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尋找銷路

小超啊,今天算是一炮而紅了,沒想到僅僅十個大棚就摘了三萬多斤的菜,不知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村長激動地說道。

村長爺爺,現在我們手上資金也有了,剛剛賣菜有一百二十萬,如果全部搭建大棚的話,估計把我們村所有的土地全部搭建大棚都夠了,但是您也知道,貴族菜這種東西不能留,成熟了就要摘掉,否則老了就爛了,那也我們就會虧本,所以我準備這二天出去一趟,看能不能找到銷路,只要找到了銷路,我立刻讓村子裏的人跟着一起種。

好,那我就代表村裏人拜托你了,這個你拿着,說不定能用的上。

江超伸手接了過來,村長爺爺,這是什麽啊?

這個啊,叫做雅爵腰牌,你可能也知道,我們天使大陸的貴族分男爵、子爵、侯爵、伯爵、公爵和親王,每個爵位都可以發出十塊雅爵的腰牌,你也知道,我的爵位只是最低的男爵,但是也有權利發出雅爵腰牌的,雅爵它不是貴族,但是它擁有貴族的一些權利,可以自由出入貴族出沒的地方,你拿着吧,興許能用得到。

好,那我就不客氣了村長爺爺,我現在就去鎮上看看,如果找到銷路,就馬上回來。

嗯,早去早回,這是我的車子,你開去吧,比你江叔的車子要高檔點,速度也要快點。

江超接過車鑰匙,上車發動,這車比江叔的車确實要好很多,第一個是空間上要大得多,第二就是舒适度,座位全部是真空透氣的皮具,油門一加,十幾秒鐘速度就到了1500公裏每小時,比地球上的飛機速度還要快。

一個多小時江超就來到鎮上,找個地方停好車,就朝着張建軍的酒店走去,張建軍的酒店叫聚仙樓,坐落在鎮上最核心的繁華地段,外面裝潢的非常豪華,這家酒樓總共有三百層,一層是接待大廳;第二層到第八層是餐廳;第九層到第二十五層都是會議室;第二十六層開始一直到二百九十九層都是住宿,第三百層是酒店內部辦公室。

江超來到酒店門口就被攔了下來,不過他們的素質都非常好,先生,歡迎光臨聚仙樓,因為這裏是貴族聚居的地方,請出示你的貴族腰牌。

前面的,趕緊滾開,你擋到本大爺的道了,瞧你那一身窮酸樣,趕緊滾開,這裏可是貴族聚居的地方,趕緊滾去平民窟去,那裏才是你該去的地方,哈哈哈!

江超緩緩轉身,看着後面的人,只見後面有三個人,二男一女,二個男的長得像個尖嘴猴一樣,但是非常的嚣張;但是那女的卻長得非常的漂亮,柳月彎眉、水蛇腰,特別是胸前的一對胸器,好像要撐破衣服,江超的腦海中立刻給她打了一個90分的高分,唯一的缺點就是有點矮,只有1.6米的樣子,這身高要是放到地球上也算是不錯了,但是在天使大陸,屬于半殘廢,因為天使大陸的平均身高是1.9米。

小子,你往那裏看呢?小心老子挖了你的狗眼放地上踩,趕緊滾蛋,站在前面的尖嘴猴嚣張地說到。

李公子,別這樣,來者是客,那女的皺眉說到,這次轉過身,這位公子,這裏是貴族人聚居的地方,只有貴族才能進去的。

謝謝,江超從口袋掏出村子爺爺給他的雅爵腰牌晃了晃。

什麽?雅爵腰牌?哈哈,我來看看,原來還是一個男爵發出的雅爵腰牌,笑死我了,那尖嘴猴搶過江超手上的腰牌就丢到地上,并且用腳踩了幾腳。

李公子,你可要想清楚了,男爵也是帝國頒布下來的爵位,也是貴族,你這樣把男爵頒布的雅爵腰牌放在地上踩,可是對男爵的不敬,對男爵不敬就是對帝國不敬,帝國要是追究起來,你可是也有不小的麻煩,況且你自己不也是男爵頒布的雅爵嗎?

張小姐,對不起,對不起,是我一時糊塗,請您不要責怪,那個尖嘴猴一樣的李公子趕緊把江超的雅爵腰牌撿起來,恭恭敬敬的遞給張小姐。

李公子,你好像搞錯了吧,這塊雅爵腰牌是這位公子的。

這位兄弟,實在對不起,是我一時沖動,你不要見怪,說着就把腰牌遞給江超。

這是怎麽回事?江超正要去接腰牌的時候,張建軍走了出來,指着迎賓人員,你來告訴我到底是怎麽回事?

那迎賓人員把事情的前因後果告訴張建軍,氣的張建軍哇哇大叫,好你個李奎,我看你這個雅爵是當到頭了,說着拿出手機打了一個電話,劈頭蓋臉就是一陣大罵,罵了幾分鐘這才挂機,小超,快跟我進來。

第 11 章 章

第 11 章

田易鳴說女孩的媽媽是烏莫中學高三的老師,林絢便又向關校長要了這位老師的聯系方式。

劉惠茵,烏莫中學高三語文老師。

電話還沒撥出去,姜瑞玉看見屏幕上的號碼制止了她。

“等一下。”

他掏出手機,打開相冊,在梁景芬最後的通話記錄中發現了劉惠茵的號碼。

在梁景芬跳樓的前兩天,那天是周六,一天內打了兩通電話,下午四點五十三分和晚上七點零二分。

林絢撥通了電話,幾聲忙音後聽筒傳出一個女人的聲音。

“喂?”

“你好劉惠茵老師,我是烏莫鎮鎮長林絢,請問你現在方便嗎?有點事想問你。”

“林鎮長啊,有時間,我在家。”

劉惠茵下午沒課便回了家,她留了個地址給林絢後就挂掉了電話。

資料上劉惠茵四十三歲,但實際看起來只有三十多歲的樣子。

她一頭黑長發,五官柔和,總是笑着,看起來是很溫柔的老師。

劉惠茵家有個院子,打理的很好。

烏雲驅散,下午的陽光照在院子裏,三人坐在庭院中的木椅上。

“梁景芬?我跟她是見過一次面,一周前吧。”

“你們有過争執嗎?”

劉惠茵笑了下,搖搖頭,“沒有。”

“那你們因為什麽見面?”

她垂眼,手指緩緩敲着木桌,“說起來丢人,我女兒和她兒子在談戀愛。孩子還小,哪懂這些,我叫她來也是想讓她給孩子做做心理工作。”

“就這樣?”

“就這樣。”

海邊,林絢踩在松軟的沙灘上,她低頭看着半個鞋子陷進沙子。

“我們現在好像連一條關鍵性的線索都沒有。”她聲音低低的,聽起來有些郁悶。

“如果我們兩個普通人就能随意破案,還要警察幹什麽。”

林絢擡頭看着姜瑞玉,“我是普通人,可你不是啊,你是推理作家啊。”

“你也知道我只是個寫小說的啊?”

“藝術源于生活,李黎的案子不就很順利嗎?”

“我餓了。”姜瑞玉面不改色地轉移話題。

“走吧,去吃飯。”

兩人随便找了家路邊的小面館。

等待的時候,林絢開口說道:“我們可以用排除法。”

“哦?說說看。”姜瑞玉手肘撐桌,托着下巴。

“首先,排除田易鳴。”

“廢話。”

“其次,排除劉惠茵。”

“為什麽?”

“梁景芬的最後一條通話記錄不是沒了嗎,如果她是兇手,為什麽不把之前的也删掉。”

姜瑞玉聽後搖頭,“這可不一定,田易鳴都知道她倆見過面,删掉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也對。”

“其實綜合來看,目前恰恰是劉惠茵的嫌疑最大,你別忘了梁景芬的死亡地點是學校。劉惠茵說她倆沒争執也只是一面之詞。”

“可她的目的是什麽,因為女兒早戀嗎?不至于吧。”

“也有可能是什麽不為人知的原因。”

“見財起意。”林絢說完又否認自己,“也不對,劉惠茵看起來比田家有錢多了。”

“面來咯,兩碗豌雜面,加麻加辣自己放哦。”服務員将兩碗色香味俱全的小面放在桌子上。

林絢拿起筷子,“先吃飯吧。”

回家時天色已近黃昏,橘粉色的天空下飄着松散的雲。

林絢到家後先是給五餅來福喂飯,然後打開游戲面板處理幾條入住申請,右上角的數字又變了,4462人。

雖然漲幅緩慢,但經歷了這段時間後,只要不往下掉她就很滿足了。

點開姜瑞玉的資料,使用轉職卡,轉職成功。

空下來的甜品店點擊招募,完成。

林絢掏出手機撥通電話。

“喂?是姜助理嗎?我是林鎮長,明天早上九點上班,去汗蒸館參加開業儀式。”

“我現在是你的助理了嗎?”

“是的,姜助理,恭喜你入職成功。”

“好的林鎮長。”

挂掉電話後,林絢笑了一下,将手機丢到一邊。

五餅看起來已經吃飽了,跳上沙發盤起身子,林絢一把将它抱起來,抽出一張寵物濕巾給它擦嘴。

擦完後剛想把臉埋進它的胸口,突然想起了什麽又停下來。

“通話記錄。”

翌日上午,林絢帶着姜瑞玉去參加了汗蒸館的開業儀式。

汗蒸館還舉辦了活動比賽,比賽名字很通俗易懂,‘看誰在75度的汗蒸房堅持的更久’。

林絢和姜瑞玉參加了。

兩人穿着汗蒸服坐在75度的汗蒸房裏。

“為什麽要參加?”

“不參加的話老板硬要送給終身免費卡,怎麽好意思。”林絢說着躺下來将頭放在實木竹枕上,側過身。

姜瑞玉看着她頭上的毛巾卷帽子,又看看自己手上的毛巾,他也想要。

“林絢,這個帽子怎麽弄啊?”

沒人理他。

他看着林絢側躺的背影,“林鎮長。”

還是沒理他。

他靠近她,食指抵住她的胳膊戳一戳,沒反應。

不會暈過去了吧。

姜瑞玉走到她面前,看到林絢雙眼緊閉,他彎腰手指放在她鼻子下面,呼吸均勻。

睡着了 。

姜瑞玉順勢躺在她旁邊的竹枕上。

看着林絢因為高溫變得紅紅的雙頰,“這就睡着了。”

她的眉毛濃密柔順,根根分明,眼睫黑亮卷長,汗濕的發絲貼在臉側。

呼吸聲在這個密閉的空間裏變得格外明顯。

姜瑞玉翻過身平躺,看着汗蒸房的天花板,什麽都沒想。

二十分鐘後,林絢被晃醒了。

“醒醒,再睡蒸死了。”

她睜開眼懵懵地看着面前的人。

姜瑞玉臉頰通紅,大概是因為出汗的原因,沒戴眼鏡。

這是她第一次沒有隔着鏡片直視他的眼睛,那雙眼睛像兩顆漂亮清透的淺色琉璃。

她撐起身子坐起來,“睡着了。”

出了汗蒸房後,林絢要了兩杯冰水,半杯下去感覺整個人都通透了。

“林鎮長,你們是第二名哦,這是獎品,憑此可以免費洗浴汗蒸三次。”老板笑眯眯地說道,遞過來兩根細細的紅色手繩。

林絢接過,“謝謝老板。”

她轉身遞給身後的姜瑞玉一條,“你的。”

“這位先生,你是本次‘看誰在75度的汗蒸房堅持的更久’比賽的第一名哦,這是獎品。”

林絢聽到老板的話轉身看第一名是誰。

“蔣老師?”

“林鎮長,這麽巧。”蔣維看到林絢,神色有些驚訝。

三人坐在汗蒸館的休閑區。

林絢先寒暄了幾句,“蔣老師今天沒課嗎?”

“上午沒課,我很喜歡汗蒸,就來了。”

“蔣老師很厲害啊,能在汗蒸房待二十多分鐘。”

蔣維聽到這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林鎮長也很厲害,第二名呢。”

“蔣老師,關于梁景芬女士,其實我還有問題想問你。”

姜瑞玉看着她,他怎麽不知道還有問題要問蔣維。

“請講。”

“蔣老師最後一次見梁女士是什麽時候呢?”

蔣維頓了一會兒,“周一晚上九點左右吧,在教學樓下碰到了。我記得很清楚,當時我剛下班。”

“蔣老師下班那麽晚?”

“哦,那天我加班備課來着。”

“沒問她那個時間點去學校幹什麽嗎?”

“問了,但她只說要見一個人。”

“沒說是誰嗎?”

他搖搖頭,“那倒沒有。”

蔣維走後,林絢身體靠在椅背上,拿起桌上的冰水又喝了兩口,沒說話。

“怎麽了?”

“剛剛他的肢體語言有不自然的地方嗎?”林絢問。

“沒有啊,為什麽這麽問?”

“梁景芬的通話記錄裏沒有蔣維的。”

林絢掏出手機,點開那幾張姜瑞玉發給她的通話記錄照片,“梁景芬和蔣維近期不是見過幾次面嗎,為什麽一條通話都沒有?”

“你怎麽現在才說,有通話記錄不一定能擺脫嫌疑,但沒有通話記錄一定有問題。”姜瑞玉說道。

林絢站起來,“走,現在去學校。”

兩人換回自己的衣服後,開車直奔學校。

姜瑞玉剛進學校大門又退後了兩步,并拉住前面的林絢。

林絢回頭看他,“怎麽了?”

他指指旁邊的保安室,“先去這裏。”

保安室內。

“周一晚上?是我值班。”看起來五十多歲的保安大爺說道。

“您幾點下班的?”

“九點多吧,具體時間不記得了。”

“一般晚班不是九點整就下班了嗎?”林絢問道。

這鎮上最晚的下班時間就是九點。

大爺聽後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哈哈,我一不小心眯着了。醒過神來看表發現已經過了九點,就收拾收拾下班了,大概是九點十幾分,二十幾分的時候吧。”

“所以您也沒看見一個女人進學校?”

他聽到這個名字,眼睛瞬間睜大了,小聲問道:“一個女人?梁景芬?就是周二在學校跳樓的那個女人?”

“您知道啊?”

“我聽另一個保安說了。”

“對,就是她。”

保安大爺撇嘴搖頭,“沒看到。”

姜瑞玉在一旁問道:“那您那天晚上看到過高一的蔣維老師嗎?”

“蔣老師我看到了,我們還一塊下班了呢,我當時剛關上保安室的門,蔣老師就跟我打招呼,然後我們一起離開了學校。”

“學校關門會上鎖嗎?”

“那當然了。”

離開保安室後,林絢又一臉愁容了。

“梁景芬的死亡時間是十點三十四分,就算跳樓後不會立刻死亡,往前推十幾分鐘,那也已經十點多了,可蔣維九點多就已經離開學校了。”

“但他沒跟保安說學校裏還有人,就任憑保安鎖了校門。”

第 7 章 !!! (5)

頂飛檐,飛檐上卧着的赤足金飛龍瞪着渾圓的大眼,直望進我的心底去,我又一次流下淚來。

我小的時候常常獨自一人在家,因為害怕,于是很愛哭。大人不在身邊,我坐在陽臺的藤椅上,望着樓下繁華的兆安路大街嚎啕大哭。我的眼淚全都滴到小手上,越積越多,喉嚨嚎得直冒煙,也不見有一個人來拍拍我的背,安慰我,告訴我別哭了。後來有一次,陽醫生來看我,他寬厚溫熱的大手将我的小手牢牢攥在手心,盯着我的眼睛,靜靜道:“小九,你不能再這樣哭了。你的眼淚很寶貴,你知道嗎?”那以後,我便再沒有哭過。

白馬寺這一遭,還是我長大後頭一回這樣流淚。元集大師的鼓聲有一種強烈的穿梭能力,雖然已經停了,我的視線還是因為眼淚而一片模糊。恍惚間,我看見那大雄寶殿屋頂的飛檐上坐了一個人影。微風拂過,他的衣衫翩飛。因為背着陽光,我看不清他衣衫的顏色,也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依稀見到他腳底的一雙過踝皮鞋和寬大褲管。

日光曬着我的額頭,我不免有些暈,稍稍低頭,再擡眼,飛檐上的人影已不知去向。

陳昂駒散了鼓陣後,在白馬寺的院內四處溜達。我找了一棵大樹,在樹根處攤開報紙,一屁股坐了下來。寺內暑氣夾着香燭燃燒的焰氣,悶得我額頭全是豆汗。我手裏拿着一本經書,強迫自己一行行讀下來。此刻,周圍香客的說話聲均入我耳,我竟也知道了一些小道消息。元集大師此次出關,主要是因為附近山上出了事。具體出了什麽事,各有各的說法。一說是山上一到了夜裏便鬼火遍布,哀嚎四起,很是吓人;一說是山上最近死了人,這案子上頭要求七天之內破案,公安火急火燎查了三四天查不出什麽頭緒,于是死馬當活馬醫,兵走險招,來求求元集大師這位大羅神仙,畢竟元集大師的聽音能力遠近聞名,黑白兩道都知曉。我心想,完了,估計我跟陳昂駒頂多只能和元集大師見一面,說上幾句話,想要求他辦事,怕是不行。公安這事兒能讓元集大師決意出關,想必是極大的事兒,大師不日便會啓程上山,那我和陳昂駒等于白走一趟。

我正想着,沒注意眼前忽然多了一個人。

“小姐,請問這放生池如何放生?”說話的是個年輕男子,他上身穿着一件白襯衫,下身穿着一條黑色的闊腳褲,眉眼挺幹淨,手裏捧着一只碩大的烏龜。那龜在他手上緩緩伸縮着四肢,龜背上有被劃傷的痕跡。似乎是察覺到了我對龜背的觀察,那男子将手裏捧着的烏龜拿近自己的胸前,他只是微微轉換角度,可從我的角度卻是再無法看到龜背。不得不說,那男子有一雙漂亮的手,骨節修長,指甲蓋透着淡淡的粉色,纖塵不染。

我站起身,指着放生池,道:“沒有什麽規矩,你将你的龜丢下去就行了。”

我話剛說完,就見靠着放生池的院門那邊奔來一個黑影,黑影手裏提着一件黑色風衣,匆匆忙忙給年輕男子披上,道:“你剛剛出院,要特別小心。”

我愣了愣,秋老虎正盛,所有人都被曬得睜不開眼,哪裏來的冷?

幫年輕男子披衣的是個眉目極為秀美的女子,她一雙手纖長,塗着豆蔻,輕輕為男子拂去風衣上的褶皺。她梳着極整齊的長馬尾,一頭烏發垂落。他們兩個站在香客往來頻繁的寺廟裏,即便不說話,也非常紮眼。

“魏延,我們走吧。”女子拍了拍那男子的背,輕輕道。

我一開始不覺得魏延高,直到他走到我面前,我才覺出他的身量。他的眉眼裏藏了東西,我避過頭去,不看他。他的聲音在我的耳邊響起,道:“姑娘你是一個人來的嗎?你一個人要注意安全。”

凡事極美而妖,我對極美之物向來敬而遠之。我望了他一眼,本欲擡腿便走,卻鬼使神差地回了一句,道:“既然怕冷,那就多喝點姜茶,多吃點紅棗。”

我說完剛一擡腿,就被魏延身邊的女子叫住:“姑娘——”

“什麽事?”

“可否向姑娘借一件東西?”那女子走上前來,我還未來得及開口,她忽然一下死死攥住了我的手腕。

“你幹什麽!”我有些怒。

“可否問姑娘要一件東西?”她又問道。

“你想要什麽?”我被她捏得疼,皺着眉目問。

“我想要你的眼淚。”她道。

我此時心中已知攤上大事,一雙眼急急在人群裏尋着陳昂駒的身影。我回頭,只見魏延站在放生池邊的大樹下,身上披着的黑色披風微微搖擺,再往下,是一雙過踝皮鞋,上面雕着熟悉的牛津花紋。他走上前,拉住女子,皺着眉,桃花眼裏藏着一道鋒刃,道:“小福,放開她。我們不着急一時。”

“可是我們尋了那麽久,今次終于尋得,怎麽能就這麽放手!”

我被女子的手緊緊攥着,只覺心口火辣辣得疼,眼角酸脹,怕是馬上就要流淚。

“放開她!”魏延一把将我拉開。他的手觸到我肌膚時,冷得我直打了一個哆嗦。

許是感覺到了我的反應,他立刻松開抓着我的手,道:“對不起,我代她向你道歉。”

我望了魏延一眼。他的眉眼深邃,與我的眼神撞上,竟是一塵不染的鎮定。

我道:“你要多少?”

魏延一聽,立刻從襯衣裱袋裏拿出一枚食指長的小瓷瓶,遞到我面前:“不用很多,半瓶即可。”

我接過魏延遞過來的小瓷瓶,進了寺內的女廁,吸着鼻子,将瓶口抵着眼睑,盛了滿滿一瓶。魏延等在女廁門口,見我出來,連忙迎上來。

“給你。”我道。

他拿過瓶子,顯然是掂出了分量。他給身邊的小福遞了一個眼色。我以為他是要酬謝我,擺手道:“不用錢,舉手之勞而已。”

魏延嘴角輕輕一擡,從小福手裏拿過一張燦金的名片,道:“我的名片而已,若是小姐将來有難辦之事,可以來找我。”

我輕輕一笑,将他遞名片的手擋了回去,道:“我未必會有難辦之事,就算有了難辦之事,也未必會來找你,還是算了。”

“你就不問問我,我拿你的眼淚去做什麽用?”魏延道。

“如果我今天不給你們我的眼淚,你們勢必會在我身邊停留,直到得到你們想要的,那我索性把它給了你們,免去你們的麻煩。至于我眼淚的作用,我問了又如何?我問了,你們就會說嗎?不如不問,免去我的麻煩。”我道。

魏延笑了三聲:“那既然這樣,我就不給名片了。我叫魏延,魏國的魏,延安的延。姑娘給了我珍貴之物,我定然要報答。只是我過兩天就要去美國,走之前肯定也沒有時間當面答謝姑娘你了,敢問姑娘的名字和聯系方式?我讓人到時候将東西給你送過去。”

我在心底哼了一聲:美國美國,怎麽我身邊什麽人都在去美國,有什麽可稀罕的。

我搖頭,朝魏延故作潇灑道:“還是不用了。”

魏延笑了,道:“美國确實沒什麽可稀罕的,只是我家中有事,我必須得去一趟。”

我一驚,擡眼看他。

“你真的不想告訴我你的名字?”魏延輕輕歪頭,看着我道,“梁九。”

我臉瞬間紅得可以,面上幹笑着道:“真不用送我東西,我什麽都不缺。”

魏延點點頭,從自己的皮夾裏拿出一個綁着紅繩的物件,放到我手裏,道:“你最近經常做噩夢吧,戴着這個,就不會了。”

我攤開手心一看,是一條赤玉做的小鯉魚,還沒有指甲蓋大,雕得很精細。我知道今天是攤上大家了,也不敢再推辭,收下紅鯉,道了一聲謝。

“這紅鯉每隔一段時間就需要放水裏養着,你千萬別忘了,不然效力就沒了。”魏延道。

我低頭仔細端詳着手裏的紅鯉,魏延的說話聲淡淡的,在我耳邊盤旋,我聽來總覺得不真實,再一擡眼,魏延和小福已經不見。

陳昂駒大約過了十五分鐘來大樹下找我。他手裏捧着一個盛着冰水的大玻璃杯子,杯子裏的冰塊互相撞擊,讓人聽來便覺得很是清涼。

“你這冰塊哪裏來的?給我喝口。”我道。

陳昂駒轉身護着自己拿玻璃杯的水,道:“不給。”

“算了。”我并沒有什麽心情,坐回大樹下。

“唉,你怎麽了?平常我要是不給你水喝,你還不得跳起來罵死我啊。”陳昂駒彎着腰,眯起眼睛打量我。我撇着嘴,道:“剛才遇到兩個道上的了。”

“啥?啥時候?”陳昂駒急忙道。

“就剛剛你不在的時候。”

“你沒事吧?”陳昂駒道。

“他們問我要我的眼淚。”我道。

“那你給了嗎?”

我點點頭,“那種情況下,都被發現了,能不給嗎?不然被拖走嗎?等着被挖腎還是挖肝?你又不是不知道道上的手段。”

“嗨!行了行了”,陳昂駒走到我身邊,安慰我道:“就一點眼淚,不會有多大的事兒,最不濟就是——”

“就是什麽?”我扭頭,瞪着陳昂駒。

“就是被記下名字,記下方位,拿了你的淚,以後要是出了什麽事兒,都得來找你,不光是剛才那道上的倆人來找你,以後還會有更多人來找你。”陳昂駒道。

我垂下頭,一聲不響。

“平常看你挺厲害的一個人,真遇上事兒了,也是個軟柿子啊。”陳昂駒幸災樂禍道。

“诶?這是什麽?”陳昂駒發現了我攥在手上的紅繩。

“其中一個給我的,說是謝禮。”我道。

陳昂駒從我手裏拿過紅鯉,先是把頭湊近赤玉看了看,然後又放到光線好的地方瞧了瞧,一拍大腿,“我跟你說,你拿着這紅鯉去求見元集大師,他保準見你。”陳昂駒一邊道,一邊将紅鯉交還給我。

“真的?”我心裏面還想着剛才眼淚的事,亂得很。

“你知道你手裏拿着的是什麽嗎?”陳昂駒道。

我搖搖頭,“不知道。”

“是一把鑰匙。”陳昂駒靜靜說。

作者有話要說: 《廟算》已經慢慢恢複更新了,謝謝大家的辛苦等待。

☆、天眼

作者有話要說: 求評論!求評論!!!

“鑰匙?”我疑惑不解。

陳昂駒點點頭,“雖然被人拿了淚絕對不算什麽好事,但能換得這條紅鯉,你也不算虧。這條鯉,你必須放水裏養着,要不然,它會死。死了,就沒用了。”

我一驚,陳昂駒跟魏延說了一樣的話。

陳昂駒沒有理會我的呆愣,繼續說道:“中古世代的時候,有一戶姓衛的人家,這家的家主叫衛洪,本是金陵人氏,在京為官,後做了巡撫,一路下到汴州。衛洪在汴州城裏呆了不足月旬便上書朝廷,說自己身染瘴氣,年歲也大了,恐不能再為朝廷效命。朝廷的批複很快就下來了,讓衛洪在汴州城就地安家,做起了汴州城的父母官。這汴州城雖不大,卻有一面極為毓秀的湖,一條極為寬闊的江。春夏之交,百花吐豔,游人如織,很是迷人。衛洪在朝為官數年,見慣了爾虞我詐、勾心鬥角,伛偻的閹人和寸草不生的宮牆,到了晚年終于能守住節操頤養天年,心中很是感慨。這日夜裏,衛洪帶了些家中的幹糧果子和酒水夜舟湖中,誰知家中小厮撐船至湖心時,竟飛起了漫天的雪花。小厮意識到臉面前飄着的是片片飛雪後,慌忙中吓得扔掉了手中的撐杆,三兩下便暈了過去。撐杆落進漆黑的水裏并未浮起,載着二人的小舟慢慢在水中打着圈。衛洪心知逃不過這一劫,索性走出船艙,于茫茫湖面大喊一聲:”“若是想要見我,又何須遮遮掩掩!出來!”湖面上的飛雪并沒有因為他的喊聲而停歇,雪花翩翩飛舞,落到衛洪的鼻尖。他聞到了血腥氣,再拿手一摸,昏暗船燈照着的,是一雙粘了殷血的手。衛洪跌倒在船艙內,第二日被人在湖附近的涼亭裏發現。可是,當晚撐船的小厮卻是怎麽也找不回來了。

衛洪和他夫人育有一女,名淺光,小名囡囡。囡囡長到十六歲,和當時文試的榜眼結為連理。那榜眼家中甚為貧困,都沒有一個正式的名字,連參加考試都是用的張三李四這樣的草名,聖上得知後,當朝賜姓‘魏’,賜名‘觀’。

衛洪待女兒出嫁後,便辭官退隐後,由女婿魏觀走馬上任。他整日閉門不出,專心在家中煉丹雕玉,尤其是雕玉的手藝,經過幾年的閉關,愈發精進,一口氣雕了好幾座玉佛。魏觀見了,幹脆集汴州之力,在三清山的山腰,面朝大江,建了一座玉佛寺。其中一座玉佛的蓮座被貼了金箔,放在寺內最高的藏經閣內。只要打開藏經閣的窗棂,室內大佛便能坐觀大浪淘沙,拭看衆生平等。江上陽光好的時候,江對岸的百姓偶爾也能觀見藏經閣窗棂掩映下大佛的眉眼。

玉佛寺一建就是十年,快要建成的時候,衛洪已經纏綿病榻數月,命不久矣。聽當時在他身邊侍奉的下人道,衛洪死前嘴裏一直說着胡話,大意就是‘我貪戀紅塵,我願意下輩子做牛做馬,當一匹白馬來報你一世的恩情,所有罪責都在我身上,你切莫跟小的置氣’,衛洪直到死前還在找自己的女婿,要把玉佛寺的名字改為白馬寺,可惜當時魏觀遠在千裏之外的金陵句容。說來也巧,衛洪原是金陵句容人士。衛洪咽氣前,拉着女兒淺光的手,囑咐再三,話還未盡,人已經去了。淺光整理遺物時,在衛洪的練丹房內發現了一盒赤玉錦鯉,皆只拇指大小,百八十個,雕得十分精細。回想父親臨終前的囑托,知這盒赤玉錦鯉等閑之物,立刻送到玉佛寺開光。”

“那些錦鯉本是赤玉做的,誰知道被淺光拿竹簍盛着浸進玉佛寺的放生池裏時,竟全成了活。來年再去時,池裏的好些紅鯉竟全都成了金鯉,對不對?”我道。

“是啊!”陳昂駒有些興奮,“怎麽,你也知道這個典故?”

“我小時候去長青寺找我小奶奶,在廟裏一呆就是一天,她會講很多這樣的故事給我聽。這個故事我也是有所耳聞,但并不知道得十分清楚”,我道,“總之一來二去,玉佛寺變成了白馬寺,從中古世代開始,香火不斷。魏家也成了望族,家中子孫出仕無數,鼎盛時期家中十七人同時在朝為官,直到後期在朝鬥中被梁家取代,随後沒落。我說的可對?”我道。

“你說得對,但也不對。雖然後期被梁家取代,但魏家就沒有過沒落的時候,歷代白馬寺的方丈定出自魏家一支,打仗的時候,魏家可沒少捐細軟,解放後更是實業肱骨。只是魏家自從吃了那次虧以後,家訓上的第一條從原先的‘仕心系君國’變成了‘順時、聽天、知命’。

“你怎麽知道魏家那麽多底細?”我問道。

陳昂駒的目光有些飄遠,定定道了一句:“當初帶我入行的那位姑娘,就是魏家人。”

我沉默了一下,只要提起陳昂駒的第一個師父,他臉上的表情一般不好看。

“我沒想到真的有赤玉錦鯉。”陳昂駒嘆了一口氣,仰頭喝光了玻璃杯內的冰水,道:“我以前只當我師父跟我講的都是故事,沒想到真的有。”

“你就那麽确定此紅鯉是那赤鯉?”我并沒有當真的打算,“若是能靠它見到元集大師固然好,但我還是想找個機會把它物歸原主。”

“我确定,我很确定。你看——”陳昂駒從胸前領口裏掏出一根紅繩,拿到我面前,“你看兩條紅繩的編法完全一樣,錦鯉的形态也頗為相似。只不過,我這條是師父給我的,所以玉鯉的性別随她。依我之見,你那條恐怕是男的,這個從尾巴上可以看出來。”

我聽來覺得頗有趣,把玉鯉遞過去,道:“那你拿着吧,剛好你一條,你老婆一條,你以後就戴我這條,這樣也不會混了性別。”

陳昂駒連忙搖頭,把我伸出的手擋了回去,“他人贈你珍貴之物,你怎能那麽随便就再送人,更何況是這玉鯉。”

我笑了,堅持遞給陳昂駒:“你來過我家,你也知道我家裏的樣子。我跟我爹現在是能倒多少倒多少,絕不能再往家裏帶東西了。”

“你這人”,陳昂駒皺着眉頭,拿過玉鯉,一口氣就往我額頭上套,“多大點玩意兒,你戴脖子上不就完了麽,哪兒那麽多廢話!”

我無法,嘆道:“你沒看到我脖子上還挂着鏈子麽。但凡是物件,戴久了用久了,總是會生出感情,到時候想舍都舍不掉了。”

陳昂駒沒有搭理我,轉身往大雄寶殿的方向走,我連忙跟上。白馬寺的大雄寶殿和一般的寺廟不同,門檻上全貼着金箔,門口又拿漆木欄杆隔着,顯然,一般的善男信女是不能進殿參拜的。漆木欄杆有我半人高,一應豎條分間,根本無從入口。我正發着呆,陳昂駒在我面前打了一個響指,我一回神,那厮轉眼就立在漆木欄杆後了。

“你怎麽進去的?!”我大驚。

陳昂駒扯了扯臉皮子,眉毛都沒皺一下,“幹這行這麽多年,怎麽可能這點本事都沒有。手給我!”

我未來得及伸手,只聽見耳邊風聲一陣,再眨眼,已然立在了陳昂駒身邊。

“邪門了!”我低喊了一聲。

“你還沒見過更邪門的呢!”陳昂駒哼了一聲,手往殿內一指,“你看見沒有,那座玉佛臺幾下面的是什麽?”

我順着陳昂駒的視線望去。大雄寶殿的正中坐着一尊玉佛,佛像用蓮座托着,安置于臺幾之上。臺幾用上好的紫檀木雕篆,四腳直觸于地,其間中空。大雄寶殿內的盤香燃得甚旺,臺幾周圍煙霧缭繞,我蹙着眉頭仔細張望,不想竟吓得後背直冒出一身冷汗來。且不說那臺幾下的怪什物,就說那燃香周圍,密密麻麻全擠滿了衣衫褴褛的冤魂鬼怪。它們并沒有什麽具體的形态,乍看只是一團白氣,可當它們發覺你在凝望時,便全都跟說好了似的,裝出極為恐怖的面龐來吓你。

“你瞧臺幾下的那些個,抖得跟篩子似的啊!”陳昂駒嘗試着走近了幾步,我卻緊張得後背竄起涼意,手不由自主得握住了挂在胸前的紅鯉。佛像的臺幾下藏着四個還未能飛升的魂魄,顫抖畏縮在一起。因為他們的人形還未全去,面龐栩栩如活人,并無兩樣。它們身上的衣物嶄新,眼角和嘴唇處都封着臘,清一色入殓時的裝束。陳昂駒看得入迷,甚至還拿手掩着嘴,輕聲道:“喂,你們這是打算去哪裏呀?”

我已體毛倒立,身形僵直,根本沒法正常思考。按老底子的說法,我這樣的情況,屬于開了“天眼”。但凡開了天眼,便再無回轉的可能。從今往後,這陰陽六界,不論死氣活氣,鬼怪妖魖,我全都能看見。

“陳昂駒——”我顫顫巍巍地喊了一聲,帶着哭腔,“我是不是被人開了天眼?為什麽我都能看得見?你對我做了什麽?”

陳昂駒轉身,拍了拍我的肩膀,道:“我這是為你好,開天眼是遲早的事。”

我一口怒氣蹭得湧上心口,恨不得一拳就朝陳昂駒揮去:“誰讓你開了?誰準你開了?你這麽愛多管閑事,你爹媽知道嗎?”

我一邊罵,一邊挂下淚來:“本來這段時間我已經睡不好了,你又開了我的天眼,我以後還怎麽睡?!”

“不幹了!不幹了!什麽屁事!我回家了!”我一把推開陳昂駒,轉身往殿外跨。

“女施主請留步——”我左腳還未跨出大雄寶殿的門檻,肩膀上突然墊了一絲力道,竟擎住了我的去勢。我回身,只見一披着□□的寺人的攔住我,合手作揖:“女施主既已入殿,便不是一般人;既不是一般人,這來來去去就不能随便。”

“你是誰?”我一口悶氣堵着,語氣頗為不客氣,“我心情不好,要回家。”

“我是元集大師坐下的弟子,廉池。”寺人道,“我見施主胸前所墜之物頗為眼熟,可否摘下借我一看。”

陳昂駒一個大步跨上前來,攬住我的肩膀,右手提着自己胸前的紅鯉,笑眯眯道:“這赤鯉她有,我也有。”

“大師呢?”陳昂駒墊着腳尖,伸長脖子四處張望,“我剛才還見他在殿內敲鑼打鼓,怎麽一下就不見了?”

“你拿開!”我甩開陳昂駒挂在我肩膀上的手臂,對寺人說:“我們确實有事相求,想見一見元集大師。”

“方丈年紀大了,擊完鼓,人有些疲累,現下正在休息,不方便見客。”廉池道。

“那什麽時候他能休息好?”我問道。

“等用過午齋吧。”廉池道。

“別告訴我用過午飯,你們方丈還要午休。”我不禁道。

廉池面目清秀,一雙丹鳳眼細長,微微淺笑了一下,道:“今天日頭那麽大,方丈勢必需要午憩。”

見我一臉黑相,陳昂駒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

“施主可否願意跟我來?用過齋飯,等待片刻就可見到方丈了。”廉池說話不緊不慢,是出家人慣常的态度。

“走吧。”我一邊說,一邊把胸前的赤鯉卸下來給廉池。

白馬寺的晨齋飯從清晨四時開始供應,到七點結束;午齋則是從上午九時開始供應,下午一點結束。白馬寺地處偏遠,大部分香客較難趕上晨齋,多吃午齋。我和陳昂駒跟着廉池往白馬寺的食堂走,還沒見着食堂的飛檐,趕着吃齋飯的隊伍已經排起了長龍。越是靠近廚房的地方,人聲越是鼎沸,根本望不見食堂的大門。

廉池走路有些跛,身子總是不自覺地歪向右側。我和陳昂駒見了,只是交換了一下眼神,并未多話。廉池帶着我們抄小路進了食堂的後面,我看見內廳裏放着的一個個半人高的鐵桶,一下子沒了食欲。鐵桶裏裝着一堆鹹菜豆腐、芹菜腐竹之類的素菜,邊上竹筒裏盛着粥、稀飯和米飯。陳昂駒與我喜食肉,捧着廉池遞給我們的飯碗,兩個人興致都不高,但還是裝模作樣地大快朵頤起來。

也不知是素齋确實好吃,還是我上山拜佛消耗體力,碗裏的煎豆腐和鹹菜竟別樣好吃,吃完一碗又問廉池讨了一碗白米飯。這次廉池遞給我的不是白米飯,而是紫米飯。

陳昂駒見了,立刻伸出自己的碗,道:“我也要紫米飯。”

廉池笑着搖了搖頭,道:“這碗紫米飯是特意吩咐的,只能給女施主吃。”

我得意得笑了起來,就着鹹菜三下五除二扒完了飯,覺得肚內仍餓得慌,便又要了一碗。廉池也未多言,換了一只大白碗,又給我盛了一碗紫米飯,還從內堂要了四碟醬瓜、腐乳之類的小菜。

“寺內的菜鮮有油腥,一般的香客都會多吃幾碗米飯。”廉池道。

也不知是飽足後的困意,還是我的心理作用,吃完飯後,我明顯覺得自己的心神定了不少。

廉池将赤鯉歸還于我,道:“女施主的赤鯉是貨真價實的赤鯉。”

“那我的呢?”陳昂駒連忙問道。

“男施主的我現下也不好确定,需師父驗過方能定論。”廉池道。

陳昂駒噘了噘嘴,沒有說話。

我握着赤鯉,竟察覺有些溫熱,複又将它戴在胸前。

“請兩位施主在寺內的客房休息片刻,待日頭不那麽猛了,我領二位去見方丈。”

☆、石猴

白馬寺的客房和長青寺并無二致,皆是竹席竹墊,空調電扇樣樣不缺。我斜躺在客房的竹榻上,架着二郎腿,又拿手枕着後腦勺,兩眼盯着挑高的房梁發呆,很快便打起盹兒來。模糊中,意識被肆意拉扯,腦中浮現起無數光怪陸離的影像,一陣接着一陣朝我襲來。

陳昂駒手裏拿着一把蒲扇,對着我的額頭就是一記猛拍。

“讓你在客房休息,又沒說讓你睡覺。”陳昂駒收了扇子,右手攥着一沓冊子,坐回了自己的榻上。

“你在看什麽?”我問。

“《功名錄》。”

“功名錄?是什麽東西?”我好奇,起身想要湊近瞧瞧,可是肢體尚未清醒,一個趔趄便坐到了地上。

陳昂駒指着我哈哈大笑,道:“《功名錄》說白了,就是來白馬寺歷年的捐贈記錄。你看,這上面全都記得清清楚楚,何年、何月、何時、何人,施善幾錢,做何用途。”

我從地上爬起,搶過《功名錄》,嘩嘩翻閱起來。《功名錄》是線訂本,得從後往前翻,上面的字都是拿毛筆寫就,頗為有趣。我翻到日期最近的一個條目,食指觸着紙面,仔細研讀。可惜,并沒有查到印在我心底的那個名字。

“這《功名錄》是一個好東西,如果想要查查這廟的底細,全都得靠它。”陳昂駒又從我手裏拿回了冊子,輕輕摸了摸書皮,道:“好東西喲!”

“你哪裏來的?我怎麽沒見你拿過什麽冊子?”我問。

陳昂駒的眉毛挑了挑,“剛才在大雄寶殿時拿的呀。”

我一愣,陳昂駒與我上廟時身着常服,可進了大雄寶殿後卻已然換上了道袍。只怪我當時的注意力全在開天眼一事上,完全沒有注意他的着裝。如此想來,寬松的道袍,最是方便夾帶私貨。

“你拿了別人正殿裏的東西,怕是不好吧?”我皺着眉,道。

“我會神不知鬼不覺得還回去的”,陳昂駒面上很是得意,悠悠道:“就如同我當初神不知鬼不覺地拿來。”

我坐回自己的竹榻,手不自覺撚起胸前的赤鯉墜子,在陽光下細細觀賞。這赤玉鯉觸手溫和,雕成錦鯉的模樣,魚腹中間團着一簇深紅。湊近瞧了,似乎那團深紅還會流動。

“啪——”

客房的窗棂似是被什麽活物勾住了,只聽得耳邊傳來一陣巨響,窗棂大開,炙熱的暑氣一貫而入。我還未來得及看清面前疾飛而過活物,手上的墜子便已不翼而飛。

再回神,竟是一只紅臉猕猴,眼睛又圓又大,四肢不僅粗而且短,趴坐在客房的八仙桌上,沖着我和陳昂駒龇牙咧嘴。它手上長着尖尖的指甲,一面把玩着我的墜子,一面給自己撓癢。

“還愣着幹嗎,快把你那墜子搶回來呀!”陳昂駒扔了手上的冊子,脫下道袍就要上前。我急忙攔住:“不行,你別動!你一動,它以為你要搶它的寶貝,一口氣把墜子吃下去就完了!”

“我靠這荒郊野外的,哪裏來的猴子,也是活見鬼了!”陳昂駒把道袍從地上撿起來,給自己披上。

客房的八仙桌上放着一些早晨供奉完神佛的供果,猕猴顯然是沖着供果去的。我稍稍定下心來,坐回自己的榻上,佯裝假寐。陳昂駒立刻明白過來,也躺會自己的榻上,繼續看書。猕猴左瞧瞧、右看看,見我和陳昂駒皆不驚不惱,也沒有趕它走的樣子,索性往八仙桌上一滾,單手抓着桌沿,提氣一蕩,接着一個跟鬥,就翻到陳昂駒的榻上了。

陳昂駒起先很是鎮定,可惜猴騷味難聞,鼻子根本繃不住,拿起手邊的冊子便朝猕猴揮去。猕猴一個翻身,又往我榻上來。我瞥見猕猴手上又尖又厲的指甲,心中很是害怕,萬一這細長的指甲往我臉上一劃,那我可就破了相了。猴騷味越來越重,我心裏的弦也越繃越緊,最後心一橫,直接從榻上坐了起來,打算往屋外走。猕猴見我動作,停住,用又大又圓的眼睛直愣愣瞪着我,手裏還不停晃着墜子。

我走到八仙桌旁,拿起一個供橙,剝了起來。還沒動幾下,那猕猴就竄到八仙桌上來了。我把一瓣橙子遞過去,猕猴拿手接了,往嘴裏丢。它嚼了三兩下,朝我哈了一口氣,我又遞了一瓣過去,它又接了。

陳昂駒在一旁看得哈哈大笑:“你以為它是你的銀條兒啊?猴子性貪,你給它吃食,它就跟着你,你沒有吃食了,它就會朝你發脾氣。”

等我把橙子剝完了,猕猴果然紅着一張臉,呲牙咧嘴還想要吃。

“石頭!”廉池在窗棂邊喊了一聲,急急忙忙推門進來,“我的天,你們沒事吧。”

“沒事。”陳昂駒松了一口氣,道:“就是它拿了小九的墜子,但我們不敢硬搶,怕傷着它。”

“這是山裏來的野猴子嗎?”我問道。

“不是”,廉池搖搖頭,道:“這是元集大師養的日本石猴。”

“日本本土産的猴子只有猕猴一種,沒有什麽所謂的石猴,而且,靈長類動物飼養是必須經過國家林業部門批準的。”說着說着,我的倔脾氣就上來了,振振有詞道:“猴子本身攜帶了很多致命細菌,現在又時值盛夏,不論從流行病還是衛生健康的角度上來說,都是不能私自飼養的。”

“好一個必須經過國家林業部門的批準。”

第 10 章 兩節文化課過後,又到了體育課

寫,看來不是氣話,許越的心裏登時有些惶惶起來,只覺這小姑娘,一定不是什麽簡單的人物。

“我吃飽了。”

可沒等他想個清楚,羅弋卻已是站了起來。

許越一擡頭,見她正對着他笑:“帶我去學校逛逛吧,這好久沒來,我可真的都不知道該怎麽走了呢。”

“好……”

許越也站起了身來,心裏的那點兒震驚很快就被羅弋的美貌給沖淡了,眼下,她那麽主動地就牽住了他的手,還把腦袋枕上了他的肩頭來,真的讓他的一顆心控制不住地砰砰亂跳。

“你有女朋友嗎,帥哥?”

“什……什麽?”

“問你有女朋友嗎?”

“啊……沒、沒有呢……”

“是嗎?看來我運氣不錯呢。”

等等……

這話是什麽意思?!

看着羅弋一臉的笑意,許越只覺自己是完全拿不住她了——她在打什麽樣的小算盤,他一點兒也看不透,可是他明明白白地感覺到,自己的那顆心,已然完全被她攥在手中,随意把玩了,無論接下來她出什麽招,他都毫無招架之力了。

他們沉默了一段時間,羅弋忽然引着他在河邊尋了個椅子坐下,因為不敢碰他的手背,只能繼續這樣枕着他的肩膀。

夜很安靜,引得心頭的那些回憶片斷沖撞得更加激烈了。

是的,那個人……已經死了。

連着他的陰險,他的狠毒,還有他背後那些糾纏不清的桃色關系。

但眼前的這個大男孩,和他真的是完全相反的類型啊。

這個男孩,是叫作許越吧——他身上的氣息,是那樣的溫暖,那樣的純淨,讓人輕輕一聞,就那麽想要接近。

這顆心上,還沒有因為被女孩子抓撓而留下的傷痕,還那麽恬靜地沐浴在陽光和微風之中,充滿着對未來的憧憬與希冀,就像是一片在陽光照耀之下的花海,生機勃勃,讓人神往。

雖然自己的心早已是千瘡百孔破爛不堪,甚至破舊到讓自己覺得壓根就沒有資格去接近這樣美好的東西,可是眼前的他,看起來并不反感自己的接近——那麽,就讓她自私一回吧。

她這葉孤零零的小舟,實在是在這波濤洶湧的海浪上漂泊得太久了。

許越就讓她這樣在自己的肩頭靠着,連大氣也不敢出——她真像是一只輕柔美豔的蝴蝶,好像哪怕自己呼吸得重了些,也會被驚走似的呢。

自己怎麽會有這樣的一場豔遇呢?

愈想,便愈覺得這不像是真實的。

許越偷偷地去看身邊的羅弋,只覺得她似是滿足了自己對于女朋友的所有幻想。

心兒開始癢起來,他偷偷地伸出胳臂去環她的細腰,可才碰到,便感覺她的身子輕輕地顫了一下。

他有些疑惑,卻注意到她閉上了眼睛,長長的睫毛邊緣,竟滲出了晶瑩的淚珠來。

啊……是不是因為自己太唐突了……

他慌忙縮回手,心裏卻有些自責起來。

“那……那個,明天有空麽,要不再一起吃個飯……”許越有些語無倫次起來,卻是想彌補下因為自己的唐突而造成的尴尬,可是當他擡起頭來去看羅弋的反應的時候,卻猛地發覺,她不知何時,已是沒了蹤影。

是趁自己不注意的時候溜掉了嗎……

也是,自己實在是太失禮了……

不過,今天,總算是記住了她的名字。

羅……弋……

竟是這樣微微帶着些刺兒的名字呢。

夜幕下,羅弋喘着氣兒一路小跑,終是跑到了那扇熟悉的窗下,順着空氣微微上升,便飄進了屋裏,徑直飛向衣櫃,将身子貼在上面,黑暗中能清楚地聽到,自己的心在砰砰亂跳。

雖然不讨厭他,可是他對于她來說,還是一個陌生人呀,這第二次見面便讓他攬了腰去,是不是顯得太不自愛了?

畢竟在上一段感情中,自己是那麽的卑微,幾乎為那個人付出了一切自己能給的,可換來的呢……

不,羅弋,你不能再那麽作踐自己了。

想着,她閉上了眼,便覺眼眶已是再度濕潤了起來。

“羅弋……”

就在這個時候,她忽然聽得一個幽怨的聲音自背後飄來,睜眼去看時,卻發覺是沈葉,看上去又是一副失眠的模樣,正圓睜着兩只腫脹得厲害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目光裏有說不盡的愁怨。

☆、第②⑥章

“不是說好要把我當重點保護對象的麽,有你這麽當保镖的麽,啊?”沈葉說着,穿上拖鞋就下了床,一臉怨忿地靠近了羅弋,身上的氣息有近乎殺人的寒意。

“我……”

啊,說起來,自己好像真是有作過類似的許諾呢,這麽一想,羅弋不由得尴尬地将小手放在臉頰上磨蹭:“我……我是調查敵方資料去了呢,那什麽……咱們不能總是這麽被動地等待不是麽?”

“哦?”沈葉眯起眼睛,繞着羅弋走了一圈兒,“難得見你身上的氣場如此柔和,還這麽一副臉紅傻笑的模樣,我看……絕對是有情況。”

“哪有!”羅弋心裏一慌,直蹊跷這也能被發現麽,一時不敢多話,只怕被看出了破綻。

可是一見她這副反應,沈葉登時兩眼放光起來:“哇!所以,是真的讓我說中了嗎?看來,有時候教科書也會領先于實戰呢!”

“哈?”

羅弋聽得一頭霧水,卻見了沈葉一臉得意地朝她晃悠着手裏的戀愛指南,登時一口老血差點兒沒噴出來,像一灘爛泥一般癱軟在了地面。

第二天天氣很好,不覺已是周末的最後一天了,沈葉瞅着窗外明豔到不行的太陽,雖說氣溫很熱,可心裏卻仍是癢癢的想要出去逛逛,便蹑手蹑腳地靠近了衣櫃——也許是這一陣子真的太過疲累了,竟難得地發現羅弋還在閉着眼睛睡覺,便一下抱住了她的胳膊,使勁地搖晃了起來。

羅弋一下就給她晃醒了,還以為是地震了,因而一臉的驚慌,但緩過來,發現是沈葉在自己眼前,便覺着有些莫名其妙了:“你……你幹嗎?”

“沒事兒~”嘴上是這麽說,可是沈葉的手絲毫沒有要松開的意思,“今天天氣這麽好,你陪人家出去玩嘛~”

羅弋張了張嘴,卻驚訝地發現,沈葉雖是撒着嬌的語氣,可眼裏卻有淚光在閃——這是怎麽了呢,刨根問底肯定不明智,看來,是不能拒絕她的請求了。

見羅弋點頭了,沈葉現出一副歡呼狀來,對着她笑得一臉燦爛:“羅弋,還是你最好了!”

“哈……”

羅弋怔怔地看着她松開了手去換衣服,還唱着憂傷的小調,實在是猜不透發生了什麽事,只覺得今天的沈葉,好像是怎麽站也站不穩,身子總是晃晃悠悠的。

待沈葉回來時,卻已是換回了短袖長褲。她走到鏡子前面,對着鏡子将頭發順到一邊,看着裏面的那個女孩兒,瞳孔那樣黑白分明,一派清純的模樣,莫名地就變得有些惆悵起來。

她不願意讓自己這麽快就陷入情網,因為眼下的她,還是誰也不願意信任,當然……除了羅弋。所以,此時的她有多思念任遠,有多希望任遠陪她,就對羅弋有多親昵——她只能靠這種辦法來讓自己顯得不要那麽的卑賤了。

“對不起,羅弋,也許我不該這樣……可是你,是我唯一一個,可以信賴的人了……”

時下正趕上廟會,沈葉挽着羅弋的胳臂四處走走看看,只覺着她的胳膊在這炎炎夏日裏挽着真的是太舒服了,一時竟有些舍不得松開。

而眼下,羅弋也環顧着這四周的人景,只覺是好生熱鬧,這樣熙熙攘攘的,就好像是自己還活着的時候,那個人帶着自己游過的集市一般。

正出神間,眼前突然蹿出了一串糖葫蘆,接着就是沈葉那笑得彎彎的眼睛:“給,我的好朋友。”

好……朋……友……

“謝……謝……”羅弋帶着些驚詫接過,卻忽地覺着有些舍不得吃了。

這麽一想,自己還活着的時候,好像也沒什麽能稱得上是“好朋友”的人,可是眼前的這個姑娘,真的對自己卸下了所有的防備了嗎,竟然說……自己,是她的好朋友?

但是,她并沒有意識到,其實到現在,她無意之中已經做了好多讓沈葉感動的事兒了,這樣一直默默陪伴、默默地對着她好,足以讓沈葉記到心裏去了。

眼下,沈葉就這麽挽着羅弋,在重重人影中穿梭,看起來竟也有些像是親昵的姐妹。

“看呀,羅弋,那兒有人在扮孫悟空呢!好好玩的樣子,我們去看看吧!”

“喂,等等……”

她就這麽被沈葉扯到了肩上端着金箍棒的齊天大聖面前,只見它眨着塗滿了厚厚彩漆的眼睛,擡起半條腿來,将那金箍棒轉了一個圈兒,便開始搔起癢來。

“噗,”羅弋忍不住一下笑出了聲兒,“真逗。”

“哈!”沈葉也不由得笑了,卻晃了晃羅弋的肩膀,“羅弋,我沒看錯吧?你笑了!這……還是我第一次看見你笑得這麽開心,笑得好像沒了心事的模樣呢。”

“是嗎?”羅弋把手放在耳後輕輕摩挲着,竟有幾分不好意思起來。

玩玩鬧鬧了一個下午,沈葉不覺間已是汗流浃背,就近尋了一家餐館,便推開了玻璃門,在空調涼氣撲面而來的那一瞬間,她忍不住大呼痛快。

“你喜歡吃牛排麽?啊,還是把菜單給你,你來點吧。”說着,沈葉便将菜單推到了羅弋的跟前。

羅弋垂下眼簾,指尖在菜單上輕輕劃過,卻讓沈葉不覺有些看呆了——她長得真是美啊,長長的頭發那麽柔順地垂到胸前,發尾慵懶地卷着,明亮的眼睛在燈光的照映下顯得流光溢彩,五官那樣精致,真真就像是一尊被藝術家帶着最大的溫柔與憐愛刻出的雕塑一般。

她就這麽一頁一頁地翻着,可卻只點了果汁和冰淇淋。

但細想也是,她又沒有飲食的需要,自然是只想吃感興趣的東西了。

待沈葉也點完後,服務員過來取走了菜單,便進入了漫長的等待時期。

而沈葉仍保持着剛才的姿勢,一臉笑意地瞅着羅弋。

羅弋不由得把眉毛一提,嗔道:“你老這麽盯着我幹嗎?”

“沒啥。”可沈葉依舊笑得一臉花癡,“就覺得你長得真是好看,哪怕讓我這麽盯着你看一天,也不會厭呢。”

羅弋笑了笑,将玻璃杯移到唇邊一傾:“你今天可有點反常哈。”

“是嗎?也許吧……”

羅弋垂下了眼睛,似乎陷入了沉思,卻忽地擡起頭來對着沈葉說道:“你是怎麽做到的呢?”

這問話有些沒頭沒腦,引得沈葉一頭霧水地瞅着羅弋,道:“啊?”

“沒,只是我在想,有些人遭受了重大的打擊以後,就會性情大變,甚至會忘了怎麽去笑,怎麽去哭。可是你呢……”說到這兒,羅弋擡起了那一雙如煙水晶一般美麗的褐色眼睛,盯住沈葉仔細地瞅了一瞅,“你還是會笑,還是那麽的開朗活潑,甚至……還是和過去那樣,完全對人沒有防備。”

沈葉松開支住臉的手,拿過面前的茶杯,細細地嘬了一口,才慢悠悠地回答:“因為有你在啊。”

“我?”

“嗯。有些人之所以會萬念俱灰、一蹶不振,是因為他認識的每一個人都狠狠地推了他一把,甚至是他的朋友。但是呢,但凡只要有一個人留下,哪怕只有一個,也會讓人感覺,事情并沒有那麽糟糕。

“就算心已經碎了一地,可是只要想到還有那麽一個可以依靠的肩膀,就覺得總會有能拼好的那麽一天。是,也許我已經變得和過去不一樣了,但是因為有你在,羅弋,我才沒有狠下心去掐死心裏那個最脆弱的小孩,只不過……只有在最信任的人前面,我才會放她出來溜達。

“至于遇見那些讓我痛苦的賤人們的時候,我也有的是應對的辦法,盡管放馬過來好了。”說完,沈葉把一口茶送進嘴裏,沖着羅弋笑了一笑,卻忽地注意到服務員正端着她點的牛排往這邊過來,便趕忙讓到了一邊。

但羅弋卻有好一陣子都沒再開口說話——看來,誰也不是傻瓜,你對一個人好,或是不好,那個人的心裏,都是會有感覺的。

她将手裏的果汁杯轉了一轉,看着細小的氣泡在其中翻舞着,像是自言自語般說道:“能讓你感到還有溫情在,我很榮幸。只是,難免,我也會有做得不好的時候,也會有忽略你的時候,希望你不要介意。”

“怎麽會介意。”沈葉笑得一臉明媚,“好朋友本來就該互相包容。只怪我以前瞎了眼睛,根本分不清誰是我的朋友呢。”

羅弋笑着抿了一口果汁,在心裏暗暗嘆道,真是個讓人心疼的傻姑娘啊。

從餐館出來,已然是萬家燈火了。

涼涼的晚風吹起了沈葉的頭發,她緊緊地挽住了羅弋的胳膊,将腦袋枕在了她的肩上。

女孩子的肩沒有男孩子的那樣寬闊安穩,可卻能感覺到一種溫柔的力量。

吃飽喝足,她的眼神也漸漸開始迷離起來。

“羅弋,我是個笨蛋,超級大笨蛋。

“我還是根稻草,那種風一吹就不知道會飄到哪兒去的稻草。

“沒有人愛,沒有人疼。

“我怎麽會不知道你接近我只是為了拿走我的心呢,只是為了替代我活在這個世界上而已呢,可是……

“可是,我并沒有選擇啊。

“至少,你讓我意識到了,我的存在,竟然還是有價值的。

“更何況,你待我這樣好,簡直就填補了這十八年來我一直渴求的那片空白。從來沒有人這樣愛我,這樣寵我,願意這樣陪着我……

“我心情不好的時候,你會逗我笑;回到家,你只消瞥我一眼,就能知道我今天在學校過得好不好;我戀愛不上道,你那麽輕輕地點撥一下,事情就能那麽順利……

“所以,就算你的目的是為了讓我死,又有什麽關系呢?

“能有一段這麽開心的日子,我已經心滿意足了。

“來,羅弋,拿走我的心吧,你給了我那樣多快樂的時光,如果你不在了,我的人生會變得多麽蒼白,多麽慘淡啊,所以,我願意……我願意,把心給你……”

說着,沈葉便将身子緊緊地貼了過來,笑得一臉恣意。

“傻姑娘,你在說什麽呀,只要你開心就好啊,怎麽突然說這些……”這些話聽得羅弋只覺好生心疼,情不自禁地就伸手去撫她的額頭,卻發現她的額頭好燙好燙,已經不是尋常的體溫了。

“怎麽回事,發燒了?”羅弋扶住沈葉的身子,這才發現她已經站不穩了,“天哪,溫度怎麽這麽高……”

作者有話要說: 真的不應該在最忙的時候開坑的……不能用100%的精力構思故事實在是太遺憾了……囧

☆、第②⑦章

“羅弋,拿走我的心吧,它可疼可疼了……好冷,我真的,好冷……”

“別說話了,我帶你上醫院。”

羅弋将沈葉往背上一背,便朝着醫院的方向奔去了。

但說也奇怪,這下午還好端端的,怎麽突然就發起燒來了,還盡說些胡話,最重要的是……這溫度……

真的好燙,感覺就像是背着一座小小的火山一樣。

“別離開我,羅弋……

“你一離開,我就……什麽也……沒有了……”

“不會的,放心……別說話,很快……很快就到了……”

“羅弋……”

她能感覺到沈葉緊緊地貼着她的身子,脖頸緊接着便是一熱,想來她又是哭了。

經歷過重大的打擊不會沒有感覺,只是這感覺有時候會延後,再像是汪洋大海那樣流淌出來,一下就能把人給擊垮了。

在那場黃昏受的涼,也是這樣延後了幾十個小時,就這麽化作了一場高燒,燒得沈葉人事不省。

晚風陰森森地吹着,青石地板借着月色的反光閃爍着幽幽的光亮,徐丹押解着謝小菊,一把将她推到了喬寒的面前,道:“人在這兒,我給你帶來了。”

喬寒繞着謝小菊轉了一圈,只覺得她這副畏畏縮縮的模樣一點兒也不讨她的喜歡,便将目光移開,定在了這所破廟的石窗上:“這個家夥,充其量也就當個肉盾吧。你們學校,應該會有更為優質的力量才對啊。你,是有戰鬥力的,但是,卻不适合做先鋒……看來眼光并不能僅僅局限于你們學校,對了,我想到一個人……”

徐丹疑惑地注視着喬寒的眼睛,卻覺得沒有辦法将她看透。

喬寒俯下身子,一把按住謝小菊的腦袋,她便發出了一聲慘叫,再擡頭時,額上便多出了一道形似門鎖的标記。

“這家夥真的沒什麽用,但是既然你把她給帶來了,那就收下好了。畢竟,這世上的事情,都沒個準頭……眼下,最關鍵的……”喬寒瞥了徐丹一眼,“跟我過來。”

謝小菊就這麽怔怔地瞅着喬寒和徐丹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只覺身上忽地一陣僵硬,便昏厥了過去。

像是走了很久,徐丹被喬寒帶到了一座荒涼的山上,這其中大大小小的墓碑林立,偶有幽幽的藍色火苗在其上跳躍,伴随着烏鴉凄厲的啼叫,可真有幾分陰森可怕。

“得虧謝小菊沒跟來。”徐丹在心裏暗暗地想,“否則,就她那性格,還不得吓得暈過去。”

她朝前望去,見喬寒正俯着身子,像是尋找着什麽的模樣,不由得真的有些被她的氣場所折服,總覺得眼前的這個人,一定沒那麽簡單。

平日裏,她在學校可以說是橫行霸道,從來就沒有遇見過能讓她感到這樣有壓迫感的人物。

人就是這樣,不管素日裏有多麽嚣張跋扈,一旦見了比自己更為強大的對手,就只有俯首稱臣的份兒,有時候甚至可以視這為一種本能。

就在她出神的當口,喬寒卻似乎已然找到了目标,便朝着徐丹一揚手,道:“過來,把這裏刨開。”

聞言,徐丹聽命照做,一點兒沒有不快的意思——其實喜歡欺負別人的人才往往沒有自尊,他們只會崇拜比自己更強的人,因為他們的心裏,并不知“尊重”一詞為何物,對于他們來說,重要的,恐怕永遠只有“服從”和“掌控”。

所以,在更強大的人面前,他們可以卑微得像一條狗,卻絲毫不會感覺到有任何不自然的地方。

黃土很快被刨開了,裏面現出了一具棺材來。

喬寒蹲下身子,卯足了勁兒對着它就是一劈,那棺蓋便随之碎裂,現出裏面卧着的一具女屍來。

“能讓小弋子寧願放棄活着的機會也要複仇的家夥,一定不簡單。”喬寒的嘴邊現出了一縷得意的微笑來,“小弋子,你看,我對你多好呀,就怕你枉來這世上一遭,這般盡心盡力地為你找到了你要複仇的對象。不過,我喬寒做事一向要做到底,所以……我不但要讓她醒來,還要讓她回到當年的那個年紀,這樣一來,你的複仇是不是會來得更有感覺呢?……”

說罷,喬寒放肆地大笑了一陣,身後隐隐顯出了暗夜陣黑冥的光芒來。

徐丹怔怔地瞅着,卻忽地有些明白過來。看樣子,她只是打開這光陣的引子而已,而這被稱為“暗夜陣”的東西,裏面的力量都只為喬寒一個人所用,她讓自己去找新的人,只不過是為了替暗夜陣增加新的力量而已,可是其中的每一份子能調配到的力量有多少,甚至是生是死,卻全憑喬寒來決定。

眼下,喬寒就這麽借助——或是說,操縱着暗夜陣的力量,将能量緩緩傾注到那具女屍的身上,臉上帶着計劃将要實現的喜悅。

徐丹驚訝得幾乎要張大了嘴——眼前的女屍,她的皮肉漸漸地在複蘇,皺紋和白發也漸漸地淡去,就這麽在黑色光線的注射中,緩緩退回了二十歲妙齡女郎的模樣,慢慢地坐直了身子,仿佛大夢初醒般睜開了眼,卻是一臉疑惑地看着喬寒和徐丹二人,道:“你們是誰?”

喬寒沒有說話,看着她的眼神卻意味深長。

那女子順着喬寒的視線低頭去瞅自己的手,卻不由得發出了一聲驚呼,又去摸自己的臉龐,幾乎要從棺材裏跳起來了:“鏡子!鏡子!有鏡子嗎?”

喬寒笑着從袖中掏出了一面鏡子遞給她,那女子顫抖着雙手接過,對準了自己的臉一照,便伸出手撫摸起了鏡面,眼珠瞪得溜圓溜圓。

“怎麽樣?是我讓你重新擁有了生命,還複得了青春與美貌,你打算……怎麽回報我呢?”喬寒微微俯下身子,依舊笑得那樣淡定。

女子把鏡子往膝頭一放,擡起頭來滴溜溜一轉眼珠,臉上卻絲毫沒有懼色:“你……想要什麽呢?”

羅弋用手支着腦袋,擡頭去瞅那一滴一滴下滲着的點滴,又看看沈葉沉睡不醒的面龐,忽地就覺着心裏堵得不行。

接下來的路,可該怎麽走呢?

眼下,沈葉看起來真的是完完全全地依賴上自己了,而時間也在不覺間行至了盛夏……

而自己一直在找的那個女人,還完全沒有一點兒關于她的頭緒……

話說回來,真的……要取走沈葉的性命嗎?

她伸手扶住額頭,不覺心上一陣絞痛。

喬寒……

對了,還有喬寒,這個危險的女人,為什麽最近一陣都再沒有聽到關于她的消息了呢?

以她的靈敏程度,一定早已知道永生陣被自己給打開了,那麽,以她的性格,怎麽可能會善罷甘休呢,難道……

羅弋的心上不由得泛起了一陣陰冷的感覺來,卻趕忙安慰自己:不,這怎麽可能呢,知道那個光陣的人不是鳳毛麟角麽,世界上不會有這樣碰巧的事兒的……

可是她很快想起了喬寒的那句“若是沒有十成的把握和豐厚的回報,我喬寒可斷斷不會參與這個賭局”,再一想喬寒那一副總是信心滿滿的模樣,不由得又有些憂心忡忡起來。

“羅弋……”

就在這時,一個細弱的聲音從耳旁傳來,打斷了她的出神,她轉過腦袋,發覺沈葉醒了,正睜着一雙大眼睛瞅她,這才稍稍松了一口氣。

“醫生說你着涼了,不過也沒什麽大礙,打完點滴回去休息一陣就會好的。”羅弋對着她笑了笑,長舒了一口氣,“感謝老天,你可算醒來啦。”

“雖然我也不太清楚正常人的體溫是怎樣的,不過還是能感覺出來,你燒得很厲害呢。”

“謝、謝謝你……”沈葉說着,不覺眼裏又泛起了淚水來——真的好久沒有人,對她這樣關懷備至了。

“瞧你,怎麽老哭呢。”羅弋拿着紙巾,輕輕地擦掉了她眼邊的淚水,“餓了嗎?想吃什麽,我去給你買。”

一聽她這樣說,沈葉倒有些忍俊不禁起來:“羅弋,你要是個男孩子的話,我可真要非你不嫁了。”

“哈哈……”羅弋大笑,“那怎麽成,你那小男朋友不要啦?”

聽到羅弋提起了任遠,沈葉的臉色便有些黯淡了下來:“唉……羅弋,我……是不是和愛情無緣呢……”

“說什麽呢,怎麽一下就這麽消沉了?”

“沒……只是,我感覺自己,好像……配不上他呢……”

“怎麽突然這麽想?”

沈葉輕輕嘆了口氣,便将這些天盤繞在腦海的顧慮一股腦兒全和羅弋說了。

“前女友”,是一個讓任何女生都會倍感壓力的存在,特別是那種在男朋友眼裏溫柔賢淑、挑不出一點兒毛病的,總是那麽念念不忘的前女友。

“像我這樣什麽都不懂,甚至……都不知道該怎麽樣對一個人好,連談個戀愛都要看指南的差勁家夥,怎麽可能抓得住他的心啊。這根本……就是癡心妄想嘛!羅弋,我看,我還是死了這條心好了。”說罷,沈葉又開始變得淚眼婆娑起來。

羅弋不知道該怎麽勸她——畢竟,她也不清楚他倆現在究竟是什麽情況,于是也只能安慰幾句,陪着沈葉默默地難過消沉。

打完點滴,沈葉看起來一直心情都很低落,因為第二天還有課,她一到家便倒頭就睡了,剩下羅弋一個人獨自坐在飄窗前面,望着城市的夜景出神。

她怎麽能開導沈葉呢,眼下……她連自己的感情都還攪不清楚呢。

還有喬寒……一想到喬寒,她的心頭便感到一陣壓迫。

雖然不知道喬寒在折騰些什麽,可是眼下,還是先找到第四種力量要緊。

“風”。

這個念頭一下便躍進了她的腦海。

這……

是永生陣給的提示?

可是,該去哪裏找擁有“風”的力量的人呢?

☆、第②⑧章

夜已是深了,可是任遠仍在床上輾轉反側,是怎麽也睡不着。

他一遍又一遍地點開和沈葉的對話框,輸了删輸了删,最終還是一個字兒也沒發出去。

如果這要是小麗小娜小紅,那随便怎麽撩也沒關系,可是……

那畢竟是沈葉啊。

男孩子一旦要是認真起來,反倒是畏手畏腳了。

不願意辜負自己心愛的女孩子,也更加舍不得讓她受傷。

雖說自己的心早已是碎成四五八片了,可是沈葉畢竟還是沒談過戀愛的純情小女生一枚,還那麽單純……

他将手機放到了一邊,卻覺心緒是更加的沉重了。

就在這個時候,手機忽地震動了一下。

沈葉是不可能在這個點找他的,任遠懶洋洋地拿過手機,可當目光觸及屏幕的那一刻,眼睛卻因驚詫而睜得老大。

“在嗎?”

屏幕上這兩個字赫然在目,而且還是朱文發來的。

“在。”

猶豫了一會兒,任遠還是按下了發送。

“啊,你居然還醒着,好意外……怎麽樣,最近還好嗎?”

“好。”

任遠木然地盯着手機屏幕,忽然就覺得有那麽些不想再繼續聊下去。

朱文是很溫柔漂亮沒錯,對他不賴也沒錯,畢竟兩人也曾是恩愛的情侶,所以任遠仍然願意關心她愛護她,但是不管當初是出于什麽原因,斷了就是斷了。就算當初她提出了分手讓他有多麽心碎難過,可既然已經成了事實,任遠便選擇了接受,而今她這樣突然地又來撩撥他一下,反倒真的讓他不知該怎麽應對了。

可是朱文似乎就是看準了他不會拒絕她一樣,轉眼又發來了一條消息:“任遠,我好難過啊。記得那時候你說過的,不管什麽時候,只要我難過了,随時都可以來找你的。”

“嗯……我說過。”

“那明天放學,你能不能陪我出去喝一杯?我真的好難過,難過得快要死掉了。”

“朱文,你怎麽又喝酒,你身子不好,別老這麽折騰自己成嗎?”

“呵,你這意思,是不願意來陪我咯?”

屏幕上出現了一連串亮晶晶掉着眼淚的表情。

任遠嘆了一口氣,胡亂在頭發上揉了一把,回道:“我去。”

夏天天暗得晚,但是任遠依舊提早了好些時候抵達了約定的地點。

晚風微醺,他用手肘支着桌面,等待着朱文的到來,回憶如翻江倒海般湧上心頭,想得他煩躁得緊,不停地用手揉着頭發,指節在桌面上一下一下地敲擊着。

有細高跟敲擊着地面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緊接着他的對面便出現了一個穿着白色長裙的身影,輕輕地朝椅子上一坐,便拍了拍他的手背,道:“任遠。”

任遠擡起了頭來,在與對方四目相對的那一瞬間,一時竟不知該說些什麽才好,于是只簡略地回了一句:“來了啊。”

“嗯。”朱文把白色的小皮包放在膝頭,轉過身對着服務員溫柔地一笑,“拿兩瓶啤酒來。”

見服務員起身走遠了,她又轉回了身子直視着任遠的眼睛問道:“最近挺好的?”

“嗯,挺好的。”

她還是和過去一樣,仍然那麽愛打扮,身上的衣裙一看就是時尚雜志上推崇的最新款,一頭長發永遠那麽柔順水亮,妝容幹淨自然,一瞅便覺着屬于學校裏追求者一抓一大把的小清新女神。

初見朱文的人都會以為她是乖乖巧巧的淑女,可其實她的骨子裏有着那麽一種狂放,不過只對親密的人才會顯現出來而已。

啤酒很快端來了,朱文也不叫任遠幫忙,自己拿着個起子便開始撬瓶蓋,一撬開便開始往玻璃杯裏倒酒,倒滿了就開始往嘴裏灌,一氣呵成,一點兒停歇都沒。幾杯酒下去,她便開始哈哈大笑起來,笑了一陣繼續倒酒,眼見又要悶上一杯。

任遠有點兒看不下去了,一下奪過她手裏的酒瓶,眉頭緊鎖:“別喝了。”

可朱文卻嘟着嘴,盡管說話已經開始晃晃悠悠,卻仍舊向任遠伸出了手,意欲奪那酒瓶:“你給我。”

任遠沒說話,只是徑直別開了酒瓶。

“你給我!”朱文的聲音轉瞬提高了八度,站起半個身子來,可是因為喝得太多有點兒站不穩,一倒便挂在了任遠的身上,手臂順着他的脖子便溜下來,聲音開始變得含糊不清,“你……給我……”

這時

第 9 章 精神分裂

樓主低頭坐在那裏面紅耳赤的,心裏一個勁的默念,不要生氣不要生氣,不要慌張不要慌張。可當時腦子裏的想法實在是太多了,多的數不過來數不清,最主要的還是羞憤。不知名的羞憤難當!

緩了好半天,這才舒服點。

這魯冰花高嶺花狗尾巴花水仙花反正就不是一朵好花!樓主看着桌面上這兩張紙就想撕掉,撕掉,毫不留情的撕掉!

不敢!我忍!!百忍成精!!!

鹵煮自昨天起,整個人就非常不好了,感覺要在小姑的高壓之下精分了。想現在就沖進去大喊一聲——我就是那天那妹子,咋的吧!有能耐你殺了我!!

完了,這鐵梨花鐵定猜到就是樓主了,臉哪——臉啊——指不定背後怎麽笑話樓主呢!樓主心裏恨哪,恨得牙根癢癢,特想買盆全特麽是刺兒的仙人球,王八蓋子,姐要爆你菊花!

“收拾完了麽?”

女老板的聲音不鹹不淡的自上方傳來,聽在樓主耳朵裏像是炸起了一聲雷。上一刻還沉浸在悔恨懊惱中的撸主瞬間灰飛煙滅的騰地站起了身,想都沒想,脫口而出。

“準備好了王總!”這揍似狗腿子的節奏啊,連“總”都上來了。

高冷用她那個面癱的表情看了看樓主,“走吧。”

說完這兩字就踩着她那高跟鞋腿長腳長的往前走了,連等都不說等我一下。樓主有點小生氣,簡直被一種藐視到了塵埃裏的感腳,桌面上的資料手機什麽的往大包裏一丢,你腿長我也不短!

活該你沒人要!不對,連孩子都生了。

那就詛咒你離婚後不能再婚沒有第二春!絕了,真押韻!

等電梯,樓主沒動,她也沒動。樓主在旁邊掃她一眼,她還是沒動。

這是傻吧?就這麽幹等着,電梯就能瞅上來?

樓主算服了,全當女老板大腦缺根弦,自己上前一步按了按鍵。

沒多大一會兒電梯忽忽悠悠的上來了,于是我們倆也乘進去,忽忽悠悠下去。當然,是小冰花先進去的,撸主可不敢跟她搶。她是boss,這樣即使出事故,也是她先頂上去!

樓主發現自己從小到大的腹黑都用她身上了,也不知道是屬相犯沖還是八字犯克。

電梯裏誰也沒講話,也根本不可能指望她講話。于是樓主眼睛鼻子嘴巴三線合一的保持觀心姿态,女老板身上若有似無的香水味道傳來,聞着又淡又冷的。

還……也不錯,挺好聞的。決定勉強原諒她對我犯下的無禮。

偌大一個停車場一頓馬不停蹄的暴走最後停在一輛奧迪車前,女老板把鑰匙塞到樓主手裏,然後自己像一支正統的高嶺花一樣開了副駕駛的門優雅的坐上去了。

擦,敢情我特麽是來開車的!頭天上班就押來當司機,不把樓主當個使喚丫頭還真對不起她開的那兩個半薪水!一開始拿着車鑰匙把她那破車按的霸氣又閃亮,鹵煮還以為是女老板要給我當司機。

可事實證明了理想是豐滿的,現實是骨感的。

讓你臭不要臉,讓你想的美!

樓主也開門上去了,發動了車子,看着大老板,去哪裏你倒是給個話呀,啞巴了不成!當時被她氣的不大想講話,就那麽直直的看着她。可我不知道是我的氣場不夠威武還是女老板的氣場太強大,總之完全被人漠視了。

“經理,我們去哪裏?”樓主用臉上的微笑蓋過心裏的扭曲。

高冷扭頭看了我一眼,就那一瞥感覺那長睫毛忽閃忽閃的特冷豔特帶勁兒,我發誓我不是受虐狂,樓主就是顏控對高冷範女王範禦姐範有一種無法抗拒的潛質。

小姑開了導航,弄了個地址,她一聲“走吧”令下,樓主這就把車子駛了出去,悄悄松了口氣的幹活。上道開了一會兒,女老板開了音樂,自己就閉目養神了。我估摸着她剛才沒直接休息肯定是在檢驗樓主的開車水平,現在心放肚子裏所以就不盯着了。

她一路都在維持這個姿勢休息,期間一次等紅燈樓主回頭望了一眼,此時的boss面部線條柔緩放松,沒嚴厲也沒淩厲,反倒是安安靜靜的不由得讓人生出了一瞬間的保護欲。

趕緊專心開車,讓她知道我這麽想,她還不砍了樓主。

嫌命長是吧?姑姑走的那是高貴冷豔的路線,可不是人賤人愛的小嬌花。

撸主不是過兒,沒那麽風流不羁也不想斷臂!

車子一路四平八穩地呼嘯到了地方,女老板适時地睜了眼,又看了樓主一眼,似是有點那麽贊賞的意思,不過也就那麽一眼一瞬間再沒多表示。

記得雨神和amei合唱的那首《一眼瞬間》,裏面唱到只要看你一眼一瞬間,足夠我熬過千年。然後樓主發現到女老板這裏就自動變成了,只要你看我一眼一瞬間,然後冰凍我千年。

你誇誇我,膨脹一下我的自尊心會死麽?

“你等我下,我一會兒就下來。”

覺得小姑這話好像軟了那麽一點點,樓主痛快地點頭,“好。”

看着她那搖曳生姿的背影一步一步進了大廈的門廳,天空飄來一片雲一點一點遮住了太陽,慢吞吞的矯情。樓主下了車子放放風,從後座把包裏的煙摸出來一根,就着雲朵底下這片陰涼咱也歇歇。

從小姑的身影消失在門廳那一刻到現在已經過去十分鐘了,樓主忽然想起了王佳明的電話,決定給他打過去看看。

“今天怎麽樣?”用聽的就可以知道王鈣在眉開眼笑。

“好。”

“好?哎喲,有多好啊?”這賤人吃吃的笑。

“非常好。”樓主看着馬路邊有一大媽在臨時違規兜售辦公桌盆栽,于是手搭涼棚,目測有仙人球。

“真的假的?不可能吧?”賤人笑的陰陽怪氣又樂不可吱。

樓主扭頭掃了一眼女老板的方向,沒有boss的目标出現在視線範圍之內,于是快速測量了一下我與大媽……不,是我與仙人球之間的距離,不遠不近。

“當然,好的不能再好。”樓主陰測測一笑,挂了電話。

一路小跑前進,跟大媽讨價還價後果斷抱回來一小盆!打開相機,調整角度,咔嚓咔嚓卡嚓拍了好多張,最終篩選出一張完美霸氣側漏的給王鈣鈣發了過去。

——哎呀真可愛!肯定是送我的!!!

呵,他一向是這樣的臭不要臉,不過這回算是入套了。

——嗯,送你的

——哎呀親愛的,我就知道你最好啦!!!愛死你了,親死你(一長串的小紅唇)

——爆菊

等……

等等……

等等等……終于等來了

——你去死!!!!!!!!!!!!!

這回輪到撸主笑得樂不可吱,想着王佳明那張青紅皂白的臉越想越笑,最後捂着肚子笑,停不下來的疼。麻痹的,笑岔氣了!

第 9 章 :第一桶金

吃完午飯,江超又只身跑到海裏,衣服一脫,像個精靈一樣在大海裏游來游去,既然海裏的生物能在空間聖泉裏存活,江超決定今天多抓一點丢進去,只是可惜空間裏的水面積太小,還不能容納太多,所以江超準備專門挑選一些貴的,能賣的起價錢的海鮮。

不知不覺江超已經離海岸線七八裏,這裏的水位已經到了七八十米深,可以看見一些深海的生物,黃唇魚都看到一大群,這要是在地球上,這些野生的黃唇魚大的都有五六斤,絕對能賣出天價,但是天使大陸的貴族不吃這些魚,只吃帶殼的海洋生物,不過江濤還是抓了幾條大的黃唇魚丢到空間裏,自己吃也好啊,這麽有營養的魚不吃,只能說他們不會享受!

突然江超看見一群魚類游了過來,不過游得很慢,這是鮑魚,我靠,這鮑魚怎麽長這麽大?鮑魚在天使大陸也是稀罕物,價格一直居高不下,都是貴族人才吃得起的食物,這下發財了!這群鮑魚有一、二、三……總共二十三只,大的有二斤多重,小的也算得上是三頭鮑,鮑魚說的幾頭鮑,不是說鮑魚有幾個頭,而是說一斤鮑魚有幾頭,比如說一斤鮑魚是二頭,那就是二頭鮑;如果一斤有三頭,那就是三頭鮑。

傲氣傲笑萬重浪、熱血熱勝紅日光、膽似鐵打,骨似精鋼、胸襟百千丈,眼光萬裏長、誓奮發自強,做好漢、做個好漢子,每天要自強、熱血男子熱勝紅日!江超一邊唱着男兒當自強一邊手腳麻利地把這群鮑魚全部丢進空間。嗯,差不多了,現在空間裏的水面還太狹小,如果魚放的太多,肯定會缺氧而死,又随手扯了幾根海草丢進空間,算是給龍蝦的食物,這才浮出水面,發現太陽已經偏西,沒想到在水裏不知不覺已經幾個小時了,趕緊往岸邊游。

到了岸邊,江超從空間抓了一條三斤多重的黃唇魚提在手上往家裏走。

小超,又去海裏了?不錯啊,抓到一條這麽大的黃唇魚,現在這麽大的已經很少見了!

是啊江嬸,拿去燒了吧,雖說這魚貴族人不吃,但是味道還是不錯的。

那行,等下過來吃飯,江嬸說着就接過了魚往家裏走。

小超快來,哎呦!累死我這把老骨頭了!

怎麽啦村長爺爺?

你不是明天要賣菜嗎?我尋思着你們家肯定沒有電子秤,就把握家裏的電子秤給拿了過來,老了,不中用了,竟然拿不動,要是年輕的時候,我一只手都能提着走。

謝謝村長爺爺,還勞煩您送過來,給我說一聲,我自己去拿就行了!

不麻煩,那你忙,我先回去了!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江超是被嬉笑聲給弄醒的,起床洗臉刷牙,打開大門走出去,發現自家門口或站或坐着十幾個婦女,都是村子裏的人,看見江超打開門,都露出笑臉:“小超起床了?你吃早飯了沒?我這裏有饅頭你吃二個吧,小超你病好了沒有?我這裏有一些蜂蜜你拿去泡水喝吧”!

江超看見這些平時都沒有什麽來往的人一個個獻着殷勤,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只好陪着笑着,各位大嫂大嬸大媽,有什麽話你們就直說吧。

小超啊,你們種菜還要人手嗎?我們反正在家裏也沒有什麽事做,工錢你随便看着給就行。

各位,這事我不管,你們去問問我江勇大叔吧,如果要的話他會找你們的。

來到菜地,江超發現張建軍已經帶着人在那裏稱菜,連村長江濤都在幫忙,江超有點不好意思,趕緊上前幫忙,那些村裏的大嫂大媽也一起過來幫忙,一直忙活到上午十點多才把菜稱完裝車,一共三萬一千斤,總共菜款是一百二十四萬元,江超做主,把零頭給免了,一共收款一百二十萬,張建軍是現金交易,江超拿着一百多萬的錢,激動的差點說不出話來,連忙給幫忙的鄉親一人給了三百塊錢的辛苦費,又摘了一些菜讓他們帶回家嘗嘗。

謝謝小超,這些貴族菜我們是真的沒吃過,那就不客氣了,說着三三二二的都提着菜回家,江超也跟着村長江濤、江勇和江嬸一起回家,坐在一起聊天。

第 8 章 你是親姑

第二天起了個大早,吃好早點,特意換了雙軟底不磨腳的豆豆鞋,米白色休閑襯衫,褲子還是昨天那條九分褲,單肩挎着大皮包,八點鐘準時跑出家門,路上一切正常沒有任何突發狀況。

辦公樓裏上班的人忒多,這個時間段的電梯分了單雙層來乘。

到了二十層,拐到路創那一面一瞧,門還是鎖着的。看了眼腕表是八點四十分。樓主尋思了下,轉身一路拐到了樓梯間,踩着樓梯爬到了二十二樓。

也許有童鞋會好奇為什麽要爬高兩個樓層,是這樣的,容樓主解釋一下——因為熟人定律,你自身所處的那一層挨着的上下兩個樓層都容易碰到熟人,雖然不見得有爬樓梯上班的,但你哪裏曉得會有什麽怪人同事就在樓梯間撞到了不是。

回歸正題。

今天的天氣算是個豔陽高照,微風習習什麽的。開了窗子,有小股風慢悠悠吹進來,點了支煙,看着樓下大馬路上的車流人群紅綠燈,有種惶然無措感。

不是矯情仰望天空四十五度角悲傷什麽的,只是樓主有的時候思想放空的跑偏,比如宇宙是什麽?外太空是什麽?現在這個地球在上一次毀滅爆炸重組之前是不是也有人類的存在?他們的文明程度是不是已經超越我們而達到理想的預知了?我堅信是有外星人的。

2025年地球人都要登陸火星永不返航了,你還仍糾結在這大千世界芸芸衆生中的渺小一粒沙裏。

好了,又講跑偏了,不過說真的,有時候想想這些還算有趣的。

煙抽完,丢了兩粒口香糖在嘴裏,透着風一直站到八點五十五分,下樓,口香糖吐到垃圾桶裏,公司的門已開,進進出出的也算熱鬧。

剛一進門,離得不算遠的前臺小姑娘便認出來,笑眯眯喊着楊啓把樓主留住了,她打了電話叫人來,讓樓主稍等片刻。等人期間,未免樓主傻杵在那裏尴尬,姑娘好心地扯着樓主閑聊。

鄭爽,湖南妹子,眼睛大大的特別水靈,一笑起來兩個小酒窩。大學畢業後在這裏工作一年了。這樣的姑娘應該是特別招人喜歡的,每個進來的同事基本都會同她親切喊早。

聊了一會兒,昨天接待樓主的那個人事部姐姐就把樓主接走了,各部門都轉了一圈,最後來到了銷售部,女老板的直屬空降部隊。

這一進來,樓主心裏的代入感特別強烈,感覺作為銷售狗那顆心又蠢蠢欲動複活了。好吧,可是我的位置不在這邊,介紹完之後,是稀稀拉拉的掌聲和随意問候。樓主也表示理解。

樓主最後被丢給了靠近女老板辦公室門邊的女老板秘書。嗯,是的,還是一個有了身孕的秘書,約莫着好多個月了吧,樓主看她肚子蠻大的了。

秘書姐姐叫李茉莉,人如其名,長得也挺像,文文靜靜的,笑起來很含蓄。

她要起來給樓主倒水喝,吓得樓主緊着按住她不動。可別的,指使孕婦幹活,這是要遭了天譴的節奏。

于是樓主倚在她辦公格子間邊上,倆人聊了一會兒,然後人事部姐姐就從小姑辦公室出來了,估計是忙得抽不出時間來瞅一瞅她這新招來的助理,所以雜七雜八的事情都囑咐她這個臨時代言人來托管。

高冷辦公室門牆兩側,隔着距離挺寬的,一左一右各擺了一個格子間。

嗬!樓主這一看,這不就倆門神給女老板保駕護航的幹活,各路牛鬼蛇神大魔小妖的想要進犯此地無一不要經過我等盤查拷問。

麻痹的,又特麽脫線了。

說正經的。人事部姐姐給樓主口幹舌燥講了半個來鐘頭,而後指指桌面上的一堆資料告訴樓主接下來可以進行自我消化了,如果碰到什麽不明白的可以就近問李秘書或者給她打內線電話。

伸了個懶腰,樓主從包裏拿出杯子和咖啡紅茶,挑了包咖啡出來,其餘的扔進了抽屜裏。要提一句的是,辦公桌面很幹淨,該有的辦公用品都一套新的整整齊齊擺在那裏。

泡好了咖啡,開了電腦,首先加了李秘書和剛才人事部王小姐的q。

再接下來攤開資料同時看着公司的網站,因為助理的工作要老板吩咐,所以樓主的腦袋瓜子就暫時自動開啓為銷售模式,先浏覽了一下公司的主賣産品,最後對着度娘詳細了解,這一上午也就這麽過去了。

中飯是人事王小姐領了兩個同事與樓主一起在公司附近吃的。俗話說三個女人一臺戲,加上樓主四個人正好能築一桌長城,聊得歡快又開心。

吃好午飯回公司,樓主趁着姑娘們團夥去洗手間,自己溜到了樓梯間,剛推了門就見一漢子站在角落裏吸煙,樓主也沒多想這就擡腿要往樓上爬。

“哎——”漢子出聲了。

“嗯?”樓主再次看過去,估摸着是同事不成?

果真漢子開口道:“你是上午新來的那個吧?”笑呵呵的。

“是呀,我楊啓。您是?”

“我銷售部的,何大志。”

樓主兩步走了過去,伸出手,“不好意思,上午人太多,沒記住。”

“沒事,沒事。正常。”何大志絲毫不介意的握着手,“來,吸煙吧?抽這個。”啪的一下一根芙蓉王利落的彈出來。

樓主這個時候也不好扭捏着,大方的就接了過來。何大志的打火機燃好了湊過來,堅持着要給樓主點煙,推辭不過,燃好煙的同時樓主就着他的手背禮貌的指尖輕點了兩下。

何大志看着樓主娴熟的手勢立時咧嘴一笑,原來也是個煙炮子,同道中人。

吸煙是你與同事之間拉近距離的最好最便捷的方式,這不,樓主和何大志聊開了。

“剛畢業?”

“哪有,工作三年了。”

“喲,沒看出來啊。”何大志又吸了口煙,“做銷售?”

樓主呵呵一笑,“你這還真是火眼金睛。以前做法律軟件的。”

何大志狡黠地開口,“我就說嘛,看着像我輩人物。”

就這樣慢慢抽着煙,閑扯着屁,最後晃悠回了公司。

不知道大老板中午出來過沒有,反正樓主是沒見到人。一點鐘上班,樓主繼續着上午的模式,手中的資料基本看完了,網頁中查過的有幫助的資料也歸到了一個文檔裏存桌面了。拿着手機鬼使神差的看了看王鈣鈣昨晚發來的微信,怔了一會兒,随後笑着搖了搖頭,把屏幕關掉了。

去了個洗手間回來……看見了高冷的背影,樓主不禁的吞了口緊張的口水……

高冷又轉身了,看樣子是要傳召樓主了。

“來我辦公室一趟。”

樓主這個“好”字卡在了嗓子眼,女老板連回答的權利都沒給我就又轉身進去了,徒留一個高冷的倩影。

摔!了不起嘛!!你是不是了不起!!!

然後樓主懷揣着一顆不畏強權的心,随後笑眯眯三觀端正的也進去了。

先是閑聊了幾句樓主這一小天都做了什麽,提了幾個問題,樓主自我感覺答得還算良好。可高冷只是公式化的點了點頭,說不滿意吧看着還不像,說滿意吧好像面部表情還不夠豐富。

不,其實她面部沒啥表情可以挑的。

接下來女老板交代了工作任務,講了講大體上樓主都需要負責哪些。

“收拾一下,等下跟我一起出去。”

“哦,好的。”樓主點着頭。

“這個給你。”女老板遞過來兩張不知道是什麽的紙。

樓主接過,一眼掃下來——

行業裏的專業外貿詞彙中英文對照,手寫體,好看的不得了!有點激動,這估計是小姑的親筆!!媽呀,你是我親姑姑,愛死你了。

樓主看得一時入神,直到女老板咳了一聲這才傻不拉叽的擡了頭。

“……謝謝。”

終于恢複正常,不過看對面那高嶺花冷冰冰的樣子撸主好像有點遭嫌棄的意思。

你這魯冰花。撸主心裏暗吐槽。

“你先出去吧。”

“好。”

樓主走到門口,背後又傳來一聲情緒沒有起伏的聲調,“對了,你手機響了好半天。”

回頭,“啊,謝謝。”

你看,這女老板也挺好的,還知冷知熱的提醒,剛才樓主還那麽不厚道的罵她是魯冰花。

回到了椅子上坐下,手機屏幕點開——

我了個擦的,瘋了,樓主瞬間炸毛了,這他媽是王鈣鈣啊,你們知道嗎?王鈣鈣樓主是設置了來電頭像的啊啊啊啊!!!

好想哭暈在廁所。

王之夏,你粗來,我要跟你決鬥!你幾個意思!!

第 9 章 :羨煞旁人

有人落淚,也有人歡喜。

赫連城是整個大荒少女的心上人,現在有人取代了她們的位置。

歡喜的是,戰神後繼有人了。

馬兒上,赫連城對獨孤驚鴻的表現非常滿意,臨危不懼,不為流言所動。

這頭兩個人演戲,而獨孤府上卻有些坐不住了。

孟公公将将聘禮和三皇子的庚帖放在廳上,寒暄了兩句便告辭走。

這位孟公公向來是嘴嚴的,也沒能問出什麽話來。

等到一切安排妥當之後,獨孤裘再次将衆女找來商議。

“父親,我沒聽錯吧!三殿下居然看上那個醜女,我身邊的三等丫鬟也比她強十倍!”獨孤錦瑟岔岔不平地道。

獨孤裘的額頭的皺紋越來越深,他怎不知道獨孤驚鴻醜,但整個大荒只有赫連城的婚事可以自己做主。

獨孤錦瀾一直注意着獨孤裘的表情,眼見他的眉心就擰成了一個結,不由得擔心起來:“昨夜我們給她下毒,又強迫她進棺材,她成了皇後不會滅了我們獨孤家吧!”

這才是獨孤裘真正擔心的事情,昨夜那丫頭出手便殺了他幾個暗衛,然後調唆着孟家強行将人要走,擺明了是向他示威。

“不管怎麽樣,她是我獨孤家的人!”獨孤裘板着一張臉道,“我是她的父親,你們是她的姐姐,別說現在只是和三皇子殿下定親,就算再有出息那也是我們獨孤家的人。”

獨孤錦瀾在人前向來都是既明事理又溫和體貼的模樣,趕緊上前把她嘴捂上,“驚鴻妹妹不過是臉上有塊胎記而已,怎麽說她都是我們的妹妹,作為姐姐應該愛護妹妹才是。”說着,對衆妹妹道:“以前驚鴻妹妹住的偏遠,和我們姐妹沒有來往,以後妹妹們要多關心關心驚鴻妹妹才是。”

一席話說的獨孤裘連連點頭,這些女兒中還是獨孤錦瀾最懂他的心事。只是一想到獨孤驚鴻搶了獨孤家所有女兒的風頭,獨孤裘便怎麽也開心不起來。

再加上,昨晚獨孤驚鴻殺死五個暗衛的事情還深深地埋在獨孤裘的心裏。

這樣力量,該是何等的修為啊!

她若是報複的話,他們獨孤家豈不是完了?

冷汗如雨下,獨孤裘此刻又恨又悔,只是事已至此,只得想辦法應對了。

“錦瀾,你有何對策?”

獨孤錦瀾見父親着實有些為難,趕緊道:“父親,獨孤驚鴻身份低微,難免會讓人看不起,如果她能成為長公主嫡女,那身份自然也能配的上三殿下。”

話還沒有說話,獨孤裘的眼睛便亮了,對啊!身份,用一個嫡出的身份拴住獨孤驚鴻,那眼下的困難不就迎刃而解了嗎?

只要獨孤驚鴻只要不是傻瓜,不會拒絕他的。

“父親,家裏嫡出小姐出嫁,對方又是皇子,就算帶幾個庶妹做側室也是理所應當的。”獨孤錦瀾對幾個庶妹不滿視而不見,不慢不緊地說道。

話音一落,幾個庶出的小姐頓時喜于顏色,她們就算是公侯千金,說到底也不過是庶出。與其給別人做妾,還不如受些委屈,憑她們的美貌做寵妃,進而生下皇孫,然後新皇登基……

“二姐姐說得對!”

好些人害怕獨孤裘不同意,連忙吱聲道。

那個地位對她們來說太誘惑人了,成為人上人,再也不用看嫡母的臉色。

呵——

獨孤驚鴻溫柔地将頭靠在男人的肩膀上,用兩個人才聽得到的聲音道:“主意倒是打的不錯!赫連城你可真有福氣,全天下的女人都惦記着你。”

赫連城唇邊含笑,目光中露出興味地光芒,用調笑的口吻道:“愛妃不擔心麽?”

赫連城的話讓衆人又驚又喜,驚的是不知道她們的話被這兩人聽進去多少,喜的是她們有機會和赫連城接觸了。

“我擔心什麽?你要納妾我不攔着,只是不許是獨孤家的人。”獨孤驚鴻白了衆人一眼,勾唇冷笑,“嫡出又如何?庶出又如何?我獨孤驚鴻倒要看看沒有獨孤家的身份,我會怎麽樣?”

別人還沒能反應過來,那獨孤錦瀾上前半步,款款而拜,用盡千嬌百媚地說了聲:“錦瀾給三殿下請安。”

她知道自己生得極美,幾乎任何一個男人在她面前都沒有抵抗力,更知道自己的魅力所在,所以看赫連城的眼波和神情多添幾分嬌柔。

在場的衆人頓住了呼吸,她們雖然和獨孤錦瀾朝夕相處,但卻從來沒有見過她這般姿态。看來,獨孤錦瀾也在打三殿下的主意,幾個庶女紛紛對獨孤錦瀾嫉妒起來。

“這個獨孤家的女兒是長公主嫡出?”赫連城連看都沒看獨孤錦瀾,低眸問懷中的女人。

獨孤驚鴻漫不經心地道:“我在這個家連下等奴婢都比我高貴些,她是誰我怎知道?”

獨孤裘吓的慌忙跪下,誠惶誠恐地叩頭道:“回三殿下話,正是微臣嫡次女。”算起來,獨孤錦瀾是赫連城的表妹,但這句話獨孤裘是萬萬不敢說出口的。別人家娶公主那是榮耀,但對獨孤裘來說,卻是禍。

皇家之女,他縱然不喜也是打不得罵不得的。文帝可以貶斥,但他獨孤家卻是不能。

長公主的公主府在文帝登基的時候便收了回去,最後更是連公主的俸祿都不發,就算這樣,但公主就是公主,他敢怠慢那就是藐視皇家。

“長公主之女,那敬國公可要好生教養,別學了長公主當年那種桀骜不馴的性子。”說罷,赫連城笑了兩聲,顯得十分平易近人,“請起吧!怎麽說你們也是愛妃的親人,就算看在愛妃的面子上,本王也會厚待你們獨孤家。”

獨孤裘戰戰兢兢地道謝起身,身後的女兒們更是小心謹慎,都不敢大聲喘氣。那獨孤錦瀾被不痛不癢的訓斥了一番,更是羞的無地自容,悄悄地躲到衆人身後去。

“那我可就走了,愛妃記得明日之約。”

獨孤驚鴻點頭不說話,用目光送走赫連城後,對身後抱着禮物的侍從們道:“将東西送到落凰院去。”

也不理會獨孤裘等人,轉身要走。#####

第 9 章 ☆、八、

克裏斯汀焦急的進入會場,使勁的呼了一口氣。

那兩個侍衛簡直傻X啊!

想起剛才發生的事,克裏斯汀就氣得要死。

他迷迷糊糊的跑到了301,一個俊美溫柔的天使給他開了門。兩人雞同鴨講了半天才發現鬧了個大烏龍。克裏斯汀怒氣沖沖的奔回門口訓了那兩個侍衛一頓,兩個侍衛可憐兮兮的給他道了歉,他生氣歸生氣,總不能揍他們吧。兩人好說好商量的承諾一番,說是以後有什麽幫得上忙的盡管吩咐,他們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最後以克裏斯汀狠狠瞪他們一眼作為結束。

克裏斯汀按照排位號碼找到了位置,旁邊卻空無一人。克裏斯汀拉了一下另一邊人的衣服,那人看得如癡如醉,看到表演快結束不耐煩的回了一句。

“幹什麽啊!”

“你旁邊坐着的人呢?”

“……啊?……他呀?早走了!”

“走了?!”克裏斯汀驚異。

那人生氣的瞅他一眼“這表演快結束了你知不知道!”,克裏斯汀沒有再理會那人,又瘋跑了出去。

“你來的這麽晚還好意思說我?!!”“你左擁右抱的有理啦?!我習慣性這樣你不知道嗎?!”“克裏斯蒂娜你別無理取鬧啊!”“無理取鬧的是誰啊!”“我一直在裏面等你行嗎!我這給你買的票!花!都多長時間了你不來!”“這是你找別的女人的理由嗎?!讓你等會怎麽了?你什麽德行你不知道啊?哄完我就玩別人去了是吧?!”“你……”

克裏斯汀跑到會場外,外面一男一女争吵着圍了一圈的人。克裏斯汀慢慢停下了腳步,雙手扶在膝蓋上,喘着氣。

“……哈呼……哈……呼……”

露伊西走了。

露伊西他又走了。

因為他又遲到了。

每次都是這樣。

艾琳娜在家裏做飯,廚房裏噼了啪啦的聲音此起彼伏。玄關的門響了一聲,艾琳娜有所感覺的側過頭看了一眼,兩人誰都沒說話,露伊西獨自回房。

艾琳娜熄了火,把菜端上桌子,走到露伊西房門前低聲喊了一句話。

“吃飯。”

露伊西安靜的坐到桌子前面,屋子裏靜悄悄的,除了碗筷碰撞的聲音。

露伊西幾乎沒有動過餐具,他沉默的盯着碗,動了動唇。

“我這個權級,靠錢得來的吧。”

艾琳娜動作一頓,納維亞先發聲“……你聽誰說的?”,納維亞話剛落,艾琳娜手肘杵了納維亞一下。

露伊西看那一下,了然。

露伊西扯了扯唇,僵硬的走回屋子關上門,癱坐在地。露伊西失魂落魄的在地上坐着,不知過了多久,門外傳來吵鬧和呯呯彭彭的聲音,露伊西爬上床,把自己縮成一團。

他的淚無聲的落下,窗外的人家早就熄了燈火,清冷如水的夜光此刻像墨般吸走了所有的聲響。夜中靜默無息,露伊西的淚從臉上滑下,流入衣領,留在床上。

他恍惚中聽見父上的姐姐來了,勸阻着兩人。父上是家裏最小的孩子,被幾個姐姐從小寵到大,說話為人任性不負責任。

“……你不問問他和那女人還有沒有來往?!!”

“……你和那女人還有關系?”壓低的聲音。

“……”

“……”

露伊西在床上,哭傻了一樣怔怔的盯着窗外看不盡的黑夜。

母上曾經說過……支持他去進修舞蹈……

是在騙他對嗎?

為什麽這麽對待我們?

我做錯了什麽?

為什麽不告訴我?

……

如果不愛,為什麽在一起?

如果不愛,為什麽不分離?

茍延殘喘,毫無意義。

露伊西回想起母上喊過的話,感覺自己的世界就像一個彌天大謊。

父上他……?

為什麽……我什麽都不知道?

為什麽……什麽都不對我說?

神啊……

他已經不願再相信神了。

“若世上存在惡魔的話,請降臨在我面前吧。”

露伊西視野一片漆黑,漆黑的是窗外的黑夜。他等了幾秒鐘。

什麽都沒有發生。

看吧,這世上不但沒有神,連惡魔都沒有呢。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露伊西輕輕笑出了聲。

神扼住了他的翅膀,惡魔不能給他救贖。

露伊西的手緩緩伸向後背,抓住了一閃一現的靈魂印章。毫不遲疑、狠狠的握了下去——

“咔、咔——啦。”

寂靜的黑夜裏,什麽都沒有發生。

克裏斯汀孤單的回了家,瞧見牆上的鐘發現快八點了。克裏斯汀抑郁的躺在床上呈大字型,呆呆的盯了會天花板,睡熟了。

夢境裏,他站在深不見底的黑暗中,地上蜿蜒着鉑色的長發,克裏斯汀順着長發尋去,看見一個男子背對着他。

克裏斯汀熟悉又疑惑的走過去,男子似乎察覺到,轉過身來輕輕擁住了他。男子溫和地把克裏斯汀的頭按在他胸膛上,摩挲着克裏斯汀的發頂。

回去吧……

回去吧……

你已經遲到了……

克裏斯汀在男子懷裏,用臉蹭蹭他,男子輕笑一聲,愛憐的摸了摸克裏斯汀的發梢。

你已經遲到了……

再不回去……

你會後悔的……

你會後悔的……

克裏斯汀茫然的擡頭,男子的手順下來蓋上克裏斯汀的眼睛,克裏斯汀只看見男子頸邊的鉑色發絲閃着冷冽的光芒。

光芒……

光……

“……唔……嗯……”

克裏斯汀翻了個身,抻了個懶腰,昏昏沉沉的起身走到客廳喝了口水,擡頭那瞬間見牆上的時間。

9:17

克裏斯汀放下杯子咂巴咂巴嘴,撓了撓頭。

他有又睡了十多個小時。

克裏斯汀坐在沙發上,想起不甚清晰的夢,只覺得一陣心慌。

克裏斯汀吸了口氣,洗了個臉刷了個牙換了套衣服開門出去了。

還是道個歉去吧。

克裏斯汀展翅飛起,心越來越慌,幻聽一般,有一個聲音一直在他耳邊響着。

回去吧……

你已經遲到了……

再不回去……

你會後悔的……

克裏斯汀斂着眉,直直飛到露伊西家,還沒站定,一個人來到他身邊。

“克裏斯汀?”

克裏斯汀轉頭,是多日不見的海格特。

“你怎麽在這?”

海格特環着克裏斯汀朝露伊西家門口走去。

“怎麽我還不能來了?好久不見你們,準備找完露伊西再去找你,大家一起去玩嘛。”

“你可是個大忙人,我們都找不着你。”

兩人一起敲了敲露伊西的家門,等了一會門才開。開門的是露伊西的母上,艾琳娜。只見她面容憔悴,臉色蒼白。

“阿姨好。”

艾琳娜打起點精神,笑了笑。

“進來吧,海格特、克裏斯汀。”

艾琳娜上廚房給兩人倒水,就近喊了一聲露伊西,露伊西沒有回應。艾琳娜把水拿了上來遞給兩人,兩人都道了謝。

“阿姨您還沒上班嗎?”海格特道。

艾琳娜揉揉眼睛,抿了口水“沒,上班了,狀态不太好,才回來。”

室內有些沉默。

艾琳娜起身“我給你們叫露伊西去。”

“露伊西、露伊西,你朋友來了!”

克裏斯汀喝了口水都沒按捺下他的心,他起身随艾琳娜而去,海格特見了一把拉過他的手腕,走在他前面跟着艾琳娜來到露伊西房門前。

艾琳娜賠笑道“這孩子睡的怎麽這麽……”“咔。”

艾琳娜最後一字未出口,門已被她推開,入眼的景象,讓三人的身形不約而同的停滞了。

日光灑進屋子,一縷縷有形體般游戈在空中,給整個房間搽上一抹金色。一個天使身着琉璃色的舞裙坐在床中,微微扭頭枕在腿上,神聖潔白的翅膀垂在床邊,靈體碎片如同淡藍色的結晶粉末從翅膀飄在雙腿鋪在地上,整個畫面猶如出于上帝之手的畫作。

寧靜而祥和。

他死了。

第 9 章 什麽?做個任務還要財色兩空!

第9章 什麽?做個任務還要財色兩空!

“滴滴滴——”鬧鐘響起,不規則的被子裏伸出一只大手,不耐煩将手機摔出去。

房間重新陷入安靜,只剩下逐漸平穩的呼吸聲。

3、2、1……

被子被隋緣一把掀開,他呆坐在床上,殘餘的睡意完全消散,只剩下一臉驚恐。

幾點了?他好像還有課!

揉了揉臉,隋緣跳床直奔手機,見到上面的時間後,腦細胞死了一半。

——離上課還有十五分鐘!

胡亂套上衣服,随手拿了外套,拎起書包就往外面跑,連鞋子都沒來得及換。一路上,隋緣不斷回憶教室和課程,心裏把自己捶打了千萬次。

隋緣呀隋緣,你怎麽能這麽糊塗呢!

拉開玻璃門,隋緣沖入教學樓,碰的一聲撞進別人的懷裏。那人比他高,隋緣的顱頂正正好好撞到來人下颌,當即吸了一口冷氣。但他顧不得喊疼,連連說了幾聲對不起後,撒腳就跑。

手腕卻被來人拽住,隋緣皺眉癟嘴,轉頭乞求。

“同學,我錯了,但我快遲到了,你先松開,我——”

話語戛然而止,隋緣看見了熟悉的面孔。

【反反反派!】

“我是怪獸麽,這麽讓你害怕?”

邬江定定注視隋緣的眸子,他沒有錯過對方的心聲,更沒錯過手心中下意識抽離的手腕。

【怪獸?你可比怪獸可怕多了!奧特曼都打不敗你!】隋緣在心裏吐槽。

面對邬江時,則一把甩開對方的手,抱着手臂說:“誰怕你了?我不過就是嫌你長得醜,不想礙我的眼而已!”

說完就立馬轉頭逃跑,跑到一半又停下來,扭頭惡狠狠瞪了邬江一眼。

“離我遠點!”

【這下就不會顯得我害怕反派了。】

隋緣滿意地點點頭,然後繼續狂奔。

留下邬江在原地神色莫名。

有沒有一種可能,他都聽見了呢?

還有,今日放假,那家夥跑什麽?

指尖還殘留那家夥的觸感,邬江甩了甩手,讓風吹散那人的氣息。可等風真正吹過手的時候,他忽然收緊了手。不知想到什麽,末尾的小拇指滾熱。

用力揉了揉小拇指,他捏緊手中的課本,走出了教學樓。

出門的剎那,陽光正好,清風拂面。而他身後,是走廊深深,是人影拉長,是背道而馳的隋緣。

隋緣跑到電梯面前,猛按按鈕,半天不見電梯開門,都快急瘋了,才忽然注意到屏幕上滾動的一行大字:此電梯故障……

而其他幾個電梯同樣如此。

糟糕透頂了!

隋緣在心裏暗說倒黴,但腳下的動作一刻都沒有停,跑到樓梯口,一個一個臺階往上爬。他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一抹絕望在內心噴湧。

——五分鐘!

六樓!

盡管如此,隋緣還是咬咬牙,拿出了吃奶的勁,成功地跑到了教室後門。

此時,已經上課一分鐘了。

教室內鴉雀無聲,仿佛所有人都停下動作注視他。風吹入教室,書頁嘩嘩作響。

隋緣低頭喘着粗氣,一手抓着門把手,泛紅手背上青筋畢露。因劇烈運動而滿面漲紅,頭發因汗水打濕而一咎咎粘連在一起。如果足夠細心,便能發現隋緣腳上還穿着涼拖,兩只襪子湊不出一對。

平複一會兒,隋緣啞着聲音,“對不起,老師,我遲到了。”

“嗯,坐下吧。”

“好,謝謝老師。”隋緣下意識放下書包,但很快察覺到了不對勁。

【這老師的聲音怎麽那麽耳熟?】

“隋緣同學,為什麽不坐下呢?”

邬江站在講臺上,好整以暇地看着隋緣,清冷的眸子染上些許逗弄的趣味,沖淡了他身上的疏離。

“是,老——”

隋緣下意識接話,然後擡起頭,恰好看見邬江含着笑意的眸子。

?!

“怎麽是你!”

錯愕之後,隋緣才注意到,除他之外,滿教室內空無一人(在他眼裏,反派不算人)。反倒是清風亂翻書,攪動教室原本的寧靜。

睫羽如蝶翼飛速顫動,隋緣呆呆看着邬江,問出有些愚笨的一句,“老師呢?其他人呢?”

“今日放假,無課。”

伴随聲音落下,修長手指止住扉白書頁的躁動,狹長眸子也追随窗外光影,停留在在斑駁文字上。講臺前的邬江着白襯衫,穩穩坐在黑色圓椅上,風兒撩動他的發梢,輕吻他微翹的唇角,些許青春意氣從他身上洩出。

若是有追求美的人在這裏,必會為此駐足片刻。

可惜,這裏只有俗人隋緣。

“哦。”

一個字後,隋緣果斷轉身,打算回宿舍繼續睡大覺。

“你沒有什麽要問我的麽?”

邬江驀地擡頭,留住隋緣離開的腳步。濃黑的眉泛起褶皺,似乎有心事困擾他。

等隋緣轉過身時,邬江的眼中閃過一絲愉悅。

他就知道,隋緣會問。

——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沒呀。”

眼中的愉悅破裂消散,邬江繃不住了,站起來俯視隋緣,略帶壓迫感的視線看過去。

“你不想知道,我為什麽會在這裏麽?”

“不想。”隋緣攤手聳肩。

他現在不想招惹反派,滿腦子都是回宿舍繼續睡覺。

邬江翻書的手緊了緊,眸子有些暗淡,“其實,我是特意來找你的。”

【大可不必,我只想回宿舍睡覺。】

隋緣眨眨眼,“所以我可以走了麽?”

“……”

心聲加上言語,雙殺。

“嘶拉——”書頁被撕下一個缺口,在邬江的手裏蹂躏成團。

隋緣從頭到尾看着,心尖一顫一顫,想離開的沖動也愈發強烈。他雙手背在身後,面對邬江,腳一步一步往身後移動。

距離後門還有七步,六步,五步,……,一步。

嘴角彎起,隋緣轉身就要離開,奈何身後的聲音又響起。

“隋緣,其實我一直有一點很疑惑。”

隋緣收回門外的腳,在心裏嘆氣:【差一點就能回去了。】

而身後的聲音在逼近,“你不是一個傲慢不遜的人,起碼,在很多時候,在很多人面前,你表現得不是那樣。”

【廢話,這話還要你說,我本來就是一個謙遜懂禮儀的社會主義孝好青年。】隋緣在心裏嘚瑟。

“……”

邬江的聲音短暫停下一秒鐘,擡眼看了一眼隋緣,見對方雙手叉腰的嘚瑟模樣,欲言又止,“可是,在我面前,你并不是這樣,”

他站在隋緣面前,身高帶來的壓迫感将隋緣固定在原地,他的影子籠住随緣的身體,迫使隋緣只能直視他的雙眼。

可隋緣的餘光還是往門的方向看,邊看邊回:“所以呢?”

邬江有一種心有餘力不足的無力感。他啪的關上後門,單手撐在牆上,隔絕了隋緣與門的視線交流。

牆,手臂,身體,三者包圍了隋緣。

只有一處能逃走。

隋緣立馬偏頭,腳也跨出去。可惜慢了一步,敵人的另一只手臂阻斷了出口。

好了,現在隋緣徹底被包圍了。

四面八方,再無出路。

等等,也不一定。

隋緣的視線瞥向邬江的下肢,還沒等他在心裏想些什麽,邬江威脅的話語就率先抵達他的耳邊。

“你要是敢鑽過去,我就把昨晚那件事情說出去。”

隋緣瞪圓眼睛,有些不可思議,“你什麽時候學會威脅別人了?”

邬江:“……”你的關注點是不是有點不對?

被邬江這麽一盯,隋緣似乎也意識自己的問題。

若有所思:【對呀,他是反派呀,反派威脅別人不是很正常麽?什麽殺人放火、奸屍食人、實習加班不給錢、期末詛咒挂科、偷外賣、收取生活費……這不都是反派喜歡幹的麽?】

邬江現在有些後悔能聽見隋緣的心聲了。

那些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怎麽還越說越胡扯了?

“我很好奇,我在你心裏的形象。”

邬江深深看了隋緣一眼,配上這句話,害得隋緣以為反派對他有意思。

立馬像是只炸毛的小獸,護住自己的胸口。

“我告訴你,老子不喜歡男的!就是你對我有想法,也不行!”

邬江愣住了,一字一頓,“我對你有想法?”

隋緣點頭,開始數落他搜羅到的證據。

“首先,你要是對我沒想法,你憑啥離我這麽近?其次,你那什麽話,什麽我好奇我在你心裏的形象?最後,誰家好人到樓上裝作老師捉弄室友呀?”

“所以,你敢說你對我沒想法?”

隋緣惡狠狠瞪着邬江,好像對方是什麽豺狼虎豹。

邬江笑了。

隋緣兇巴巴:“笑什麽?”

“過程正确,結果錯誤。”

“什麽?”

“我離你這麽近,是為了困住你。”邬江軟下眼神,情真意切。

然而,在隋緣眼中。

——反派困住他=方便逮住他,然後逼他交出生活費。

“我說出那句話,只是單純想和你做朋友。”

——做朋友=長久地收取生活費。

“我沒有捉弄你,是你突然叫我老師的,然後我想逗逗你。”

——逗逗你=威脅,乖乖交出生活費,不然呵呵……

隋緣打了個寒顫,看向邬江的神情越發恐懼。合着反派不僅要他身子,還要他錢?!他做個任務,還有失身破財的風險!

對隋緣推心置腹後,邬江松了一口氣,總算說出想說的了。他低眸打量隋緣,注意到對方的顫抖,有些意外。

“你很激動?”

隋緣護住自己的手機,咬唇點頭。

他能不點頭麽?反派都威脅他了!

邬江眨了眼,彎唇,伸出手。

“那我們——”握個手表示友好吧。

“救命呀!有人搶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