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三人回到村裏時, 天色已完全暗下來, 幽深夜色下的村莊,卻是燈火通明,熙攘熱鬧。

此時若是有其他地方的人來這裏, 必會覺得驚奇, 因為別處都是太陽落山後, 家家戶戶也就閉門休息了,有些大的城鎮,官府甚至會明令禁止夜裏出來,違者重罰。

但既靈、譚雲山和馮不羁三人知道,幽村百姓,等這個夜, 等得太久了。

路過早上歇腳的酒肆時,跑堂一眼就認出了他們三人, 立刻跑出來非要拉他們進去喝兩口, 說今兒掌櫃高興,開了十幾壇好酒請鄉親們喝。

馮不羁有些蠢蠢欲動,但瞄了一眼頭頂上仍飄着烏雲的既靈和看起來對酒香興趣缺缺的譚雲山, 還是把那句“好啊”生生轉成“不了”。

可跑堂的着實貼心, 立刻看出馮不羁的“戀戀不舍”,轉身回大堂手腳麻利地端回來一碗,說就喝一碗嘗嘗, 喝完可以繼續趕路, 不耽誤行程。

其實他們要是真趕路, 早上就經過這裏了,哪有入了夜又經過一次的道理,跑堂的心裏也明鏡兒的,但這樣講既勸了酒,又給馮不羁修了個極舒服的臺階。

既靈看着一口氣喝光一大碗,回頭意猶未盡拿手抹了把嘴的馮不羁,沉悶了一路的臉上終于出現一絲笑意。

她故意問跑堂:“不說是開壇給鄉親們喝嗎,我們是外鄉人,不是‘鄉親’。”

跑堂應得卻快:“你們一來,幽村就有天黑了,你們當然不是‘鄉親’,你們是‘福星’,是‘貴客’!”

既靈莞爾。

跑堂的當然不知道這“天黑”背後的來龍去脈,更不可能知道這終于降臨的夜同他們三個有關,但正因為一無所知,當下的喜悅才如此純粹,如此踏實,才會樂于把喜氣放到每一個見過的人身上。

最終,既靈還是問跑堂的讨了一碗酒。她一要,譚雲山也要,只不過跑堂給她的是桃花酒,清淡甘甜,給譚雲山的是米酒,濃烈醇厚。

回到黑府時,既靈覺得臉頰有些發熱,但思緒是清楚的,因為心裏仍記得自己沒有為幽村讨來一句道歉。

黑府也掌了燈,但并沒有外面街市那樣熱鬧喧嚣,下人們和平常一樣往來走動,偶爾交談,亦是低語,就是一派很自然的入夜府景。

然而黑峤卻是在得知他們回府後,第一時間擺了酒菜,要給他們慶功。

黑峤雖然和幽村百姓一樣并不知曉來龍去脈,但“妖怪”是被住在自家府內的三位“法師”驅除的,這一點他心知肚明。

三人婉拒了這頓慶功宴。

因為這場所謂的“勝利”實在不是那麽酣暢淋漓。

打更的梆子聲從外街傳到黑府的高牆之內。

二更天了。

既靈睡不着,來到客房所在的後園,挑了一處假山坐了上去。假山約兩丈高,其上岩石平緩,坐在山頂,可俯瞰整個後園。

幽村的秋夜,就像槐城的冬夜,既靈裹着披風,仍覺得涼。

但涼點好,涼點讓人清醒。

晴朗夜空,星河璀璨,一輪皎月挂在當中。既靈擡頭靜靜看着,心裏湧動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淺淺低落。

“想什麽呢?”

假山之下悠悠飄來清朗聲音。

既靈低頭,正對上譚雲山笑盈盈的眼。

月光柔和了他臉龐的輪廓,多了一分清雅,多了十分溫柔。

“你怎麽出來了,”既靈疑惑道,“也睡不着?”

譚雲山嘆口氣:“本來要睡了,結果剛要關窗,就看見你跟這兒打坐,我趕緊過來看能不能沾點日月精華。”

既靈沒好氣地樂:“你還真是想成仙想瘋了。”

譚雲山不置可否,手腳并用地也爬了上來。好在假山之上夠寬敞,還有他的容身處。

“想什麽呢?”坐到既靈身邊,譚雲山又問了一遍。

既靈擡頭,望着夜空道:“我在想,九天仙界什麽樣。”

譚雲山陪着她一起看,淡淡地問:“想出來了嗎?”

既靈道:“想出來了。”

譚雲山:“如何?”

既靈安靜片刻,緩緩道:“和這夜空一樣,美麗,但清冷。”

本以為身旁那位一心修仙的人會辯駁,可等了半晌,卻聽見譚雲山道:“人情味,自然只在人間有。”

既靈愣住,轉頭看他。

譚雲山歪頭,眨下眼:“是不是又一次被我對世事的通透所折服?”

既靈扶額。“又”、“通透”、“折服”……這人究竟是怎麽做到一句話裏愣是沒一個對的詞的!

“這位姑娘,能不能別每次對着我都露出‘心太累’的表情。”譚雲山風雅二十年,碰的壁都在既靈這兒了。

既靈不說話,就靜靜看着他,準備讓這人自己悟。

譚雲山還算有點自知之明,眼底終于浮起那麽一丁點心虛,不過很快又眸子一亮,朝既靈攤開右手手掌。

既靈不懂,愣愣看着空無一物的手掌。

譚雲山也不解釋,只屏息凝神,緊緊盯着自己手心。

霹咔。

毫無預警閃出的短促亮光和那一聲消逝速度快到幾乎讓人懷疑是幻聽的微弱雷電聲,讓既靈瞪大眼睛,她不可置信地看向譚雲山。

後者微微一笑:“厲害吧。”

既靈有點蒙,沒等細想,話已經先出去了:“再來一次。”

譚雲山十分配合,平攤着的手掌不動,很快,又一簇小小雷電出現在他的掌心,伴随着極微弱的霹咔聲。

這次既靈看明白了,也聽清楚了,雖然模樣和聲音都小巧得近乎可愛,但的的确确是打雷閃電!

“再來一次!”

霹咔。

“再來呢!”

霹咔。

“再來!”

霹咔。

“只能這麽小嗎?”

霹。

“……”

“還可以更小。”

既靈看着譚雲山難得露出的尴尬,樂出了聲。

譚雲山原本就是想逗逗既靈,如今見對方笑了,心裏也舒坦起來。

既靈當真把其他亂七八糟的事情都忘了,只對着譚雲山的掌心不住好奇:“怎麽弄的?”

譚雲山實話實說:“心念集中,想着降妖驅魔,雷就來了。”

既靈無意識抓住對方手掌,翻來覆去看,仿佛這樣就能參破其中奧秘:“什麽時候發現的?”

譚雲山大大方方任她看:“就在之前菜刀剁了宮燈卻沒任何效果的時候,我不知道還能有什麽方法降妖,一着急,掌心就有了動靜。”

譚雲山的手很漂亮,手指修長,手掌溫潤平滑,掌紋很淺,一看就是個養尊處優的命。

既靈驀地來了好奇,也張開自己的手放到旁邊比較,一比才發現,譚雲山的手足足比她大了好幾圈。

比較了沒多久,既靈又悄悄縮回了自己的手。

她的掌紋淩亂不堪,皮膚也略顯粗糙,還不如人家一個男子來得白皙好看。

譚雲山沒錯過既靈的任何一個小動作,但只看,不言語。

既靈不知道自己的舉動已被對方盡收眼底,只是為了壓下心中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迅速找話道:“我還是頭回見不用法器就能呼風喚雨。”

譚雲山莞爾,道:“這是雷。”

既靈點頭:“我知道,但風雨雷電都算一類嘛。”

譚雲山本意是想給既靈顯擺,沒想到既靈生生把他給捧得高處不勝寒,弄得他只能可勁兒往下謙虛了:“真能劈了什麽才叫雷,現在充其量就是聽聲響,還得找個靜一點的地方。”

既靈眼睛一轉,忽然用食指點到譚雲山掌心,然後道:“你再弄出來一下。”

“劈……你?”譚雲山這輩子沒聽過這種要求。

既靈幾乎要等不及了,白他一眼道:“快點!”

譚雲山無語,但佳人催促,他只得硬着頭皮,又來一次。

霹咔。

明顯比前些次都小的電光,咻地一下就沒了。

既靈看向譚雲山,燦爛笑開來,:“麻酥酥的。”

譚雲山總算鬧明白她在幹嘛了,跟着樂起來,小聲咕哝:“傻乎乎的。”

既靈沒聽清:“嗯?”

譚雲山笑着搖頭:“沒事。”

靠在假山根底下的馮不羁輕嘆口氣,聽了這麽半天,終是徹底絕了上去跟夥伴彙合的念頭。

難得那二位不掐架了,還頗有點“你侬我侬”的味道,他一老漢爬上去,實在天理難容。

假山之上,兩夥伴還在熱絡讨論——

既靈:“你這個招式如果修成了,威力無窮!”

譚雲山:“說得簡單,怎麽修?”

既靈:“呃……”

譚雲山:“不過倒是可以先起個名字,萬一将來修成呢,出招式的時候也潇灑。”

既靈:“你能不能想點有用的!”

譚雲山:“有了!”

既靈:“啊?”

譚雲山:“譚氏仙雷,好聽否?”

既靈:“……否!”

夜風過庭院,吹起池水漣漪。

譚雲山:“咦,哪兒來的桃花香?”

既靈:“轉移話題可以,但好歹節氣要對得上啊,現在是秋天!”

譚雲山:“你身上的。”

既靈:“……”

譚雲山:“哦對,你剛才喝的是桃花酒。”

既靈:“我困了,你繼續吸月光精華吧。”

譚雲山:“哎,最後一件事——”

既靈:“咳,說。”

譚雲山:“我收回先前的話。”

既靈:“什麽話?”

譚雲山:“一笑而過。”

馮不羁無聲地長吐一口氣,若不是躲到現在,再出去容易說不清,他真想出聲附和譚雲山。

的确,雖然他和譚雲山總說既靈太過較真,但正因為世間能做到如此的人實在少之又少,才顯得這份赤子之心可貴。

“譚雲山。”

假山上的既靈忽然嚴肅喚了譚二公子的大名。

山下的馮不羁和山上的譚二公子一并豎起耳朵。

如水夜色裏,既靈的聲音清亮而幹脆——

“這一次我肯定是追不上九天仙界了,但是下回再遇見為禍人間的,管他神仙妖怪,殺無赦。”

寂靜,良久,久到既靈的尾音在夜風中消散殆盡,馮不羁才聽見譚雲山心情複雜的聲音:“也別把話說得這麽死……”

然後是既靈驟然升高的音調:“你不是說收回‘一笑而過’嗎!”

譚雲山的聲音明顯弱下來:“那我再收回‘收回一笑而過’行嗎……”

既靈沒再說話。

只是一瞬後,譚家二少“撲通”一聲落到了假山之下,并一臉驚訝地對上了馮不羁的臉。

馮不羁無聲蹲下,幫着夥伴揉被踹疼的屁股。

既靈最終也沒發現“隔牆有馮不羁”,踹完譚雲山後,她就施輕功直接從假山頂躍到了閣樓下,悠悠然回房。

這一夜,既靈沒夢見宮燈、塵華上仙或者羽瑤上仙,倒是夢見了譚雲山。

夢中的她和對方仍坐在假山之上,她還是翻來覆去研究譚雲山的掌心仙雷,研究到一半,照例攤開自己的手掌比較,一切都和先前假山上發生的一樣……只是最後,譚雲山抽走了自己的手,然後淡淡調侃,你的手怎麽那麽粗糙,一點都不像姑娘家的。

那之後既靈又睡了很久,又夢見了很多其他的東西,可清晨蘇醒時,記得最清晰的,仍是那一剎的狼狽。

不過很快,這些就被抛到腦後,因為洗漱完畢走進院子的她發現,天上飄起了雪花。

幽村下雪不奇怪,進墨州的時候他們就遇上了,可昨夜還晴朗無比的天空,今晨就陰雲密布,下了雪,這天變得着實有些快。

去偏廳用早飯,譚雲山和馮不羁已經吃到一半,見她來,馮不羁直接問:“看見外面下雪沒?”

既靈點頭,而且也明白馮不羁的意思:“有些蹊跷。”

待既靈坐在桌邊,丫鬟也全都退下,馮不羁才道:“之前我們以為幽村無夜是崇獄做的,現在證明和它無關。那可不可以反過來想,它之所以遲遲沒動靜,可能也是忌憚仙燈,如今仙燈沒了,它終于可以動手了?”

既靈第一反應也是這樣,但又覺得說不通:“普通妖魔可能會忌憚仙氣,但上古妖獸也會嗎?之前的應蛇可是幾次三番奔着譚府的仙氣去,不僅不怕,還千方百計想吞了仙物。”

馮不羁眉毛重重皺起,一時也不知該如何解釋了。

既靈正琢磨,就聽見譚雲山說:“反正仙緣圖上标了崇獄在這裏,就不會錯,除非它能掩蓋住自身妖氣,否則方圓幾裏就這麽大點地方,我們一寸寸搜下去,不可能搜不到。”

既靈挑眉看他:“怎麽忽然這麽積極?”

譚雲山一本正經道:“生來就有仙緣的人,世間能有幾個?我既然占了這麽好的命格,就不能太懈怠了……”

既靈繼續斜眼看他。

譚雲山清了清嗓子,補完後半句:“否則萬一哪天老天爺看不過去了,一道雷劈下來……”

——所謂危機感,就是當你掌心有了雷,還沒等劈別人,就先有了或許會被別人劈的憂慮。

三人本想稍後去外面查探情況,不料天變得極快,等三人用完早飯,天色已徹底灰暗壓抑,北風呼嘯,鵝毛般的大雪撲簌簌往下落,又随着疾風的狂吹亂卷四下紛揚,于天地間一片茫茫。

這種天氣別說遇見崇獄,就是遇不見,單是暴雪,也夠人喝一壺。

三人當機立斷——等雪停。

可大雪什麽時候停呢?

沒人知道。

唯一明确的是等到正午,暴雪沒有絲毫轉弱的跡象。

黑峤差人過來請他們去正廳用中飯,前日已經婉拒了慶功宴,這會兒就不好再推辭了,三人便随丫鬟前去。

黑峤一見他們,立刻起身相迎,連說三位勞苦功高。

既靈覺得他客氣得有些過分,便故意調侃地問:“黑老爺知道我們做了什麽嗎,就勞苦功高了?”

黑峤笑得憨厚,也帶着一絲年長者的圓滑,道:“雖不知詳情,但三位法師出門時,幽村還亮如白晝,回來時,這三年未見的夜晚就來了,要說其中沒有三位法師的功勞,打死我也不信。”

說話間,酒菜已陸續上來,黑峤招呼大家別客氣,盡管動筷,三人也就沒矯情。

剛吃幾口,黑峤又好奇地打聽:“究竟是何妖物弄得我幽村三年不見黑夜?”

既靈其實不太想多談這些,但吃人家的嘴軟,拿人家的手短,現在他們在人家府上又吃又住,消解一些主人家的好奇也算分內事:“不算妖物,一盞仙燈,不小心落到白鬼山,其光照亮幽村,三年不滅,這才讓幽村的夜看起來也如白晝一般。”

黑峤聽得聚精會神,到後面幹脆張大嘴巴,待到既靈說完好半天,才感嘆道:“竟有這等奇事。”

馮不羁嘆口氣,湊過來用手指指窗外,插嘴道:“黑老爺,您別光為過去的事兒稀奇,眼前這場雪您難道不覺得蹊跷?”

黑峤怔了下,順着馮不羁的指的方向看一下窗外,片刻後,收回視線道:“還好,幽村處墨州北端,南面又靠山,南風過不來,一入秋就天天刮北風,這種雪很平常的。”

馮不羁将信将疑,喃喃自語:“很平常嗎……”

黑峤笑道:“法師終日捉妖,怕是看什麽都有古怪了。”

既靈低頭不語,似在沉思,忽然橫空伸過來一筷子青菜,放到她碗裏。

既靈心口漏跳一拍,微微擡眼,果然,是譚雲山。

沒來由的,既靈臉頰有些發燙,正不知是該道謝還是該給對方夾一筷子禮尚往來,就見譚雲山眨了兩下眼——哎,非得給你夾菜才能賞我一眼。

既靈怔住。

譚雲山又擠了一下眉——我覺得黑峤有古怪。

既靈恍然大悟,然後就有點懊惱自己的自作多情,什麽給她夾菜,那是屢次擠眉弄眼失敗後,人家譚二少為了喚起她注意的最後一擊,她竟然還想着要不要夾一筷子還回去!!!

譚雲山眼裏閃過疑惑——怎麽了?跟誰生氣呢?我幫你用雷劈他!

既靈想拿筷子戳他——那麽可愛的雷你自己留着用吧!

馮不羁給兩個夥伴一人夾了一塊魚肉,然後轉回頭,朝黑峤露出憨厚笑容:“我們的确在府上打擾太久了,現在幽村日夜交替恢複正常,我們也該告辭了。”

剛被喚回注意力的既靈和譚雲山愣住,不明白怎麽眨個眼的工夫,話題就進行到了這裏。

黑峤連忙擺手:“法師誤會了,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

馮不羁一把握住對方的手,無比真誠:“不不,幽村已無妖邪,我們必須盡快上路,多耽擱一天,就是放任別處妖邪多禍害一天。”

黑峤一臉不好意思,可除了一直重複“這、這……”,再無半點真誠挽留。

既靈和譚雲山面面相觑,心中了然——就在剛剛短暫的走神間隙,黑峤已經委婉下了逐客令,而馮不羁順水推舟,索性告辭。

幽村已無妖邪嗎?當然不是,至少崇獄還沒收服。

但相比尚未見蹤影的妖獸,這個迫不及待下逐客令的黑峤,更可疑;而觀察可疑者,退到暗處比站在明處,更方便。

第 28 章

浴室裏霧氣缭繞,濕熱的空氣将溫婉的臉蒸得緋紅,溫婉擡手将長發撩撥到背後,任由水從花灑中噴湧而出,淋落在自己的頭上。在封閉的淋浴室裏,溫婉閉上眼睛,腦海裏赫然出現一雙手趴在幹濕隔離門外。溫婉趕忙睜開眼睛,恰巧有滴水流近她的眼睛裏。

溫婉感覺到眼睛裏有異物,她擡手用濕噠噠的手背擦臉,可惜這個舉動只是個徒勞。她憑借自己的感覺伸手将自己左側的花灑關掉,半眯着一只眼,勉強剛到模糊的畫面。溫婉擡手去拉自己的浴巾。浴巾沿着力道,将一個布料的東西掉落在濕潤的地面上。溫婉擦幹眼睛,這才看清地上的東西。

呀,內褲掉地上了。溫婉趕忙抱着浴巾彎腰撿起來,雙手撐開內褲檢查有沒有打濕。

純棉的內褲吸收性很好,三秒的時間,就已經沾上水了。溫婉洩氣的用雙手将內褲揉卷起來塞到髒衣籃裏。不能穿了,只能等會兒洗好了再出去拿了。

“阿嚏……”溫婉揉揉鼻子,打了個噴嚏,可能是今天下午被風吹感冒了。溫婉重新打開花灑,将水溫又調高了一點。她彎腰将頭發全撩撥到前面,細心的清洗自己的頭發。閉着眼睛,溫婉活絡的腦海裏又複盤下午看過的恐怖畫面。

女主站在浴室裏洗澡,水霧慢慢從噴湧而下的水中彌漫出來,女主優雅地背對防水浴簾沖水,毫無防備地享受着這難得的輕松時光。幽暗的燈光下浴簾從外面往裏靠近,隔着浴簾,有個嬌小的女人身型撐住浴簾。等到女主閉眼轉過身來,浴簾又恢複成自然垂落的樣子,水噴灑在浴簾上發出沙沙作響聲。

女主擦幹臉睜眼看見地上、身上、毛巾上全是紅到發黑的血,鮮血順着流水流入下水道,女人驚恐地驚叫出聲。

溫婉睜開眼睛快速沖掉頭發上的泡沫,擰幹頭發上的水,又擡手将架子上的幹發拿來套在頭發上将它固定好。

溫婉嘆氣,細想太活躍了,每次看恐怖片都有後遺症,以後不看了。溫婉掏出手機選了一個搞笑的綜藝,把手機放在回高處,聽着手機裏發出來的陣陣哄笑聲,她才有安全感。

伴着手機裏的嬉笑聲,溫婉加快洗澡的速度,她将浴巾裹在身上來到鏡子前。看着鏡子裏的自己,溫婉沖着鏡子做了一個扭曲的鬼臉,鏡子裏的人兒也沖她做了個不算醜的鬼臉。她又踮起腳尖,湊近鏡子,仔細端詳自己微不見毛孔的臉蛋。

額頭沒有痘痘,眉毛挺長。唉,臉上怎麽有一小片紅了,有紅血絲,得要補點水,鼻子上沒有黑頭。溫婉又看着鏡子裏的身體,她低頭看着自己的胸,好像小了一點,溫婉又解開自己的浴巾自己對着鏡子觀摩。鏡子裏的少女大方的呈現出纖細的酮體,女孩□□的對着鏡子仔細研究。

怎麽腰這麽粗,要是再細一點點就好了。溫婉不滿意的深吸一口氣,看着自己的肚子小了一圈,側身研究,她低頭捏捏自己腰間的贅肉,不知道女主大大的身材怎麽樣。

溫婉捂嘴輕笑,為自己窺探柳清妍的舉動而搞笑。耗了十多分鐘,溫婉隐隐約約聽到門外好像有敲門聲,應該是手機裏發出的聲音。溫婉趴在衛生間門上仔細聽。

應該是聽錯了。溫婉不再耗時間,重新把浴巾圍在身上将浴巾的一角塞進胸口的縫隙裏面。她一手托頭發一手拿手機邊看手機邊往外走。

可能是頭發沒包好,溫婉低頭撥弄快散的頭發,手裏的手機拿不穩掉下來。溫婉眼疾手快,快步上前兩手去接手機,就在溫婉還沒來的及慶幸時,身上的幹發帽連同浴巾一同散下來了,溫婉就這樣在自己房間裏□□。

“啊!!!”溫婉眼角瞄到有個人影,扭頭對上柳清妍詫異的眼神,她尖聲驚叫。

思想跟不上動作,溫婉雙手擋胸,立馬彎腰撿起掉落在地上的浴巾,匆忙将遮住自己的重要部位。

柳清妍坐在書桌邊拿了一本課外書看了有一會兒了。聽到浴室門打開,柳清妍擡頭望去,溫婉就這麽裹着浴巾出來了,浴巾意外地掉了的那一刻,她看到少女潔白的身軀,以及少女害羞地将自己蹲下遮住自己的身體,仿佛自己對少女來說就是個吃人的老虎。

柳清妍沒有閃躲,直視溫婉,欣賞這難得一見的春光乍現時刻。

“你……你……你怎麽在我房間裏”溫婉慌忙的站起來後退到床邊,正面對着柳清妍,溫婉只覺得自己沒有遮擋的後背涼飕飕的。她抱緊自己的浴巾,一手繞到後背将另一半浴巾圍好。

啊西巴,柳清妍怎麽在這裏,啊!啊!啊!都被看光了,清白都沒了。

溫婉又羞又燥,氣惱地問柳清妍。“你怎麽進來的?”溫婉将自己裹好,底氣都足了。

柳清妍眼睛在溫婉身上掃視,耳朵微紅,伸手指了指關緊的門說道“你沒關門。”

“……”

“沒關門你就可以進來嗎?你……你……你不會敲門嗎?”

她沒關門嗎?沒關門也不能這麽擅自進入別人的房間。

“我敲了,你沒聽見。”柳清妍雙手插在自己的衣服口袋裏。聳肩視線放在溫婉的胸部又低頭看看自己“傲人”的身姿,看似不再在意的回答“你有的我都有。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你……你……你”溫婉氣到講不出話“那也不能看,你轉過去。我要換衣服。”溫婉氣急敗壞地跺腳。

“看都看了,能怎麽辦,要不我給你看回去?”柳清妍嘴上貧着,身子還是老實地背過身去。

“才不要”

溫婉快速地跑到衣帽間,翻找出兩套睡衣,她左右比較了一下,将睡裙重新扔回衣櫃裏。将那套睡衣睡褲挂在自己的胳膊上,随意拿了一件內衣和內褲快速穿上,溫婉躲在牆壁後面探出頭查看柳清妍有沒有偷看,看到柳清妍始終面朝牆壁,才放心地縮回腦袋快速套上睡衣,彎腰穿上睡褲。

聽到身後開衣櫃的聲音,以及衣服摩擦身體的聲音,柳清妍耳尖更紅了“咳……嗯……好了,你可以轉過來了。”

溫婉沒好氣的把手裏的浴巾扔到椅子上,回頭坐在床上,拿起地上的幹發帽,低頭将發尾還在滴水的頭發擦幹。

“你來幹什麽?”溫婉實在沒什麽心情去讨好柳清妍了,她覺得自己的小腿有點酸,腦袋有點沉。她現在只想快點吹幹頭發回去睡覺,溫婉沒好氣地問道。

柳清妍轉過身來,将書桌上的一碗姜湯端到溫婉面前。她坐在溫婉面前,拿起碗裏的勺子攪拌了幾下,低頭吹了吹,勺了一勺喂到溫婉的嘴巴,低聲地說道“把姜湯喝了,下午在亭子裏吹風,我看你一直在打噴嚏,怕你容易着涼,特地去燒了點,快喝點去去寒氣。”

柳清妍說話時很輕柔,就像在哄小孩子一樣。

“我又沒有着……阿嚏”溫婉本來嘴硬,話說到一半就覺得鼻子又癢起來了,她趕忙把頭偏向外面打了跟大大地噴嚏。

柳清妍将碗移遠一點,等待溫婉打完噴嚏又把勺子移到溫婉嘴邊,低聲哄道“聽話,快喝了。”

溫婉也不和自己的身體過不去,喝了柳清妍喂的一勺姜水,又雙手捧過柳清妍手裏的碗邊吹邊喝。

柳清妍見溫婉還在喝,走進衛生間,打開左手邊的抽屜将裏面的吹風機拿出來。幫溫婉吹頭發。

“還是我自己來吧。”溫婉一飲而盡,将碗放在床頭櫃上,伸手去接柳清妍手裏的吹風機。剛剛還被柳清妍看過身體,這會兒讓柳清妍在給自己親密地吹頭發,溫婉有點不好意思。

“朋友之間相互吹頭發很正常。”柳清妍看出溫婉的別扭,擡眸提醒道。

“話時這麽說沒錯啦,但是……唉,快吹吧。”

溫婉無奈,柳清妍的意思是她再拒絕是不是說明她的思想有問題嗎。既然柳清妍都這麽說了她都懶得狡辯了。溫婉低頭任由柳清妍幫她吹頭發。

柳清妍動作很輕,細心地幫她把打結地頭發一根根分開。柳清妍心情愉悅,手上的動作不停,嘴角卻不自覺地笑起來。大概過了半個小時,柳清妍把吹風機關上,把電線一圈圈地綁好放回抽屜裏。

柳清妍端起空碗,出門的時候站在門口回頭看了溫婉一眼,小聲提醒“那我走了?”

溫婉躺在床上,用被子裹住自己,小聲回應“好,晚安。”

“好,晚安。”柳清妍深深看了她一眼,出門貼心地幫溫婉關燈關門。

當房間陷入黑暗中,溫婉頭更加暈了,整個人只想倒在床上只想睡覺。

她一閉上眼睛,腦海裏又出現電影裏詭異的畫面。一只手慢慢從床低下慢慢伸出來,它爬上床單就要抓床上的腳。耳邊低聲陰冷的聲音在耳邊回蕩“朋友……背靠背”

溫婉翻身将手腳全裹在自己的被子裏,讓自己趴在床上睡。被子就是封印,除了被子以外的地方都是遠方。

就在溫婉昏昏欲睡時,黑暗的房間裏,放在溫婉的書桌上的小愛同學突然亮起燈光,機械溫柔的女聲此時有點詭異地說道“诶……我在……”

溫婉寒毛從背後爬上胳膊,她一個激靈睜開眼睛,坐起來精神瞬間清醒。溫婉的眼睛在黑暗上掃視一圈,看着桌子上還未關燈的小愛同學。溫婉一個箭步起身沖出房間向隔壁跑去。

救命,吓死人不償命。

第 17 章 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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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拉克在思考一個問題。

關于他的戰損為什麽這麽……咳,關于反派為什麽那麽喜歡炸樓。

“我有點想念閃電俠了。”

走在他身邊踏入廢墟的蝙蝠俠嘆了口氣,聲音赫然是大超的樣子。

他們世界的閃電俠堪稱究極工具人,修個樓拼個車什麽的也就分分鐘的事情,堪稱戰損控制器。

啊對了。

不大适應從(至少表面上是)蝙蝠俠嘴裏傳出自己聲音的克拉克腳步頓了頓。

還有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為什麽另一個世界的自己換件衣服就和布魯斯一模一樣了啊???

……

這件事情要從幾天前說起……這種話是不是有點老套。

咳,總之幾天前,在衆目睽睽之下,哥譚寶貝布魯斯失蹤了。

就是那種啵唧一下,一片光就把正在參加什麽頒獎典禮的布魯斯吃掉了,只留下了臺子底下一臉茫然的人。

蝙蝠俠遇見這種事情可以說的上常見,但是布魯斯寶貝倒是很少遇見這種事情。

小反派綁架不到他,而像是那些大反派之流,要麽看不上這個花花公子,要麽心裏清楚布魯斯韋恩是誰。

——此處特指某條魚。

搞了布魯斯就沒有蝙蝠俠陪他玩了,怎麽想都不值得。

總而言之,布魯斯在大庭廣衆之下失蹤了。

跟他一起失蹤的,是和二桶一起拉着傑森打游戲的布魯西。

與此同時,在天上晃悠的某個外星人好像感覺到了什麽。

幾秒後,反應慢半拍的大超:……!

為什麽布魯西的心跳沒了?

內心慌得一批表面也慌得一批的大超直沖星球日報就找上了克拉克。

而普普通通的報社小職員克拉克,在今天成功收到了全辦公室人的矚目。

在?你個濃眉大眼的什麽時候勾搭上了超人?

“借一下克拉克。”

頂着一辦公室的目光,如芒在背的克拉克被大超帶着飛出了窗戶,剛落地就被告知了布魯斯失蹤的事情。

與此同時傳入耳朵的,是辦公室裏露易絲的聲音:“布魯斯韋恩失蹤了?這在哥譚很正……魔法?”

頓了頓,她的聲音多了幾分饒有興致:“——我們去哥譚一趟。”

她預感這趟會有所收獲。

克拉克:……

他預感事情會變得不大對勁。

一路飛的高了些躲避人們視線來到韋恩大宅,入目就看見了圍成一堆的小鳥們。

被他們圍着的桌子上放着一封信。

二桶看見克拉克,态度算不上好的拿起信把信塞給了他。

他們游戲才剛打到一半!

茫然的克拉克一眼就看見了信封上大大的S。

……?

【害怕,超人限定版.jpg】

信封上的S在碰到克拉克的瞬間消逝無蹤,整封信也逐漸消散,散落的塵埃在空中組成了兩行字。

“來找我啊,超人。”

“——帶上“蝙蝠俠”。”

克拉克:?你讓我從哪裏給你整蝙蝠俠?

一旁想到了什麽的大超和想到了什麽的二桶對視了一眼。

兩個假扮過蝙蝠俠的人在一瞬間進行了眼神交鋒。

——我覺得我可你不可。

——不,我覺得我也可了。

——————–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抱歉,這幾天磕WF磕的有點上頭

不過本文是無cp的w

——

布魯西:……?你爹沒了結果你在意的是游戲?

二桶:有一說一,DC敢把票房保證寫死,我當場把這個頭罩給吃掉。

布魯西:……可這是同人。

二桶:!爹

二桶:爹啊——!

布魯西:……

扔了吧,沒救了。

——感謝在2020-03-25 22:05:22~2020-03-29 15:28:5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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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 27 章 傻精傻精的反派

第27章 傻精傻精的反派

面對隋緣的耍無賴,邬江眉心緊皺,連帶牽動腦子上的傷口,發出疼痛的輕呼。他捂住受傷的地方,撐起身子,寬大的病號服塌陷,領口處露出一片精致鎖骨。

“下去。”

聲音裹上一層寒霜,直直壓在隋緣身上,無形的冷氣壓得他緊了緊身體。

隋緣默默往旁邊移了移,頭轉到另一邊,卻将被子往身上拉了拉,讓邬江沒有被子蓋。

心裏嘟囔:【哼,失憶了欺負我,沒失憶也欺負我,那這不是白失憶了麽?】

邬江微動眼皮,又淡淡落下去。

嗓音清朗,“你很怕我麽?”

“怕你?不可能。”隋緣坐起來,挑動眉毛,在邬江眼神望過來的剎那,身形一頓,張着嘴,“看什麽看?小心我一腳給你踹下去!”

說完踹了一腳被子,暗帶威脅地瞥了邬江一眼。

轉頭後,揉着胸口呼氣。

【媽呀,吓死我,好久沒見到這麽冰冷的反派了。讨人嫌的家夥!】

邬江耳朵微動,深深看了隋緣一眼,随後緩緩躺下。腦袋陷在軟和的枕頭裏,舒服得邬江要忘記身旁的麻煩。他曲起手臂枕在腦後,手肘碰到另一人的後腦勺,輕輕往身側移動,發現另一邊已經懸空,便搗了搗隋緣。

“往旁邊挪動一下。”

身旁沒吭聲,卻是挪動了,連帶枕頭也抽走了,讓他枕了一把空氣。

嘆了一口氣,邬江想拉上被子,卻發現被子已經被隋緣獨占了。

眉心皺的更深,“你要是想要離婚,也不是不可以,”

察覺身側人要轉身,邬江又補上一句,“但我不會淨身出戶。”

身側沒了動靜。

邬江側耳聽了半天,始終不見隋緣說話,在他以為隋緣接受的時候,一條腿忽然伸出來,将他踹下床。

從未被如此對待的邬江:……

邬江忍着疼痛站了起來,身上的冷意将要化成實形,可床上的人恍若未聞,甚至還裹緊了被子。

“隋緣。”他壓抑着怒火。

“哼,離婚。”

只是輕飄飄的一句話。

邬江忽然不生氣了,重新拿起桌子上所謂的“離婚協議書”,在身份信息那一出看了許久,“我今年多大?”

“21!”隋緣翻了個白眼,明晃晃的嫌棄,“連自己的年齡都不知道。”

“你确定我今年二十一歲?”邬江目光定定落在隋緣身上,浮現出淡淡的疑惑。

“對!”

【廢話,老子和你同歲,能不确定麽?】隋緣在心裏罵罵咧咧。

“哦,那你和我同歲,也是二十一歲麽?”

“是的,怎麽了?”

隋緣掀開被子,翻身坐起來,要看看邬江要幹什麽名堂。

只見邬江雙指夾着那張僞裝的離婚協議書,眉毛微擡,自帶一身清冷。

“男子法定結婚年齡是二十二歲,你我今年二十一歲,是如何進入民政局的?”

“你就是因為這個,所以才看出來這個是假的?”五十擰起眉毛,有些瞠目結舌。

以反派的智商,它不是沒猜出反派能勘破這個謊言,但它沒想到,反派看出謊言竟然是這個。

“你不是失憶了麽?怎麽還能記得法定結婚年齡呢?”隋緣雙手搭在膝蓋上,有些奇怪。

邬江掏出手機,在隋緣面上晃了晃,“我可以借助科技工具。”

“……”

“那你沒有查到男男不能結婚麽?”五十好奇。

“……”

邬江怔愣一瞬,按開手機屏幕,将上面的網頁又浏覽一遍,卻是白底黑字說了同性戀不能成婚。僵硬地将手機藏到身後,輕咳一聲,煞有介事地開口:“上面沒有說。”

他将目光移開,回歸正題,“所以為什麽撒謊?不僅是你,還有那個叫沈黎的家夥。”

究竟要隐瞞他什麽?

隋緣第一時間看向五十,五十沖他搖搖頭。這意思是要他不說出真相。

反派失憶是難得刷黑化值的機會,一旦反派恢複記憶,對宿主好起來,那黑化值就不好刷了。所以能拖延就拖延。

隋緣也沖五十搖搖頭,苦着一張臉。

知道騙過反派這事情有多麽難麽?已經騙過一次,不好再騙第二次了。

還沒有見到五十的回複,身前就多了一道清瘦的身影擋在他面前,高挺的影子垂落,蓋在他身上好似要将他包圍。

邬江擋在他與五十中間,也擋住了五十傳過來的信息。

男子音色偏冷,“你們在溝通什麽?”

“沒什麽。”隋緣潛意識後退半步,意識到自己的舉動之後,又昂首挺胸面對邬江,“撒謊那是因為讨厭你!”

“讨厭我?”

邬江覺得有些好笑,他眯着眉眼細細打量眼前的人,比他矮一頭,卡布其色襯衫包裹對方有些瘦削的身軀,有些空蕩蕩的。一團烏發微長,柔順地貼着腦殼,隐隐挨着豎起的領口。那雙眼睛亮盈盈,時不時閃着些膽怯,可轉瞬又被僞裝的桀骜代替。

即使如此,那桀骜也是脆弱的,只要他的眼神稍稍一淩厲些,裏面的膽怯就會暴露出來。

“撒謊是因為讨厭我?說與我結婚,是因為讨厭我?為什麽不回複?”

見隋緣沒有說話,邬江上前一步,微微低下頭,視線與隋緣平齊,然後直視那雙眼睛。一句一句地問出去,不像是逼問,他甚至眼尾翹起,延伸出點點笑意。

可隋緣只是抖着身子,一步步後退着說不出話。

“為什麽一定是結婚?你是想與我發生些什麽呢?”

輕輕一道悶響,邬江伸出手臂攔住隋緣的去路,他眉眼閃過一瞬的迷惑,似乎并未意識到自己為何會做出這般舉動,可見到對方撲閃的睫羽,躲閃的眼神,心裏的那股別扭頓時不翼而飛。

“為什麽呢?”低低笑語。

“是你多想了!”

隋緣猛地擡起頭推開邬江,眼神閃爍,心髒不受控制地撲通,是他從未預料到的結局。從剛才邬江揭穿謊言的時候,仿佛就出錯了,一切都錯了。

這種失控的感覺令他讨厭,狠狠揪了揪胸前的衣襟,讓冷空氣進入好使自己清醒一些。

在推開邬江的剎那,他的脈搏恢複了正常的頻率,大口呼吸着,眼神逐漸鎮定。

“你想知道什麽答案呢?你以為自己很厲害,所以能算到一切麽?”隋緣仰起腦袋,半邊眉毛挑起,唇角勾起諷刺的弧度,“我告訴你的,不是的,老子對你沒意思,從頭到尾,都沒有意思!”

“是你自以為是!”

隋緣狠狠戳着邬江的胸膛,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怒氣發洩出去。

他受夠這狗屁的任務了。

邬江仗着他反派的身份,一直違背他的意願,對他做出他不願意的事情,失憶前也是,失憶後也是!

“是,我是沒有和你結婚,這個狗屁素戒也是你自己硬塞的。”

隋緣脫下小拇指上的素戒,大步流星地走到窗戶前,拉窗,吹風,狠狠地将素戒扔了出去。

“這是你送的第n個素戒,知道前面的去哪裏了麽?”隋緣回頭,看見邬江有些難看的面色,滿不在乎地勾唇笑着,眉毛微擡,嘴唇微張,“扔了。”

“和這個東西一樣,扔了。”

邬江面色發白,他手指想要抓住什麽,可身邊除了空氣,什麽都沒有。

他抓了一場空。

另一只手摸向胸口,悶悶的。

隋緣面對陽光,窗外一片綠色蔥郁,心聲好似也随着平靜下來,“不要再自以為是了。”

他轉過身,面對邬江,神色冷淡。

刺痛了邬江眉眼,即使連邬江本身都不知道答案。

心髒一下一下收緊,記憶一片空白,可情感無法作假。

他失憶之前,很在意這個人。

邬江在心裏這麽說。

隋緣發洩完一腔情緒後,冷着眉眼,沒有看邬江一眼,徑自從他身邊掠過,拽着出聲的五十,從門口出去。

一路走到醫院外。

“隋緣,你怎麽忽然生氣了?”五十小心翼翼的。

剛才隋緣生氣的模樣還歷歷在目,眼下它不太敢招惹對方。

隋緣捏了捏眉心,覺得也自己有些奇怪。可面對邬江那自以為是的面孔,無名的心頭怒火竄出。

好似被強加了罪名。

你本來對一個人有一點好感,可那個人執拗地告訴你,你喜歡他。你覺得好笑,明明只是一點好感,怎麽就喜歡了?可那個人卻堅持說你愛他。

“沒事。”三秒之後,隋緣重新睜開眼,松開五十,轉身返回。

“去哪?”五十疑惑。

“去做任務。”

隋緣留下一道背影,沖五十揮了揮手。

五十不明白了,剛才還怒氣上頭的宿主,是如何在幾秒之後冷靜下來,并決定去做任務的?

“五十,我之前錯了。”隋緣走在長廊,腳步的聲音回蕩在耳旁。

“錯哪裏了?宿主一直做的不錯呀。”五十撓了撓腦袋。

“我是來做任務的,不是來交朋友的。作為任務者,我不應該對任務對象産生過多的情緒。做任務就是做任務,公事和私事不能交叉。”隋緣站定,直視前方,目光堅定。

“你說得對,這是小說世界,我不應該投入過多情緒,否則将抽離不開。”

第 27 章 道長失蹤

翌日,王陽起得很早,由于昨晚再沒有出現過敲門聲,他可算踏踏實實地睡了一覺。

桌上無人機安靜的躺着,下面壓着一張卡片。

“任務完成,下次任務七天後。”

王陽舒了口氣,總算可以好好休息一段時間了,連日的奔波讓他備受煎熬,這時電話響了,

“小王,死者家屬來了,你要不要見見?”是老鄭打來的。

“好的,我馬上過來。”王陽挂斷了電話,整理好行裝便出門了,阿凱的家屬還是有必要見見的,畢竟那曾是他的好哥們。

王陽到樓下打開了紅旗SH7車門,坐上了駕駛座,油門一踩,發動機的轟鳴聲真帶勁,這也算是他第一次正式開車上路了。

警局距離這裏大概十多分鐘,開車沒一會就到了,王陽停在了警局門口被警衛攔住了。

“同志,外來車輛不能入內!”一位背着槍的警衛走了過來敬了個禮。

“是老鄭叫我來的,我叫王陽,你可以打電話問問他。”王陽搖下了車窗,對着門口警衛微笑道。

年輕警衛看到他友善的态度,将信将疑的打了個電話。

“喂!副局,有個叫王陽的人在門口……”

“嗯……好!收到。”

“不好意思!請進。”年輕警衛抱歉的走了過來說道,随後打開了攔車杆。

“沒關系!應該的。”王陽客氣了一聲後便駛入了警察局,找了個靠邊的位置停下。

還沒進門就聽到裏面傳來了悲痛的哭聲,王陽整理了一下情緒走了進去,只見裏面一群人圍在一起,裏面躺着一具腐爛的白骨,從屍體上破爛不堪的衣服大概能确定就是阿凱。

“叔叔阿姨!節哀順變吧。”王陽認出了其中阿凱的父母,走過去輕聲說道。

“這……是小陽吧!謝謝你,要不是你小凱還在那懸崖下曝屍荒野。”阿凱的父親忍着悲恸對着王陽道。

一旁阿凱的母親早已泣不成聲,無心回話。

“我……”王陽欲言又止。

“叔叔你和我爸爸是朋友嗎?”走過來一個模樣神似阿凱的小男孩。

“是呀!我和你爸爸是最好的朋友。”王陽蹲下來抹幹了小男孩的眼淚。

“爸爸……我是不是再也見不到他了。”男孩抱着王陽大哭起來。

“會的,以後會見到的,以後有什麽事可以給叔叔打電話!這是叔叔的號碼。”王陽遞了一張卡片給他。

這時走過來一位面容憔悴的年輕女人,拉開了小男孩,對着王陽抱歉的說道:“對不起,孩子不懂事。”

“沒事,我和阿凱是最好的哥們,孩子手裏的卡片有我的聯系電話,你們如果遇到什麽困難可以打給我。”

“謝謝……我們全家指着阿凱生活,我又沒什麽本事,天天在家帶孩子,這下他去了,我們……”

“你加我唯信,號碼就在卡片上。”王陽抱起了阿凱的孩子說道。

“叮咚!”王陽打開手機同意了好友申請,向對方轉了十萬塊錢。

“您好,好友轉賬十萬元!”小男孩的媽媽震驚的看着手機信息,慌張道:“不用!你這是幹什麽?你已經幫了我們很大的忙了。”

王陽放下孩子,對着年輕女人拍了拍肩膀:“應該的,嫂嫂收下吧!阿凱是我最好的兄弟,這區區十萬塊就當是他孩子的見面禮,我們一別數年,我都不知道他都有孩子了,真是慚愧,你們要保重身體,以後有什麽事就打我電話。”

說完後王陽便朝着副局長室走去。

“咚咚咚……”

“進來!”

王陽推開門,笑着看到老鄭道:“老鄭你看着還真是精神十足啊!一點都不像個老人家。”

“快關上門!瞎說什麽呢臭小子。”打了聲招呼後,老鄭繼續埋頭批閱起文件來。

“這麽忙啊?”王陽無聊的坐在客廳沙發上左看右看。

“哎!最近越來越多奇怪案件讓人頭大。”

“什麽奇怪案件?”王陽走過去,看了看桌子上各種文案。

“你看這,最近好幾起怪物傷人事件,已經有不少人被咬了,而且被咬過的人會變得好食生肉,狂躁反常易傷人,雖然目前人數還很少,但是擴散趨勢越來越大,我懷疑這不是一件普通案件,有可能牽扯到了靈異事件。”

“還有你看這,據說這個學校一夜之間整個消失了,警方現在已經封鎖了現場,而且每到晚上就有些詭異的事情發生,到現在還是擱置處理。”

老鄭皺着眉頭指着桌上的文件說道。

“這傷人事件我碰到過,應該是食屍鬼幹的,這是一個邪惡組織利用食屍鬼感染人類,不知道在做什麽邪惡的研究,只要把這個感染源殺了,被咬的人就會恢複神智,加以引導和控制就會恢複健康。”王陽想起了孟小婷和公孫寒的事件。

“食屍鬼?真有這種東西?那要怎麽樣才能抓住和殺死呢?”老鄭凝重的看着王陽。

“跟蹤被咬的人可以找到感染源,斷其頭部可以殺死,不過一定要注意別被他抓傷咬傷了!”王陽認真的說道。

“嗯……有辦法就好!那這個學校事件?”老鄭希冀地看着王陽。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王陽攤了攤手。

“如果沒事我就先走了,等下我怕待在這裏被你強制要求辦案!”王陽說完灰溜溜的跑了。

“這小子!溜得倒快……”老鄭笑了笑後,繼續專注着看着桌上的各種案件。

王陽走得很輕,避開了門口悲傷的衆人,開着紅旗SH7就出去了,停在了樓下拉面館的門口。

“喲!陽哥你這買新車了啊,酷啊!這車應該不少錢吧?”張大俠看到駕駛座上的王陽,走過來對着車子又摸又親。

“來來來!鑰匙給你,給我找個好地方停好。”王陽下車說完便把鑰匙丢給了他。

“好勒!陽哥你真是我親大哥。”張無忌拿着車鑰匙便跑到了駕駛座,一腳油門踩下去沒影了。

這時屋內的張無忌母親走了出來,看着王陽道:“小陽要吃點什麽嗎?你把車給那小子估計一時半會不會回來了。”

“老規矩!兩根熱狗一個雞蛋,哈哈,沒事沒事!”王陽找了個比較敞亮的地方坐了下來。

等面這會功夫,王陽拿出手機無聊的看着,突然想起來昨天張道全沒有接電話,又給他打了個電話過去。

“嘟——嘟——嘟”

還是忙音?這老家夥電話幾天打不通了。

“嘟——誰?”就在王陽打算挂掉電話的時候,對面接通了,是周亞子的聲音。

“小屁孩?你師傅怎麽這兩天都不接電話!”

“我師父前幾天突然失蹤了!”

“失蹤?你師傅本事那麽大難道還會被鬼抓去啊?”王陽打着哈哈笑道,他不信張道全還會出事。

“不知道!他失蹤前一天交給了我一本書便再也不見了。”

“那你注意安全!千萬別去後山知道嗎?有事就打我電話,就用這個手機。”

王陽有一些恐怖的猜想,難道後山出事了?不應該啊,我明明鎖上了那扇門,或者是其他什麽事情?

“好!”周亞子挂斷了電話,一如往常的冷漠。

張道全居然失蹤了!這是王陽沒有想到的,在他眼裏張道全是得道高人,随手送他的符紙都大有用途,可這樣的人居然失蹤了,如果說不震驚那是不可能的,什麽東西能把他抓走?或者說是困住他。

就在王陽冥思苦想的時候,香噴噴的拉面端了過來,多想也沒用,王陽拿着筷子便大口吃起來,說來也怪,這裏的拉面他怎麽吃都不膩。

一聲汽車的轟鳴聲傳來,從王陽眼前飄過轉了個漂亮的彎停在了路邊,張無忌豪邁的走下來,自戀的甩了甩頭發。

“陽哥你這車真不錯!猛!”看到王陽後張無忌笑嘻嘻的坐過來。

“你剛開哪浪去了?”王陽嘴巴塞滿了面嘟囔道。

“嘿嘿!沒多遠就圍着咱們鎮轉了一圈,爽!”張無忌戀戀不舍的把鑰匙還給了王陽。

“喜歡車?只要你給我盡心盡力做事,以後我給你買一臺。”王陽擦了擦嘴巴。

“那真是太感謝陽哥了!當然盡心盡力,為了陽哥張某鞠躬盡瘁。”

“就屬你貧!誰都說不過你。”

“嘿嘿,對了陽哥!昨晚什麽情況?怎麽一直直播街道啊,直播間的兄弟們都很納悶。”

“靈異事件怎麽說得通,你就說靈異事件就行了,不必解釋。”

昨晚無人機拍了一晚上雜貨鋪?這說來也怪,看樣子它也是有弱點的啊,王陽打算有機會一定要好好研究下那個雜貨鋪,畢竟這麽久來第一次看到無人機吃癟!

第 20 章 ☆、 之星離雨散(九)

殘夢魂之星離雨散(九)

〖明明牽住你的手了,但為什麽還是把你弄丢了?〗

**

這天醫院,顧辭晟期待着DNA鑒定的答案,也曾無數次在想與周梓嬌的結婚場景。

再次發送信息的時候,卻怎麽也發不出,對方居然删掉了自己。

此刻的顧辭晟已經處于崩潰的邊緣,但也沒有當年那麽脆弱,畢竟多了些許成熟在身上。

醫院大廳內,

“17號客戶,你的結果出來了。”

顧辭晟連忙來到護士小姐姐的面前,查看着DNA鑒定單,果然使得他眼前一黑,親子鑒定彼此為親子率為99.999%。

“怎麽可能?”

顧辭晟一臉不可思議的看着單據。

顧辭晟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他瘋狂地撥打着周梓嬌的電話,卻始終無人接聽。

他害怕有危險,于是決定去找她,不管怎樣,他都要當面問清楚。

循着記憶,顧辭晟來到了周梓嬌的家門前。他敲了敲門,心情愈發焦急。

門終于開了,然而出現在眼前的卻是一個陌生的面孔。

“你找誰?”陌生人問道。

“周梓嬌呢?”顧辭晟的聲音帶着一絲絕望。

“她搬走了。”陌生人簡短地回答道,準備關門。

顧辭晟連忙擋住門,“她搬到哪裏去了?求你告訴我!”

陌生人看了他一眼,無奈地說道:“我也不知道,她只是說要離開這裏,開始新的生活。”

顧辭晟的心沉入了谷底,他感覺自己失去了方向。但他不會放棄,他只希望,等這件事情處理完過後,他能清清白白,大大方方的尋找她。

“你放心!我一定會将你尋回來的。”

**

車速極快,

顧辭晟失望的來的陳安文家,關上房門,便将銀行卡遞給了陳安文,“給這是七十萬的補償費,從此以後,與我再無然後關系,如果還要糾纏的話,我不建議打官司,到時候七十萬就是你該還的錢了。”

顧辭晟很聰明,将拍攝視頻,遞給陳安文,錄音也是為了确保陳安文不會反咬自己一口。

顧辭晟便揚長而去了,他也不希望見到陳安文這種人。

當回到家後,顧辭晟便調查到了周梓嬌去了廣東工作。

**

周梓嬌收拾好行李,裝飾着房屋,還有些生活物品需要購買。

于是從廣東出租房出來,

來到附近的小賣部購買了一些生活用品,

當周梓嬌購買物品出來,就聽到所有人議論紛紛,

“周梓嬌是誰呀!”

“誰是周梓嬌呀!這麽幸福,哪個霸總專門尋這位小嬌妻呢!”

周梓嬌聽到議論聲,感到十分詫異。她四處張望,試圖躲避人們口中的“小嬌妻”。畢竟小嬌妻也不是很好當的。

突然,她的目光與一個熟悉的身影相遇——顧辭晟。

顧辭晟走向周梓嬌,眼中閃爍着堅定的光芒。他走到她面前,溫柔地說:“梓嬌,我終于找到你了。”周梓嬌驚訝地看着他,心中五味雜陳。

顧辭晟接着說:“我知道之前發生的一切讓你受了很多委屈,我來找你,是想告訴你,我喜歡的人是你,你知道嗎?”周梓嬌聽了,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顧辭晟輕輕拭去她的淚水,“不要生我的氣啦!好不好?”

周梓嬌猶豫了一下,看着周圍的觀衆越來越多,周梓嬌尴尬的立馬開啓逃跑模式。

顧辭晟追逐着對方的原諒,“嬌嬌,原諒我好不好?”

“什麽情況?我腦殼有病,才會答應你。”周梓嬌不想再聽到顧辭晟的花言巧語。

周梓嬌加快了腳步,顧辭晟在後面緊緊跟着。突然,周梓嬌停下腳步,轉過身來。

“你到底要怎麽樣?”周梓嬌大聲喊道。

顧辭晟走上前,抓住周梓嬌的肩膀,“我只是想讓你回到我身邊。”

“不可能!”周梓嬌掙脫開來。

顧辭晟眼神堅定地看着周梓嬌,“我會用行動證明我的誠意。”

顧辭晟将手伸她的腦袋後面,深深的親吻着她的嘴。

周梓嬌的身體漸漸變軟,她原本想要反抗,但顧辭晟的吻太過熱烈,讓她不由自主地陶醉其中。

片刻後,顧辭晟松開了周梓嬌,兩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

“不對!這可是我的初吻。”

“你……可惡!”周梓嬌的臉陰沉的下來,眼中還帶着一絲恨意,一腳踩在顧辭晟的腳板上。

“抱歉!”

“那是因為我太愛你了,所以才……”

顧辭晟忍着巨疼,看着她的,心裏充滿了喜悅,他輕聲的解釋說道。

周梓嬌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你別以為這樣就能讓我原諒你。”

“如果能讓你消氣的話,你讓我做什麽都可以。”顧辭晟雙手在周梓嬌的肩膀上,想尋求原諒之法。

一旁不知道真相的路人開始紛紛起哄,

“嫁給他,嫁給他!”

“嫁給他!”

周梓嬌的臉瞬間嚴肅下來,她用力推開顧辭晟,“顧辭晟,能不能不要再鬧下去了,大家都是成年人,都知道臉皮的重要性,好不好?”

顧辭晟此刻,拿出一枚戒指,鄭重地向周梓嬌求婚,“嬌嬌,你願意嫁給我嗎?我是認真的……”

衆人看着比鴿子還要大的藍寶石鑽戒,衆人更加興奮之際。

“哇!是英國最奢侈的藍寶石戒指,而且一生只能送一人的藍精靈。”

此寶石價值三千萬,可眼前的周梓嬌毫無關心,只有衆人心動。

“抱歉!咱們是不可能的?放棄吧!”

周梓嬌放下狠話,

便轉身離開。

有個膽大的女孩兒跳出來,

勇敢的朝顧辭晟說道,

“她不願意,我願意!”

顧辭晟無視了那個女孩,他的眼裏只有周梓嬌。他追上去拉住她的手,“我不會放棄的,這輩子你只能是我的新娘。”

周梓嬌停下來,看着顧辭晟,“你真的瘋了!”

顧辭晟深情地看着她,“對,我是瘋了,我愛上你了。”

周梓嬌的心被他的話觸動了一下,但她還是搖了搖頭,“我們之間太多問題了。”

顧辭晟握緊她的手,“我知道,但我相信我們可以一起解決。”

第 29 章 :朱城主

那個城主和中年人聽江超這樣說,連忙遣散了那些帶來的人,他們自己倒是留下來照顧病人。

你們稍等,我去給你們準備午飯,說完也不等大家回話,帶着婷婷就往廚房走。

朱城主看着江超消失的方向,尴尬地說道:"江神醫雖然脾氣有點古怪,但是這一身醫術可真是吓人啊"!

城主大人,小超對不熟悉的人就這樣,其實他也是一個熱心腸的人,跟他熟悉了您就知道了,他這個人對待朋友那是沒得說的。

嗯,能理解,這麽年輕就有這麽一身的本事,将來前途不可估量啊!

一個多小時,江超跟江婷婷就把午飯準備好,後來婷婷的媽媽也走進廚房幫忙,由于人比較多,江超幹脆把桌子擡到院子裏,一會兒桌子上就擺滿了各色菜肴,各位,時間比較倉促,中午就随便吃點,晚上我好好地給大家做頓飯。

江神醫你客氣了,這已經很豐盛了!

小超啊,剛才事情緊急,我給你介紹下,這位是朱城的城主朱自清朱城主,雖然他的爵位是子爵,但是他是帝國任命的官員,以後有什麽事你可能還得麻煩朱城主。

幸會幸會,朱城主,我敬您一杯,以後還請多多關照。

江神醫客氣了,今天還得多些你仗義出手,才讓我父親幸免于難,你這一身醫術真是讓人吃驚啊,真正的藥到病除。

朱城主客氣,我這也是順手之勞,您以後可別叫我神醫,叫我小超就可以了。

你這個順手之勞可是救活了幾條人命啊!好,那我就托大了,你以後也別叫我城主,我比你虛長幾歲,叫我朱大哥就行。

小超,這位就是我那老友朱子貴朱侯爵的兒子朱文。

江神醫,今天真是謝謝你了,還望你大人不記小人過,我代我那不成器的兒子敬你一杯酒,希望你不要和他計較。

我要是真和他計較剛才就不會出手相救了,但是你那個兒子是真得好好管管,眼高于頂,總有一天會吃虧的,我只是一個外人不好多說什麽,你自己琢磨琢磨吧,說完江超就跟他碰了下杯,然後一飲而盡。

大家快吃菜,靠山吃山,靠海吃海,下午我去海裏弄一些海鮮上來,晚上我們吃海鮮。

好,那就多些小超兄弟了。

這一頓飯吃了一個多小時,他們雖然都是貴族,貴族菜也吃得多,但是這麽好吃的貴族菜他們還是第一次吃,特別是大米飯,每個人都吃了二大碗,這帝王米在大陸上已經消失了很久,今天能吃到,也算是榮幸,一個個吃的毫無形象,最後都撐的直不起腰。

現在那三個小家夥仿佛成了婷婷的保镖,張婷婷走到那裏它們就跟到哪裏,走路都走不穩,但是那憨态,誰看了都想抱在手上玩玩,特別是小貓,萌得讓人不要不要的。

下午一大群人來到荒島,離開了三四天,江超發現荒島的變化太大了,整整五十個巨大的蔬菜大棚已經搭建完畢,栽樹的大坑都已經全部挖好,就等着江超把果樹苗運來就可以直接栽,這也是江超走的時候跟張建飛說好的,房子可以慢慢蓋,但是蔬菜大棚和樹坑要提前挖好。

看到江超帶着一大群人來,張建飛立刻跑了過來,臉上帶着标準的笑容,小超來了?怎麽樣,這速度還行吧?

不錯不錯,叔叔幸苦了。

應該的,小超啊,再過一個多月,這裏的工程就可以結束了,我明天去城裏,把你公司的審批材料遞上去,快的話估計二個來月就可以批下來。

小超,審批什麽東西啊?朱自清問到。

哦,朱大哥,是這樣的,我以後就住在這島上,等這裏建好了,就把我家裏的房子拆了,準備建一個公司辦公樓。

小超,拿你朱大哥當外人是吧?這事我幫你搞定,最多三天就可以批下來。

呵呵,本來這小事不打算麻煩朱大哥的,走正常手續就行,那就麻煩您了。

這都是小事,一句話的事情,小超,你這個島不簡單啊,景色太漂亮了,建好了喬遷的時候一定要通知我,我到時候來給你捧捧場。

好,到時候一定通知。

回家的時候,坐在船上,婷婷,你帶着大家先回去,把米飯做上,再把蔬菜準備好,我下海抓點海鮮就回去。

那小超哥哥你小心點。

嗯,我知道,你們先回去吧,說完就直接跳進海裏。

第 25 章 :獨孤未央

這張臉獨孤未央打心底厭惡,不過她面上卻并不顯露出來,用一副長姐的模樣細聲細氣地道:“驚鴻妹妹好久不見了,姐姐雖然人不在家,卻一直都惦記着妹妹。”

獨孤驚鴻看到獨孤未央的臉被驚住了,這張絕色的臉分明和她前世一模一樣啊!幾乎都到了以假亂真的地步,不過經過仔細觀察還是發現有些細微的地方不同,獨孤未央的左眼底下有一顆淚痣,她的臉上沒有。

惦記?獨孤驚鴻可記得這具身體原來的主人可是連獨孤未央的面都沒見過。

獨孤驚鴻依舊面無表情,語氣淡淡:“多謝費心。”

客套話,誰不會說呢?

文帝對獨孤未央的滿意度又上升了幾分,只是那雙緊握在一起的手分外刺眼,“咳咳,老三你過來,我給你介紹。”

“是長公主家的嫡長女未央翁主,也是驚鴻的姐姐,表妹好。”赫連城雖然在和獨孤未央說話,眼卻從未離開過獨孤驚鴻,笑容好看的過分。

獨孤未央落落大方的笑起來,眼睛裏閃着陰毒,“表哥好,未央這次有要事求表哥。”

她就不信了,男人還有不喜歡她這樣美人的。

文帝一笑,“你這表妹修為已經達到了元嬰期,雖然不算很出色,但進夜宮的資格還是有了。正好,朕也打算找個人去夜宮照顧你。”

至于這個照顧是哪方面的照顧,那就不得而知了。

赫連城松開獨孤驚鴻的手,改成摟着她的肩,“正好,兒臣也有事情告訴父皇。驚鴻的修為元嬰王期,是召喚師,兒臣打算讓她做夜宮近臣,也順便照顧兒臣。”

他的照顧自然是和文帝說的相同。

文帝的臉色變得陰沉起來,連帶着獨孤未央的臉色也不怎麽好看了。

“真的嗎?那還真要恭喜妹妹了。”十指狠狠地陷入肉裏,然後不動聲色地松開了,語調軟着:“從前師父說妹妹不能修成靈體,想不到短短幾年不見,驚鴻妹妹的修為已經達到了這個程度,我朝除了三皇子殿下和幾位修靈世家,幾乎無人有妹妹這樣的天資,真是可喜可賀啊!”

這話分明是在說獨孤驚鴻根本沒有那個能力。

“天資?不敢當。”獨孤驚鴻嘴角帶着好笑:“據說能進無上神殿的修為元嬰王期以上,去過幾回,修為到底那種程度,我也不知道。”

這話真是活活氣死人,放眼天下,資質好些的能在八十歲以前達到元嬰期就不錯了,很多人修行一生能達到結丹期就不錯了。

文帝對獨孤驚鴻本就不滿,這話聽起來更覺得刺耳。

一個庶出醜女,得意什麽?

“罷了,女孩子要那麽高的修為做什麽?南國神女四國修靈宗師之一,現在呢?連累父母族人,自己慘死。”文帝有意無意地看了獨孤未央一眼,嘴角含笑:“德才兼備,才符合我大荒皇子妃的身份。”

獨孤未央垂下長長的睫毛,一張小臉露一抹嫣紅,看似害羞,實則是在偷偷看赫連城的反應。

從赫連城進勤政殿之後連看都沒看她一眼,不過獨孤未央堅信,只要他看自己一眼,絕對會被自己迷住。

赫連城無視的态度差點沒讓文帝嘔血,還是孟公公出來解圍,樂呵呵地道:“皇上,三殿下,奴才以為兩位獨孤小姐都如此優秀,不過夜宮名額卻只能給一位獨孤小姐。最近嬰兒案鬧的沸沸揚揚,若是哪位小姐能先一步破案便進夜宮如何?”

文帝将目光放在孟公公身上了,看不出喜怒。

獨孤驚鴻倒也不在乎,只笑了一下:“我先查了三天,貌似對某個人不公平。”

獨孤未央笑的善解人意的溫笑道:“你是妹妹,做姐姐的讓你是應該的。只是,希望表哥可不要偏心哦,未央很想入夜宮為國效力。”

文帝似乎很不悅,語氣也沉了下來:“就算是元嬰期,這件案子非同小可,交給她們倆,朕有些不放心啊!”他沉吟片刻,又道:“不如這樣,你們在夜宮各選一人作為幫手如何?”

“臣女沒有異議。”

“我沒有異議。”

兩人異口同聲地答道。

赫連城雙眸閃過了一道光,看着獨孤驚鴻:“兒臣也沒有意見。”

“獨孤小姐先查了三天,對未央翁主的确不公平,不如多給翁主三天時間如何?”

這一番話的真真是好,兩邊都不得罪,連文帝也非常滿意:“甚好,獨孤驚鴻修為在未央之上,多給未央三天時間也不算多。”

“不行!”獨孤驚鴻連想都沒想就果斷拒絕。

明天之後便只剩下了三天時間便是月圓之夜,她放任不管,皇城的百姓該怎麽辦?

文帝雙眼醞了冰寒:“未央可是你的嫡姐,她處處對你忍讓,你這般咄咄逼人!大荒長幼有序,別說要你讓三天,就算讓你退出也不是不可以。”

文帝對獨孤驚鴻的厭惡更甚。

獨孤未央雙膝一跪,垂首求情道:“皇上息怒,家妹多年來在鄉下野慣了,不知禮數,但心卻不壞的,還望皇上饒恕了家妹這一回吧!”

獨孤未央的話裏透露了一個信息:獨孤驚鴻不過是鄉下野丫頭。

“好好查案吧!夜宮不留無用之人。”赫連城出聲道,他如果再不出口,只怕這三人能吵到明天早上去。

獨孤未央也知趣,忙道:“天色已晚,皇上明日還要早朝,至于未央和家妹的比賽,無論誰輸誰贏,都是我獨孤家的榮耀。”

文帝聽了這話也只好道:“嗯,還是未央識大體,長公主教養不錯。罷了,你們退下吧!”

三人道別出勤政殿大門,本來獨孤驚鴻和赫連城一起來的,自然也一起走。

獨孤未央卻拽着獨孤驚鴻的手不放,生生地将獨孤驚鴻從赫連城懷裏拽出來,親親熱熱地道:“妹妹,這麽多年不見姐姐還有好多話想和你說呢!”

在面對面對赫連城時,獨孤未央的聲音明顯弱了,還有些嬌羞的意思:“夜深露重,未央和家妹就不送殿下了。”

赫連城雙眸一緊,眸光微閃,道:“明日你二人到夜宮挑選人,好自為之吧!”

“恭送殿下。”獨孤未央笑盈盈地屈膝,手卻暗暗拽着獨孤驚鴻。

等到赫連城走遠後,獨孤未央甩開獨孤驚鴻的手,溫婉的笑容霎時變得冷戾,用居高臨下的表情看着獨孤驚鴻。

“妹妹,跟姐姐回府吧!”

獨孤未央雖然口裏叫着妹妹,卻是一副鄙視的姿态。因為還在宮裏,所以兩個人在外人看起來還是一副姐妹情深。

一出宮門,獨孤未央雖然還笑着,但那絕美的笑容中卻帶了幾分冷意。

“真不好意思,妹妹,這馬車是嫡女所用,你還是等父親派車來接你吧!”

說着,獨孤未央扶着丫鬟的手儀态萬千地上了馬車。

獨孤驚鴻臉上依舊半點表情都沒有,如果她真相信剛才獨孤未央那就是傻了。

獨孤裘不會派馬車來接,她那個父親可不是獨孤未央,連在外人面前假裝對她好都是不可能的。

親情建立在利益上竟然是如此的淡薄。

嗒嗒……

馬蹄聲在寧靜的夜晚格外醒目,獨孤驚鴻微微勾起愉悅的唇角。

馬車經過,一雙熟悉的大手勾住了她的腰肢,輕輕一帶,人便進了馬車。

“你在宮門口等着是不是知道我會去接你?”赫連城微微仰起的下颌,翹起一個精致的幅度。

獨孤驚鴻淺笑:“你還需要我,不會不管我。”

赫連城一笑,一張原本就完美無缺的臉笑容更增添了幾分風華,一雙琉璃般的眸子幾乎然人陷進去。

這一笑,竟然令獨孤驚鴻剎那失神。

冰冷的觸感讓獨孤驚鴻瞬間回過神來,冷冰的是男人抵在她下颚的手指。

“這麽看着一個男人,會讓人誤會。”男人的鼻尖幾乎就要碰到她的,似有似無的嗅着她的長發。

獨孤驚鴻只是一副不在意的轉過頭。

“殿下說笑了,還有三天時間,殿下打算怎麽做?”

兇手是沖着皇城來的,封印師可以用上對付僵屍的結界,還有靈符和黑狗血。但是誰也不知道,這些修靈師中有多少人是兇手的人,更不知道到底有沒有世家參與其中,一但敵人将皇城封印解除,惡魔和僵屍大舉進攻,整個皇城将陷入一片混亂。

幾乎是毀滅性的打擊,剛剛養成的僵屍嗜血如命,力量也會強大數倍,再加上這幾天的異變,僵屍和惡魔的力量一定不是她能預料到的程度。

撩起簾子,月幾乎比滿月時還要明亮,月身光潔的沒有一絲痕跡,淡淡的光暈将月周圍的黑雲彈開。

“月是邪惡之神,賦予妖、魔力量,這麽美的月色給予的卻是人類的噩夢。三天後,它們會用身體拼命地去撞擊結界,用晦氣腐蝕結界,我原以為殿下會告訴皇帝,将全城百姓遷移,之後再帶領夜宮所有修靈師抵禦外敵之後再查內鬼。”

女人執起白玉茶壺,赫連城滿上一杯。#####

第 16 章 家狗(下)

家狗(下)

秦望舒眼神飄忽了一瞬,轉身離開。

不管是人還是狗,只要有思維的生物在某種程度上就是自由的。她或許掌握了張雪的生殺大權,但她控制不了對方的心。

只是一個探查,有沒有張雪結果都一樣。更何況,張雪對她,另有用處。

此時天雖然是陰沉得随時要落下,但體感卻頗為舒适。她走得不快,一腳一腳,踩得分外穩當。

夏波自昨夜去找金依瑾後,這是第二次,他不像是自述的那樣對金家不放在心上。在秦望舒理解中,金家手握大批商鋪,日進鬥金也不為過,卻缺少武力仰仗,所以金家投靠了葉大帥,成了一條狗。

不對,是小金庫。

但事實就是葉大帥不缺錢。亂世出英雄,英雄也是強盜,只要有武力能搜刮的民脂民膏比想象中還要多很多。金家對城中絕大部分人是龐然大物,可在葉大帥眼裏,不過是沒牙的狗。

一條膘肥體壯的狗沒有牙,下場自然是被衆人瓜分活吞,所以金家這一步走得極其聰明。有了葉大帥的庇護,金家就像是那得到了營養的樹,立馬抽枝發芽,到如今枝繁葉茂。

縱使金家再會賺錢,有能力的狗上了天也不過是狗,夏波不用如此在意,除非——這條狗的主子在意。

秦望舒擰起了眉。

教堂存在的時間比大多數人想象中還要久,久到葉大帥還只是個玩泥巴的光屁股小孩,教堂就已經成立。後來葉大帥成了軍閥手下的一個小軍官,教堂依舊不變,再到他取而代之成了大帥,教堂仍是如此。

根錯交雜,表面上教堂與葉大帥勢均力敵,實際上那不過只是展露在世人面前的冰山一角。所以她不在乎,不在乎金家,不在乎夏波,但教堂在乎。

她不知道教堂的圖謀是什麽,至少在這麽多年的相處下,她相信神父正如他所展示的那般,是一個正直、無私、虔誠乃至天真至極的好人,而教堂也似乎如此。

身為猛虎,細嗅薔薇。

她暗自冷笑,可能嗎?現實嗎?

弱小便是原罪,張雪有罪,金家有罪,那個曾經的她也有罪。

她又想到了張雪,這條連嘴上老實都做不到的狗,又一閃而過金依瑾那張鮮活驕縱的臉。她們都是犧牲品,是這個潦倒世道下的産物,身不由己,怪不得別人,只能怨命不好。

她思緒千萬,但目光始終是在泥濘的山路上。這段路說長不長,昨夜裏卻覺得恍若隔世,說短,她也看到了高跟鞋留下的痕跡。

小小的方形是金依瑾的,她個子不高,甚至比張雪還要矮上一些,這與她母親有關。秦望舒記憶中的金夫人格外玲珑,站在還年輕時的金老爺身邊活像是父女,可樣貌卻生得不錯。

金依瑾遺傳了母親的美貌,同樣繼承了母親的矮。她自覺是富貴人家的小姐,理當眼睛長在頭上,所以身高便成了她心中過不去的坎。

高跟鞋的出現,令她欣喜若狂。所以街坊誰都知道,金家大小姐,最愛的就是逛鞋鋪子。有人曾猜測,她有整整一間屋子的高跟鞋。

秦望舒也曾因為好奇,偷偷對比過,金依瑾在華人中并不矮。大抵是金家多年的教養,身姿格外窈窕漂亮,所以她看上去遠比她實際身量要高挑不少。

她盯着這突然冒出的高跟鞋印,走到山坡邊下望。樹木郁郁蔥蔥,空氣新鮮,一切都十分正常,只是——她看着腳邊這新鮮的痕跡,退了兩步确保自身安全後,才取了點泥,在指尖搓了搓。

細膩松軟,可能是夏波。她直起身,撥開山坡邊的歪脖子樹,果不其然看到了泥印子。從下面的樹幹一直到山坡路邊的樹枝,方向有正有反。

金依瑾死了。

這是夏波來時說的第一句話。

坡的高度摔不死人,更何況有樹枝作為緩沖,除非金依瑾摔下去時撞到了腦袋。她搖了搖頭,覺得不對,這點高度哪怕是磕到了腦袋,也無法構成腦死亡的條件,更何況這樹上沒有血。

除非夏波騙了她!

秦望舒搖了搖頭,不對,夏波不是這樣畫蛇添足的人,一定是她漏了什麽。

她盯着樹上的腳印,突然發現了一點,腳印上的泥土似乎并不均勻。她估算了一下距離,伸出一只腳在樹枝上踩了踩,有一些泥,但很輕。

她又加重了力道,這次留下的痕跡多了些。

但這還不夠。

她四處張望後,确定沒人,便直接踩上了樹枝。樹枝上突然多了一個人的重量,立馬下壓,但秦望舒卻站得穩穩當當,臉上不見一絲害怕之色。

她來回在樹枝上走了幾遍,除了最開始那一腳讓樹枝晃動外,竟沒再驚擾分毫。

一個人走路是有習慣的,步伐大小,輕重緩急在大多數情況下都是固定的,就像是她現在,不管走多少次,留下的腳印都是淺淺的。

她相信夏波的身手,所以淺的腳印必然是他的,另外一個重的——必定是手腳不利索。

她想到了蔡明,他雖然是貪生怕死之輩,可到底是金依瑾的伯父,縱使萬般不願也不至于樣子都不做,但若要是說盡心盡力到爬樹,也不至于,而秦家村村民事從勞力,定然是手腳靈活的。

只能是蔡明。

這個結論讓她心裏一陣失望。她瞧了眼樹下,走到樹幹處直接翻身而下,利索程度半點不差夏波,只可惜無人看見。

她轉了一圈,沒有任何發現,倒也不覺奇怪。她想到了蝴蝶結上那點散開的泥,一時間又不确定起來,但轉念一想,金依瑾和她有什麽關系呢?

山林連綿不斷,一眼望不到頭。金依瑾無論是運氣好還是壞,死不過是早晚罷了。秦望舒生出一點噓唏,是神父的教誨,但很快又轉化為鱷魚的眼淚。

總總一切都化為一句:與她無關。

她三兩步登上了樹,一擡眼就看見了山路,突然間挑了下眉。

她就這麽扒在樹幹上,樹枝是她手的着力點,拉扯讓她手背上已經結痂的牙印再次崩裂,但她的注意力全然在了那塊略凹的山路處。

她記得,這個地方有金依瑾的腳印,也記得昨夜的手就是從這裏冒出。

山路不平或許是常态,先入為主的觀念讓秦望舒下意識忽略這點細微之處,但從她現在的角度看過去。周圍幾乎處于同一平面時,就這塊凹了下去。

她眯了眯眼,确定位置後,直接翻身上去。

處于正面時,這點凹陷并不明顯,像是自然形成也像是人為造成。她撿了一根樹枝,狠狠插進去,起初很緊,她不得不兩只手用力才得以艱難進行。

但沒過多久,秦望舒就覺得手上一松,慣性讓她直接把樹枝插得只留了個頭。她有些動容,但為了确定仍是又撿了一根樹枝再次嘗試,依舊如此。

她血液突然沸騰起來,像是多年前在教堂發現《物種起源》一樣,這種刺激與興奮讓她毛骨悚然,以至于神魂颠倒。

她突然捂住了眼,愉悅地笑出了聲。

張雪撫着額頭見秦望舒身影徹底消失後,便站直了身子。像是要把之前的屈辱都洗刷,這次腰杆前所未有地挺。她看着被秦望舒抹去的痕跡,眼裏閃爍不定,最後拳頭一捏,終于下定了決心。

他們所有人的住宿都是由夏波安排,張雪之前只當秦望舒運氣好,分到了最中心的村長家,而自己怕是惹了夏波不喜,所以住在村子最外邊的秦蘇家。

蔡明和夏波兩人位置相當,雖不是秦老爺子家那樣極好的位置,卻也在裏邊。但細分之下,夏波與秦望舒的位置又靠近許多,而蔡明與她更近。

在夏波眼裏,秦望舒是教堂的人,當屬心尖尖上的人,他自己其次,蔡明和金家的關系也有點分量,就屬她最命賤。

她站在門前,與夏波只有一門之隔,火熱的心就這麽冷了下來。她躊躇了一會兒,覺得就這麽算了吧,正要離開時,門突然開了。

入眼便是夏波俊美無俦的容顏,張雪從未如此近距離感受過,胸腔內的心頓時猛烈跳動。

她豁的就想起坊間傳聞,葉大帥眼前一紅人模樣生得極好,貌若潘安,風光月霁。不少高官家的千金趨之若鹜,只可惜女神有意,襄王無情。

她凝神屏息,狠狠掐了自己一下,才強自鎮定的拉開距離,道:“我手裏有你想知道的,我們做個交易。”

夏波揚起眉,道:“三姓家狗?”

張雪恍若未聞,仰着頭道:“你不想知道秦望舒對你隐瞞的事情嗎?”

狗這個詞,雖侮辱人,聽得多了卻也和人這個字沒區別,只要能讓她活下去。

夏波嗤笑了一聲,猝不及防間掐住了張雪纖細的脖子。他手掌幹燥粗糙,但卻能清楚地感受到手中脖子的嬌嫩,汩汩的血液在裏面流淌,只要他稍稍用力——

眼前這條鮮活的生命就會終結在如花的年齡。

“我們可以做交易。”

他聽見張雪的聲音微微發顫,連帶着掌中的脖子也一陣輕顫。肌膚相貼的美妙自帶難言的暧昧,饒是夏波也忍不住細細感受了下這絕妙的滋味。

“先說說。”縱然美色當前,他仍是清醒謹慎。

“山神尋人靠氣味,金依瑾身上是玫瑰味的香水,秦望舒也有。”張雪說得又快又急,她感受到了脖子上的力道在加重,生存的空氣一點點被擠壓,那種瀕死的恐懼再次浮現。

她話剛落音,脖間一松,就跌坐在地。她絲毫不懷疑,夏波剛剛是真的想殺她。

她抱住了自己,心裏的恐懼越來越甚,最後竟整個人止不住地發抖起來。秦望舒是最安全的,沒有哪一刻這個念頭如此清晰,那些不甘和屈辱在生命的威脅下,也輕如鴻毛。

她看見面前這雙腳動了,緊接着敞開的大門嘭的一聲重重關上。

“惡心!”

她清楚地聽見了夏波的聲音,清朗又帶着少年郎的不知世事,所以殘忍到極致,也屈辱到極致。與這樣的夏波相比,秦望舒又算什麽呢?

她終于忍不住大哭起來,卻又怕驚擾屋內的人,只能死死咬住袖子。她第一次覺得,人命生來就這樣輕賤,母親當初就不應生她,生她也不應護她。

或許,她早該死在瞎子口中的那個冬天。

第 14 章 ☆、夜戲

夜戲

2012年5月,山西“臺遼戲劇團”,到太行山深處的村寨送戲,實行“小山村看大戲”的文化活動。麻黃鎮管轄的幾個小山村,是劇團此行的演出點。

劇團一路颠簸着,到達了第一個演出點雞冠村。雞冠嶺下的雞冠村,有百十戶人家,已經算是比較大的山村了。劇團到了雞冠村時,天已過午,他們這次送戲進山村,是有政府財政撥款支持的,所以自帶夥食,不用打擾地方。劇團的作息規律是,白天休息晚上演出。

“臺遼劇團”的團長劉琦,在村子裏選了一塊平坦開闊點的地兒,讓人搭起戲臺,準備晚上演出。.

到了晚上演出時,戲臺上燈火輝煌,布景、戲衣鮮明得眩人眼目。由于在戶外,有燈的臺上和無燈的臺下,照明效果反差很大,前排的觀衆尚能辨清面目,後面稍遠一點的觀衆,就模糊得難分五官了。山區終究是山區,“臺遼戲劇團”也算是省裏的知名劇團,可到了山區裏,知名度急劇下降,來看演出的觀衆,往多裏數也不過一百人,還盡是上了年紀的老頭老太太。山村人口本來就少,這些年年輕的男女,又都外出奔城市打工去了,能湊出這百十名觀衆,也不容易了。劇團演員的素質還算高,并不因為觀衆少,就省減了做打念唱的功夫。

第二天,“臺遼戲劇團”轉移到窪窪村演出。窪窪村比雞冠村更小更僻遠,有了在雞冠村的演出經驗,團長劉琦提前給演員打下預防針,他調侃說:“山區空氣好,背景宏大,我們團這次出來演出,就當是一次集體彩排吧,有沒有觀衆,就不要介意了。”還真不幸給劉琦言中,窪窪村的觀衆,又比雞冠村的少了一半。觀衆稀缺,演員的入戲情緒就不好上來,戲做的懶洋洋的。

在接下來的幾個演出點,情況越來越不堪,山戶人家分散得連炊煙都互不相見,誰還奢望觀衆能蟻集蜂聚在臺下?即使稀稀落落僅有十多個觀衆,劇團也得大鑼大鼓地開唱,因為這是上面下的任務。

這樣孤家寡人自娛自樂地演出了幾天後,劇團轉到了鹿嶺寨,鹿嶺寨的觀衆稍多了一些,可能跟住戶密集起來有關,這讓演員的精神振奮了許多。那個晚上在鹿嶺寨的演出,時間拉長了不少,直到十二點才結束。明天再去一個演出點,劇團的演出任務就完成了。

觀衆散後,演員在後臺忙着卸裝,劉琦在前臺打理着雜事。忽然,一個幹部模樣的中年人爬上戲臺,走到劉琦面前,遞上一個粗糙的紅色請貼,笑眯眯地跟劉琦說:“我叫王志,代表十字村的全體居民,熱烈歡迎你們前去演出。”劉琦猛一看到那個幹部模樣的人,不禁有點發怔,那人穿着有四個衣兜的灰色制服,給人一種時光倒流的怪異感覺。

劉琦接過請貼,請貼上的毛筆字體隽秀清勁,大意是恭請劇團明晚去十字村演出。這年頭能寫出一手好毛筆字的幹部,很少見了,用請貼請戲劇團的做法,在民俗中也近于絕跡,在山區裏還能偶有所見。下貼子請,讓劉琦覺得對方很正式很誠懇。

劉琦有點為難,在劇團的演出計劃中,十字村不在日程表上。劉琦想婉拒,可看到王志眼中的熱切期望,再加上這幾天處處受冷落,頓感與其去突襲一個小山村,還不如去受邀請的地方好,就鬼差神使地答應了,說明天一準去十字村演出。王志高高興興地走了,劉琦看王志爬下戲臺,很快消融進濃濃的夜色中,這才想起忘記問十字村怎麽走。

在山區問路最大的問題,是很難遇上人。劇團一路打聽着,兩次誤入歧路後,總算摸到了十字村。劇團的成員下了車,都想看看十字村的狀況,結果發現幾乎座落在山頂上的十字村,僅有十幾戶人家,還有幾處小院子是廢棄的,大概主人不是搬到了山腳下,就進城打工去了。一個演員洩氣地問劉琦:“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來,你不是臨時起興吧?”劉琦苦笑:“我哪知道來的是這鬼地方,既然到了這裏,這裏就是我們的最後一個演出點,就算是唱給滿山的石頭聽,我們也要完成任務。”

劉琦本想随便找一個平坦地兒能搭下戲臺就成,沒想到繞山村一轉悠,出他意料地發現了極大一塊平地,只是到處擺布着條石,那些條石有規則的,也有不規則的。劉琦一眼相中了這地兒,起碼解決了觀衆的座位問題,他奇怪這麽一個小山村,怎麽會有如此大的一空地。

十字村的住戶雖然少,劇團在搭戲臺時,還是驚動了幾個淳樸的山民過來圍觀。劉琦問一個穿千層底圓口棉布鞋的老人:“大爺,這麽大一塊場子,原告是幹什麽用的?”老人局外人地背着手,橛着黑褂子的衣角說:“這裏原是一個大采石場,場主前兩年病死後,這個場子就撂這兒沒有人管了。”

戲臺搭好後,直到傍晚,劉琦都沒見王志出來露露面,不由心裏滋生出怨氣,心想什麽人啊,請他們來時十分誠懇,等他們來了,卻不盡一絲一毫的地主情誼。

山裏的黃昏比平原上來的早,可能跟高山峻峰的陰影有關。天一昏暗下來,開場的鑼鼓就繁密地敲打起來,這時,王志行色匆匆地趕了過來,他到後臺找到劉琦,一臉歉意地說:“實在慢待你們了,我忙着到各處通知你們來演出的消息,還好,人都通知到了。”王志那四個衣兜的灰色制服,又讓劉琦恍惚生出一種隔世的異樣感覺。劉琦定定神,一邊感謝王志的熱情,一邊心想:“巴掌大一個小山村,用通知得這樣辛苦嗎?就算全村出動,又能有多少人,除非他翻山越嶺通知其他村莊的人去了,那樣的話,今晚的演出或許還有點人氣。”

開場的鑼鼓仿佛只敲了一會兒,天就黑了下來。戲臺的下面,慢慢地聚攏起一些人,涓流彙聚般,人越聚越多,數量很快超過了劉琦的想像。劉琦高興地心想:“這個王志還真沒有白辛苦,居然通知來了這麽多人,怎麽着也有三四百人吧。”

戲劇正式開場後,臺下已經坐得黑乎乎滿顯人了,而且還在慢慢增多。劇團唱的多是傳統劇目,這伊伊呀呀的慢節奏文化,就是在人口密集的城鎮,也難得有多少人看,今夜臺下卻擠擠挨挨了一大片觀衆,人數好像都上千了。這場面感染得劇團裏的演員,跟打了雞血針似的,精神全抖擻了起來,傾盡所能,不斷獲得觀衆一陣又一陣的熱烈掌聲。

搭戲臺時,劉琦因為見十字村極小,認定觀衆一定少得可憐,擔心演員抱怨他耗費人力物力,就特意安排演出短劇目,想盡早結束演出平息演員的怨氣,哪知王志的能力實在太強悍了,一下子通知來這麽多觀衆,都數以千計了。這麽多人來捧場,劉琦不可能随便只用一個短劇目打發他們,可後面再演出一個傳統大劇目,也是不現實的事,所以劉琦決定短劇結束後,再加上一個綜藝節目,綜藝節目可長可短,很适合應付熱情的觀衆。

相聲、小品、歌舞過後,劉琦為答謝盛況空前的觀衆,親自出場獻藝。劉琦當團長前,是團裏的臺柱子,以演老生著名,帽翅功在山西省的戲曲界第一。只見劉琦烏紗帽的兩翅,先是上下擺動,接着左右旋轉,再前後繞圓圈,正顫得歡勢,突然一齊凝滞下來。觀衆不由得屏住呼息時,右側的單翼紗翅卻又旋轉攪動起來,左側的仍然紋絲不動。這爐火純青的功夫,讓臺下的觀衆暴發出叫好聲,以致峰回谷應得蕩人心魄。劉琦大是得意,越發賣力。

劉琦一退回到後臺,就見王志笑眯眯地在等他:“劉團長的帽翅功是童子功底吧,神了!看得下面文工團的幾個小兄弟心癢手癢,你不介意他們上臺獻醜吧?”劉琦忙說:“不知道下面還有兄弟單位,歡迎歡迎。”

四個生龍活虎的小夥子,穿着灰色戰士服跳上臺來,他們都拿着樂器。圓臉的用唢吶吹了一曲《百鳥朝鳳》,恍有百鳥齊集;瘦高個的用二胡拉了《二泉映月》,極具阿炳遺風;另兩人對打竹板,噼噼啪啪的花板,緊湊繁密得間不容發。劉琦大是稱贊年輕人的熱忱和技藝。四個戰士最後合唱了一首《義勇軍進行曲》,一下子把觀衆的情緒推到了高潮,下面跟唱的人越來越多,聲音越來越高亢激奮,好像隐雷滾滾。劉琦竟然聽得熱淚盈眶,又奇怪都這個年代了,為什麽會有那麽多人對革命歌曲動情?臺下數千觀衆又是從哪兒來的?劉琦的疑心越來越強烈。

劉琦摘下頭上的烏紗帽,從後臺走下去,繞到旁邊走進陣容龐大的觀衆群,他要親自問問他們是從哪兒來的。由于明暗差別大,在臺上只見萬頭攢動一片模糊,到了臺下,借着臺上的燈光細看,劉琦吃驚得腳步釘在地上不能移動。觀衆絕大多數是年輕人,許多人穿着灰色軍裝,混雜着其他服飾。這些人中,有十七八歲的純真少女,有儒雅和藹的學者,有敦厚平實的工人,甚至還有身懷六甲的母親……

這些觀衆太詭異了!劉琦正感到不能移動無法呼息時,看見王志笑眯眯地向他走來。王志熱忱地握住劉琦的手,搖動着說:“我代表各機關、團隊以及工廠的同志,感謝你們帶來這麽精彩的節目。”王志的手雖然握得很緊,卻毫無溫度。劉琦只覺有種森涼涼的寒意,從王志的手上一直傳到他的心裏。劉琦結結巴巴地問王志:“他們,都是從哪兒來的?”王志放開劉琦的手,一指前面那排幹部模樣的觀衆:“那是總部各機關的首長同志,再後面是各報社、廣播電臺的同志,邊上是魯藝文工團的,他們都是很有才華和熱情的一群年輕人,那是兵工廠的工人……”王志一一介紹着觀衆團隊。劉琦直聽得頭上狂出虛汗,他神情恍惚地走回後臺,這樣詭異的事,他要是告訴劇團的人,準會引起大恐惶。所以他極力隐忍下心中的疑懼,一直到節目結束。節目一結束,臺下那些觀衆,就潮水般下山去了,漫山遍野都是熒熒輝輝的燈火。

天一亮,劇團裏的人就起來拆戲臺,準備返程。昨晚上的盛況,今天還刺激着大多人的神經,他們一直在感嘆觀衆的熱情。從起來就沒說過話的劉琦,突然問他們:“統共幾十人的小山村,一夜之間怎麽會來那麽多人看戲?”一句話把大家問得毛骨悚然起來,這麽顯而易見的大疑問,大夥兒怎麽昨夜集體腦殘了?

劉琦一個人在十字村上上下下地轉悠。在一棵高大的柿子樹下,劉琦又看到了那個橛着黑褂子衣角的老人。劉琦走過去問:“大爺,你們這十字村裏,以前駐紮過什麽部隊沒有?”老人認真地說:“我活了九十歲,窮山惡水的十字村裏,從沒有駐紮過什麽部隊,倒是七十年前,有好幾千人在這十字嶺上集體跳了下去。”劉琦一驚:“老人家,您能不能說詳細點?”老人好一會兒沒說話,就在劉琦認為他不想說時,他卻開口了……

1942年5月,日本侵華總司令崗村寧次,調集了三萬精銳部隊,報複性奔襲位于太行山的八路軍總部,被包圍的基本都是後勤、管理、文藝兵和新聞記者,八路軍只有幾百将士與日軍對抗突圍。在十字嶺崎岖險峻的山道上,流動着辎重、馱隊和各種職業的人群,近八千人。由于敵衆我寡,沒有退路的人們,不願被兇殘的日軍俘虜,除了戰死外,幾乎全部跳下了萬丈深淵。這是一個悲壯的犧牲事件,卻被歷史一筆帶過。太多犧牲在太行山下的人,現在已經無從知道他們的名字了。

故事說完,老人好像在佐證它的可信度,最後補充說:“我有一個能寫一手好毛筆字的叔叔,當時在後勤機關裏當文秘幹部,就是從十字嶺上跳下去死的,他叫王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