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撬鎖入室

兩個人都沒想到會這樣,于是全都愣住了。

某種微妙的氣氛在兩個人之間慢慢的彌漫開來,就連空氣都變得有些燥熱。

“小心一點。”葉涼辰的聲音變得前所未有的溫柔。

蘇美景紅着臉,點點頭,然後輕輕推開葉涼辰,低頭去看剛才到底是什麽東西害得自己差點摔倒。

只見一枚淡藍色的耳釘靜靜的躺在地上,耳釘上粘着灰塵,明顯是剛才蘇美景踩過的痕跡。

而且這枚耳釘無論是從顏色還是外形上看,都和馮芸戴的那對耳釘一模一樣。

根據馮芸所說,程瀾也有一對這樣的耳釘。

也就是說,地上的這枚耳釘,應該就是程瀾遺漏在這裏的!

想到這裏,蘇美景瞬間激動起來,拉着葉涼辰的胳膊叫起來:“你看你看,就是這個!”

葉涼辰低頭,看見地上的那枚淡藍色耳釘,臉上亦露出欣慰的笑容。

總算被他們找到了,也算不枉費他們如此辛苦的爬樓上來了。

葉涼辰彎腰,用随身攜帶的證物袋将耳釘裝起來,放入上衣口袋中。

“找到了這個,我們是不是就可以去抓程瀾了?”蘇美景興致勃勃的問道。

葉涼辰淡淡笑了一下,問道:“你就這麽想抓她?”

蘇美景連連點頭:“當然了,她殺了人,犯了法,我當然想看到她被繩之以法了。”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再去勘察一下犯罪現場,看能不能找到其他的證據!”葉涼辰說完,便拉着蘇美景走進了案發現場所在的1509室。

因為沒有鑰匙,葉涼辰只得從自己上衣口袋裏掏出一個非常小的工具盒,從裏面拿出一根細鐵絲,對準鎖眼戳了起來。

看到這一幕,蘇美景不禁笑了。

“沒想到我們平時威風凜凜的葉大隊長,也有做賊的一天啊!”

葉涼辰一邊繼續戳着鎖眼,一邊解釋道:“剛才在樓下忘了沖物業要備用鑰匙了,懶得下去拿,就只有用這招了!”

“那你平時也經常這樣麽?我看你動作可是很熟練!”蘇美景打趣道。

葉涼辰瞟了她一眼,淡淡說道:“以前沒有,但以後我肯定會經常用它撬你的房門。”

擦,這家夥,現在真是越來越會調戲人了。

這麽明目張膽的說這種話,他難道就不會害臊麽?

蘇美景現在甚至都有些懷疑,這到底還是不是之前那個冷冰冰得動不動就要把她丢出去的葉涼辰了。

“你敢,你要是去撬我家房門,我就放大狼狗咬死你!”蘇美景怒目瞪着葉涼辰說道。

“那敢情好,正好我最近想吃狗肉了。”葉涼辰輕笑一聲說道。

蘇美景握起拳頭,狠狠在葉涼辰的肩上捶了一下,罵道:“你要是敢吃我家狗,我就把你吃了!”

葉涼辰愣了一下,然後一臉狡黠的看着蘇美景,說道:“歡迎來吃。”

蘇美景本來沒覺得這話有什麽問題,但見葉涼辰那意味深長的笑意,頓時便反應過來。

我了個去,這家夥居然想到那方面去了!

真是個混蛋!

可這話是她先說出口的,她又不能反駁,只能惡狠狠的瞪了葉涼辰一眼,厲聲喝道:“開你的門吧,廢話這麽多!”

葉涼辰無奈的聳聳肩,繼續開鎖。

細小的鋼絲在鎖眼裏戳了好一陣,才聽到門“咔”的響了一聲,随即門便開了。

“沒想到,你還真能打開,我都準備去樓下找物業拿鑰匙了!”蘇美景打趣道。

葉涼辰無視她的話,拉着她的手便走了進去。

這個地方上次蘇美景已經來過一次,所以完全輕車熟路,直接便開始檢查起來,想看看上次有沒有遺漏的地方。

葉涼辰也找的極為仔細。畢竟,能早一天吧案子破掉,他就有更多的時間來應對和蘇美景之間的事了。

他知道,有些事不能拖,也拖不了,他必須做出一個選擇。

可兩人把整個房間都翻了個遍,也沒找到任何其他的證據。

“這個程瀾手腳可真夠幹淨的,除了這枚耳釘之外,居然沒留下一點線索。”即便是幹了多年刑警的葉涼辰也不禁感慨道。

蘇美景嘆了口氣,說道:“要不,咱們別找了,直接拿着這枚耳釘,逮捕程瀾算了。你不是說審一審,肯定可以審出來的麽?”

葉涼辰點點頭,應道:“眼下,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只有試試能不能用這枚耳釘撬開程瀾的嘴了。”

說罷,葉涼辰便拿出手機,準備打給許泉,讓他即刻逮捕程瀾。

誰知,就在這時,蘇美景卻突然叫了起來。

“葉涼辰,你看那是什麽?”

葉涼辰轉過頭,順着蘇美景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

只見對面大樓距離這棟樓不過三十米的距離,而且,對面大樓同一個樓層的有一個陽臺上,居然安裝着監控攝像頭!

“葉涼辰,如果我們拿到那個攝像頭的監控視頻,是不是就可以找出案發當天從對面大樓拍到的關于案發現場的證據了?”蘇美景一臉驚喜的問道。

葉涼辰點點頭,答道:“理論上是這樣。”

“那我們還等什麽,你趕緊去撬鎖啊!”蘇美景頓時激動不已。

聽到蘇美景這話,葉涼辰不禁扶額。

這丫頭做事,什麽時候才能穩重一點?

雖然他們撬了案發現場的鎖,但不代表他們能随便闖入別人家裏。

他們若去撬那戶人家的鎖,屬于私闖民宅好不好!

就算他是警察,有查案自由的權利,但也不能亂來。

所以,葉涼辰幾乎想都沒想,就帶着蘇美景從樓頂天臺繞到對面大樓,來到剛才看到的那戶人家的門口,輕輕扣響了門。

不過,裏面卻沒有任何回應,顯然是不在家。

“你看,我就說吧,裏面沒人,你幹脆直接撬吧!”蘇美景催促道。

葉涼辰又敲了幾遍,還是沒人應答,于是掏出手機,按照電梯上貼的電話撥打給了物業公司。

十分鐘後,一名物業公司的大叔帶着備用鑰匙上來。

葉涼辰按照規定出示了自己的證件,并讓大叔聯系業主說明情況。

可大叔給業主打了好幾次電話,業主都沒接,只得一臉無奈的看着葉涼辰說道:“葉警官,這業主不接電話,要不您改天再來,到時候我提前跟業主說好。”

第 17 章 霸氣側漏

樓主尴尬到不行,就想當場挖個坑把腦袋插,進去萬事大吉。

鍋底上來了,點的菜也陸陸續續端上來。大家夥略過剛才那無良的段子開涮。王佳明笑嘻嘻地讓劉瑤和樓主換了位置,輪到他好言好語的哄樓主了。我們兩個這一天天的也挺累,不是你哄我就是我哄你的互相安慰對方幼小的心靈。一開始樓主不大想搭理他,他給樓主又夾這個又夾那個的示好。樓主心安理得接受,只管埋頭吃。

“你別吃身上。”

“我知道。”樓主嗯嗯點頭。

“你每次都吃身上。”

“我這不戴圍裙了麽!”你能不能給我留點面子。

樓主身前戴着那個餐廳的幹淨的小圍裙,脖子上的帶子還特意縮短了系的。就怕什麽湯湯水水的濺到王之夏送的這件愛心t恤上。簡直小心了又小心,吃一眼,看一眼。

“你急個毛,我這不好心提醒你麽?”王鈣撇撇嘴。嘴碎他還有理了。

攤上這麽個體貼的毀你形象的閨蜜,樓主真的好想揍他揍他,怎麽破!心累。

累的不行不行的。

“我這還不是為了你好,弄髒了最後哭的還是你。”他貼過來賊兮兮的悄聲說。

“那你把你那件給我,我換着穿。”樓主斜他一眼。

“我才不呢,一人一件。”他嘿嘿笑,“要不你去抱大腿。”

“滾!有多遠滾多遠!”

對面那兩個人也在輕聲聊着,王鈣扯了扯樓主胳膊小聲嘀咕,他小姑是不是知道假扮那事了。樓主點點頭。罵沒罵我?他又問。樓主估計這才是他關注的重點。白了他一眼沒理,這點出息!“你倒是說啊?”奶奶個孫子的,他竟然還掐樓主……

“你吃不吃!”

“……你就壓一輩子吧你,我恭喜你萬壽無疆!”

“那你就百萬壽無疆。”

“……我樂意!”

“那我也願意,你管的着麽你。”

“不是你今天跟我犯沖是不是?”王鈣呲牙咧嘴的。

“你今天做什麽好事了你不知道啊!”

賤人眼睛一亮,“嘿嘿,你說說?”

上午工作時間你騷擾我,讓我老板抓個現形。下午因為笑話你差點沒笑過去,自己差點搭上半條命不說又得罪了女老板。你再次打電話騷擾我也不問問是誰,就跟你小姑把那點破事都抖出來了!就因為這!女老板把我都無情的羞辱了!你說你怎麽了!

“我跟你小姑一個輩份的我懶得理你。”

“……”

“聽話,以後你也叫我姑。”

“楊小啓!!!”王鈣又炸了。

他這一叫,給對面兩個人的注意力都招過來了。劉瑤跟那笑,“你倆這感情夠好的,一見面都掐幾架了?來,給姐姐講講,我給你們評評理。”

“她說喜歡我——”

王鈣那個“我”字剛發了半個音,樓主當場就怒了,攔了他的話,“你放屁,我什麽時候說了!”劉瑤樂了,眼睛跟狼似的都放萬丈光芒了,“你喜歡誰?”樓主快氣哭了,“我誰也沒喜歡!他跟那胡說!我倆剛剛說的根本不是這事!”劉瑤根本不放過,“明明你跟姐姐說,小啓喜歡誰?”樓主盯着王佳明,“王佳明我根本就沒說!你敢不敢說實話!”

王之夏絲毫不受影響,一小口一小口淡定吃着。劉瑤一個勁的催王鈣快點說。然後王鈣湊到樓主耳邊威脅——我媽要找你吃飯,你把這事答應了,什麽都好說。樓主憤慨的望着他,我勒個擦的,這龜孫子真特麽不是人。劉瑤立馬不願意了,直嚷着不許交頭接耳。

你等着!樓主屈辱的同意了。

“她說她喜歡她媽。”

樓主白他一眼,真不想這種小人一般見識。劉瑤明知道王鈣是随口瞎說的,也知道我倆在胡鬧他在誣陷我。哪成想聽了這話她眨了眨眼睛又樂上了,“之夏,你家這大兒童可能又缺愛了。”女老板暫停了悠然的吃速,擡頭看了看樓主。樓主羞憤難當一個爆栗就敲向了王鈣。

“我什麽時候說我喜歡我媽了!”

“喜歡你爸。”

“屁!”再敲。

“喜歡我。”捂着腦袋。

“滾!”

“喜歡王雨桐。”

“滾!”敲死你。

“王之夏。”

“我腦子有病!”

等等?這對話速度有點快,他說什麽?王之夏?這氣氛有點不對,樓主張了張嘴,女老板的神色不是那麽好看。你當着一個美女的面說喜歡她是自己腦子有病抽瘋,任誰的臉色都好看不到哪去吧!何況這女人好像還是個霸氣側漏傲嬌型的,有點?

樓主緊張的舔了舔嘴角,幹巴巴地道:“我沒罵你。”她是不是吃辣的那半鍋湯裏的東西了,怎麽小嘴巴紅的這個嬌豔?大睫毛又忽閃忽閃的了……

王佳明也緊張了,這是他第二次調戲了她小姑,“我也沒罵你……”

“你今天是不是沒吃藥就出來了!”樓主再次賞了他一個爆栗。

“是,我沒吃藥。”王佳明痛苦地抱着腦袋。

“我平常怎麽教育你的?啊?藥不能停說多少次了!怎麽就不長個記性?你腦子是屬化肥的?遇熱就揮發?還不給你小姑道歉!”

“對不起,小姑,我不是故意的。”這禽獸擺出一副超級委屈的臉,還不忘轉過頭來跟我嘀咕,“你說你喜歡你媽不就得了……”

“閉嘴!”我下午剛認了個娘,這風口浪尖上的能随便亂說嗎!

劉瑤咯咯笑的就要滾到王之夏身上去了,口中連連道:“之夏,不行了!這飯我算是吃不下去了……這倆孩子太逗了,怎麽一個比一個貧!”她抹了抹眼淚,“小啓你跟姐姐說說,你們平時吃飯也這樣麽?”

樓主恨恨地道:“我們平時不吃飯!”

“那吃什麽?”

“逗比維他命一號二號三號!”

合着今天這頓飯吃的就是——我和王鈣唱大戲,費力不讨好得罪了一個結果又笑死了一個。混蛋,都怪這渾球不吃藥就跑出來。樓主強烈要求給院長打電話!

“小啓……”

“吃吧!”還要說啥?吃還堵不上你那張嘴?

“不是,我……”

三下兩下撸主掏出那盆終極利器仙人球,啪的往他面前一放。

“能不能吃飯不說話?”能不能?

“我剁泥手指頭!”他通紅着一張臉。

“來,剁。”樓主把兩只手往桌子上一擺,“挑長的剁。喜歡哪個剁哪個,剁完了直接扔鍋裏涮,哥們兒我今天也開開洋葷。”

王鈣氣急敗壞的抓着樓主的手就朝着鍋裏的湯比劃着去了,劉瑤吓得一跳,連忙阻止念念有聲你們玩限制級的啊!樓主淡定的告訴她,沒事,你讓他涮,十八年後還能長出來。劉瑤剛才就是下意識的阻攔,現在想想王佳明也不可能真給樓主丢鍋裏。

于是我們兩個的手就在鍋上方懸着,樓主斜眼看他,他也斜眼瞧樓主。王之夏拿了個漏勺撈了個蝦滑,冷冷地瞥了我們兩個不怕死的作貨一眼。

“礙事!”

嗖的一下那叫一個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哇,王閨蜜和撸主同時撤手,堪比見兔子撒鷹似的一個比一個快!正襟危坐,雙手放膝,低下頭顱。

“對不起!”

第 40 章

有沒有人單獨行動過?當然有。

白流雙兩次探崖底,譚雲山獨回洞道砍崖壁,落單的時間都不短,甚至馮不羁查仙陣,中間也被落石打斷片刻,卷起的塵土足夠隔絕視線,移形換影。

既靈依次看過三張熟悉的臉,第一次清晰感覺到了滲進毛孔的顫栗。

“臭神仙,你是不是吓唬我們呢!”白流雙心裏越慌,嘴上越硬,擡頭瞪頂上洞壁,仿佛能透過它把嫌棄之情傳遞到塵水鏡臺,“這世上根本沒有變幻之法,我們妖類在成人的那一刻,模樣就已經定了,根本不可能改變!”

“不是沒有,只是你不知道。”南钰破天荒沒惱,相比那些人當下面臨的嚴峻局面,他被質疑兩句簡直不值一提,“在上古妖獸中,有極少數的幾只同天地一起孕育在混沌中,待到天地分開,它們也便一同出世,這些幾乎與天同壽的妖獸被稱為至魔妖獸,懂得許多上古秘法,別說後世妖獸與其在妖力上有天壤之別,就是普通的上古妖獸在它們面前也一樣不堪一擊。”

“異皮就是其中之一。”譚雲山低低接口,面沉如水,看不出情緒。

“應該說是唯一,”南钰道,“至魔妖獸彼此從不相合,經常争鬥,且後來愈演愈烈,不死不休。故而等到三千年前九天仙界起兵圍剿時,它們已經自相殘殺到僅剩異皮一個了。”

譚雲山道:“或許不是僅剩,而是終于決出了勝者。”

既靈明白譚雲山的意思,至魔妖獸的争鬥其實就是獸類本源的野性,正所謂一山容不得二虎,如果說至魔妖獸是上古所有妖獸中的王,那麽這個王的數量再少也嫌多,本性讓它們只能鬥到僅剩一個。自然,異皮就是那個最終站在山巅上的。

“也可以這麽說。”南钰同樣聽明白了,正因如此,他才更擔心,“所以它和你們之前遇見過的應蛇一類絕對不同,從你們踏入山洞開始,就已經置身于巨大的危險之中!”

随着南钰的尾音散盡,洞內再度回歸死一樣的寂靜。沉默仿佛一柄鈍刀,無聲而緩慢地割着每一個人,傷痕猙獰,刀刀見血。

譚雲山的目光在每一個夥伴臉上經過,毫不避諱的審視,近乎坦然。

終于,他輕輕開口,聲音淡而緩,卻極其篤定:“異皮就在我們中間。”

——不用來回那麽辛苦地跑什麽洞道了,也不用再掘地三尺,他們想找的妖獸,早在不知不覺間跟上了他們。

既靈最佩服的就是譚雲山這一點。她也有懷疑,她也有忐忑,但她永遠會多思多想多顧慮,怕說出口了害夥伴間互相猜忌,怕說錯了釀出後悔莫及的結果。而在譚雲山這兒,淡淡一句,幹淨利落得近乎薄情,劃開一切不必要的真心或假意,露出最真實的內裏。

“你憑什麽就能肯定!”白流雙嚷嚷起來,将剛被譚雲山劃出縫隙的沉默壓抑,徹底震得片甲不留,“就算異皮會變幻,也未必就一定潛入了我們當中,否則它大可以趁我們不備動手傷人,怎麽會讓我們活蹦亂跳到現在!”

“因為這是它的壞習慣。”南钰本已打定主意沉默,畢竟譚雲山這個頭一開,接下來必定是你猜我我防你的“夥伴殘殺”,這時候說話絕對會惹火燒身,可他就是忍不住,簡直想自己抽自己,“當年的異皮連神仙都敢吃,根本不愁汲取不到精氣,所以在不想要精氣的時候,它就會玩這種游戲來打發時間。先抓一個妖怪或者人藏起來,接着自己變成對方回到對方所在的地方,如果最終被識破,他就把抓來的妖怪或者人殺掉,如果沒被識破,他就把那些上當的連同被抓來的一起殺掉。不要精氣,就是單純的……折磨致死。”

說到後面,南钰也有點不舒服,是那種混雜了不忍心和厭惡的反胃。

說者不适,聽者更甚,洞內三人均皺眉不語,只剩一妖,顯然心還是少了一竅,仍停留在“最可疑”的激烈反抗中:“臭神仙,你有能耐進洞來,躲天上冤枉別人算什麽本事!”

南钰莫名其妙,覺得自己才冤,他不過是反駁了一下白流雙的“沒動手即無人被掉包”的說法,怎麽就成“冤枉她”了?

“小白狼別急,”馮不羁見勢不妙,立刻出言安撫,“譚老弟只是說異皮在我們中間,又沒指名道姓說是你;再來,我下去探仙陣的時候還遇上落石呢,那如果異皮想掉包我,一樣有機會;還有譚老弟自己,他在洞道裏找岔路的時候,也離開了很久,我們單是聽見了菜刀聲,直到他喊我們,我們才趕過去,要真追究,也說不清啊,對吧?”

“就是!”這話聽着順耳多了,白流雙稍稍舒坦了些,臉上的“暴風驟雨”散回“低悶陰雲”,“我在下面吃了一鼻子一嘴的土,累得差點斷氣,怎麽可能是異皮!”

“沒說你是,”譚雲山淡淡地笑,“馮兄不是說了嘛,我們倆亦有可疑。”

白流雙眉宇間皺得像亂麻:“那該怎麽辦?我們仨打一架?看誰挨不住先現原形?”

譚雲山假裝沒聽見這個讓人“心累”的建議,擡眼看向既靈:“你來。”

既靈愣住:“我?”

“對。”淺淺笑意染上譚雲山的眉眼,“你現在是我們四人中唯一沒有單獨行動過的,異皮沒機會變成你,所以揪出異皮的任務,也只能交給你了。”

既靈下意識問:“我該怎麽做?”

話一出口她自己先愣了。從什麽時候開始,她已經習慣地認定譚雲山總會有辦法?甚至依賴到把詢問對方放在了自己思考的前面?

然而這次譚雲山卻搖了頭:“法子得你自己想。現在我們三個都有可能是異皮,所以我們想出的任何法子都不可靠。”

既靈不語,直直看進譚雲山的眼底。很奇怪,對方明明說着“法子要你自己想”,可眼底,卻好似湧動着許多東西,引着她看,引着她悟。

對望,良久。

既靈不知道自己悟得對不對,甚至,她都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去探究,可心意已定,她擡頭大聲道:“南钰,異皮的竊魂之術,可以竊取記憶嗎?”

南钰被問得一愣,立刻閉眼在心裏默念一遍背下來的那一頁——是的,堂堂上古至魔妖獸,在《上古妖獸注》裏,也不過一頁,寥寥數語。

很快默念完畢,南钰給出謹慎答案:“沒說。”

這是什麽答案?既靈蹙眉,只得猜測道:“你問的那個人沒說?”

南钰停頓一下,索性講了實話:“我是去仙志閣裏查的書,書上只說了偷形竊語,沒提能不能盜取記憶。”

既靈點點頭,實在想不出別的法子,只能賭一把了。思及此,她目光掃過三位夥伴,最終停在了白流雙臉上:“你為什麽要跟着我?”

白流雙莫名其妙:“因為我要報恩啊。”

既靈:“報什麽恩?”

白流雙:“你殺了黑峤,幫我姐姐報了仇,對于我來說就是天大的恩!”

既靈:“你姐姐叫什麽?”

白流雙:“澤羽。”

既靈:“她做過最對不起你的事情是什麽?”

白流雙:“她騙我說妖怪可以成仙!!!”

既靈眼疾手快拉住白流雙,後者才沒拍地而起。

忍着笑,她盡量嚴肅地看向馮不羁:“你呢,為什麽跟着我?”

馮不羁翻個白眼:“什麽叫跟着,我是‘幫着’!沒有我,你倆去哪裏打聽上古妖獸?還抓應蛇?能不能全須全尾出槐城都兩說!”

既靈:“你覺得自己什麽時候能成仙?”

馮不羁:“別給我挖坑,老子根本不想成仙!”

既靈:“為什麽?”

馮不羁:“不是早就和你們說過了,我煩那些神仙!”

既靈:“但你畢竟是因為他們才……”

馮不羁:“長生不老的,我知道。雖然是個無心劈錯的雷,但我也覺得這是前世修來的福氣!可等到了九十歲那年,下來渡我的禮凡上仙一聽我不願意成仙了,二話不說,直接強行引雷讓我渡劫。第一次是劈錯,第二次卻是故意。那一刻起,我就不可能随他們上天了,這輩子都不可能。”

既靈心裏咯噔一下。

“強行引雷渡劫”是馮不羁從未提過的事情,在夥伴嘴裏,從頭到尾他和禮凡上仙就沒談到渡劫那一步。眼下馮不羁為何突然要提此事?還有引雷渡劫的時候究竟發生了什麽?否則早就被劈錯過一次的馮不羁,絕不可能僅僅因為被劈了第二下,就從此和仙界不共戴天了……

“別這麽看我,也別問我發生了什麽事,”仿佛知道她的心思,馮不羁苦笑道,“如果不是今天這個破事,我連這一嘴都不會提。”

既靈有些過意不去,她的本意并非揭人過往……

“是不是該我了。”譚雲山主動出聲,頗有那麽點期待。

既靈壓下對馮不羁的歉意,轉過來沒好氣看這位公子,直截了當地問:“你和我說的第一句話是什麽?”

這問題其實帶着點故意刁難的意思,就算面前的真是譚雲山,哪能記得住萍水相逢時的随口一語。但既靈問得一點不愧疚,誰讓譚雲山欠兮兮的非主動招呼。

“你給我站在那裏不要動,”譚雲山直視既靈,低低出聲,帶着點啞,近乎呢喃了,“更不許跑。”

既靈猝不及防,下意識防備:“我跑什麽?”

譚雲山愣了下,莞爾:“這是我和你說的第一句話。”

既靈總算回過神,尴尬得臉頰發燙,但同時也一腔郁悶。譚雲山對她說的第一句話分明是:

【你給我站在那裏不要動,更不許跑——】

是平白無故被人砸翻船的大喝!這突然溫柔下來是什麽路數,換了語氣簡直跟換了一句話一樣!

“算了,不用你問了,我直接說吧。”不知是不是良心發現,譚雲山收斂玩笑,主動剖白起來,“我一開始不相信你,但我爹相信你,所以還是請你入了譚府捉妖。後來又認識了馮兄,我們三個聯手。當然,我最初的武力實在令人汗顏,幸而後來發現了這個……”

譚雲山說着把菜刀拔出,刀身上一片幹涸血跡,殷紅得刺眼,唯有刀刃,仍泛着凜冽的光。

既靈在先前聞到淡淡血腥的時候就知道譚雲山割手見血,染了刀,卻沒料到他竟然割得這麽深,見了這麽多血。譚雲山什麽時候不怕疼的,她不知道,可看着那大片大片的殷紅,她竟然替對方疼起來,手心也疼,心裏也疼。

“我當時真的氣急了,心說就算柿子撿軟的捏,也不能可一個來吧……”譚雲山擡指輕輕摸着刀身,一下一下,不疾不徐,“本來就軟,捏一捏二還捏三,不得捏爛了……”

随着一聲似有若無的輕嘆,他的胳膊陡然一揮,菜刀如疾風般平砍向身旁的馮不羁胸膛!

一切只發生在電光石火間。

白流雙和既靈甚至還沒反應過來,那邊的馮不羁已經本能擡手擋在心窩!

譚雲山這一下不留餘力,竟生生砍掉了馮不羁的半個手掌!突破阻礙的刀刃最終嵌入他的胸膛足有一寸!可想而知如果不擋,這一下幾乎能将他心窩切成兩半!

“譚雲山你幹什麽——”馮不羁猛然跳起,捂着血流不止的半個手掌厲聲大喝,“你瘋了?!”

譚雲山不與他廢話,第二刀揮去,殺氣更盛!

馮不羁險險躲開,沖着呆愣中的二人咆哮:“趕緊過來幫忙啊!!!”

這一嗓子喊得太情真意切了,真的除了馮不羁,根本不可能作第二人想。白流雙幾乎就要出手了,然而狼妖狡黠警惕的本能還是讓她在沖上去的最後一刻看了既靈一眼。

只這一眼。

既靈已持着匕首飛身上前!

白流雙下意識随着她的極快身影轉頭,就見那匕首尖毫無猶豫,直直刺向馮不羁心口!

她現在相信馮不羁是異皮了,否則不可能二打一,但……那二位究竟怎麽看出來的啊!!!

這麽費腦的事情以後再想吧。那廂馮不羁已經躲開既靈的匕首,并未真正落入下風。白流雙見狀眯起雙眼,瞳孔中泛起紫光,一剎那,洞道猛烈搖晃,轉瞬,無數銳利雪錐自洞外飛入!

仿佛感受到了危險,馮不羁忽然化作一團暗紫色光影,咻地往洞道深處飛!速度之快非人力所及!

白流雙再無疑慮,如果馮不羁能變成這樣,她就能當上仙了!

既靈和譚雲山追不上精魄團,但她可以試試!白流雙幾無猶豫,立刻施法,不料紫光剛剛籠住全身,就聽見譚雲山驟然提高的聲音:“別追——”

能讓譚雲山這樣可不容易,這說明他是真着急了,白流雙難得沒莽撞,生生定在了原地。

譚雲山舒口氣,額角微汗,這讓他看起來少了些冷淡,多了些真實:“從現在開始我們三個絕對不能分開,不能再給異皮任何掉包的機會。還有,趕緊找馮不羁,這才是眼下最重要的。”

白流雙稍稍冷靜了些,知道譚雲山說的都是對的,但還是恨得想跺腳:“都怪我反應太慢了!我要再機靈點,說不定剛才就已經把異皮解決了!”

既靈剛想說話,頭頂卻快一步傳來焦急詢問:“你們怎麽樣?受傷沒有?異皮變成了馮不羁嗎?那真的馮不羁呢——”

連珠炮似的,雖是關切,但對于眼下局面,只會讓前途未蔔、友人亦生死未定的人們心中更亂。

譚雲山耐心等他問完,嘆口氣,苦笑道:“上仙若真擔心我們,那就麻煩再辛苦一趟,看能不能找來另外一本書,最好能有異皮的前世今生,比如它當年怎麽逃脫的,又是誰在這裏布的仙陣。即便沒有,竊魂之術可盜取記憶這一類的記載,總該有幾條才好,不然就算死了,我們也死得稀裏糊塗,多心酸。”

這話要換別人說,南钰鐵定覺得刺耳,因為他幫着查異皮已經算很拔刀相助了,事實上以他的身份,冷眼旁觀才是天經地義。可譚雲山說得太坦然了,不是拿“你不幫我們我們會死”來威脅,而只是簡單陳述一個事實——你能幫我們,并且你幫了我們,我們應該會死得更甘心一點。

但如果他不幫呢?那就不幫了。至少從譚雲山的聲音裏,南钰聽不出任何氣急敗壞的懇求,也預見不到任何被拒之後的怨怼。

“我再去一趟,”南钰沉聲道,從未有過的真誠,“你們萬事小心。”

語畢,他轉身就走,結果轉得太猛,又邁得太快,直接重重撞在不知何時來到他背後的褚枝鳴身上,“咣”地一下,對方的塊頭差點把他震飛。

“你什麽時候來的!”七葷八素裏,南钰還在聲讨,“怎麽也沒個動靜!”

褚枝鳴直言相告:“以你剛剛跟下面喊話的聲音,除非我踩着電閃雷鳴來,否則你都聽不到動靜。”

南钰愕然,仔細回想一下,自己剛才的确有點激動失态。

褚枝鳴難得起了揶揄友人的心思:“真那麽擔心,幹脆下去幫忙得了,何必在這裏隔空喊話。”

南钰皺眉搖搖頭,發自肺腑地為難:“哪有你說的那麽容易,他們是人,還帶着個妖,我畢竟是仙……”

輪到褚枝鳴錯愕了:“我說笑的……你還真動心思了?”

南钰怔然,而後狼狽無語。一百年都不玩笑一次的家夥,好端端說什麽笑,很可怕的知不知道!!!

“算了,”實在不知從何說起,南钰索性先擱置,“我現在有急事要去辦,等忙完了再和你解釋。”

“那倒不用……”褚枝鳴這句話是真心,他這人向來沒什麽好奇和探究的欲望,只是,“南钰,任何時候別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以褚枝鳴寡淡的性子,能這般出言提醒,已屬罕見。南钰心生暖意,禦劍而上,回頭給了友人一個“放心”的眼神:“明白。”

褚枝鳴看着南钰飛馳而去的背影,輕輕搖頭嘆息。

這廂南钰二赴仙志閣,那廂三人已重新進入岔路洞道。

馮不羁唯一離開大家視線的就是落石那一刻,所以必然還在崖底,他們不能冒險讓白流雙再度飛下去,只能選擇岔路洞道,拼勁全力步行奔赴崖底。

洞道深幽,靜谧無聲,只有急促而淩亂的腳步。

既靈不知第幾次去看身旁低落的白流雙了,知道她還在為自己後知後覺而懊惱,終是沒忍住,擡手飛快地摸了一下她的頭,緩聲道:“別想這些了,往前看,後面還不知道有什麽仗要打呢。再說,就算怪也該怪我,我如果和他一樣早就看出了‘馮不羁’的破綻,配合就會更默契,也就不至于讓異皮逃掉了。”

“他”自然指的是譚雲山,但“早就看出”是什麽意思?

白流雙聽得一頭霧水,她以為自己雖然後知後覺,但還是領會了,現下看,好像不太對:“難道不是因為異皮說了那個什麽‘強行渡劫’的事,你們才起了懷疑的嗎?”

既靈搖頭,道:“那種情況下,說出一些以前不願意說的事情博取更多的信任,也是講得通的,雖然未必符合馮不羁的性格,但畢竟情況特殊。”

白流雙納悶:“那他到底什麽時候發現的?怎麽發現的?”

既靈轉頭看右邊的譚雲山——他們三個現在肩并肩往前走,以防落在最後面的一個被神不知鬼不覺下手——話是回答白流雙的,卻也是問這位先知先覺的夥伴的:“應該早在讓我想法子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所謂全權交給我,不過是為了方便你最終确認以及尋找合适的機會拔刀動手,對嗎?”

譚雲山直視前路,足下未停,只語氣裏帶了點無奈嘆息:“看來以後想騙你是越來越難了。”

既靈白他一眼,也未減速,但仍滿腹疑惑:“你究竟怎麽看出來的?它露了什麽破綻嗎?”

譚雲山想了想,其實更多的還是所謂的感覺,當怪異感積累到一定程度,懷疑便自然而成了,如果非說有什麽決定性的破綻,那恐怕只有這一處:“發現濁氣之牆消失的時候,他說‘還等什麽,趕緊追啊,萬一讓異皮跑出霧嶺,你還去哪裏捉它。”

既靈壓根不記得馮不羁說過這話,那個時候情勢很亂,誰還記得這些。可如今讓譚雲山一重複,她就覺出怪異來,但一時半會又找不出具體怪在哪裏……

“‘你還去哪裏捉它’,他說的是‘你’。如果真的是馮不羁,他會說‘我們’。”譚雲山停頓片刻,又道,“你也會。”

“……”既靈說不清心裏什麽感覺,只熱熱的,很舒服。

是的,她也會。雖然五妖獸只會讓譚雲山成仙,但這一路,五妖獸早就成了他們共同的目标,而他們,也早就成了“我們”。

第 16 章 林牧:做假證?來,跟我走一趟

第16章 林牧:做假證?來,跟我走一趟。

“啊哈哈哈……我一定是熬夜熬眼花了,夏夏怎麽會跟我分手呢?”黎行幹笑兩聲安慰自己,冷靜下來再去看便利貼,使勁搓上面的字。

搓開一團污漬,“分手”兩個字仍然挂在上面。

沒有眼花,家裏屬于季夏的個人物品全都不見了,這是跟他來真的!

熬夜後遺症猛然間湧上來,黎行一陣頭暈目眩,雙手撐向島臺,也不知是這島臺太脆還是他力氣太大,堅如磐石的臺面霹靂咔嚓裂成數瓣兒。

——就跟他現在這顆心一樣。

與此同時。

合緣居8號,林牧家的客廳裏。

季夏正和女僵屍享用早餐,餐桌對面,林牧鎮定地喝着手沖咖啡,目光着重停留在女僵屍身上,含在嘴邊的話反反複複,“……捉奸捉回來這個?”

季夏點點頭又搖頭。

打算重複一遍,林牧不想再多浪費半小時,趕緊讓他停下,清了清嗓音:“血清的事不難,我認識一個嘴還算嚴實的醫生可以解決。現在的問題是,黎行那邊你打算怎麽辦。”

“我留信跟他分手了。”季夏垂下腦袋,聲音悶悶的。

女僵屍見他沒什麽胃口,偷偷捏走他面前尚未開封的番茄醬,沾沾自喜露出尖牙,撞上對面眯起的鳳眼,又默默地把番茄醬還了回去。

林牧忍俊不禁,再去看精神萎靡的季夏,淺淺上揚的嘴角落下來輕嘆:“身份證號碼不一樣就要分手?也真虧你想得出來。”

“論壇裏是這麽說的。”季夏點開手機,把證據拿給他看。

話題疊了幾十樓,也有其他好用的分手理由,他不用,偏偏用這個。

“他沒有出軌,我也沒有移情別戀,其他都不合适。”季夏認真參考過樓裏的建議,反複比較最終用了這個。

“這個最離譜。”林牧起身進廚房重新續了杯咖啡,随便提兩個:“還不如說感情淡了不愛了,再不濟說他活兒不好也行啊。”

都比這個強。

季夏恍然大悟,“我現在回去重新寫。”

“來不及了。”林牧把杯子舉到唇邊擋着,嘴角隐秘地抽搐兩下,“他現在想必已經看到留言,不出三分鐘就會給你打電話。”

事實證明,他還是保守了。

話落,黎行的電話就進來了。

季夏冷不丁吓一跳,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哭喪着臉求助林牧這個世紀難題,“現在怎麽辦?”

“換一個暫時堵他嘴的理由。”

季夏點頭如搗蒜,慌忙摁下接聽鍵。

“夏夏。”電話裏立刻傳出無比沙啞的聲音,開口就是,“我承認。”

季夏心不禁跳漏了一拍,底氣稍顯不足下意識看向林牧,林牧給他對口型,跟着說:“承認什麽?”

“昨天的梨湯,我加了不止一點糖。”

開着擴音。

季夏:“……”

林牧:“……”

女僵屍:“?”

“但是絕對沒有很甜,我嘗過。”黎行又是發誓又是保證,決口不提分手,“可能你還是會覺得甜,作為補償,晚上我給你做番茄醬好不好?”

黎行做的番茄醬一絕,比超市裏賣的要稍甜一點,中和了部分酸性,很好吃。

這對季夏來說是個無法拒絕的誘惑,換做平時,絕對想也不想應下。

如今知道他是天師,再加上他昨晚那些要把僵屍趕盡殺絕的話,季夏不太敢拿自己試錯。他憋着一口氣道:“我們已經分手了,你以後不要再打電話給我。”

“為什麽?我哪裏做得不好麽?你說出來,我改。”

又要理由。

季夏撥着番茄醬蓋子,頭都炸了,“理由我寫在便利貼上。”

“身份證號碼……”另一頭的黎行在被氣死的邊緣反複橫跳,“夏夏,這話說出來你自己信麽?”

信啊,怎麽不信。

或許按照常人的思維方式,确實有那麽點離譜,那還有什麽方法?

季夏又将目光投向林牧,想起他之前提的建議,握緊手機大聲說:“你活兒不好!”

林牧直接一口咖啡噴出。

電話另一頭,黎行逐漸石化,“夏——”

啪嗒!

季夏反手把電話挂了。

這才問,“什麽叫活兒不好?”

林牧一口氣喝光咖啡,巧妙地避開這個問題,“你直接說不愛了不就行了?還是說……你說不出口。”

哪怕用別的理由也不願承認感情淡了。

“季夏,你真的想跟他分開麽?”

“真的啊。”

季夏避開他的視線摳手指。

這是他說謊的一個習慣,心虛地不會去直視對方。

“……看來這三個月過得挺好的。”林牧沒有戳穿他,洗完咖啡杯後道:“我去聯系醫生,太陽出來了,你們先睡吧。”

太陽對僵屍是致命的。

林牧走後,季夏火速給女僵屍安排一間客房,一套自己沒穿過的衣服,“你将就将就,等晚上我領你去買新的。”

安頓好女僵屍,季夏回到自己房間,睡覺之前上網搜了一下“活兒不好”的意思,跳出來五花八門的說法,都跟黎行的情況對應不上。

季夏又到論壇問了一圈,收到99+嘲笑。

費勁扒拉出幾頁,終于理解這句話的意思,手機一扔鑽進被子,露在外面的耳尖紅紅的。

他想,得重新找個理由了。

*

太陽漸漸升至高空,黎行此後連打數十個電話都處于無人接聽的狀态,焦慮地揪着頭發陷入自我懷疑。

他活兒不好?

上次不是挺滿意的麽。

難道是為了不讓他自信心受挫裝的?想到以後,為了性.福還是無法接受,這才分手?

黎行越想越離譜,甚至動了去看男科的心。

都已經打算線上預約,鐘時琴這時一個電話甩了過來。

“師兄,徐師兄的手術非常順利,沒有傷到腦子。”

“幹老子屁事!”

劈頭蓋臉一頓罵,鐘時琴疑惑地拿開手機,确認是打給師兄再貼回耳邊,“師兄你怎麽了,吃火藥了?”

“你嫂子要跟我分手!”

“這麽突然,發生什麽事了?”鐘時琴八卦因子沸騰,趕在黎行挂斷電話前,拐着彎兒道:“師兄你跟我說說,沒準兒我能給你出出主意追回嫂子。”

不得不說,最後一句成功誘到了黎行。但這事關尊嚴問題,因為活兒不好被甩,打死他都說不出口。

“……要是知道原因就好了。”

不知道理由?不可能吧。

鐘時琴絞盡腦汁地猜,“會不會嫂子發現師兄你天師身份了啊。”

“不可能。”黎行自信地一口否決,“要是這個理由,直說不就好了。”

“也是,那還有什麽?”

除了這,鐘時琴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嫂子外面有人了。

不過這話他可不敢當着師兄的面說,說了保準兒要被錘。畢竟在師兄心裏,嫂子就如同那懸在天空的驕陽,垂落人間的月光,毫無瑕疵。

現在好了,再完美無瑕也跟他分手了。

鐘時琴承認他有點幸災樂禍,誰叫師兄每次出任務都要在自己耳邊叨,就是可惜沒能見上一見這位傳說中的“前嫂子”。

“我不是讓你找原因,是辦法,複合的辦法。”黎行在電話裏催。

催地兇,鐘時琴反而擺起了譜,“不知道原因怎麽對症下藥,該不會嫂子他真的……”

“他說,我倆身份證號碼不一樣。”黎行及時截停。

手機另一頭沉默了足有三分鐘。

鐘時琴也很想去相信師兄的鬼話,但他真的做、不、到,估計是什麽難以啓齒的理由譬如出軌,師兄抹不開面兒擱這蒙他。

既然不肯說原因,他随口開個玩笑,“身份證號碼不一樣,你做個一樣的呗。”

“我知道了。”

鐘時琴:“?”

他知道什麽了。

“師兄,我胡說的,做假證犯法啊,喂?師兄?”

電話挂了。

鐘時琴慌了。

按照他對師兄的了解,為了能讓嫂子回心轉意,怕不是真去做張假證。

他記得,嫂子哥哥是刑警隊那位吧。

師兄這是要往撞槍口上啊。

*

季夏今天這一覺睡得極不安穩,中途斷斷續續醒來,一會兒是他和黎行交往這三個月來的一幕幕,一會兒又是黎行在巷子裏說的那些話。

各種聲音交織,季夏頭一次體會到失眠的滋味,裹着被子坐在床上靜等天黑。

氣溫轉涼後,天黑的速度也比以往早很多。

不到六點,窗外路邊的燈陸續亮起。季夏起床給自己和女僵屍簡單做了點吃的,将她梳洗幹淨的長發編成一股麻花辮,剪掉礙事的紅指甲,上下看着總算像個人了帶出門。

合緣居附近就有一座大型購物商場,季夏自掏腰包給她從上到下購置了三套衣服。

回去後,女僵屍換上新買的小裙子,從卧室跑到衛生間照鏡子,再從衛生間跑到客廳,在季夏面前跳着轉兩轉。

“很漂亮。待會兒牧哥就回來了,晚上我們去醫院見……”季夏至今不知道那個天師叫什麽,就還是稱他“養你的那個人”。

“安。”興奮勁過去,女僵屍乖乖坐回沙發上,抱着番茄醬有一下沒一下撥弄着裙子上的流蘇。

很快,門鈴響起。

“牧哥回來了。”

季夏視線從電視新聞上收回,起身走到玄關,正準備開門,門內對講機屏幕上赫然顯現出一張熟悉的面孔。

“夏夏。”

是黎行!

季夏後退兩步,立刻沖回客廳把女僵屍往房間裏藏。

大門外,門鈴聲不止。

“夏夏,是我,黎行。”黎行握緊卡片敲門,“我去了店裏,店長說你今天休息,你開開門,我們把話說清楚好麽,夏夏。”

“黎行?”

沒等到門開,身後響起一道低沉不明的聲線。

轉頭一看,林牧回來了。

黎行不動聲色把卡片往後藏,禮貌問好:“牧哥。”

“別,咱倆差不多大,叫哥不合适。”林牧咬着重音提醒他,“況且季夏已經跟你分手,往後就叫林隊長吧。”

林牧打從一開始就不大瞧得上黎行,起初是覺得他輕浮,只不過見了季夏一面就說喜歡,現在,更瞧不上了。

他擡起下巴點點,“手裏藏着什麽。”

“沒什麽,不是什麽重要的東西。”黎行又欲蓋彌彰往身後藏了藏。

忘了林牧是個警察,還是刑警,眼力過人。

“不是重要的東西,我怎麽瞧着像把刀啊,你該不會因為季夏跟你分手,惱羞成怒吧。”

“怎麽可能?這只是……”

黎行手一伸出來就被抓住,林牧用了點力抽走他手裏的卡片,看清上面的內容臉色微變,“身份證號碼320XXX……這號碼,不是季夏的麽?”

他捏着卡片晃兩下,“做假證?”

“這不是身份證。”

“做假證。”林牧才不管是不是身份證,腰間拎出一副銀手镯扣他手上,“來,跟我走一趟。”

“這真的不是身份證。”

“拒捕?”

黎行:“……”

【作者有話說】

林牧: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

第 33 章 等閑變卻故人心(四)

等閑變卻故人心(四)

“屋內死氣開始蔓延了。”明明知道裏面的一切對相榆來說必然是不會危及性命, 可是當知道她深處危險之中,沒由來的心頭一緊,商竹藥的第一反應竟然是沖進去, 他微微擰起眉,卻又賭氣, 她那日扔下的言語。

腦海裏盤旋着那人說的話,又不知從哪裏來的煩悶,商竹藥幹脆抿着唇沒再言語。

“什麽?什麽氣死?”苗淼左右轉了下腦袋, 最後目光落在商竹藥身上, 一臉納悶加友善地問,“你要氣死了?”

商竹藥:剛才還沒有, 現在确實要氣死了。

但從一定角度而言,苗淼确實也沒算說錯話。

“阿榆!小心——”宋溫眼睜睜地看着那高大的身影拿起大刀朝相榆砍去, 眼見少女回頭已然是來不及躲避, 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有人一把推開了相榆。

“回去!”是陳元笙嚴厲斥責的聲音,此刻那大刀就正好在距離陳元笙面上的幾厘米處停下。

相榆收起掌心的靈力, 她裝作宋溫的随從本不想暴露靈力, 可若是遇見性命危險, 她一人也可以應對。倘若陳元笙沒有推開自己,那麽相榆大概率會使用靈力躲避開。

那身影發出嗚咽聲後慢慢往遠處移動, 陳元笙等确認身影走遠,方才燃起燭臺, 語氣中滿含着歉意道, “不好意思, 方才是我養的死侍,剛才估計擔心你們會對我有什麽傷害就跑出來攻擊你們了, 真不好意思。”

有錢人家養死侍不見得是什麽奇怪的事情,畢竟人懼怕死亡再尋常不過。

屋內伸手不見五指,正巧陳元笙的燭臺也滅的湊巧,于是相榆和宋溫都沒能看清楚方才的死侍。

方才發生過生死驚魂,一時宋溫和相榆都沒有再說話。

“這位姑娘是宋大夫的助理?我瞧着倒不如說更像妹妹。”

“阿榆年歲比我小,自然擔得上一句妹妹。”宋溫握住了相榆的手,卻發現她的手冷的可怕,他眼底浮現一陣擔憂,但在此刻又不好明說,所以便将相榆的手握得更緊了些。

“阿榆?”

少女的聲音從身旁傳來,“嗯,在的。”

宋溫這才稍微松了口氣,頗有些奇怪的朝陳元笙問道,“為何屋內一盞燈不點?夫人是懼怕光亮嗎?”

陳元笙搖了搖頭,“是我夫人自己要求的,屋內不準有陽光,我便叫人把屋子的窗戶都給封鎖上。”

“不過說來也怪,這個點她應該剛睡醒,也不知人又跑哪裏去了?”

屋內有一條長廊,盡頭便是陳夫人的房間,而在過來途中相榆透過燭光看清方才走過的長廊兩側都是房間。

幾人用着一個燭臺也不方便,于是相榆拿起房間桌上的燭臺,點了起來,她舉着燭臺在房間內繞了一圈兒,确定了陳夫人好像确實不在房內,剛想開口,卻見宋溫擡起手指,指向那床問,“那是什麽?”

床上放着兩床被子,而裏面那床被子折着,細微并不會被人發現有什麽異常,可是宋溫看了一會兒卻發現,被子裏好像是有個人的。

宋溫作為男大夫自然不方便上前,相榆便拿着燭臺上前,陳元笙在旁邊解釋道,“我夫人睡姿不好,搞不好睡着睡着就把自己卷起來了,這麽一說倒真有可能在被子裏。”

一場所謂的驚魂起因竟然只是陳夫人睡到了裏床的被褥之中,不禁讓宋溫有些啞然失笑。

“夫人,大夫來了。”陳元笙輕言細語叫醒了陳夫人,女子從睡夢中緩緩醒來,見到陳元笙後扭頭發現宋溫二人,面上滿是內疚,“對不起,我是不是又睡了很久?”

陳元笙和平日裏說話不同,對待夫人時話語如同輕柔的羽毛,“沒事,我們把病看好才最重要。”

陳夫人點點頭,燭臺放在桌上,相榆只能隐隐約約看清陳夫人的面容,女子面容清秀,長了雙笑眸,此刻的臉色憔悴,眼底是藏不住的烏青。

“二位便是元笙請來的大夫吧,”陳夫人被陳元笙扶起來,她靠在床邊,溫婉地笑了,“真是年少有為,不由得讓我想起了一個故人。”石眉依說這話的時候有一種悵惘,以及遺憾。

“眉t依。”陳元笙提醒道,“別仗着最近好了點就如此這般,快讓宋大夫給你看看。”

陳夫人本名,石眉依。

石眉依失笑,“好,那就麻煩宋大夫了。”

宋溫上前和初見相榆那時一般,從懷中拿出一塊布放在石眉依的手腕處,随後将手輕輕搭上。

“最近睡得最長的覺是多久?”

石眉依搖搖頭,“不記得了,每天清醒時少,大多時候連我也不知道為何的開始哭鬧,更多的時候會做噩夢。”

宋溫:“噩夢裏發生了什麽可還記得清楚?”

石眉依細細思考了一下,“大概就是不斷回憶起昌兒走的那天。”說着女子的話語開始有些哽咽,“那孩子本來再過幾月就可以安安全全出生的,可是,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往外跑,都是我的錯。”

說着,将頭也是埋在了陳元笙懷裏,一番自責的哭訴也是讓宋溫有些宛然,但是身為一個大夫,宋溫只能安慰道,“陳夫人,節哀。”

石眉依緩了會兒,斷斷續續道,“其實,其實有的時候也會看到一些奇怪的記憶,但是大多記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些什麽。”

宋溫心中仿佛已經有了什麽答案,問道,“陳夫人為何要将自己鎖在黑暗中?”

石眉依回答道,“我身子自從滑胎後就不是很好,加上夢魇作陪,整日恍恍惚惚,後來,我也不記得為什麽會開始無征兆的哭鬧,我,我不太想讓旁人見到我這個樣子,更多的,處于光下,我的身子會出現異樣。”

宋溫徐徐善誘問道,“陳夫人可以詳細說說這個異樣具體表現為什麽嗎?”

少年銀發藍眸,那雙如水般清澈的眸看人時,将人映入眼底,嘴角挂着幾分若有若無醉人的笑意。

小的時候被人欺負的日子裏,宋溫知道如何才是讨人喜歡的表情。

俗話說,人總是拒絕不了年輕的小郎君,石眉依對于長得帥還年輕小郎君也确實會多幾分耐心,本來有些困倦的她提起了幾分精神,“我記得好像身子會融化在太陽光之下似的,具體我也有些形容不上來。”

宋溫聲柔問道,“是不是一在陽光下待久了,皮膚會發白,頭疼欲裂,好像整個身子都發軟?”

石眉依本來還有些不知如何描述,但聽了宋溫的說法後,有些驚愕,“确實,和宋大夫的描述差不多。”

陳元笙見宋溫好像問得差不多了,着急忙慌地問道,“宋大夫,如何?我夫人的病到底應該如何治?”

宋溫斟酌了一下,微笑道,“家主不用着急,我還有最後兩個問題要問夫人。”

宋溫觀察入微自然發現石眉依有些體力不支了,不然也不會出此下策,以美色挽留,讓自己可以再多問幾句。

少年掏出了一個香囊遞給石眉依,“夫人把這個香囊挂在床頭,可以保證睡覺的時候不被噩夢驚醒。”

“第一個問題:夫人是從具體的哪一天出現身上這種症狀的,或者說從哪一天開始你覺得身子開始不适,稍微有一點不适都可以說。”宋溫說道。

石眉依看了眼陳元笙,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彼此的答案,語氣有些嚴肅,“這種話或許有些傷人,但是确實是在英英回來的那天開始出現症狀的,只是那個時候我還不以為然,以為是懷了昌兒的緣故,也沒有多在意。”

宋溫點頭,“好,第二個問題,我想問家主,夫人每次哭鬧時會說些什麽?”

陳元笙自從夫人生病後日日呵護不是什麽秘密,幾乎城中的人都知道這事兒,所以這個問題,宋溫是問向陳元笙的。

陳元笙比起如今卧病在床榻的石眉依狀态要好上許多。

“我夫人哭喊內容多為爹娘。”從表情上可以看出陳元笙,對此也有些疑惑,“可是我夫人爹娘健在,而哭喊內容卻多為追悼。”

宋溫聽後,反問,“沒有孩子嗎?”

陳元笙肯定道,“沒有。”

陳元笙回答完後,突然又有些不确定道,“好像有一次有,但是很奇怪,我夫人稱呼的不是昌兒的名字,而是弟弟妹妹。”

問題問完,石眉依也确實要昏昏欲睡,陳元笙和宋溫在門口談論病情,在離去之時,相榆慢走了幾秒,看向準備躺下的石眉依,“夫人方才說想到了一個故人,敢問故人名諱?”

石眉依安靜了幾秒,剛想吐出這三個字姓名之時,心中千回百轉,這才意識到原來已經過去了整整十五年。

十五年裏,陳家沒有走向輝煌,看似金玉在外,實則敗絮其中。

她想如果要是他還在,陳家不知會是怎麽樣的盛景。

只是,天妒英才。

“陳仲笙。”

相榆愣住了,這個名字她見過。

卻聽石眉依扔下了下一個更令相榆感到震驚的信息。

“也是我夫君的親哥哥。”

相榆想起上一次見過這個名字是在——陳英給她父親刻的墓碑上,上面刻着大字。

慈父——陳仲笙之墓。

原來一切早就埋下了伏筆。

她早該想到的。

第 38 章 :詭異的孩子

礙于赫連城在場,衆人只能咬牙切齒用憤憤的目光瞪着獨孤驚鴻,而一些失去孩子的貴婦哭的悲痛萬分。

獨孤驚鴻帶了一個孩子在皇城招搖過市,曲洛用十輛馬車送獨孤驚鴻和那個孩子回獨孤府,當時還有不少人猜測這兩個人的關系。

曲洛忙出來解釋道:“那個孩子還不确定是不是人類,在曲家呆了一天就出了事情,負責照顧那孩子的奶娘被咬死。”

獨孤未央輕輕地嘆息一聲,“我也願意相信我的妹妹是無辜的,可是,事關數千人性命。曲家公子貴府上的那位奶娘是臨時請來的,我已經查過了那個奶娘早在進府的時候就已經死了。”

曲洛看了獨孤未央一眼,深吸一口氣,“那個奶娘的确有問題,當時我派了家丁和獨孤小姐一起去鄉下找奶娘,結果獨孤小姐遭到暗算,這點寒舍的家丁可以作證。”

獨孤未央微微一笑,道:“那曲公子能證明那些暗算貴府和九妹的人沒有關系麽?”

曲洛頓了一下,朝着獨孤驚鴻看了過去,默默地退下不說話。

“九妹,只要你能把那個孩子交出來,或者有證據證明那個孩子不是人類,我們都相信你。”到這裏,獨孤未央故作楚楚可憐的模樣:“妹妹快拿出證據來吧!姐姐也一直都希望是誤會。”

底下的小姐們七嘴八舌地議論了起來。

“我就覺得這個女人可疑的很。”

“就是,就是,她如果不是兇手怎麽知道八月十五那些亡靈和僵屍會挑事?”

一句一句的議論聲入耳,獨孤驚鴻只看着赫連城笑了。

他們的懷疑的對象居然錯了,如果獨孤未央不這麽快行動的話,赫連城不會等到天亮便會捉拿赫連喬月歸案。

赫連城卻偏開了臉,慢慢悠悠地道:“拿出證據來,父皇和本王不會冤枉一個無辜的人。”

文帝俯視着殿堂上的兩個少女,目光最後落在獨孤驚鴻的身上,“獨孤驚鴻,那個孩子哪兒去了?”

獨孤驚鴻擡頭眸,直直的看向文帝:“我沒有證據,那個孩子是高級惡魔,別說我,就算是元嬰王期的高手也做不到将它留下。”

“這個人根本不是我們獨孤家的孩子!”一聲尖銳的嗓音從下首不遠處的席面傳來,獨孤錦瑟從容不迫地站了出來,指着獨孤驚鴻大聲道:“陛下,還有各位王爺,這個女人根本不是我們獨孤家的人,她是惡鬼!”

這句話一出口,大殿上又是一片嘩然。

“當日孟家要我們家交出一個女兒給孟家陪葬,父親便讓獨孤驚鴻去,我們親眼看着獨孤驚鴻喝下鶴頂紅的。但是七天之後,這個女人從棺材裏翻了出來,還打傷不少家丁。試問各位大師,人死了七天了還能複活嗎?”

獨孤驚鴻扭過頭去看着獨孤錦瑟,暗淡了眸:“我是人是鬼,在場的人還看不出來麽?”

“說不定你就是高級惡魔!”獨孤錦瑟翻了翻白眼,繼續道:“我看你這張人皮說不定也是假的,獨孤驚鴻,你敢讓在場的人看看你那張皮是真是假麽?”

“七妹不要亂說話,九妹妹死而複生是老天保佑。妹妹說那個孩子是高級惡魔,那個孩子就一定是高級惡魔,我相信九妹。”獨孤未央說着害羞地低下了頭。

她嘴上說相信九妹,但卻更将矛頭指向了獨孤驚鴻。

“獨孤驚鴻不是惡魔,這點我曲洛敢拿人頭保證。”曲洛斬釘截鐵地道。

文帝目光如炬,像是要把獨孤驚鴻看穿似的,眸光也淩厲了起來。道:“獨孤驚鴻,你還有什麽話好說!”

獨孤驚鴻淡淡一笑,臉上絲毫都不見驚慌失措:“我不是惡魔!”說着,舉起手,用另一只手的指甲狠狠地往手腕上劃去。

一道發紅的血痕便深陷在白皙的肌膚上,如果是死人,或者是人皮根本不會有這樣的痕跡。

“哼,惡魔最擅長的就是欺騙,你倒是解釋解釋你是從哪兒來的?獨孤驚鴻的屍體都快爛了,怎麽可能還會醒來。”獨孤錦瑟沒好氣地道,眼底的眸光卻飄向了大殿中那個風流無雙的曲洛身上,不是被惡魔迷惑了這樣優秀的美男子又怎麽可能幫她說話?

獨孤驚鴻不知道獨孤錦瑟的邏輯,只是安靜地站在那裏。

赫連城一副不在意的态度,曲洛蒼白的辯解和信任并無人認可,這一刻,獨孤驚鴻竟然是那麽的孤立無援。

“拿不出證據了吧!我看你分明就是兇手,惡魔,那些死去的孩子就是你搞的鬼。”獨孤錦瑟的聲音瞬間提高了,指着獨孤驚鴻的鼻子道。

獨孤驚鴻只是輕輕嘆息一聲,她拿不出證據說明那個修羅王不是人類,也不可能和這些人說,她是南國神女獨孤驚鴻的魂魄。

大殿一片寂靜。

時間像是靜止了一般……

在場的人紛紛露出了震驚的神情!

“我無話可說,為了證明清白我自請封印,關押死牢。至于三殿下——”獨孤驚鴻朝着赫連城看了過去,只見他微微的點了下頭,嘴角上挂着莫名的笑意,垂下頭道:“我們還不是夫妻,再者,三殿下貴為大荒戰神,實在不宜連坐。”

群臣臣服,不管獨孤驚鴻是不是真兇,能知曉厲害就好。別說她不是三王妃,就算是犯了罪那也是不能牽連到皇子的。

赫連城站起來,威嚴的目光在衆人的面上掃過,“獨孤驚鴻涉嫌嬰兒一案,此案我夜宮接手,拿下獨孤驚鴻送往夜宮嚴加看守。一旦查明是其所謂,本王決不姑息。”

說罷,四個夜宮的封印師撕裂虛空,四張靈符同時啓動,将獨孤驚鴻禁锢在囚禁結界之中。

赫連城也走出來,面色凝重,音質冷冽,凝聲喝道:“本王先将犯人押送回宮,三日之內本王會給大家一個滿意的答複。”

獨孤驚鴻四肢被雷光禁锢,連動都動彈不得,只是用哀怨的眼神看着赫連城,仿佛在說她是冤枉的。

這種用來囚禁阿修羅的結界同樣對人類有效,只要有魂魄的都會受到禁锢,一旦敢掙紮逃脫必将魂飛魄散。

赫連城徑直帶了人往外走,夜宮其他的修靈師和長老家主們也紛紛和文帝等人告辭。

這一走,偌大的宮殿竟然空了一半。

文帝似乎也沒了什麽興致,衆皇子大臣也不敢再上前敬酒,諸位小姐的心卻是暢快無比。

三殿下總算是看清楚那個女人的真面目,随之而來的就是解除婚約,那她們不就有機會成為下一個幸運兒了?經過獨孤驚鴻和三殿下訂婚,從前只敢在心裏幻想的姑娘們也開始蠢蠢欲動。

宴會早早地散了,獨孤未央留了下來。

“你可是還有話要對朕說?”文帝面無表情地問道。

獨孤未央美目流轉,近前低聲道:“陛下,未央的确還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您。”

她若有若無地看了周圍侍奉的內衛,文帝立即明白過來,道:“小孟子你們下去吧!”

孟公公躬身答應,帶着人悄聲退出關上殿門。

“陛下雖正值壯年,但到底也不敢和年輕想比了,聽聞陛下有養生秘方,不知——”

不等獨孤未央把話說完,文帝就變了臉色,睜開眼睛,眼中精光迸射,瞪着獨孤未央。頓時,一股龐大的威壓籠罩着整個大殿。

獨孤未央卻絲毫沒有不适的感覺,依舊笑容滿面,“一次用這麽大的手筆放眼天下,除了陛下還有誰能做到?陛下今年已經是六十有七了,六十五歲修為能達到元嬰期壽命可增加百年,但過了之後不但壽命不會增長,而且連修為也會跟着弱下去,直到耗盡靈力而亡。”

文帝眼神一凝, 雙眸殺氣綻放,不屑地瞥了獨孤未央一眼,就算他的修為敵不過獨孤未央,但帝王之威也不是一個小黃毛丫頭能挑釁的。

“放肆!你是什麽東西敢這樣和朕說話。”

獨孤未央将手指放在唇邊作出一個噤聲的動作,道:“陛下可別這麽大聲,若是讓別人知道了。其他的不敢保證,您那幾個兒子一定會聯手逼您退位,到時候這上千個嬰兒的血可就白費了。”

文帝暗自心驚,他自認為做的密不透風,連赫連城都沒有抓到蛛絲馬跡,卻不想被這個小丫頭知道了。

“陛下,臣女有辦法讓陛下在三日之內達到元嬰期的修為。”

“什麽!”文帝雙眸一凝,站了起來,深邃的目光閃過一絲希冀。

獨孤未央在心裏冷笑幾聲,臉上露出陰險的笑容:“不但三日之內達到元嬰期,而且絕對不會被人察覺。”

文帝激動地說不出話來,大荒有個不成文明的規矩,無論誰做皇帝一旦修為達到了元嬰期以上便失去了資格,就算是豐功偉績也必須退位讓賢。

但是,修為達不到元嬰期就意味着生命如尋常人一般短暫。

縱容擁有這至高無上的權利,但人生苦短,實在是難以割舍這大好江山。

文帝卻突然變了臉色,嘴角扯起一抹殘忍的笑意,盯着獨孤未央森然說道:“小丫頭,敢和朕談條件,你當真是活得不耐煩了。來人!”#####

第 45 章 和現代社會的第一次接觸

蘇宓看到江景?o的廣告畫便高興得跟什麽似的,以為自己一出門就找到了他,所以當液晶廣告屏換上了別的廣告的時候,她頓時傻了眼。

她仔細打量這這裏的環境,才發覺這裏似乎不是一個作為醫館的理想位置,起碼,“活人飛不到這麽高的地方,而且,這裏沒有門!”

蘇宓氣鼓鼓地往後退,最後才用确定的語氣道:“原來只是一個很大的電視機!”

仲郎會在哪裏呢?

蘇宓不得不再一次用她六百年前的腦袋對這個陌生的地方進行思考:以前聽離少說過電視是歸電視臺管的,如果我能找到電視臺,就可以向他們打聽江大夫的位置了。可是,離少說的那個電視臺又在哪裏呢?

蘇宓對電視臺的理解是那是一個風景秀麗的地方,在那裏有一個巨大的石臺,一個白發蒼蒼的非常有威嚴的老人家管理着一群出入電視機的人。所以她一再飄高,就是為了找到那樣一個地方,無奈南州市除了高樓大廈還是高樓大廈,在市中心這一片繁華的地方根本就找不到一個開闊的地方。

蘇宓失望地回到了屏幕前,看着江景?o的笑臉又出現在眼前,她拖着哀怨的語氣道:“哎呀,你到底在哪裏啊?”

江景?o那張好看的臉絲毫沒有變化,而且很快就被其他的廣告畫代替了,蘇宓只能無奈地搖搖頭飄回地面。幾道巨大的玻璃門還沒有打開,透過玻璃望進去,能看到裏面有幾個看似慵懶的人在來回檢查寫什麽。

這玻璃門自然阻擋不了蘇宓,她也不知道出于什麽原因突然很想進去看一看,或許江大夫的醫館就在裏面的某一個角落呢?蘇宓抱着這樣的期望,飄進了這座大廈。

很多燈還沒有打開,外面的陽光也照不進來,所以裏面幾乎跟黑夜一般,若不是蘇宓已經變成了鬼,換她一個人肯定是不敢單獨在這樣格局複雜且沒有多餘人影的地方走動。所幸的是她現在是一只來去自由的鬼,在沒有任何阻擋的情況下,她把一樓的每一個角落都看了一個遍,卻沒有發現“江景?o”當中的任何一個字的蹤影。

也許是當鬼習慣了,蘇宓覺得自己性子居然比以前慢了許多,雖然心急着要快點見到心中想的那個人,但行動上卻能夠慢下來,她告訴自己道:不必着急,慢慢找,肯定能找到,這裏有二十多層呢,我就逐層逐層上去看吧。

于是,從一樓到二十九樓,她一層不落地去查看,而且每一個樓梯口,工具間甚至男女洗手間她都沒有放過。所以當開始有人在這座大廈活動的時候,蘇宓再一次遇到了第一次見到喬天離的尴尬,只是那一次他是浸泡在浴缸裏,而這卻是在男洗手間……

蘇宓羞紅了臉,并且不得不放棄了對洗手間的檢查,怨道:“明明就是茅廁,為什麽要叫洗手間?我還以為六百年後的人怎麽那麽麻煩,洗個手還專門蓋間房子呢!”

蘇宓的埋怨其實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失望,這麽大的一座建築裏居然沒有江大夫的醫館,沒有他的醫館,幹嗎要把他的畫像挂在上面啊!蘇宓想跺腳以表達自己的不滿,無奈僵硬的膝蓋如何都彎曲不起來,她所能表達情緒的動作只是不規則地在空中胡亂飄動。随着時間的流逝,大廈的人越來越多,吵雜聲也越來越多,而且還有一個非常動聽的但不知道哪裏發出的聲音在推銷各種聽起來就很好玩的東西,比如“憑商場小票到某某餐廳用餐可免費獲得一杯飲料”“當天生日的顧客憑身份證到咨詢臺可領取精美禮物一份”“歌星楊某某将在此舉辦最新專輯簽售會,欲獲得入場券的可憑消費滿一千元的消費券換取門票一張”之類的。

蘇宓雖然不完全懂那人所說的話,但還是被那個甜美的聲音感染到而變得心情愉悅起來。既然出來了,就好好看一下後人們是如何購物消遣的吧,以前只在電視上看過漂亮的女人在這樣的地方提着大包小包的,難得這次可以自己出來感受。蘇宓決定暫時放下那個不知道躲在哪裏的江景?o,投入這個新奇的現代社會裏。

越往上的樓層就越安靜,蘇宓很快就明白了熱鬧的地方是在下面幾層,當她從二十多樓直接飄到五樓的時候,這裏已經開始營業,燈光一開,這裏便如同白晝一樣,人來人往的好不熱鬧。

蘇宓從心裏贊嘆現代人的聰明,同樣是集市,但這裏沒有吆喝聲,沒有偶爾跑出來驚擾人的馬,沒有沿街乞讨的小乞兒,也沒有賣藝的藝人……有的是玲琅滿目的各種漂亮的東西,和各種看起來就非常美味的食品。

蘇宓尤其喜歡那些閃閃發亮的東西,好幾個出櫃上展示着的最新款的項鏈耳環更是看得她心癢難耐,她低頭打量自己的衣着,自語道:我這身鳳尾裙來搭配這條珠鏈一定很好看,還有這個簪子,比我以前戴的那個更精致呢。此時的蘇宓正貼在一個展示胸花的櫃子跟前……

然而,最讓蘇宓覺得滿意和喜歡的當屬懸挂在中空的大型水晶燈。她足足繞着那個水晶燈轉了五圈,最後肯定道:“如果父親能夠打造出這麽好看的玉石呈給皇上做貢品,我們九安縣蘇窯應該可以揚名了……可惜了。”

就在蘇宓直嘆可惜的時候,她突然看到水晶燈的一塊水晶上倒映着一張非常熟悉的面孔,而那張臉正用一種類似于不滿的眼神看着自己所在的方向。沒有想到會在這裏看到喬天離,蘇宓不禁縮了縮身子,怯怯地飄到喬天離身邊,只見他修長的手指正很有節奏地叩打在圍欄上,看不出表情的臉依舊是一副帥氣的模樣。

“離少,你怎麽會在這裏?”蘇宓的聲音小得不能再小了,她的頭埋得很低,第一次偷偷溜出來,結果卻被抓到,她心裏也忍不住要替自己喊冤:怎麽那麽倒黴啊!

喬天離沒有說話,只是用一個“跟我走”的眼神看了她一眼,然後大步地往蘇宓剛剛看首飾的那間店走去。蘇宓大喜,道:“離少,你是要買那個簪子送給我嗎?”

第 27 章 親親

親親

是夜。

方疏明拿着一根公園裏撿的木棍,一路跟着某個從牌桌上下來的人。

是齊世興。

從上次他被曝光以前做的事情之後,公司股份一路下跌,在幾個商業對頭的圍攻之下,齊家轟然倒下。

齊世興沒了後臺,身邊沒錢,又背了一身的債,沒人捧着他,待遇跟從前天差地別。

由奢入儉難,他根本适應不了清苦的生活,只能想辦法弄錢,在他日益遲鈍,最後生滿黃鏽的腦子裏,來錢最快的就是賭|博。

可是他忽略了一個事實,從前他随随便便贏錢是有人故意放水,現在都巴不得把他的血吸幹,自然再沒了從前次次大滿貫的運氣。

賭|博之後又免不了喝酒吹牛,于是短短十幾天,齊世興便從一個人模人樣的落魄二代成了邋裏邋遢、滿嘴髒言的二流子。

他剛剛輸了錢從牌桌上下來,精神不濟,嘴裏倒還嚷嚷着下一把一定贏。

最後他走進了一個小巷子,裏面昏黑難辨,還沒進去就可以聞到一股難聞的氣味,裏面的空氣仿佛都凝滞了一般,實在讓人難生踏足之意。

方疏明一身黑衣,帶着口罩和一個鴨舌帽,背着一個背包,進巷子之後,他把棍子從包裏拿了出來。

他快步上前,沒等齊世興走到裏面就一棍将他打倒。

齊世興一陣頭暈目眩,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嘴裏就被塞了一團布。

方疏明堵住了他的嘴,一棍敲在了他的腿上,劇烈的痛感從腿傳到大腦,壓根不用堵嘴,齊世興直接痛得失聲。

沉重的呼吸聲激起方疏明心中的憤懑。

他冷眼看着攤在地上,死死捂住腿的人,眼中沒有一絲溫度,即便齊世興這般凄慘,也沒有讓人憐憫的欲望。

只覺得更加的惡心,讓人憎恨。

方疏明再次揮棍,打在了齊世興的手上,他痛得左右翻滾,卻還是不能用聲音發洩出來。

滿臉是淚,臉上幾條清晰的水漬,就連鼻涕都流了出來,輪誰看了都不覺得他是當初人模人樣的齊家少爺,現在已經是一條路邊人人都可以踹一腳的野狗。

方疏明沒有多說話,齊世興不配。

扔了棍子,他帶上一雙黑色的手套,一拳一拳砸到齊世興的臉上。

齊世興手足無措,想擋住他,卻哪裏都疼得鑽心,只能在地上翻滾,四處躲着方疏明的拳腳。

方疏明哪裏會放過他,一只手抓住他的衣領,把他按在原地,另一只手用力搗着齊世興的腰腹,直把他打得不敢再動。

單方面報複只持續了兩分鐘,方疏明松開手,齊世興倒在地上的時候已經沒有力氣動了,嘴裏的布團被吐了出來,收不住的誕水流了一臉,只剩下破風箱般的喘氣聲。

方疏明擡腳,踩在了他的孽|根上。

這根東西,禍害了那麽多人,居然還沒壞。

齊世興若有所感,掙紮着起身,抱住方疏明的腿,滿臉鼻涕滿臉淚:“……別,不、不要!求你了,放過我吧,我欠你的錢會還的,你等等我,我這就去找人借!”

方疏明看着他那張可恨的臉,沉默片刻後——

“啊啊啊!!!!!!”

他腳下輕輕一踩,不知道哪裏傷了,總之他的腳感不是很好,不過沒有很用力,畢竟幹壞事也是有風險的。

“要早點去治啊,不然壞掉了。”方疏明蹲下身,輕聲說。

齊世興現在被劇痛包圍,根本判斷不出來這事誰的聲音,就算知道了他也不能幹什麽。

畢竟誰也想不到自己之前還想壓在身下的人,忽然出現把自己打得半死,甚至還想廢了自己。

齊世興躺着動不了,見他這幅樣子,方疏明徑直離開。

他拉下帽兜,沒人看到他的臉。

誰也不知道這個角落裏發生了什麽,可能有人聽到了齊世興的悶哼聲,但是又有誰敢進來一探究竟。

其實齊世興早就得罪了不少人,就連他住在這裏都遭到不少人诟病。

*

之後方疏明再聽到齊世興的消息已經很久了。

聽說他被人拉到醫院,結果卻沒錢治療,送去得太晚,那塊地方已經沒有挽回的希望了。

這件事應該讓很多人都喜出望外了。

*

方疏明準備下個月出差,說是出差,不過是去和那個老板商量合作的事情,手頭上的東西準備得差不多了,差不多到要真正步入正軌了。

梁擇辛一向大方,從方疏明敲板合作的時候聽說了他的窘況,就打了一筆錢給他。

方疏明沒有拒絕,畢竟他從來沒懷疑過自己的本事,到時候梁擇辛賺的只會多不會少。

這筆錢就當預支工資了。

他用那筆錢找了個落腳的地方,三室一廳,一個人住夠了。

可偏偏周月尋知道了之後非要來湊個熱鬧。

他把自己生活用的東西一樣準備了一份,全都搬到方疏明的房子裏。

美其名曰熟悉伴侶。

方疏明:“……”

“疏明不喜歡跟我住一塊嗎?”周月尋苦惱地看着方疏明。

他坐在自己拉過來的行李箱上,修長的雙腿垂在地面,有種怪可愛的滑稽感。

方疏明嘆了口氣:“不是……算了,那你想住哪間房,自己挑。”

周月尋迅速走到離主卧最近的那間房,把自己的行李箱放了進去,然後打了個電話,不出十分鐘,韓助理就抱着兩袋被子在外面敲門。

方疏明:“……”得了,根本沒給我拒絕的機會?

韓助理一臉職業假笑,方疏明都不忍心他跟着這麽個老板四處奔波。

“回去叫你老板給你加薪。”方疏明接過被子。

“一定。”韓助理的笑容瞬間真實了許多。

他認命地到周月尋指定的房間替他收拾。

正好周月尋正在糾結應該是把衣服暫時留在箱子裏,把箱子直接放進櫃子,還是把衣服拿出來,然後把行李箱放一邊。

方疏明走過去,直接把行李箱打開,把裏面的衣服拿了出來。

很顯然,他的主人來得非常着急,連衣服都沒疊,全部一股腦地塞了進去,好端端的奢侈品牌全在一個箱子裏擠着,全然沒有得到她們應有的待遇。

見周月尋楞在一邊,方疏明道:“怎麽,還想我幫你全部收拾了?”

周月尋這才反應過來,快步走過去,拿起一件衣服挂在衣櫃裏。

兩個人幹起活總是很快的,等周月尋放好衣服,方疏明已經幫他把床都鋪好了。

等方疏明鋪好之後,起來時周月尋正好在旁邊看着他,他湊就過來,也在方疏明額頭上親了一下,因為太着急,幾乎是重重撞了上去。

“謝謝。”

周月尋道完謝,僵硬着身體走回客廳,強壯鎮定的姿态被方疏明一眼看穿。

聽到方疏明的笑聲,他走得更快了。

晚上周月尋自然而然的在這裏住下了。

他靠在床頭,想了想,還是給李聽寒打了個視頻。

“為什麽我跟他相處的時候總是會覺得奇怪。”

“什麽奇怪?”李聽寒正在加班,他手底下有幾個公司正上市,這幾天忙得焦頭爛額。

“心跳加速,很想躲着。”周月尋摸着自己的心口道。

“喲。”李聽寒抽空擡眼看了一下他,笑着說:“怎麽,周大少還會害羞?”

周月尋:“這是害羞?”

“不然呢。不過,周月尋,你不感覺你很割裂嗎?”

李聽寒整理着書桌上的文件,随口道。

“割裂?”

李聽寒點頭:“最開始是你說要把他弄到手,根本沒動心,只是想要利用。現在卻一臉純情,你最開始可不是這樣的。”

“既然做了那個打算,那就果斷一點,別到時候害人害己,拿出你當時說一不二的氣勢行嗎?”

周月尋沉默,半晌,嗤笑:“我沒有別的想法,我只是沒做過這種事情而已……等我熟悉了就好了。”

他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說這句話心中很不舒服,但還是嘴硬強調:“沒有什麽多餘的東西,等我達到目的就一拍兩散。”

他忽略內心的刺痛,告訴李聽寒。

李聽寒沉默,随後說:“你自己信嗎?算了,你怎麽說怎麽是吧。還有事情問我嗎?”

周月尋把剛剛想的東西丢到一邊,打起精神,問出一個困惑了自己很久的問題:“男人怎麽親嘴?”

李聽寒聽後額上青筋暴起,簡直想把周月尋這張罪惡的臉打倒變形:“你們,兩張嘴,湊到一塊,然後憑感覺來,怎麽舒服怎麽來!要我幫你親嗎?!!”

周月尋若有所思點頭。

“下次這種奇怪的事情不要問我,你以為我就清楚嗎?”

“我怎麽知道你清不清楚。”

李聽寒還沒來得及發作,就被周月尋挂了視頻。

李聽寒:“……”行,你高貴,下次翻車不要找我哭!

*

第二天方疏明起得很早,等周月尋起床的時候他已經從外面晨跑回來了。

“過來吃早飯,白粥還是豆漿?”

“白粥就好了。”

周月尋在桌邊坐下,仰視着方疏明,覺得他此時格外的吸引人。

所以他回想着昨晚聽到的話,不顧方疏明在幹什麽,伸手攬過他的脖子,仰頭吻了上去。

第一個感覺就是很軟,然後腦子裏什麽都沒有了,還感覺熱熱的。

方疏明被他打了個措手不及,嘴唇微張,随後周月尋無師自通,只是覺得應該做得更過分一點,于是就牙關輕啓,把方疏明的嘴唇含進唇內。

靜谧的客廳好像沒有任何聲音,仔細聽卻發現有水漬聲。

方疏明手撐着桌面,眼睛微閉,雖然周月尋動作突然,但是方疏明沒有避開。

半晌,周月尋放開他的脖頸。

周月尋嘴唇紅潤,微微喘着氣,眼中水潤,眼尾泛紅,好像哭過一樣。

反倒是被親的方疏明,神色自然,淡定從容。

他伸手,拇指碾着周月尋紅豔豔的嘴唇,笑着說:“你看看,明明是你先動手,現在反倒像是我在欺負你一樣。”

方疏明笑得魅惑,周月尋看得愣愣的,什麽都聽不進去了。

他想,好像,剛才的事情再做一遍也不錯。

第 16 章 飯局開炮

俗話說,拿人手短吃人嘴短。

既然得了人好處,樓主就老老實實心甘情願的當司機。拒絕了劉瑤開車載樓主的調侃,一路四平八穩的給大老板保駕護航。

香車載美女,雖然都是別人的也不礙事。貪多嚼不爛知足就好。

到地方,樓主向女老板問了一嘴給王佳明的那件t恤要不要拿着,女老板的回答是想拿就拿着。什麽叫想拿就拿着?不想拿還能給扣下不成?這樣不大好吧?

算了,拿着。仙人球也一道。呵呵。

服務員領到了位置,樓主先去個洗手間,憋尿憋一道。回來一看,女老板和劉瑤一人占領一面高地。這——怎麽個情況?劉瑤這女人,忒壞心眼,一看就是她在搞鬼。

“小啓你坐那邊?”她笑眯眯笑眯眯笑眯眯……

啊呸!樓主多聰明伶俐一好姑娘啊,哪能着了她的道兒。坐她身邊,這是不給女老板面子;坐女老板身邊,弄的樓主跟個狗腿子似的。

“你起開,我跟王佳明坐一起。”你奏凱,鬧什麽鬧。

“我腰疼,動不了。要不你讓之夏過來。”

樓主剛就看了女老板那麽半眼,真的,還沒到一眼那麽長,女老板目光就有點涼的審視過來了。诶瑪,我哪敢讓你這尊佛挪窩換地方,我就瞅瞅你不行嗎?純瞅,幹看,絕對不帶其他想法。跟吃小浣熊似的,壓根沒動煮的念頭。

掏出手機,樓主幹巴巴的道:“我給王佳明打電話。”

“做什麽?”劉瑤又好奇了。

“給他劉瑤姑姑帶個狗皮膏藥來。”

王之夏微微一翹嘴角,不發表評論。

劉瑤又氣又惱又笑,“你到底吃什麽長大的!”

本樓主很一本正經的告訴她,“母乳。純天然無污染綠色無公害。”可能還有逗比維他命一號二號三號。從小到大,藥就沒停過。

“別鬧了,你說不過她。回來坐吧。”女老板淡淡一笑。

“憑什麽啊!”劉瑤還不服氣,對樓主說:“你說你是不是克我?”

“算命的說我五行特旺。”

兩人跟這你一嘴我一嘴的,王佳明也到了,打了招呼他瞅了瞅就一屁股坐劉瑤旁邊了。樓主無語凝噎的瞪他,你他媽屁股坐錯地方了!他也瞪回來,你瞪我幹嗎?樓主真服了他了,真特麽白目,你瞪這麽明顯做什麽!女老板不鹹不淡問了句,你要站着吃?樓主惶恐,怎麽可能?我跟你講,我可沒有嫌棄你的意思……我就是跟你坐一塊別扭。

統一口徑要了個大鴛鴦鍋,吃的熱鬧。劉瑤和女老板勉強算作大人,就讓樓主和王佳明先挑着喜歡吃的點,然後她們再補充。劉瑤說想吃什麽盡管點,姐姐請客。樓主看她一眼說,河豚。劉瑤沒好氣的回,毒不死你!等輪到她們倆商量的時候,王佳明和樓主在桌子旁邊偷摸的你一腳我一腳的來回踢。樓主知道他怎麽回事,不就是滿肚子的八卦沒地方發嘛。

“你別動,我看看。”王佳明眯了眯眼,探出手來朝着樓主額頭就戳上來。

“王佳明!”樓主沒躲過去,低低怒斥一聲。

“親愛的,你這腦門兒怎麽了?”王鈣鈣嘿嘿笑,“牛魔王長角都青了!”

“給你撿蛋的時候磕青的!”樓主也不客氣。

“楊小啓!”王鈣氣急敗壞。

倆大人點完餐,服務員拿走了單子。樓主和王佳明也不敢鬧了。女老板看着樓主問,還很疼?樓主抿嘴笑笑搖搖頭,心情好當然不算個事,氣到王鈣我就賺了。

“回家塗點藥。”

“沒事。”

女老板不說話,看着。

“……嗯。回家塗。”

很好,女老板成功收回目光。看來她是見不得別人反抗她的權威。樓主把t恤袋子遞給王佳明,王佳明狐疑的翻開看,“送我的?”見是和樓主的款式一樣,立刻笑眯眯,“要和我穿情侶的?”樓主白他一眼,鬼才要和他情侶。

看了看女老板,對他說,“是你——”樓主臨時改口道:“是我姐送你的。”

“你姐?”他很疑惑,“你什麽姐姐?”

女老板沒解釋,劉瑤等着看樂子,于是樓主笑而不語,想着包包裏面的殺人利器仙人球什麽時候拿出來曬一曬。下車的時候劉瑤見樓主捧着這盆,還威脅不讓擺在吃飯的桌子上。

“怎麽?看上哥了?”王鈣得瑟着哈哈,“好說。看我這麽風流倜傥,玉樹臨風的,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樓主抽了抽嘴角,他還在繼續,“謝謝她哈。可惜了,要不然看你面子上我也收了她了。”

偷偷踢了踢他,王鈣還不自覺,“你腳抽筋啊你踢我。”

樓主尴尬地用手擋着臉撓了撓腦袋,口型示意他,“閉嘴!”

劉瑤跟那捂嘴樂,女老板面色不是那麽好,樓主糾結着眉頭好心塞。王鈣有點不知所措了,惱羞地等着樓主解釋解釋。

“那個……咳!你小姑送你的。”

王鈣登時目瞪口呆,臉紅讷讷地看着他小姑。他做夢也沒想到剛剛他大言不慚的調戲對象是他親姑姑的幹活。

“你是不說是你姐嗎!”他恨恨盯着樓主,恨不能用目光射線炮灰了。

“我也沒說不是你小姑……”

“你姐怎麽能是我小姑!”

“我小姑怎麽就不能是你姐!”呃,好像不對,重來,“我姐怎麽不能是你小姑!”

王鈣快氣瘋了。

“你跟我是一輩的!”

“乖,打今兒起就不是了。”

“……楊小啓!”

“啥事?”

“那是我小姑!”

“我知道啊,這是血濃于水的事實。”

劉瑤就不說了,她笑點低。主要是王之夏也唇邊隐隐笑意,只要她不生氣不冷着臉,樓主就放心了。心想王鈣雖然我占了你便宜,但總體看來也是為了你好。你看你色膽包天的調戲了你小姑,萬一你小姑脾氣上來暴揍你一頓,你說說你得多麽的委屈。是不是?

王鈣太悲憤了,樓主見好就收安慰着他,“好啦好啦,你看你這麽小氣做什麽?吃飯嘛,要開開心心的。我知道小姑是你的,我也沒跟你搶啊,是不是?對吧。”王鈣那小脾氣勁頭又上來了,哼哼的看着樓主,我只能繼續哄,“唉喲,不就逗你兩句麽,逗兩句就生氣啦?今天王雨桐潑我一臉水我都沒生氣呢,你看看你這氣量,你——”

“你又見她了,你不是不是傻?”王鈣炸毛了。

他那面巾紙打樓主,樓主也怒,要不是為了開導你我能把這事說出來,“你才傻!我沒見她,我腦子有病我見她!”

“你再見她,我把你手指頭剁了!”

“……”

劉瑤噗一聲毫不留情笑了,連王之夏都輕笑出了聲……

樓主氣哆嗦了,她們竟然聽懂了?這麽高深的問題她們竟然聽懂了?

“王佳明!!!!”撸主面紅耳赤的。

你他媽當着兩個美女的面瞎逼逼啥呢!!!!

第 15 章 身份證號碼都不一樣,分手吧

第15章 身份證號碼都不一樣,分手吧。

狠辣決絕的一記響雷砸到耳畔,季夏試圖浮起的心徹底跌落谷底,靠着窗脫力癱坐下去。

“啊,啊!”女僵屍吓得急忙拉他。

“我,沒事。”聲音說不出的哽噎,季夏雙手捂着面具發了好一會兒呆,迫使自己冷靜下來後抓住她手,“我帶你逃出去,無論如何先逃出去。”

女僵屍左右晃頭。

“你不要?”這下輪到季夏急了,“再待在這裏會被他們抓到的!”

“啊、啊、安……”女僵屍抽回手扒住窗戶往外看,嘴裏嗚嗚咽咽,發出簡單音節像是在叫誰的名字。

這點比季夏當年要好很多。季夏蘇醒半年才在老道士引導下開口發音,會說話已經是兩年後。

“你想救養你的那個人?”季夏從她的肢體動作和簡單發音裏猜出大概,一把将她拉回,“不行!你沒聽見麽,他們不光要血清,被抓住就死定了。”

女僵屍委屈地癟着嘴,眼裏隐有淚液流動。

季夏讀懂了她的意思,“沒有你的血清那個人會死。可是——”

話沒說完,木門應聲破開。

黎行提着劍沖進院子。

“你不能這麽做,這樣和殺人有什麽區別!”安懷攔住他,甩出火符隔開一道屏障。

“……看來真的在這裏。”黎行原本只是猜測,沒想到他真敢将僵屍藏起來。

隔着沖天火光,舉起銅錢劍揮開脆弱不堪一擊的抵擋,黎行忍不住開罵:“師兄,你真是被屍毒入侵了腦子該去好好治治了!”

看到壞天師拿劍指着安懷,女僵屍拉開窗戶不管不顧跳下去,擋在安懷面前喉嚨裏發出低鳴。

“你出來幹什麽!”安懷心髒一瞬驟停,反手将她拉到身後,低呵:“快回去!”

女僵屍“安嗚”“安嗚”叫,低頭對準他脖間潰爛的傷口露出尖牙。

黎行握緊銅錢劍就要刺過去,空中又倏地落下一道影子,沒等看清動作,一條腿裹挾着厲風踹過來。

被踢中就沒命了。

陡然萌生出這個想法,緊要關頭,黎行迅疾側過身避開,幸虧閃得及時,只手中的劍被一腳踢飛釘進牆壁。

虎口陣陣發麻,黎行用力捏兩下抽出紅繩,季夏趁這個機會瞥了眼女僵屍觑向遠處,後者抱起安懷就跑。

“師兄!”

季夏兩步擋住前路,一大把紅繩漁網似的撒過來,兜頭将他套住。

“你到底是什麽人?為什麽要幫那具僵屍!”黎行語氣不善喝問。

不知哪裏出了問題,紅繩對這個面具男.根本不起作用,對他來說好像就只是幾條沾染特殊味道的繩子。

面對質問,季夏點向狐貍面具下的眼睛,血紅色還在發光,和剛才逃走的那具僵屍眼睛一樣。

“你也是僵屍?”

從眼睛到超乎常人的力氣,不是僵屍都有點說不過去,可黎行總覺得哪裏不太對,方才那具女僵屍已有千年,照樣怕符咒怕灑了黑狗血的紅繩和墨鬥。

而他,什麽都不怕。

要麽根本不是僵屍,要麽,他比那具女僵屍存在的時間還要長,千年甚至更久。

想明白這點,黎行悄悄把手別到後頭,不動聲色撩起一截衣角,後腰還別着一柄迷你銅錢劍,他利用劍刃劃破指腹抹到劍身上。

鮮血暴露在空氣中的剎那,季夏眼睛陡然深紅,理性随之崩壞,遭受欺騙産生的憤怒也在頃刻到達頂峰。

罩在身上兩指粗的紅繩扯成一段一段,碎片似的散落。

季夏的速度更快了。

一道殘影掠過,天旋地轉間,黎行尚未來得及出手便被他壓在身下,手裏的小銅錢劍随之打飛。

“靠!”

黎行暗罵一聲。

不知是不是撞到腦袋出現了幻覺,這種時候竟聞到一股淡淡的像是從季夏身上傳來的柑橘香。

季夏……這回再受傷,就真的沒法兒跟他解釋了。

關鍵時刻,呂方帶着糯米及時趕到。

一大把糯米灑到身上,噼裏啪啦響個不停,疼痛也讓季夏恢複理智,看清被他壓在下面的人,松手後躍上圍牆轉瞬消失。

黎行:“你別走!”

“行了,追不上的。”呂方上前将他扶起,接上他脫臼的肩膀,“來的路上我就聽鐘時琴說了,我們和對方比,實力懸殊太大,現在能趕跑就算不錯的了。”

兩次接觸下來,黎行比誰都清楚,可是,“安師兄被僵屍抓走了!”

*

言平大道弄朝巷最北角。

趁防守的天師被緊急叫走,安懷在紅繩上貼上火符燒開一個角将女僵屍往外推,“從這裏出去,再也不要回來。”

女僵屍拉着他衣服“安嗚”。

“我是天師不能跟你走。”安懷狠狠心撇開她的手,“記住,出去之後別去吸人血,如果你再吸,我第一個不會放過你。”

“你呢?”季夏來得很快,蹲在牆頭托着面具腮頰看他,“沒有血清,幾天內你就會同化成僵屍。”

安懷嘴角蠕動了一下,最終什麽也沒說。

周遭安靜下來後,隐約聽到追趕聲,季夏跳下高牆扛起女僵屍對他道:“明天晚上,我把血清帶給你。”

“謝謝。”

“不客氣,你是個好天師,好好活着。”

季夏認真評價一句,手上用了點力敲昏肩頭不停亂動的女僵屍,消失黑夜中。

等黎行和呂方帶人匆匆趕來,北角就只剩一個陷入昏迷的安懷。

呂方大步過去,拿出自制的糯米膏藥貼在傷處,剛敷上去就聽到一陣滋啦類似烤肉的聲音,與夜色混為一體的黑氣自脖間幽幽散出。

呂方大駭:“怎麽會這麽嚴重?”

黎行前去檢查紅繩破開的口子,斷裂的地方明顯有燒焦的痕跡,憤恨回頭剜了眼疼醒後一聲不吭的人,幾步回去拽起安懷,“安師兄不能再待在這兒了,我送他去醫院。師兄,剩下的交給你。”

“好。”呂方點點頭,目送兩人走遠。

直至離開弄朝巷,沒人了,黎行開始埋怨:“你看你把自己弄的,現在好了,僵屍跑了,你呢?等死麽?”

“別罵了。”安懷現在精神雖差,心裏反倒異常安定,“他答應了明晚将血清送來。”

黎行敏銳抓住關鍵點,“他?那個戴面具的。”

“嗯。”

安懷應聲,不料遭到對方輕嗤:“你相信一個僵屍說的話?”

“那不妨我們賭一賭。如果他明晚真的将血清送來,就不要再抓他們了,好麽。”

“好——”黎行答應地很快。

女僵屍暫且可以不抓,但是那個戴面具的危險分子,他一定要抓到!

……

此時,危險分子季夏将女僵屍帶回了他們的家。

家裏還保持他傍晚出門時的狀态:湯鍋內炖着雪梨湯,電視遙控器随意放在餐桌上,廚餘垃圾又忘記拿下去扔掉。

季夏環顧四周,明明一如往常卻突然覺得好陌生,就像黎行,他似乎從未真正了解過這個人。

早知道他這麽讨厭僵屍,當初……季夏摘下面具露出一張失落後悔和苦惱交織成一團的臉,沒注意到女僵屍捂着後頸睜眼醒來。

無比陌生的環境,女僵屍立刻爬起來跳下沙發,光腳踩在地板上“啊啊”找人,找到蹲在島臺下吸番茄醬的季夏,盯着他那張臉一陣疑惑,半跪下去抱住越湊越近,忽然像是發現了什麽,激動地指向自己的眼睛。

“我們的眼睛是有點像。”季夏拿起身旁一包沒開封的番茄醬遞過去,“吃嗎?”

女僵屍抓過番茄醬,學着他咬開蓋子咕咚咕咚吸着喝,半包下去恢複精神再四處看,沒看到安懷嗯嗯啊啊扯他袖子。

“那個天師?他沒來。”

“啊,啊!”

“你要救他是不是,明天晚上我幫你把血清給他。”

說到這兒,季夏恍然想起自己壓根不會提取血清,得找專業人士幫忙才行,他身邊好像并沒有……林牧那張叼着煙的臉一閃而過,季夏猛地站起撞到島臺抱頭縮回去揉兩下。

女僵屍這個也學,一用力頂上島臺邊緣,大理石臺面隐隐裂開幾道劃痕,她自己也沒好到哪兒去,暈暈乎乎趴地上去了。

季夏看她就像在看曾經笨拙的自己,慌亂不定的心出奇地安靜下來,又大方地分給她兩包番茄醬,“這裏不安全……我們馬上走。”

騙子天師,他不要了。

*

忙忙碌碌整夜,兩道影子趁着天還沒亮大包小包離開清水灣。

第二天一早,前半夜打怪後半夜到醫院陪護的黎行熬紅了眼,打着連天哈欠回家。

坐腳凳上換完鞋,打開鞋櫃,他的眼睛似乎花了,滿滿當當的鞋櫃莫名其妙少了一多半的鞋子。

黎行揉完眼睛再去看,鞋子真的少了。

家裏進賊了?

可為什麽少的都是季夏的鞋?

“夏夏。”他起身跑向卧室,被子裏空蕩蕩的,沒有一點溫度。

昨晚離開便利店那股莫名的不安開始放大,打開衣櫃,季夏所有的衣服包括內褲都不見了。

就算是賊,也不能專挑季夏的偷啊。

黎行走出卧室,尋遍家裏每一個角落,最後來到廚房,島臺上貼了張便利貼:

【我們身份證號碼都不一樣,分手吧。】

——後面沒有畫尖牙小幽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