拿起傳單介紹,商竹藥徹底服了,他最終還是不情不願的吐字道,“不用了,我有心愛的女子了,我買完糖就去告白。”

老板擡頭,不悅道,“不早說。”商竹藥手中的一打傳單被老板很快的收起來,不過很快,老板又笑着轉過身,“我這還賣鮮花了解一下?”

商竹藥:“不用了她過敏。”

“那禮盒包裝袋了解一下?”

商竹藥:”不用了,她勤儉持家,最讨厭鋪張浪費了。”

最終,商竹藥拿着一袋簡單的什錦糖從店鋪中出來,他回頭,看向店鋪的名字後,陷入了沉默。

在糖鋪最前面有兩個花掉的字,如果仔細點看就可以辨別出全名:婚慶糖鋪。

怪不得,那老板又是相親又是鮮花,這一條龍服務,是一點錢都不給外人賺啊。

“你沈玄師兄有事,他給你的賠禮。”

商竹藥看到少女落寞的背影時,不由得為自己買的糖點了個贊。

不過,他可不想讓他這個戀愛腦小師侄誤會自己對她有什麽不同,幹脆借了沈玄這個名頭送給她。

所幸,他這個師侄倒也好哄。

想起掌門所闡述的事跡,商竹藥覺得自己有必要關心一下,這貨有沒有又為哪個白饅頭感天動地。

“見面會玩得怎麽樣,有沒有遇到什麽有趣的人?”比如又給你送你最愛的白饅頭的人。

不過商竹藥自然不會把話說得太白,留一些空間讓對方發揮。

相榆也沒有避諱,反正都是些日常的問題,相榆也不覺得自己會說錯什麽話。

“食物和美酒都很不錯!我最喜歡吃裏面的龍井蝦仁,還有烤鴨其實也不錯,甜品的話一般般。早知道剛才應該先帶小師叔去嘗個味道再走的。”

“不用,我早已辟谷。”商竹藥沒想到聊了很多,相榆說得竟然都是吃的,不由得懷疑她是不是在說謊。

可細想一下,戀愛腦眼裏的吃的?難不成是男人……

龍井蝦仁,龍井是什麽?茶。

說明她看上了一個茶裏茶氣的男人。

烤鴨?不會是……

咦——

至于甜品一定就是嘴甜的男子,只不過一般般的評價說明她看上了三個人,而嘴甜的那個人是她選中的備胎。

商竹藥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平靜的外表下,卻是波濤洶湧。

商竹藥辟谷前流浪人間沒吃過什麽美食,修仙後更是不沾染人間佳肴,所以在他眼中,所有的吃的估計都是一樣的。

相榆想起商竹藥悲慘的童年,和上山之後的不吃不喝的勤學苦練。想來自己說的有多好吃,在商竹藥眼中可能就和郊外的草一般。

“那比起白饅頭呢?”

相榆很是奇怪,問,“白饅頭?就是什麽都不加的白饅頭?”

這種問題,莫非……相榆明白了他一定是在試探自己!

說明什麽?說明蘇榆這個人可能很愛吃白饅頭。

一定程度上,相榆算是真相了。

相榆想明白後,理所應當道,“那自然是比不上白饅頭的。”

商竹藥:……

懂了,無論茶裏茶氣的男人,做鴨的男人,嘴甜的男人都比不上給你白饅頭的男人是吧?

——

蓬萊仙劍大比當日,陽光明媚,旌旗迎長風而揚。

VIP席位上,留着齊劉海,穿着淡黃羅裙,帶着白玉珍珠手串的少女打了第十個哈欠後終于等來了身旁人的側目。

“昨晚沒睡好?”

相榆又打了個哈欠,憔悴道,“把好字去掉。昨天一晚上沒睡。”

昨天相榆刻苦鑽研了一個晚上的劇情,就害怕不能給男女主制造一個刻骨銘心的初見。

畢竟從一定意義上來說,沒有男女主的故事,她上哪找一個女主牌白月光來代替給男主的救贖,如何能完成KPI。

在十八號比鬥場上,相榆緊張地看着體力不支的少年,不由得為女主捏了一把冷汗。

這被打得已然是傷痕累累,相榆沉默了一會兒,按照這個架勢打下去,女主還不得直接祭天?

女主的對手是個兩米的肌肉發達的大漢,力量型選手,女主勝在嬌小速度快不錯,可是力量上的懸殊終究無法彌補,更別提此時的女主才不過是個煉氣的小白。

大漢臉上滿是意猶未盡的戰意,他拿着錘子,指向血泊中的少年,質問道,“你可認輸?”

按理來說,劇情上明明白白得寫着女主幾秒後将會逆襲的劇情,可是意外就是那麽發生了,女主認輸了……

相榆震驚了,等下,女主你再堅持堅持就可以開大了!

你走了我怎麽辦!?

哦不對,你走了我小師叔還怎麽辦啊?他還怎麽被你堅強不屈的品格所吸引啊——

商竹藥餘光觀察相榆很久了。

他皺眉看向十八號比鬥場之中的二人。

一人,瘦骨伶仃的,不高,還很菜。

另一個,二百斤的壯漢,絡腮胡。

他真得很難猜測出他這個戀愛腦小師侄到底看上了哪一個。

躺在血泊中裝死的的沈栀雪聽到大漢問的這句話差一點眼淚就下來了,大哥啊,我總算等到這句話了,再不說的話,我這臉上的擦傷就快好了哇!

身為女主的沈栀雪頗為慶幸自己昨天采購了血包的明智之舉,這樣也不算違背劇情邏輯還可以成功退賽,完美。

該死的劇情,誰TM要和一個陌生人談戀愛啊?

有錢有顏的我直接人生贏家了好嗎?

聽到自己輸的那刻不同于任何一個垂頭喪氣的人,甚至說她滿臉血污的臉上的笑容比贏了的大漢還要燦爛,她緊緊握住對方的手上下搖晃着賀喜道,“恭喜你啊,晉級了!”就差給對方磕一個了。

大漢一臉茫然的看着本該氣息奄奄的少年突然回光返照的從地上蹦起來還跟他說恭喜,他懷疑道,這人該不會被自己打傻了吧?

“啧。”是商竹藥發出的聲音。

察覺到商竹藥的目光也看向了十八號比鬥場,相榆不由得喜上眉梢,看來就算女主認輸了,劇情依舊沒改變,男主依舊注意到了女主,這個時候,相榆覺得需要自己添上一把愛情的火苗。

她若無其事的開口,“小師叔,你看那人雖然輸了,但能心胸開闊的慶祝對手,這說明什麽?

說明此人心胸開闊,有次等格局的人真是少見。”

然而,迎接她的是商竹藥看傻子一樣的表情,“呵。”

心胸開闊?此等格局?

戀愛腦不愧是戀愛腦,他師兄來了高低都得給磕個。

明明只是一個字,但是相榆聽出了千言萬語的嘲諷。

一字勝萬字。

他冷冷的聲音從身旁傳來,“我看你确實應該先看看腦子,這已經不是眼睛能解決的問題了。”

相榆:?你在說什麽,為什麽每個字我都聽得懂,但是看起來,我半個字都不懂。

“小師叔,這是在誇我嗎?”相榆挽起尴尬而又不失禮貌的微笑看向商竹藥。

如果是陰陽怪氣就算了,可是偏生人還大大方方承認道,“嗯,我是在誇你。”

商竹藥:我誇你戀愛腦我誇你眼睛瞎。

商竹藥實在不明白了,這煉氣大圓滿的連個煉氣三層單純磕了藥才勉強維持煉氣五層的人都打不過的菜雞是怎麽讓相榆另眼相看的。

更別談一提結束,那裝死的人開心的蹦得三尺高的景象。

她究竟是看上了他的啥啊?

圖他小身板?

圖他年紀小個子矮?

還是圖他法力弱,吃軟飯?

商竹藥只是沉思了幾秒,身旁的相榆已經下場撈人了。

相榆:女主,沒有你我可怎麽辦啊——

沈栀雪沒理會旁人鄙夷的目光,正打算離開比鬥場的時候,被人給拉住了,嘿,這人還真眼……熟,竟然是劍宗的人!

女主一看到相榆的那張臉就想起,見面會上和這位小師妹一起離去時的絕世美人公子,就憑借她二十八年的小說經驗,那絕對是男主無疑。

只可惜她是條鹹魚,而不是勵志三郎。

她過着好好的日子不要,她真是瘋了才去走什麽虐戀情節,本擺爛人除了擺爛別無她求。

但是,這位傳說中的戀愛腦小師妹顯然不是那麽想的,“拿劍,再來一場。”

她聲音不大但是铿锵有力的讓沈栀雪夢回大學軍訓時嚴厲的教官。

沈栀雪弱弱推脫:“不用比了,我輸了。”

沈栀雪剛想随機發揮幾句臺詞,裝個13,沒t想扭過頭,對陣自己雄赳赳,氣昂昂的大漢,極為難為情得說道,“我棄權,我吃了違禁丹藥才贏的。”

莫名被厄運砸中的沈栀雪:……

什麽!?

為什麽本該下班的我還要工作!

哭泣QAQ

她淚流滿面的看向眼前黑色長發,齊劉海看起來極為乖巧女孩,委屈巴巴說。

“姐姐,你放過我吧!”

少女蹲下身,鵝黃的衣衫搭配着緋紅的發簪,她柔夷素手執着方帕小心得擦過沈栀雪臉上的血漿,盈盈一笑,“可以哦,不過你可不能再擺爛了。”

看似溫馨的場面在商竹藥眼中就是……

這感天動地的戀愛腦

戀愛腦的人還有救嗎?

……

不理解,不祝福,但尊重愛情。

不上吊,不跳江,你開心就好。

商竹藥還沒明白:白饅頭到底好不好吃這個問題。不過,他現在可能也不需要明白了。

畢竟,戀愛腦的世界,他怕是這一輩子都理解不了的了。

那句話怎麽說來着:情人眼裏出西施。

哪怕是在路邊撿到的垃圾,在戀愛腦眼中也是獨一無二的寶貝。

相榆還在沾沾自喜自己成功救下女主,保住了她晉級的名額。

渾然不知,這心細擦拭血漿的動作在男主眼中這是多麽郎情妾意的一幅場景。

“走吧,我帶你去見我的小師叔。”撞進少女笑眯眯的眼眸,沈栀雪脊後一涼。

沈栀雪:不要哇!我只是個鹹魚惹誰招誰了。

但是,對上商竹藥冷若冰霜的臉龐,沈栀雪選擇性裝死。相榆也是頂着壓力,艱難開口,“小師叔,我把人帶回來了。”

少年面無表情的時候,氣場真得全開,相榆覺得空氣裏的水蒸氣都要結冰了。

他不說話,只是嗤笑了一聲,“呵。”

看來這是山雨欲來風滿樓,黑雲壓城城欲摧的前兆。

一級警報!

一級警報!

小師叔一定是吃我牽女主的手的醋啦!

嘿嘿,果然是個死傲嬌。

好啦,女主是你的,小師叔,不用感謝我。

我的名字是好人。

眼見壓根沒察覺到尴尬氣氛的蠢萌小師侄笑靥如花,商竹藥心平氣和的看向相榆搭在對方身上的那只手,後者自覺松開,前者移開目光。

男女授受不親,這道理劍宗教過。

商竹藥身為優等生更是牢記在心。他瞥了眼相榆,如同書頁被翻過那般随意,故作無知的問道,“這位是……?”

在商竹藥眼中,女孩子心急火燎地跟自己的老父親介紹女婿似的,拉過身旁的“少年”,狠狠地拍了拍對方的肩,十分驕傲道,“那個躺在地上都可以贏的少年郎。”

實際是相榆拉過面無表情一心裝死鹹魚的沈栀雪,拍一下更是公報私仇,提醒沈栀雪好好走劇情,不要擺爛。

然而,到商竹藥眼中就是匪夷所思的小情侶氛圍了。

一個,他不中用的戀愛腦小師侄;另一個,更不中用的軟飯男。

他嫌棄的移開目光,重新将目光回到比鬥場。

66號比鬥場,

北冥家機關術一絕,臺上的北冥韻半點不像旁人那般勞累,臉上連滴汗都沒出,精致的妝容,白裙更是纖塵不染。

機關術最絕的不在于破陣,而是設陣于無形,困獸于無心。

她對面的選手和她一樣的金丹境界,可在她手上竟然連半招都讨不到。

最終,女子雙手合十,陣法才如蓮花層層破開花瓣,她颔首,“承讓了。”

清冷的聲音如人一般宛若雪山之上的冰山雪蓮,讓人望而生怯,不敢靠近。

臺下的長老們也是贊嘆道。

“沒想到過了那麽多年了,北冥家還是那麽人才輩出。這鎖靈陣竟然在三息之內就結印完成。”

此次代表北冥家的芙蓉長老也是笑得開懷,但還是低調發言道,“謬贊謬贊了,我這侄女也就機關這塊好些了,比起真正的劍術哪能比過劍宗,比起玄學之道可無法敵玄宗。”

一堆老頭子中唯一的年輕人,商竹藥沒理會芙蓉長老的拉踩,而來自玄宗的老頭也只是笑笑沒說話。

“這劍宗來的弟子好像都很是年幼啊。”

“商長老旁邊的那位可是你的弟子?”

芙蓉長老笑眯眯的開口問道,相榆聽出了對方的不懷好意,但這種場合連商竹藥都沒開口,更別說她一個小輩有什麽開口的資格了。

所以她将希冀的目光放在她年輕的小師叔身上,不少明眼人也都将目光看向安靜的坐在席位上的商竹藥。

周圍的交談聲安靜了許久,仿佛都在等着對方開口講話。

少年唇角緩緩劃開一個微小的弧度,他如玉的手指轉着一串佛珠,也不知是何時在手上轉着的,也許是這比試在這位眼中太過無聊。

也是,這位連天地都不得不為他折腰的天之驕子,的确有這般的底氣,閑看人世間無聊的比鬥。

少年開口的聲音恍若山間的清泉,帶着不問世事的透徹,又有幾分君子如蘭的氣質,不緊不慢道。

“我從不收弟子。這位是我師兄的小弟子。”他頓了頓,接着往下解釋。

“年幼談不上,只不過加起來的年齡确實還沒芙蓉長老資質深。”

聽完,芙蓉長老倒也平靜,淡定的抿了口茶後,繼續蓄力,頗有煽風點火意味道,“哦,如此年輕我一開始還以為是商長老的伴侶呢?”

一般年輕人容易被激,可是在商竹藥身上看不出半分年輕人的輕狂,而是如水般平靜的笑了笑,不帶有任何攻擊性的溫潤道,“年紀相仿,誤會也自然。不過,我小師侄心有所屬,還請芙蓉長老說話時注意些分寸。“

少年人今日發冠高束,一身白衣勝雪,如同天上不染纖塵的谪仙,在一堆老之垂暮的人中間,确實耀眼灼目,他漫不經心地垂眸看向比試場,察覺到身旁人打量的目光方才扭頭,好笑道,“怎麽,我臉上有東西嗎?”

他看過來的眼神明明不多帶半分情緒,語氣也是冷淡,可那一刻,相榆好像明白了,商竹藥确實有這個讓人為之瘋狂的資本。

越是這樣的驕傲人,越是想讓人看到被折斷傲骨跌落塵埃的凄涼。

或許這就是作者一開始想出自己這個炮灰角色的本意吧。

一旁想要圓場的別家長老轉移走了話題,“我看南明國的苗淼也不錯,雖然是個傘修,但是那傘使得幹淨利落。”

火紅的傘在少女手上被玩得眼花缭亂,苗淼本來就是不喜歡拖延的人,說好十招內打敗對方的,眼看十招快到,她将傘面合攏,如同花朵含苞,以傘作劍,一招挑開對面劍修的劍。

劍者失劍下意識就是要去撿,這時劍被女子的足踩在腳下,傘尖直直抵在劍修的額頭上,短短三秒內勝負已分。

女子收回傘,嚣張道,“認輸吧,堂堂劍修失去了劍,在我手上恐怕一招都走不了。”

劍修縱然心有不甘,但不得不承認,自己确實打不過對方,十招還是對方放水才走下來的,于是低頭俯首稱臣,“好,我認輸。”

除了極少數像沈栀雪這般不認真對待比賽的,幾乎所有參賽的年輕一輩都是上來斬露頭銜,揚名立萬的。

畢竟這世間再沒有一個比仙門大比更大的機會了。

今天,來自四面八方的長老們掌門們相聚于此,挑選這屆中優良的弟子收入門下。

一拉近,對于苗淼所言長老們七嘴八舌了起來。

“這苗淼未免也太過嚣張了一點。”

“是啊,這劍修好歹之前還在她手下走過十招的,就算沒有劍,如何能走不了一招?”

玄宗的長老悠悠道,“各位難道看不出,這十招是苗淼放的水嗎?那小姑娘要是願意,別說不拿劍,就算拿了劍,對方那位劍修也走不了五招。心不穩如何拿得起劍?你說是吧,商長老。”

突然被提及的商竹藥注意力壓根不在苗淼那邊,看了眼苗淼對面的劍修,不置可否的承認,“嗯。”

剛才他那戀愛腦的小師侄被叫到號去參加比試了,留下了她那個軟飯男。

其實商竹藥歸根到底好像也不是說讨厭軟飯男,而是單純不希望心思歹毒之人留在身邊。

所以,他剛才一直在觀察沈栀雪。

“少年”的臉上還是剛才比鬥場的擦傷,身高不過一米六五出頭,身子板很瘦小,和同齡人相比瘦弱的不像樣子,很難讓人不去想他是否是被人虐待長大的。

另一邊沈栀雪悠悠轉醒,發現相榆不見了,也是想要逃跑。

不料,她才剛想離去,就聽身旁傳來少年清越的聲音,“說吧,給你多少錢願意離開我師侄?”

沈栀雪:……excuse me?這臺詞怎麽那麽不對勁。

不過對于一心只想着逃的沈栀雪來說,當聽到商竹藥開口本來慌得要死,還以為他要阻止自己逃跑,沒想到……就說這兒?

她趕忙開口,“不用錢,不用錢!我馬上走,哦不,我立馬滾立馬滾!”

沈栀雪還在內心得意洋洋想t道,早說這男主那麽好對付我剛才就跑了,哦,不對,他那個小師侄倒是有幾分棘手,明明是個連名字自己都不曾記住的路人甲,沒想到竟然有如此歹毒的心思!

竟然想讓自己拿起劍來再打一次!太歹毒了!

沈栀雪當即決定今夜就要訂好回老家的馬車,跑得遠遠的,讓人找都找不到。

“等下。”

沈栀雪想得美好,步子都快邁出去了無奈又被商竹藥叫住。

她假笑扮從容,回頭谄媚道,“您說?”

她手上突然多出了幾枚銀子,少年扭過頭去,依舊是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冰冷姿态,“你身上的傷是血包吧,比鬥場上生死不論,你這樣擺爛一旦被門派發現的話可是會很慘的,既然不喜歡就回家吧。”

沈栀雪壓根沒想到商竹藥會往這方面考慮,最近三年被當做替身的貧瘠的心靈湧起一陣暖意,她最不曾想過的給她安慰的人,卻在平淡的一天,給予了她最意想不到的感動。

第 3 章 賤人王鈣

自從經歷了局子時間,樓主和王鈣鈣都極其老實的在家反省了一陣子。其實呢,也就消停了三五天而已,因為樓主又收到了王閨蜜的召喚。

這一通電話的主題就是他要犯賤,他問樓主我敢不敢打扮像個女人去見他。

為啥?他不說。樓主這小爆脾氣了,還就不信邪了。激将法是吧!我敢,但是,我不去。

王賤人慫了,好說歹說一通。在喊了樓主十遍姑奶奶的後,樓主決定去了。雖然不知道這老小子葫蘆裏賣的什麽藥,還是看看為好。

好奇心害死貓。

一個小時後,樓主到了指定地點。是王鈣鈣一基友家。一進門剛換好鞋子,不由分說的便被外號路小喵的基友強行按到了椅子上。

幹啥?樓主驚恐的護住了胸前。劫財還是劫色?

“擦!就你胸脯沒二兩肉的你擋什麽擋!”王鈣鈣一臉鄙視。

“嗯……”路小喵叉着兩臂在琢磨,“底子可以……沒事,我再加工加工就行了。”

“靠!你們倆裝神弄鬼的要做什麽?”樓主有白條雞的感覺。

王鈣鈣貼過來谄媚笑着,“我說啓啓呀,我們是朋友不?”他給樓主殷勤地點了根煙。

“不是。”樓主很果斷,事出無常必有妖。起身作勢要走。

“楊小啓!”哪知道王鈣鈣瞬間就怒了,“你敢走我跟你絕交!”

我勒個去的,樓主也是震怒了,這什麽情況?

路小喵一直跟那兒不鹹不淡地剔指甲,這會兒功夫也開了口,“你就跟她明說了好嘛。”

王鈣鈣奸,淫地嘿嘿地一笑,有點不好意思又滿頭滿臉的祈求。

最後樓主搞明白了,原因如下:

王佳明在他家聖母皇太後屢次安排的相親之下,終于頂不住了,而頂不住的結果就是把樓主頂了上去。于是在一直只聞其人不見其面的情況下,于是在樓主不知情的情況下有了這次家長見面會。以下省去樓主萬八千字的狂怒詛咒。

“你他麽還是不是人,我都沒見過你媽!那麽多女的你不找你找我,你特麽還是人麽!你還好意思說是哥們兒,你讓你去死行不行?”

“我這不是也沒折了麽,我認識的女的關系好的數來數去也就你勉強能勝任了。你就幫幫哥們兒這次吧,楊小啓算我求你了行不行?”王鈣鈣幾乎含淚看着樓主了,“拜托了!這事兒成了,我以身相許還不行麽?”

“滾!”樓主當時真想啐他一臉唾沫星子。

王鈣鈣攥住樓主的手不撒手,“小啓,就算當哥的求你了,你就當把女人救救我成不成?這事成了,我以後肯定任勞任怨鞍前馬後聽你使喚!”

最終的結果肯定是樓主妥協了,不然也就沒接下來的好戲看了。

再一個小多小時後,鏡子裏的人,樓主已經自己認不出了。這是誰?妹子能留個電話麽?什麽叫沒有醜女人只有懶女人樓主算是有了一個全新的認識了。神一般的化妝,睫毛翹,小嘴巴嫩,一雙水汪汪的眼睛bulinbulin的,臉上特麽明明左一層右一層刷了那麽多粉完全看不出面粉痕跡,再加上一頭長發真特麽,絕了。

“怎麽樣?”路小喵得意地看着樓主的震驚。

“啧啧啧!我說楊小啓實在不行咱們湊一對得了。”王鈣鈣賊賊笑着。

“you——bitch!”樓主真的呸了他一口。

帆布鞋,小短褲,卡通t,黑框眼鏡。樓主和王鈣鈣緊張地坐在咖啡廳裏面。

“沒事沒事,你別緊張。”王鈣鈣安慰。

“我想去洗手間……”

“你五分鐘前剛去過。”

“……”

就在樓主哆哆嗦嗦不安時。

“來了,來了。”時刻注意着門外的王鈣鈣終于也緊張了起來。

順着他的視線,樓主當時兩眼一黑差點沒背過氣尿出來。

他小姑!!!!!怎麽還有他小姑!!!!!!

“你小姑怎麽也來了!”樓主就要哭了。

“我也不知道……”王鈣鈣也愣住了。

“認出來怎麽辦?我這臉還要不要了!”

轉眼,兩個高跟鞋的女性已經含笑春風的來到了面前。

“阿姨!”樓主蹭地就站了起來。

“小啓是吧?”王鈣鈣他媽拉着樓主緊張的手,“坐,坐。不要客氣。”

樓主繼續哆嗦的坐下。

“早就聽佳明說起你了,這孩子也真是的不早點把你帶過來見見!”

“呵呵,是我的不是,應該早點來拜見阿姨的。”早見早死。

“這是你小姑。”王媽開始介紹了。

“小姑。”樓主立馬又站了起來,心虛地打着招呼。

“別客氣,小啓。坐。”高冷禦姐言簡意赅。

王鈣鈣拉下了樓主,又暗中掐了掐,“你別那麽客氣,我媽和我小姑又不是外人。”

樓主只能回以呵呵傻笑。

再接下來,也無非就是問問近況什麽的,什麽工作家住哪裏戶口本上幾口人。樓主都一一誠實回答了。大學哪裏什麽專業,家住什麽路小區名稱單元號,家中三口人父母做什麽,自己剛剛結束了上一段工作目前在休生養息階段。

被高冷小姑的冷豔氣場逼的簡直羞中帶澀的有沒有。

最後總算是熬到結束了,王鈣鈣老媽一起吃飯的要求被王鈣鈣英明的拒絕了,推脫兩人還要甜甜蜜蜜看個電影逛個街什麽的。

摸着額頭上的汗,感覺妝都快花了。逃脫了魔王的審問,王賤人千恩萬謝的賤樣讓樓主咬着牙根又送了他句。

“you——bitch!”

第 1 章 :噬心的背叛

雲峰之巅,朔風怒吼!

歲末,峰頂出奇的冷,漫山遍野,白茫茫的一片。

獨孤驚鴻溫柔地勾唇一笑,眼底溢出一絲甜蜜,手裏捧着一個紫檀木錦盒,盡管雙手凍得發青,卻絲毫沒有放開錦盒的意思。

“驚鴻,東西到手了麽?”

身後的男子聲音溫柔似水,仿佛要将女人沉溺其中。

獨孤驚鴻轉身仰望着男人,笑容明媚爛漫:“祈玉,你是不相信我的能力?還是懷疑我對你的心?”她擡起手揚了揚錦盒,無比認真地道:“救回你娘親後,我們一家人歸隐山林可好?”

女人的臉上洋溢着對美好未來向往的光芒,卻絲毫沒有看出男人眼底閃過一絲詭異的光芒。

段祈玉貪婪地盯着女人手上的錦盒,風眸微眯,“果然,只有你才能拿到《地之書》。”

北風襲過,猶如刀一般割在裸露在外的皮膚上,獨孤驚鴻激靈靈打了個寒顫,用撒嬌的口吻向男人抱怨道:“偷《地之書》可是死罪,雖然我是神女,但若是被陛下察覺,但也不會饒過我。祈玉,快點走吧!去一個沒有修靈師的地方,我們就做一對平凡夫妻好不好?”

“好,我答應你。”段祈玉含情脈脈地凝注着女人,一手接過錦盒,一手攬過女人的芊腰,将女人擁入懷裏。

靠在男人的胸膛上,獨孤驚鴻長長地松了口氣,眸光晶瑩,盈滿了幸福的光彩。

她是南國第一大貴族的嫡長女,也是位比帝王的神女,他是段家長子,也是南國的大将軍王。他們青梅竹馬,一起馳騁沙場十幾年,他是她最信任的人,也是她最愛的男人。然,成為神女便要終生守護南國,她願意放棄所有,成為一個普通的婦人,為他…….突然,女人渾身一震,眸底憤怒痛苦交錯,難以言訴的痛彌漫全身。

一掌無力地推開男人,女人倒退了幾步。

獨孤驚鴻的胸口上插着一柄雪亮的匕首,鮮血沿着匕首不斷地湧出,瞬間将白衣染紅,鮮血在白衣上肆意綻放,仿佛是開在地獄與人界交界出的曼珠沙華,肆虐的曼珠沙華如死神一般吞噬着她的靈魂。

女人雙目赤紅,突然,她仰面狂笑着,眼中的淚珠,斷了線似的流了下來,淚中竟然混合着鮮血,絕望地滾落臉頰。她的雙眸死死地盯着段祈玉,像是要把這個男人看透似的。

為什麽…….女人張了張口,然後卻被激起的鮮血堵住了喉嚨。

段祈玉淡薄的唇角勾起一個嘲諷的幅度,語聲突然變得像冰刃一般冷厲,一字字道:“獨孤驚鴻,你簡直是愚蠢。你在南國位同君王,卧榻之側,焉容他人酣睡!殺了你,南國便是我段家的。南國從來不缺美人,你哪裏來的自信我會和你歸隐?”

說罷,段祈玉一拳擊出,狠狠地拍在獨孤驚鴻的胸口,撞上石壁,跌倒在地,這一掌的力道何止千斤,獨孤驚鴻只覺渾身筋脈盡斷,五髒六腑盡數破裂,渾身痛如刮骨剜肉!

獨孤驚鴻的慘笑早已頓住,銀牙已将咬碎。

她的确是太單純了,在南國,多少家族對她虎視眈眈,恨不得将她置之死地。段家在南國地位僅次于她獨孤家,好勝的他怎會容得下她?

“神女?不照樣像狗一樣趴在我段祈玉腳下。”段祈玉居高臨下看着口吐血塊的獨孤驚鴻,快意襲遍全身,陰冷地佞笑道。

看着段祈玉決然離去的背影,獨孤驚鴻回眸看了看左側,霧氣彌漫,崖底是無盡的黑暗。

“呵……段祈玉,就算你有了《天之書》。別忘了,沒有《人之書》,《地之書》這本書也不過是一堆白紙而已。”獨孤驚鴻瘋狂般大笑起來,笑容得意而凄苦。

段祈玉腳步頓住,慌忙打開錦盒,風卷起薄薄的書頁,一張張白紙刺痛了男人的心髒!他面色大變,轉身瞪着獨孤驚鴻,目眦盡裂,恨恨地道:“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女人勾起嘲諷的唇角,“刺殺神女,等着抄家滅族吧!段祈玉,我在地獄等着你。”

說罷,拼盡最後的力氣翻身滾落山崖。

空間轉換,大荒城中。

漫天飛舞的枯葉和黃沙在灰暗的天空下游蕩,整個城池看起來毫無生氣,長街兩旁的屋舍門窗禁閉,看起來猶如一座毫無人煙的死城。城門口的衛兵用袖口遮掩着雙眼。

風不知從哪裏卷來一陣柔和的檀香,鼓樂聲由遠而近。

兩對閃着紅光的燈火從迷霧中走來,慘白的燈籠上寫着一對紅色的囍字,提着燈籠的人卻哭喪着臉,邁着沉重的步子走進城裏。

跟着是敲敲打打的滿身紅白相交的禮服,跟在後面的是十六個人擡着一個漆黑的棺材,更詭異的是,棺材的上面放着一頂紅色小轎。

咔嚓!一道閃電撕裂夜空!

一顆璀璨的明星向皇城西處落下。

欽天監監正匆匆趕往乾坤殿,撲通一聲跪在文帝面前:“皇上,天降異動,主大兇之兆!”

文帝執筆的手微微顫抖一下,一雙犀利的雙眸眺望着窗外,“查!今日降生的女子一律記錄,絕不能踏入皇族。”

夜府中,牌匾上,柱子上,都挂滿了紅白相間的紗布。

府大廳之上擺放着紅色的棺材,周圍站滿了獨孤家族嫡枝主要人物。為首的是一中年漢子,他慈愛地撫摸小女兒的頭:“不用怕,羽兒,有父親在,孟家是不敢找你麻煩的。”

“爹爹說得是,只是這樣做委屈了爹爹和母親,為那醜丫頭花費這麽多錢置辦喪事……”小姑娘憤憤不平地說道。

迷迷糊糊中,獨孤驚鴻緩緩地睜開沉重的眼皮,黑暗中,迎面襲來窒息而沉重的壓迫感。

“咳咳–”

從漆黑的棺材中傳出來幾聲咳嗽,吓得在場的衆人白了臉。

獨孤裘頓時面色鐵親,瞪着衆人喝問道:“誰在咳嗽?”

衆人都不敢吱聲,窗外冷霧凄迷。風穿窗吹入,吹入了冷霧。

“轟!”的一聲巨響,漆黑的棺材蓋從棺材上滾落。

“啊!鬼啊!”#####喵~

第 3 章 :争鋒相對

“哎喲,疼死我了,你走路不會看着點麽?”蘇美景摸着胳膊看向撞她的那人。

然而,那個男人別說道歉了,甚至連頭都回就走了,搞得好像蘇美景一個人在唱獨角戲一樣。

真是悲了個催的,大中午相親碰見有人跳樓也就算了,現在被人撞了居然連句道歉都沒有,她這是招誰惹誰了?

不等她回過神來,突然從大樓裏又沖出來一個人,同樣撞在蘇美景身上。

而且,這次的沖撞比上次更狠,蘇美景一個趔趄跌倒在地。

蘇美景這次真的火了,一天之內居然接連被撞了兩次?還讓不讓人活了?

正準備扯着嗓子破口大罵,便迎上了葉涼辰那漆黑如墨的眼,深邃漂亮,睫毛濃密,可卻仿佛蘊藏着寒冰的光澤,沒有任何溫度。

“坐在地上不起來,是等着過年麽?”

擦,這說的是人話麽?明明是他把她撞倒的,卻還說得這麽理直氣壯,難道不怕遭雷劈麽?

“再不起來的話,就真的抓不到犯罪嫌疑人了!”葉涼辰再次冷冷的吐出。

蘇美景微微一怔,犯罪嫌疑人?這裏哪裏有什麽犯罪嫌疑人,明明只有兩個撞了她的混蛋!

咦,等等,剛才撞她的那個人,神色慌張,腳步匆忙,分明就是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

想到這裏,蘇美景連忙在葉涼辰的幫助下從地上爬了起來,然後作勢要去追剛才第一次撞她的那個人。

葉涼辰掃了她一眼,冷冷問道:“看你這個架勢,是準備來個百米沖刺?”

“不然呢?不百米沖刺的話,怎麽追得上剛才那個人?”蘇美景不置可否的答道。

葉涼辰扶額,之前他總聽人說蘇局長的女兒破案如何如何厲害,可為毛現在他眼前的這個女人就像個白癡一樣?

但即便對蘇美景有諸多嫌棄,他還是拽着蘇美景朝大樓的保安室走去。

“喂,你幹嘛?不是說去抓嫌疑犯麽?”蘇美景一邊掙紮一邊喊道。

“就你這智商,就算追他一百年也未必追得上!”葉涼辰淡淡吐出一句。

3分鐘後,蘇美景和葉涼辰出現在大樓的保安室裏。

葉涼辰雙手交叉抱在胸前,眉心微擰,目不轉睛的盯着面前的液晶顯示屏。

蘇美景百無聊奈的坐在旁邊玩手指頭,肚子早就餓得呱呱叫了。

嗎蛋,早知道剛才相親的時候,她應該吃兩口再走的。

都怪旁邊這個混蛋,沒紳士風度不說,居然連飯都不讓她吃,真是氣死人了!

想到這裏,蘇美景偷偷瞄了一眼葉涼辰。

黑色的襯衣袖口微微挽起,露出白皙而結實的胳膊,不用看就知道是練過的。

再往上看,就是修長的脖子和俊逸的臉龐,線條分明、五官幹淨漂亮,但渾身上下似乎都散發着一種令人難以接近的冷漠氣息。

真是白瞎了這張好看的臉啊!蘇美景默默的在心裏想道。

“蘇美景。”葉涼辰輕聲喚道。

“嗯?”蘇美景應道。

葉涼辰擡手指向液晶顯示大屏,淡淡的問道:“你看一下,這個是不是剛才撞你的那個人?”

蘇美景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只見液晶顯示屏上顯示着大樓大門口的映像,裏面人來人往。

但她還是一眼就在裏面看到了剛才撞她的那個人,激動的叫了出來:“對,就是他!短發,灰色西裝,手提着一只棕色的皮包!”

“你确定?”葉涼辰微眯着眼看向蘇美景。

蘇美景點點頭,“我絕不會看錯,剛才我還罵了他,他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所以我印象特別深!”

葉涼辰眉毛微挑,戲谑的看着蘇美景說道:“原來當街罵人,就是蘇局長家的家風?”

蘇美景甩給他兩個剪刀眼,正準備開罵。

可誰知這家夥已經把頭轉過去,一本正經的對着手機說道:“許泉,你立刻讓交通部查一下月亮咖啡館周圍三公裏以內所有的道路監控,尋找一個短發、穿灰色西裝并且手提棕色皮包、年齡大概在30-35歲之間的男人,找到之後立刻向我彙報!”

他說話的樣子很嚴肅,眉頭皺得極深,如同一尊雕塑一般冷硬。

似是覺察到了蘇美景的目光,葉涼辰轉頭看了她一眼,幽深漂亮的眼睛讓她心頭微凜。

“那個……接下來我們要做什麽?”蘇美景紅着臉問道。

話音剛落,葉涼辰修長白淨的手指便猝不及防的捏起了蘇美景的下巴,唇角微翹,“難怪是編外人員,果然對破案一竅不通。”

擦,這話裏話外,都帶着對她的鄙視。

雖然她對破案不怎麽精通,但好歹她也是局長家的女兒,不帶這麽欺負人的!

想到這裏,蘇美景的倔勁兒也上來了,“你拽什麽拽!不就是會破案麽?有什麽了不起的?”

葉涼辰唇角上揚,扯出的弧度帶着一絲絲邪魅,“如果你能把這個案子給破了,你也可以拽。”

“破就破,不就是一個墜樓案麽?本小姐非要破給你這個自大狂看看!”說罷,蘇美景挽起袖子出了門。

看着她氣哼哼的樣子,葉涼辰眸中的笑意緩逝。

這個女人,還真是和傳說中有些不一樣。

旁人都道局長家的女兒聰慧美麗,是難得一見的極品。

但這美麗他是看到了,可聰慧嘛,就差了不止十萬八千裏。

而且很明顯,局長家這位千金脾氣不太好,也難怪之前會被前男友劈腿。

啧啧啧,看來這次他的任務很是艱巨啊!

出了保安室之後,蘇美景便開始琢磨這個案子到底該從哪裏入手。

誰知這時候,一直保持沉默的系統君卻突然開口說話了。

【提示:葉涼辰現在對你的好感度-10,你必須在案件偵破之前讓他徹底愛上你,否則将被抹殺】

擦,這樣也會被抹殺?還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

【身為一個女人,戀愛是生存技能之一,若此技能不能滿級,那你也就沒有必要存在于這個世界上了。】

可是為毛啊?

她只是來公費旅游一趟,順便破個案而已,為毛還非要修煉什麽戀愛技能,而且還要攻略男主?

這不擺明了就是挂着羊頭賣狗肉麽?

【一個感情失敗的女人無權質疑本系統。】

我了個去,這只系統君好傲嬌啊!

第 2 章 :歡喜冤家

“爸,別整這些沒用的,說重點!”蘇美景最受不了人唠叨了。

蘇天陽看了她一眼,深深嘆了口氣,這才拿出一踏照片遞到她面前。

“爸爸知道你最近因為感情的事很困擾,所以專門在警局為你物色了些優秀男青年,你從裏邊挑順眼的見見,如果覺得合适,就試着交往交往。畢竟,你年紀也不小了,得早點成個家!”蘇天陽語重心長的說道。

聽了這話,蘇美景給驚得不輕。

她不是來破案的麽?可現在毛線案子沒有,怎麽反倒讓她相上親了?

就在這時,蘇美景腦海中再次響起那個冰冷的聲音:【這是本系統自帶福利,你無權拒絕。】

蘇美景滿臉黑線,差點沒被蘋果給噎死。

別人快穿都是穿成反派或者女配,而她穿成破案的也就算了,現在居然還要接受這種莫名其妙的福利?

有沒有搞錯啊?自從經歷了白世勳劈腿的事,她已經對男人無感了好麽?

系統君啊,你就算給我送給妹子也行啊!

【本系統建議你選擇正确的取向。】

蘇美景簡直快要吐血了。這系統都成精了麽?居然連取向這種問題都懂?

【本系統無所不知。】

蘇美景完全無力吐槽,擡手随便在蘇天陽給的照片中一指,淡淡說道:“就這個吧!”

反正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系統君都發福利了,她怎麽好意思不接受呢?

可即便如此,她還是低估了蘇天陽想解決她感情問題的迫切程度。

這不,當天中午,她就在蘇天陽的各種威逼利誘下,來到了月亮咖啡廳進行相親。

她低頭看了看表,快十二點了,可那個相親對象居然還沒到。

這麽不守時,還有什麽好相的,直接pass!

蘇美景默默的在心裏給這個相親對象打了個大叉叉,準備起身離開。

這時,一個長相俊美的男人走到蘇美景的桌子旁,挑眉沉聲問道:“蘇美景?”

因為太過突然,蘇美景有點沒反應過來,“呃……對,我是蘇美景,請問你是?”

話音剛落,蘇美景便聽到腦海裏系統傳來的聲音:【好感度-10】

擦,她不過才說了一句話而已,怎麽好感度就減了10?那她現在的好感度到底是多少?

【目前好感度-10。】

系統君,你是再逗我麽?

【請保持嚴肅,此人将是你完成任務的最佳拍檔,請與之維持良好關系。】

蘇美景真的有那麽一絲絲後悔接受這個快穿系統了,可問題是這穿都已經穿了,她還能說啥?

“葉涼辰。”眼前的男人薄唇輕啓,淡淡吐出幾個字。

蘇美景想起來了,她早上選定的那個相親對象好像就叫葉什麽辰的,莫非就是眼前這個?

雖說長得确實不錯,但自從被白世勳和小天聯合背叛之後,現在她對長得好看的男人都有些恐懼。

“咳咳咳,我先聲明,第一,這場相親是我爸安排的,我只是來走個過場。第二,我對男人沒興趣,我喜歡女人。”蘇美景淡淡的說道。

葉涼辰眉毛微微上揚,唇角勾笑,“很好,看來不用我多費口舌了。”

“你什麽意思?”蘇美景有點不爽。

葉涼辰掃了她一眼,淡淡答道:“因為你也不是我的菜。”

說完,他便邁着長腿朝外走。

蘇美景有些不服氣,随手拿了包快步跟上去,想趕在葉涼辰之前離開,不然太沒面子了。

豈料,她剛推開咖啡廳的門,腳還沒跨出去,便聽見門前的空地上傳來一聲沉重悶響。

緊接着,又是一陣吵鬧的尖叫。

蘇美景順着尖叫聲看過去,結果就看見了一個讓她想要做嘔的畫面:一具女屍軟趴趴的躺在血泊中,腦漿濺得到處都是。

蘇美景捂着嘴剛想要吐,便聽身後的葉涼辰冷冷開口:“聽聞你常年混跡各大兇案現場,本以為有多厲害。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

這話一出,蘇美景的好勝心立刻就被激發起來了。

“不就是屍體麽?有什麽好怕的!”

說完,她強忍着惡心,硬着頭皮朝屍體走了兩步,然後回過頭想向葉涼辰示威,豈料葉涼辰已在屍體旁蹲下,戴上手套開始查看屍體了,“已經死了,其年齡在20-25歲之間,女性,有吸毒史。”

“年齡和性別這個我知道,但有沒有吸毒史你怎麽知道?”蘇美景好奇的問道。

葉涼辰擡手指了指女屍的胳膊,蘇美景定睛一看,果然看見那裏有無數的針孔,明顯就是瘾君子的特征。

只不過,這針孔這麽小,一般人都不會留意,葉涼辰是怎麽一眼就看到的?

就在蘇美景納悶的這個空擋,葉涼辰忽然擡頭,朝樓上看一眼,起身便跑。

“喂,你幹嘛去啊?”蘇美景大聲喊道。

“屍體現場交給你處理,我去追兇手!”葉涼辰連頭都沒回,便丢下這麽一句話,跑得沒影兒了。

蘇美景滿臉無辜的看了眼地上那具女屍,心中一萬只草泥馬奔騰而過。

她來相個親容易麽?碰上個冰山毒舌男不說,居然還碰上了有人跳樓。

這運氣,也真是沒誰了!

然而,就在這時,蘇美景腦海中那個冷冰冰的聲音又響起了:【你已獲得第一個任務,成功攻略葉涼辰并破獲此案,才能獲得新手大禮包一份。】

what?不是說只是破案麽?怎麽突然又冒出個攻略男人了?蘇美景默默的在心中問道。

【基于你上輩子感情受挫,本系統覺得你急需提升感情技能,所以專門為你提供了此福利。】

聽到這話,蘇美景真不知是該笑還是該哭,因為她真的是一點都不想要這個福利啊!

系統君,我能選擇換個妹子不?蘇美景默默在心中問道。

結果系統君很明智的選擇了沉默,直接無視了她的提問。

蘇美景覺得心好累,可這屍體就擺在她面前,她根本就沒有拒絕的餘地好麽?

于是,她從包裏拿出原主随身攜帶的警察證,命令大樓的保安快速将現場封鎖,并撥打了報警電話。

5分鐘後,片區民警趕來,蘇美景簡單的和他們交代了一下,然後便上樓找葉涼辰。

“那個家夥,把我一個人丢在案發現場,真是太不紳士了!”蘇美景一邊念叨一邊朝着大樓的入口走。

豈料,她一個沒留神,直接撞在了迎面走出的男人身上。

第 2 章 你能看見我?

一陣天旋地轉,蘇宓猶如被卷入一個漩渦無法抽身,又像墜入無底深淵,四周呼嘯而過的種種虛晃猶如狂風肆虐抽打着她。

當一切都停止,蘇宓出現在了另一個地方。她勉強穩住自己搖晃的虛身,還沒來得及适應眼前的光亮,就看見一張笑嘻嘻的臉出現在她面前。

“老姐,你終于回來了!”

蘇宓一愣,只見那張臉的主人長得五官正常,但是頭上的頭發卻剃得很短,身上的衣服也是古怪的很。她還想再仔細看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人,卻發現他原本洋溢着笑容的臉一僵,随後迅速轉身離開,嘴裏小聲蹦出三個字“見鬼了”。

“見鬼了?他說‘見鬼了’……莫非他剛剛看見我?”

蘇宓說不上是興奮還是害怕,她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鼓起勇氣飄到那人跟前,好奇問道:“這位——公子?你能看見我嗎?”

那人的臉轉向另一邊,高聲道:“奇怪了,我要找的茶葉怎麽就不見了呢?”

蘇宓随着那人的視線轉去,只見這裏桌椅都是上好的材料制成,雖擺設有些雜亂不合章法,但也看出是富裕之家。

“這位公子,你能看得到我嗎?”蘇宓又在那人面前揮揮手,“請問這裏是什麽地方?”

“今天是怎麽回事?要什麽沒什麽,不要什麽來什麽。”那男人皺着眉頭滿屋子亂走,眼中根本就沒看見蘇宓。

“喂!人家問你話呢!你到底看不看得見我?回應一聲會死啊?”蘇宓瞪大眼睛盯着漫無目的的男子,可話一出口她又不禁吐了吐舌頭,“他要是看不見的話,那應該也聽不見了吧……”

“我不是瞎的!你死定了!”男子突然大喊一聲,随手就拿起桌子上的一根木棍,舉着木棍指着蘇宓的方向,蘇宓以為他終于看見自己了,臉上喜容,正要說話卻見他手腕一揮,木棍就往自己胸前打來。

未及蘇宓反應,那男子便舉着木棍徑直穿透自己的虛身來到她的身後方,伴着“咚”的一聲還有那他張狂的笑聲。

“哈哈哈,死蟑螂,竟然敢出現在本少爺的地盤,除了死路還是死路!其他的臭蟑螂給我聽好了,不想死的就快滾開!”

“難道他真的看不見我?”蘇宓自語道,剛剛被人穿身而過的感覺讓她有些不舒服,“他是人嗎?為什麽氣息那麽古怪?”

蘇宓轉身更加好奇地看着那男子,見他還揮動着木棍一臉得意,木棍上沾了點點血跡,猛然想起剛剛那男子手持木棍往自己胸脯襲來,雖然說他不是故意的,但害臊和憤怒的情緒還是湧了上來。

“混小子,女鬼的便宜也要占,看我不懲罰你!”蘇宓自小刁蠻任性慣了,有仇必報的她死後作風不改。

此時她再一次停在了那男子面前,見自己矮他一個頭又往上飄高幾寸,嘟起嘴對着男子的眼就要吹氣。誰知道那男子笑嘻嘻的突然開始左右擺頭,邊擺頭便說:“哎喲,整天沒動,這脖子酸得很,得趕緊運動運動。”

随着那個搖擺的腦袋而左右亂飛的蘇宓不禁有點生氣,她穩了身子,伸手就往男子的臉上甩出一巴掌,沒有聲響,但男子的眉頭皺了起來,好像感覺到怪異。

“這裏到底是哪裏啊?這裏難道不是地府?為什麽這位公子看不見我呢?”蘇宓不解地嘆了口氣,又見吃了她一巴掌的人還在那裏還樂滋滋地擺頭,她噗嗤一笑,感覺是解了氣。蘇宓有些着急着要找到她要去的地方,不願再呆在這裏,飄身穿牆離開。

出來就看到鋪滿整個院子的月光,天上的月亮還是那麽圓那麽大,但眼前的一切卻已全然不同。這裏所見的都不同于她記憶中的世界,只見高高聳起直上雲霄的塊狀物一塊連一塊整齊排列,路也不是坑坑窪窪的泥路,而更讓蘇宓感到害怕的是人都讓在路的兩旁,而走在大路中間的竟然是比人還要壯還要大的大蟲子,還發出刺耳的嗡嗡聲。

她驚恐得連連後退,最後整個虛身都嵌入了路旁的一堵牆壁之上,呆呆地看着爬行在路中間的怪物。

“難道這裏就是陰間地府?我生前做的壞事太多所以被推到這個恐怖的地獄嗎?黑白使者,快來救救我……我沒有殺人放火,我不要喂蟲子!”

蘇宓很想大聲喊出來,又怕她的聲音會招來大蟲子的注意,才拼命的讓自己冷靜下來。她一手捂住心口,一手輕拍自己,嘴裏輕念道:“不着急,慢慢想。我一定是走錯門了,我現在應該走陰司路然後去投胎的,我只要找到孟婆和奈何橋就對了。嗯,先回到剛剛那個地方,也許哪裏的某一扇門後面就是奈何橋了。”

一念至此,蘇宓才稍微放松了一點,沒多想就沖回她剛出來的那處宅子。

被蘇宓甩了一巴掌的男子,此刻正閉着眼睛泡在水裏,水面上漂浮着密密的白色泡泡。他的頭露出在水面上,而臉頰上微微浮起四道紫色的印記。蘇宓飄在半空,擡起自己的手掌,納悶道:“原來鬼打人也有痕跡的呀。”

被突然出現的聲音吓了一跳,男子猛地睜開眼,目光落在蘇宓身上,他臉上的表情似乎還沒調整過來,像是茫然,也像是吃驚,但更多的是憤怒。

蘇宓也被吓了一跳,試探着問道:“你,你真的可以看見我?”又見他眼中帶怒,霎時間也不敢再過多言語,直了直身軀,往後退出幾步遠。

“我!”男子緊緊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最後才擡頭看蘇宓,強忍着怒氣冷聲道:“你不是走了嗎?為什麽還回來!”

“哎呀,你真的看得見我!你是不是鬼差?我迷路了,快送我去投胎好嗎?”蘇宓高興的上下飄蕩了幾下。

蘇宓興奮的神采徹底激起了泡在水裏的男子的敵意,他臉色鐵青,眼神冰冷,只聽見“啪”的一聲,他一掌拍在水面上,激起水花飛濺,他直起身子怒道:“色鬼,滾開!”

“我不是色鬼……人家只不過是想向你問一下路,你幹嘛亂罵人啊,呃,你幹嘛亂罵鬼啊!”蘇宓被他一喝,迅速收斂臉上的喜色,反倒顯出有點委屈樣子。

“女色鬼,滾開,我要起來穿衣服!”男子沒好氣道,“不想吃虧給女鬼看,出去!”

第 3 章 學長沒有女朋友,學長有男朋友

第3章 學長沒有女朋友,學長有男朋友。

蘇小雯立在原地目瞪口呆。

發覺和季夏拉開了距離兩步追上去,心髒咚咚狂跳。

她發誓,她只是想讓季哥防患于未然,早點為暴露身份做好準備不至于太被動,沒想到,季哥居然從源頭解決問題。

等等……

“你從哪兒聽來分手這個詞的?黎哥跟你說的?”蘇小雯想想又覺得不太可能,明明傍晚兩人還好好的。

季夏舉起手機晃兩下,将她平時吃到美食的嘚瑟勁兒學得淋漓盡致:“網上。”

“網上九成九都是騙人的。”

蘇小雯有點小私心,季哥要是真和黎哥分手,她以後就吃不着好吃的了。而且,今天只是離開的時候忘記親一下,不至于就到分手的地步哇。

她苦口婆心:“分手可不能拿來随便說,一定一定要想清楚,你這件事也不是非得分手才能解決,肯定還有其他辦法。”

季夏猛搖頭。

他和黎行只能以分手結尾。卻不是現在,現在他還舍不得。

黎行的血實在太香了,睡在他身邊好幾次都差點沒忍住……要是哪天他願意讓自己咬上一小口就好了。

季夏腦袋空空,思維跳得極快,這會兒已經從分手轉到香地他流口水的血上,只是想想嗓子就已經癢地受不了。

但他也很清楚不能咬,一旦吸食人血,老道士第一個滅了他。

“你別分啊。”他都跳過這件事了,蘇小雯還在他要分手這事上較勁,搓着手掌竭力勸阻:“要是分了,我上哪兒吃那麽好的菜去。黎哥人蠻好的了,下午不還心疼你老是值夜班,想找店長說說的嘛。”

季夏一時分不清她到底是為自己還是為他,擡手抵住她亂晃的頭,“我沒說現在分。”

“真的?”

“嗯。”

“那太好了!”

蘇小雯高興地差點蹦起來,遠遠瞧見學校大門故作矜持,“那就是我學校,我到了,季哥你回去吧,店長估計還在店裏瑟瑟發抖呢。”

“我送你回宿舍。”

“啊?”蘇小雯嘿嘿兩聲,忸怩起來,“不用了,學校裏很安全的。”

“這麽臭也叫安全?”早在出地鐵站後,季夏就聞到了極重的腥氣,原以為這附近有人工養殖的魚塘,結果只有一座一眼望不到頭的學校。

他很肯定,腥氣是從學校裏傳出來的。

“臭?”蘇小雯跟着到處嗅,只聞到圍牆內外濃郁的桂花香,“沒有啊。”

“你聞不見。”

蘇小雯踏出去兩步又立刻縮回他身邊,聲音都變了調:“哥你別吓我。”

“我說的實話。”季夏再問:“還要我送你回宿舍麽?”

蘇小雯警惕地看向四周,點頭如搗蒜。

走進校門沒多久,碰巧大一新生下晚自習,校園裏一下子多不少人氣,這才稍稍驅散了些不安。

繞過學生服務中心和第三食堂,再沿5號男生宿舍樓後的馬路走到頭右拐,對面臨近操場的就是六號女生宿舍。

此刻正是人群最密集的時候。女生宿舍樓下每隔一段距離,就能看到一對難舍難分的情侶。

蘇小雯對此內心極其平靜甚至毫無波瀾,視若無睹地經過這些人,到樓前停下。

“這回我是真的到了,季哥,回去路上注意安全噢。”

季夏望向她身後的女生宿舍大門,很快收回視線,“你也,晚上不要出來。”

“放心吧,我最惜命了。”蘇小雯從包裏掏出學生卡,扭頭跑進宿舍。

确認她安全了,季夏沒有過多停留,也沒有好奇地去探究那份腥氣的來源,直接原路返回。

*

蘇小雯一口氣爬上五樓,回到503寝室,五個舍友已經回來四個,都在忙着各自的事,要麽刷劇,要麽跟男朋友視頻聊天or打游戲。

“心心呢?她還沒回來嗎?”蘇小雯放下布包,就見整個宿舍只有2號床下桌空無一人。

鄰座正在刷劇的宣蓉擡手指了指背對的床鋪,小聲跟她說:“早回來了,已經睡了。”

蘇小雯跟着壓輕聲音:“她今天怎麽睡這麽早?”

宣蓉攤開手搖頭。她也不知道,反正回來就看到方心怡爬上了床。

蘇小雯又疑惑地看了眼2號床,忽然想起馬上就要過洗澡的點了,拿出洗漱用品往樓下澡堂沖。

就在她風風火火走了之後,2號床上,縮在被子裏的方心怡,哆哆嗦嗦睜開眼撓了撓脖子,長甲刮開頸側貼着的膏藥,露出兩道猩紅圓點。

與此同時,兩張陌生的面孔堂而皇之走進藤大南門,正好錯開從東門離開的季夏。

“我的天,這學校裏藏了什麽啊。”鐘時琴把着羅盤,剛進校園就見指針雜亂無章地運轉起來,兩步退到黎行身邊,幹澀地吞口唾沫,“師兄,要不咱再去叫點人?”

“等你叫來,天都亮了。”黎行涼涼瞥他一眼,問:“家夥都帶了麽?”

“帶了帶了。”鐘時琴從肩上取下一只布包遞過去,“符紙、墨鬥、紅繩、銅錢劍,都帶了。”

黎行:“糯米呢?”

“糯米?哦——也帶了。”鐘時琴轉手又從自己的布包裏掏出飯盒,打開之後熱氣騰騰。

黎行眼睛瞪地發直,“你煮熟了!”

“是啊,還熱乎着呢,正好當夜宵。”鐘時琴也不講究,直接上手抓了放進嘴裏。

沒等嚼就被黎行狠拍腦門。

“你是不是蠢!我要生的,生的!你拿熟糯米喂僵屍嗎?”黎行氣得一陣心絞痛。

師父收徒的時候是不是只收了個胎盤?

鐘時琴這才知道自己會錯了意,心虛地抱着鐵飯盒抓糯米往嘴裏塞。

“還吃!”

鐘時琴趕緊把飯盒蓋好放回布包,舔了舔嘴角的糯米粒,“我再去弄點糯米。”

“回來!”黎行叫住人,“荒郊野外的,上哪兒弄去。”

“那怎麽辦啊。”小聲問着,冷不丁瞧見昏暗處一對相擁接吻的情侶,鐘時琴連忙撇開頭,大跨幾步追上黎行,“學校裏這麽多人,僵屍不可能藏在這兒吧。”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昨天你不是看它朝這個方向跑了麽。”

不比鐘時琴蹑手蹑腳,瞻前顧後,黎行自我洗腦成學生,大搖大擺走在校園裏。

出衆的外形和個子,沒有引出僵屍,反倒引來不少女大學生頻頻側目。

借着路燈瞧清那張眉目深邃,鼻梁挺拔的神顏,加之散漫不羁的痞氣,散發荷爾蒙青春氣息的男大形象撲面而來。

任誰也想不到,黎行已經30,比娃娃臉的鐘時琴還要大三歲。

“學長。”女大學生中總有那麽幾個,敢于為自己争取幸福,跑過來激動地問:“學長有女朋友嗎?”

“學長沒有女朋友。”黎行笑盈盈地,不等對方拿出手機又道:“學長有男朋友。”

女生延遲兩秒,看向他身邊的娃娃臉男生,直說不好意思。

“沒關系。”黎行好脾氣地搖頭,“不過你不要誤會,他不是我男朋友,我男朋友比他好看多了。”

鐘時琴:“……”

出師不利,女生悻悻跑回同伴身邊。

不到一分鐘周圍有意無意的視線陸續減少,取而代之的是飄在風中的一句“學長是gay”。

“秀恩愛就秀恩愛,拉踩我幹嘛。”鐘時琴鼓着腮幫不滿。

他還沒有女朋友呢。

“什麽叫拉踩,我這說的實話。”黎行大步向前,嘴角淺淺挂着笑,“夏夏本來就比你好看。”

他老婆世界第一好看。

“咦惹!”鐘時琴做出嫌棄的表情,抖雞皮疙瘩,“真有你說的那麽漂亮,改天介紹我認識認識呗。”

他倒要看看什麽樣的天仙,能把師兄迷成這樣。

“再等等,他還不知道我的身份,別吓着他。”黎行其實有點擔心,季夏膽子那麽小,要是知道他是天師得吓成什麽樣兒。

……算了,現在還是別想了,正事要緊。

繞過教學樓來到宿舍區,走到6號女生宿舍樓外,黎行驟然停下。

鐘時琴低頭擺弄着羅盤,一個沒注意撞上人後背,鼻子都紅了。

“師兄?”

“這裏不太對勁。”

鐘時琴揉揉鼻子,伸出羅盤,只見指針轉地比剛才還要快,“可這裏是女生宿舍,咱們進不去啊。”

黎行拿過羅盤,沿宿舍外牆繞,指針雖一直不停地轉,也有快有慢,憑此就能知道它大概藏在哪個方位,可以省去不必要的精力。

果然,繞到西側偏僻的一角,指針明顯轉動地更厲害了。

“在這兒守着。”黎行把羅盤還給他,“此刻人多燈亮,它不可能貿然現身。”

僵屍畏光,白熾燈效果不顯但對剛出世的僵屍也夠用了。

鐘時琴收起羅盤,這會兒就從布包裏掏出一把雷擊木劍,嚴陣以待。

然而沒等多久,女生宿舍先傳來一陣喧鬧,不到十分鐘一輛救護車從遠處開了過來。

“你去看看。”黎行用下巴點點人群聚集的地方。

鐘時琴收起木劍跑過去。

也就在這時,一道散發着腐爛腥臭氣息的影子從六層樓頂直直跳下,悄無聲息落在黎行身後。

黎行不動聲色從懷裏捏出黃符,觀察着地上慢慢逼近的影子,待一雙長甲伸到後頸,反手将符紙貼上去。

“啊!!!”

猙獰幹癟的臉上,登時冒出縷縷白煙。

趁僵屍暫時被黃符鎮住,黎行立刻從布包裏掏出一把紅繩。

正要上前鎖住,僵屍忽然又開始動了,長甲憤怒地撕下黃符,直沖黎行掐過來。

黎行緊急後退,順道觀察附近幾棵樹的方位,幾步躍上樹,将紅繩繞在枝頭又輕巧地躍到另棵樹上,綁好繩子後跳下來拉住中間的線。

等僵屍跳着撲上來鎮定松手。

“噼啪!”

僵屍被紅繩擊中,震出數米之外仰倒在地,很快又筆直站起,轉身一蹦數丈高地逃離學校。

藤州大學位于郊外,夜晚的馬路上少有人煙。季夏正往地鐵站方向走,兜裏嗡地傳出一聲震動。

他掏出手機,來電顯示:蘇小雯。

“季哥季哥,大事不好了!我舍友好像被僵屍咬了!”

季夏剛将手機放到耳邊接聽,一道影子從天而降,張開沒有他好看的尖牙。

季夏幾乎是下意識地,擡腳踹過去。

夜風陣陣,影子在空中飛了好一會兒落地,筆直站起後,跳着倒退兩步。

像是開了3倍速地往其他方向跳遠。

【作者有話說】

僵屍:嗚嗚嗚,太可怕了!

第 3 章 東方夜放花千樹(三)

東方夜放花千樹(三)

三日後,蓬萊。

“你說蓬萊多久沒有那麽盛大過了。”

“聽說今年不只是雲禪門,連劍宗、玄宗這種大宗門也派人過來了!”

“這種宗門多久沒有入世過了?我都以為這類大宗門怕是一輩子都要活在我老頭子腦子裏呢。”

年近古稀的老人家高興的灌了一口酒下肚。

“好——好哇!”

酒樓裏,人們談論的話題無非都是蓬萊即将到來的仙門大比,興高采烈的情緒渲染了整個蓬萊的人。

仙門大比四年舉辦一次,上一次的大比因為一些原因提早結束。所以這次時隔四年的大比,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熱鬧許多。

飛舟和馬車就沒停過,近來的客棧更是爆滿。

“小皇子。”

“咳!阿公我都說了在外面不要喊我皇子。”

被稱為阿公的人抹了把冷汗,他被小皇子要挾過來陪他觀看仙門大比,這一逃,真是費了他半條老命。

他嘆了口氣,這小皇子叛逆的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誰?

皇後知書達理,皇上更是他看着長大的懂事溫柔。

怎麽到小皇子這裏……難道是負負得正?

少年壓低自己頭上的帽子,一雙眼眸倒是好奇的四處看了起來,北冥國的,東風國的,玄宗的……

他一個個認過來,不禁沾沾自喜道,自己果然是來對了,要是自己不逃過來,按照父皇母後的性子八成不會讓自己來湊這個熱鬧。

“哎喲,我的小……少爺,你又要去哪兒?”

“來一間天字房。”

小二也是忙得腳不沾地,最近來得人是平日裏的三倍,他擡頭,抱歉道,“不好意思啊小公子,最後四間天字閣已經被預定了。”

君城莞眨了眨眼,“訂最後四間的人在嗎,我想和他談談。”

都訂了四間了,讓自己一間應當是可以的吧?

君城莞那麽想着,卻見小二鞠了個更大的躬,“不好意思啊小公子,預訂房間的客人還沒到。”

君城莞眼睛瞪地像銅鈴,“現在都還沒到……那萬一他不來了呢?”

小二賠笑道,“那也等人說明不來才可以把房間給空出來呢。”

對于這種君城莞認為是占着茅坑不拉屎的行為,他非常的鄙夷。

“這房間就那麽空着?你知道天下多少人居無定所嗎?就是因為有你們這樣的客棧!”

君城莞講得越頭頭是道,小二臉上的笑容就越是不好意思,“對不住啊小公子,我也是聽掌櫃辦事的,要不我把掌櫃找過來。”

君城莞大手一揮剛想說話卻被人從背後抓住了手,“小少爺我們還是低調點吧。”

确實,從君城莞說他要住天字閣,客棧裏不少人的目光都看了過來。

君城莞渾然不覺,和小二講話講得正起勁呢,突然被阿公攔下,有些氣不過,“阿公這房間本來就是給人住的,都這個點了,明天就是仙門大比了,不是不來了就是有事了,我們就算住一個晚上又何妨?”

“就是啊小二,你那麽堅持,我們倒是好奇這天字閣要住的是何等人許了?”

客棧裏其餘客人的調侃聲傳來,小二畢竟也是拿錢辦事,聽從掌櫃千叮咛萬囑咐要留好房間的,摸着腦袋沉默了好幾秒,最終試探的問道,“要不,我還是把掌櫃找來好了?”

君城莞沒顧阿公提醒的眼神,點點頭,“好,你把掌櫃找來,我和他談。”

阿公:唉——

這時,門外傳來了人們的驚呼聲,君城莞随意看去。

領頭的人身着青白色的衣袍,鴉黑的發絲用玉冠高束起,腰間帶着劍宗統一的玉牌和一枚鈴铛。

臉龐漂亮的如同畫中人走入人間煙塵,舉手投足間盡是風華,明亮的眸子不卑不亢的對上君城莞打量的目光。

這人……長得未免有些過于牛了。

君城莞在內心悄悄道,他自小皇宮長大,見過的人好看的很多,可沒有一個人有這般的氣質和臉龐讓他一眼就覺得斐然,非池中之物。

君城莞看見那人劍宗的玉牌後,反應過來,原來是劍宗的弟子,怪不得有如此氣度。

他剛想開口,就聽男子身後的人吐槽道,“這飛舟也太遜了,我奶奶上茅坑都比它要流暢。”

君城莞:“……”看來也不是所有人都那麽仙的。

小二擦了把汗,以為又是要來搶天字閣的。

不想,對方走上前,遞出客棧的會員卡。

“好的,天字閣四間,樓上請!”

小二內心激動道可總算把人給盼來了!

君城莞眨了眨眼,還沒反應過來,所以自己剛剛在和劍宗的人搶房間?

看來人生閱歷又加一了。

不像君城莞那麽樂觀,阿公:小祖宗,你可消停一點吧!

相榆是着實沒想到,這一個月是那麽的漫長,好不容易飛舟快降落了,結果零件卡住了,停在半空中。

相榆看到了一旁站着的小少年,雖然神秘兮兮地帶了個帽子,隔了層白紗,可她總覺得自己好像在哪裏見過。

她跟着商竹藥一同走上樓,和少年擦身而過的時候,少年突然扭頭,急聲道,“等下!”

這一瞬間,相榆突然想起十六歲那年愛看的偶像劇,女主人公和男主人公再度重逢卻要擦肩而過的時候,男主人公在千鈞一發之際及時回頭叫住了女主人公。

正當相榆停下了步伐,側頭看向一旁的紅衣勝火的少年時,卻遭到對方的無視,“那位弟子你可否留步。”

相榆:可是……誰來告訴我為什麽故事t裏的女主人公會是她那位小師叔啊!

商竹藥身後的弟子們很快出聲笑,有一位好心的解釋道,“這位這可不是我們劍宗的弟子。”

君城莞納悶了,不是弟子怎麽會挂着劍宗的玉牌。

還沒等君城莞納悶幾秒,就聽弟子莞爾道,“這位是我們的小師叔,劍宗商竹藥。”

商竹藥!?

那個被天算子收為弟子,十八歲破金丹,如今修為邁進化神的商竹藥!

天哪——

原來他不僅年紀輕輕實力高超,這臉竟也是貌比仙人。

君城莞不說羨慕是沒有的,比起羨慕,他更多的敬仰和欽佩。

周圍人議論紛紛,

“天哪,竟然是商竹藥!?”

“沒想到今年劍宗把他給請過來了。”

“看來今天的仙門大比會有意思了,哈哈哈!”

“商家可是好多年沒有出現在世人面前了。”

君城莞本着搏一搏單車變摩托的念頭,“那個,你可否讓我買一間天字房?”

相榆看了眼兩邊,自覺的往後退了兩步,離開主戰場。

商竹藥聽到後面的弟子的讨論聲,先一步被少年叫住。

“我為何要讓你?”

話語簡潔,商竹藥唇角帶笑,溫柔一刀倒是殺人于無形。

這句話倒是把向來伶牙俐齒的君城莞給問倒了,不是別的,純純來源于對方身上的氣勢,君城莞心裏還是有些發慌的。

“因為……”

“因為……”君城莞第一次有了腦袋空空的感覺。

“因為……你人美心善?”絞盡腦汁方才想出這樣的一個幹巴巴的理由。

卻見對方疏冷道,“美這個字好像一般不形容男子,這位道友如果沒事的話,可以出門右轉了。”

多損啊,相榆想起出門右轉分明是一個看眼睛的大夫。

話未完,商竹藥邊走邊漫不經心地往下,玩味的語氣恍若在開玩笑。

“以及,你睡覺盡量睜着眼睡,我這人心思歹毒,保不齊你就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深受荼毒的相榆表示确實,她這小師叔記仇也就幾百年吧。

受壓迫已久的小師侄給這句自家師叔開玩笑的話偷偷點了一個贊。

相榆匆忙跟上商竹藥的步伐,她也是才在腦海裏終于想起對方的身份和名字,西炎國小太子,君城莞。

“小師叔就不怕對方是什麽王子皇孫嗎?”

不怪相榆問這個問題,她覺得常人一般都不太會對一個陌生人過于冷漠,可是商竹藥卻從未遮掩過自己對于人情世故的淡漠,好像對什麽都不是很感興趣。

這讓相榆夢裏看見的自己最後的結局。

打破天道束縛的商竹藥,成為了天下當之無謂的第一人。

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朝地上無措的自己走來。

閑散的毫不在意的看向自己,“你可想活?”

自然是想的,可是那把劍就指着自己,他側了側頭,笑容如同摻了毒的玫瑰,露出一個格外純良的表情,“可是我不想你活,相榆。”

她想問為什麽。

卻來不及做聲就被一劍穿透胸膛。

他嗓音清淡,如同初見那般。

“不殺了你,我做不了商竹藥。”

如今天下四分,西有西炎國,南有南明國,東有東陵國,北有北冥國。

西炎國處西方,以善戰打響名號,早幾任西炎帝在位時唯一的願望就是統一。可面對這個問題,其他三國卻奇異的保持統一戰線,聯合對付西炎帝。

現任的西炎帝倒是不同,內斂而溫和。衆人猜測這可能與現任西炎帝身子不好有些關系。

畢竟往任的帝君不是戰場以一挑百,也是以一挑十的水平。

西炎的好戰是刻在骨子,刻在規矩裏的。

可卻選了個身子骨不好的人做帝王,而且還是個性子溫潤的君王,倒也是引起不少人的猜疑,莫不是找了個傀儡帝王。不過是是非非,相榆也暫時不清楚。

東陵國是國土面積最大的國家,東陵國與其他三國交界處最多,按常理來說最容易邊境發生戰争的國家卻是最熱愛和平的一個。

凡事都是能忍則忍,能退就退。相榆都懷疑他們國國君說不定還有個培訓班,選出來的都是脾氣好的老好人。

像外人口中的商家便是東陵國的世家之一。

東陵氣候宜人,經濟繁榮。國民安居樂業,國君愛民如子。雖然沒有什麽特別的,但在相榆看來是最接近于自己了解古代的一個國家。

南明國因神藥谷而發家,從一個不到五十人的門派發展到一個國家,靠得不僅僅是醫治天下的藥,更在于蠱和毒。

醫者善醫亦善毒。

南明國沿海和海洋中的海妖族相處甚好。

北冥國是四個國中最低調的一個國家,也是最神秘的。處于北方高山之上,四季風雪,北冥國人天生就擁有雪白的皮膚。

憑借機關占蔔聞名,在四國中占有一席之地,傳說北冥國內三歲頑童都會算命,百姓更是人人皆要學習占蔔星象的程度。

“哦。”

商竹藥只回給相榆一個冷淡到不能再冷淡的字。

“就算是王子皇孫又有什麽好怕的?能奈我何。”

這就是化神期的自信嗎?愛了愛了。

故事從仙門大比開始,男女主将會在這裏迎來初見。

說實話,相榆還挺好奇商竹藥會喜歡上的女子。

仙門大比前還有個見面會。

作為劍宗的代表團自然被邀請參加,到了場,全靠沈玄在給相榆科普,“看到那個穿着白裙子的女子了嗎?”

相榆看了眼被人圍在中央的女子,自顧自咬了口李子,倒挺脆,嘴上答道,“嗯。”

女子皮膚白得過分,身着類似敦煌風的素白霓裳,露臍卻風雅肅靜,她手上翻着一本書,在這般熱鬧環境下能看的進書,相榆還是很佩服的。

芊芊素手劃過書頁,女子擡起一雙清冷不染情感的眸。

“她叫北冥韻,家中排行第四,是北冥國的四公主。”

相榆來興趣了,“那個會算命的國家?她既是公主想來算命之術更不錯。”說完又啃了一口李子。

不知哪裏一聲嗤笑傳來,相榆覺得這種作風的也就她小師叔獨一份了,可沒想回頭,是個陌生的少年,“算命可小看了她北冥家了,機關占蔔可是算命比得上的?”

說話的人看向自己,女孩倒也沒有尴尬,微笑道,“不好意思,是我愚昧無知了。”

見女孩長了張乖巧的臉龐,少年勾起唇角,“小師妹師出何方,我怎麽從沒見見過?”

女孩留着齊劉海,一雙圓潤的眸子透亮烏黑,披肩的長發紮成兩個小丸子,藍色的蝴蝶流蘇兩邊各夾了一對,年紀看着不大,又是一個陌生面孔,少年推測應當是小門派派來增長見識的小弟子。

“我叫阿榆,劍宗弟子。”

沒理會少年靈魂出竅的表情,相榆這才發現自己身後的沈玄師兄一眨眼竟然不見了,她對着偌大的人群陷入了沉默。

這……可如何是好?

她沈玄師兄說帶她來見識市面的,所以劍宗來這場見面會的只有她和沈玄。

她對仙門的法術一竅不通,倒是魔界法術還了解幾分。

在仙門大會上暴露魔族的身份,她還真沒這個勇氣。

晃蕩間相榆來到了角落邊緣,與她相同處境的還有一個唇紅齒白長相清朗的少年郎。

少年年紀不大,銀白的青絲披散,部分發絲被發冠固定,一身綠色明制圓領的外袍,他脖頸間戴着串白色的珍珠鏈,珍珠鏈尾部被磨成圓形的紅瑪瑙石點綴,裏衣是幹淨的白色,他風骨綽約,少年人水藍色的眼眸透徹而又溫柔。

“熟地黃12g,當歸10g,白芍12g,川芎8g,水煎服。”

“患者面色紅潤,可行。”

他嘴上念念有詞,時不時看向站在不遠處年長的豐腴女子。

許是相榆看了他有一會兒,對方也扭過頭來看向相榆,“你也是來看病的?”

什麽都沒說就直接被當做病人的相榆:“……”

想到商竹藥說自己病入膏肓,相榆也确實好奇自己是否有些什麽隐疾,她一只手抵住下巴,面上羞澀,行動卻是很不拖泥帶水的伸出另一只手。

“咳,我小師叔說我有病。”

少年把筆收起,專業的拿出一塊紅彤彤的布蓋在了相榆手腕上,随即将手指輕輕搭在相榆手上,診脈。

“這脈象……”少年眉頭蹙起,讓相榆不由得心裏揪起,難道商竹藥真沒騙自己,我真得有那個大病。

少年川字的眉頭看得相榆很是緊張,他放下手,清俊的面龐多了幾分嚴肅,“這脈象……不像是修仙之人。”

相榆:不是吧,這你都摸得出?

“這是絕症的脈象啊——”

相榆:心髒驟停。

“真的?”相榆艱難開口,面上平靜,內心淚流滿面。

男主誠不欺我,我難道真的有那個大病?

“哪裏來的小丫頭還敢懷疑溫溫?”

少女嬌氣的聲音由遠及近,從少年身後傳來,她穿着一身火紅的衣衫,樣貌清麗,紅唇不高興的鼓起,末了還添了句,t“更別說我們還沒問你要問診費呢?”

“溫溫?”相榆納悶的看向少年,這名字還挺獨特。

少年行禮,禮貌道,“你好,我叫宋溫。”

“哼,神藥谷的名頭那麽大你竟然都沒聽過谷主侄子的名字,你是哪裏上來的鄉巴佬?”少女嬌蠻地瞪向相榆。

相榆倒是不介意被人說鄉巴佬,畢竟作為一個穿書者不認識什麽大人物也正常。

但是還沒等她說話,就見宋溫朝自己一步三鞠躬道,“對不起這位道友。後面這位是我的朋友,她說話一直都這樣,沒什麽惡意,還希望你見諒。”

他直起身,将話題扯回相榆的病上,朝門外指了指,“道友可否借一步說話?”

“切,我才不好奇是什麽話呢!一點都不好奇!”

少女站在原地不服氣的嘟囔道。

“不好意思,剛才說你是絕症。”

相榆一臉懵地見少年從身穿的白卦中掏出一顆丹藥遞給自己,“遠道而來皆是客,要是被仙門發現了可是殺無赦的,這個可以幫助你掩蓋脈象上與常人的不同。”

他的笑容如同春陽幾許,帶着少年獨有的清俊和溫暖,“裏面人多口雜,姑娘也真是膽子大。”

“若我不是個大夫,恐怕也發現不了姑娘的身份。”

說完便走了,留下相榆一個人站在門口。

“你剛才和那個鄉巴佬聊了什麽?”

遠遠的看見少女趕上少年步伐的背影,兩人的聲音逐漸遠去,相榆卻還是沒有找到她的沈師兄。

相榆也是太過放心自己不會離開沈師兄半步的,壓根沒往沈師兄會離她而去這方面想。

“垂頭喪氣的,怎麽不高興?”

相榆覺得一定是自己幻聽了,她那個小師叔不是留在客棧裏休息嗎,怎麽會從身後傳來聲音。

她拍了拍自己的臉,扭頭卻發現不是幻聽,是真的。

一個完整的,真實的,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商竹藥此刻正站在自己身後。

“小師叔——”十分感動的相榆跟見到希望般的朝商竹藥飛奔去,沒想人家反應更快,一個閃避看着撲空的相榆,滿臉的嫌棄,“你就是這樣參加見面會的?”

相榆歪了歪頭,還沒明白過來,“怎麽了?”

寸步的距離拉進,周圍喧嚣被急促的心跳聲代替,在他懷中她微微擡頭,卻見他的手落在她的發間,輕輕的取下她發間的樹葉。

他低頭,對上一雙如同貓兒的眸,好奇的看向自己。

他的容顏本就絕色,近看更是。

他白皙的皮膚上沒有瑕疵,也是奇怪,那些個劍客因為日日練劍,曬得古銅皮膚的不在少數,可是小師叔也不是不練為何如此白?

他垂眸瞬間,将她眼底的疑惑一并照收,拿完葉子,他頗有分寸的後退一步,攤開掌心,本該掌心中央的樹葉被一袋糖取代。

他懶懶解釋道,“你沈玄師兄有事,他給你的賠禮。”

相榆望向對方不帶多餘感情色彩的眸,真得很難相信他這一刻竟然是在……哄小女生。

昔日拽哥哄小女生,震驚小師侄我一萬年。

但是,“謝謝。”

他是喜歡搞事情的,反問:“謝謝誰?”

“謝謝……沈師兄?”

商竹藥:“哦,那我走了你自己呆着玩吧。”

“以及小師叔!”相榆趕忙加上。

“謝謝你小師叔——”

聽此,商竹藥這才放慢腳步,“小點聲,我耳朵沒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