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054. 脾氣

? 寧因的婚姻一直是寧家的大問題,重點項目。

如果不是因為寧因因為工作常年在外,她一定會被寧媽媽安排三天一小相親,五天一大相親。縱是如此,寧因在北京的時候,也時常接到母上大人的電話,隔着山山水水接到母上大人的指令,“今天XX點在XX酒店XX桌,将有一位XX的男士與你相親。”

直接,坦率,毫不留情。

但天高皇帝遠,寧媽媽心有餘而力不足。也是因此,寧因單身一直到現在,馬上就要步入三十歲,依然沒有任何消息。

“你說你呀,怎麽找了男朋友也不跟我們說一聲呢,害我還這裏給你相那裏給你相。”雖說是抱怨,但寧媽媽的口吻卻是欣喜的、雀躍的,她在廚房裏炒了兩個菜,又下了面,對站在一邊看着的寧因說:“他是哪兒的?家裏做什麽的啊?”

寧因百口莫辯,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怎麽……事情就變成這樣子了呢?

面煮好了,寧媽媽喜滋滋地将面碗和菜端到飯桌上,說:“早餐好了,來吃吧。”

王博遠和寧爸爸從沙發上站起來,來到飯桌旁坐下。寧因依然一襲睡衣,頭發也沒梳,有些蓬松,無語地看着她爸媽和王博遠有說有笑,言笑晏晏,好像自己只是個局外人,他們才是一家子。

想到這兒,寧因不由狠狠地瞪了王博遠一眼,哼哧哼哧地吃面。

“小王啊,阿姨這樣叫你你不介意吧?”寧媽媽笑眯眯地說道,好像嘴上摸了一層最甜的蜜一般,每個字間都仿佛要滲出一滴蜜來才甘心,等王博遠表示不介意,才繼續說:“你家是哪兒的啊?”

王博遠說:“我也是長沙的,但因為工作關系我們家一直住在北京。”

寧媽媽一聽王博遠也是長沙的,眼睛裏的笑意更濃了,寧因簡直不忍直視,她腦海裏浮想起古代春樓老鸨招男人時臉上的笑容……一陣惡寒。

寧媽媽說:“你爸爸媽媽是做什麽的啊?”

寧因終于忍不住了,對寧媽媽說:“媽,你查戶口呢?”

寧媽媽眼睛往寧因身上一瞪,才轉臉對王博遠說:“小王啊,你別介意啊,我們家寧因年紀也不小了,所以,我也是想多了解了解,現在不都是這樣說的嗎?不以結婚為目的的談戀愛都是耍流氓……呵呵,當然,我不是指你,不是這個意思……”

王博遠溫然一笑,說:“我知道阿姨的意思。我們家是開公司的,但我和我父母不住在一起,他們工作繁忙,我也差不多,所以聯絡不怎麽多。”

“哎呀,這怎麽行呢?”寧媽媽皺起眉頭說:“工作再忙也要多和父母聯系啊,父母多挂念你啊,寧因也是,隔三差五也不知道打個電話回來,雖然說工作忙,但再忙打個電話的時間總是有的吧?”

寧因灰溜溜地低下頭趕緊吃面。王博遠注意到她這個動作,嘴角微微勾起來,噙出一絲笑意。

吃過早飯,寧媽媽說:“寧因,你帶小王出去走一走嘛,總悶在家裏面有什麽好玩的呢?”

寧因打開房門哀怨地看着寧媽媽,說:“他自己沒腿不會走嗎?沒眼睛不會看路嗎?”

“嘿你這孩子怎麽說話呢?”寧媽媽說道:“你這脾氣誰受得了你!”

寧因為了逃避她媽的唠叨,趕緊帶着王博遠出門。王博遠跟着她來到外面,街道上倒有些冷清,許多店面也關門了。

“我們去哪兒啊?”王博遠問道。

第 51 章 玲珑骰子安紅豆(二)

玲珑骰子安紅豆(二)

北冥韻點了點相榆的腦袋, 好看的眸子盯着相榆,“所以阿榆,你聽進去了沒?”

北冥韻心思缜密, 分析得頭頭是道,卻見阿榆始終神色淡淡, 好像看不出多少擔心,不由得懷疑這到底是誰家的小師叔?

而且北冥韻記得,阿榆好像有段時間還喜歡過小師叔來着。

按理來說, 不應該是這種态度才對。

芙蓉長老也算是北冥韻的師叔, 要是知道有人要害芙蓉長老,北冥韻一定會跳起來跟對方拼了, 誓死捍衛自家的師叔,也許阿榆不是那麽想的。

其實相榆的想法很簡單, 男主角怎麽可能會在大結局之前死呢?

所以, 相榆聽到背後幕後黑手想搞的是商竹藥之時, 便放下了心。

死不了,根本殺不死, 既然如此, 既來之則安之, 而且比起這個,相榆更擔心的是自己的小命。

北冥韻思考的結果是阿榆就是揣着明白裝糊塗, 心裏實則跟個明鏡一樣,把心裏的話說出來, 北冥韻心安了些, “城莞成大事不足, 我又受她戒備,所以阿榆你是最适合接近她的人。”

相榆被北冥韻推着往外走的時候, 舉手乖巧發問,“那如果我失手殺了淩華怎麽辦?”

“嗯,那就算她倒黴。”

少女回答的風輕雲淡就像是在說今天天氣還挺好。

相榆:“那會不會有些太過于嚣張了?”

而且相榆總覺得這句話不像是以前的北冥韻會說出來的話,因為在相榆的記憶裏,北冥韻就是個外表文靜內心火熱的高冷姐姐。

北冥韻和相榆坐上馬車,還聽對方安慰道,“安了,必要之時,我會出手。喏,這是我寫的臺本,一會兒咱們就按照這個來演。”

看完臺本,相榆對北冥韻只有一個評價。

但凡少看一本話本都寫不出來這種炸裂情節。

人間冬去春來,花謝花又開,鳥兒在枝頭成雙對歌唱,小巷人來人往,清晨陽光正好,船夫搖動船橹,不經意打起的水花濺到岸邊,驚起一邊嬌弱的柳枝在風中搖擺。

茶樓上的女子等了許久,有些耐心不足,拔禿了桌邊花瓶裏的花,花瓣随意地被扔在桌上,零零灑灑掉了一桌,“該死!我就說和能苗淼那個臭丫頭玩在一起的能是什麽省油的燈?”

她瞥了瞥兩邊安靜的侍女,覺得有些無趣,支着個腦袋,看着樓下,這時突然開始熱鬧起來。

“好啊你,你有本事搶男人沒本事說話是吧!”

先發制人開口的女子身着白紗玉羅裙,裙擺層疊,青絲绾在左側,長發如瀑,只是一個背影,淩華就認出這人是北冥韻。

嘴角忍不住翹起,北冥韻平日裏說話輕聲細語,在淩華眼中,哪次不是端着公主作風,但淩華偏生就是不喜歡北冥韻,覺得太過端着。

現下,看見北冥韻如潑婦罵街一般,不由得心情頗好,甚至于還有些好奇到底是何方人士搶走北冥韻的男人。

“這怎麽能叫搶呢姐姐?我和他光明正大,清清白白,怎麽到姐姐口中就是不知廉恥的狗男女了?”

另一旁的女子倒是長了張人畜無害的臉,身着淡藍色的長袖霓裳裙,圓溜溜的眼睛撲閃,倒也是理直氣壯,只是喊北冥韻姐姐,淩華眼睛轉了轉,北冥國公主不少,除了北冥韻外,淩華倒是對其他的妹妹們沒什麽印象了,不過這并不妨礙她看戲。

北冥韻一個上前拉住她的手,“不!我不允許你和他在一起!”

相榆抹了兩把眼淚,哭得楚楚動人,“為什麽!如果你可以為了和他在一起放棄一切,那為什麽我……”

“阿榆!”

北冥韻眼中滿是痛心疾首,攬住了t對面少女的雙肩,攥緊後擡眸,字字宛若泣血,“他可是你失散多年的親哥哥啊!”

淩華換了個姿勢,接着津津有味的看戲。

這時候相榆應該像臺本裏寫得抱着腦袋開始發瘋,可是意外終究還是發生了。

君城莞拉着商竹藥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人群前方。

今天天氣不錯,君城莞便找了商竹藥兩人出來走走。

看見這裏圍了一圈人便好奇地拉着商竹藥湊到了最前方,不想看見了兩個熟悉的身影。

“阿榆,北冥?”紅發少年拉開了眼前的看客,疑惑的看着吵架的兩個人。

空氣凝固了一瞬。四目雙雙相對,皆是沉默。

但是很快相榆冷笑了一聲,指着君城莞,铿锵有力,“其實,我騙你很久了,你以為我是親生的嗎,其實當年的那個孩子不是別人,就是……他!”

相榆一步一步走向君城莞,君城莞眼皮一跳壓根來不及躲開,“可笑你把我當做妹妹多年,實則,他才是當年那個被抱錯的孩子,你的親弟弟!整整十八年,你知道他這十八年是怎麽過來的嗎!”

北冥韻随機應變能力确實強,很快接住相榆的戲,往後退了兩步,不可置信地擡頭,“怎麽會,怎麽會是他呢?當年丢的不是妹妹嗎?”

“妹妹?當年的穩婆早就被我母親收買了才會說是女孩。”君城莞看着飙戲的兩個女子,在風中淩亂,“不是,你們……”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但你先別說,我怕你親姐姐受不了。”相榆攔住了君城莞下面的臺詞,看向北冥韻,“因為當年如果不是我,你已經被她掐死了。”

君城莞如遭雷劈:什麽!?

為什麽她們說的每一個字我都聽得懂,連起來我一個字都聽不懂?

人群中的商竹藥唇角帶笑看着眼前的鬧劇,沒有說話。

北冥韻沒想到臺本都偏到這種地步自己竟然還能編下去,但是這種情節,北冥韻也熟!

“哦?你以為我一切都不知道嗎?”

“莫非……”

“沒錯,當年你之所以可以貍貓換太子還有我母親的一份力。”人群中心的君城莞茫然無助且弱小。

觀衆們默契地齊齊看向相榆,然而她……她竟然詭異的笑了笑,“哈哈,你又怎麽不确定,我母親不是故意讓你母親知道這件事的?”

“什麽?”

“沒錯,不只是我,你也不是親生的。”

淩華給看精神了,身子都不由自主地前傾,滿腦子都是什麽!什麽!北冥韻竟然不是北冥王親生的!

以至于她壓根沒觀察到那個所謂的“親弟弟”就是君城莞這件事情。

這樣離譜的劇情已經聽得讓君城莞想要自戳雙目,然而另外的兩人演得起勁,最後散場之時,周圍圍觀的群衆都是意猶未盡,甚至于,相榆遞給了君城莞一個碗,君城莞捂着臉走了一圈,碗還真就……滿了。

相榆也按照北冥韻的計劃被成功請上了茶樓,帷幔被拉開,坐在春色深處的女子頭戴玉珠寶簪,額頭畫着花钿,“來了?”

與此同時,腦海中傳來系統的機械音。

[戀愛腦對象已上線。]

相榆眨眼看向面前脾氣看着就不好的人,壓根無法和戀愛腦聯系在一起,“我很喜歡你。”

相榆:嗯。嗯?

如果相榆不知道對方是戀愛腦那麽這句話可以算得上一句欣賞,可是眼下,她覺得這句話顯得別有深意。

“大膽!公主欣賞你怎麽沒回應?”身旁的侍女得了淩華的眼神朝相榆呵斥道。

淩華用塗了丹蔻的手指矜貴地點了點桌子,“上前來。”

相榆走到桌旁自然而然坐下,“你和北冥韻是仇人?”

淩華倒是開門見山,沒有半點拖泥帶水,“還行。”

淩華嗤笑了聲,像是看穿了相榆,“得了吧,不讨厭她,她會那麽潑你髒水,你們會當着衆人演了那麽場拙劣的戲,分明就是,她厭惡你至極,所以才做出這等事也要敗壞你的名聲。”

雖然過程好像不太對,但是淩華理解的結果倒是符合北冥韻對她的推測。

“她不喜歡我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相榆垂下眸,掩去眼底的深色,給人一種無辜可憐的感覺。

淩華滿意地笑了笑,暗示道,“你可聽過一句話?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那麽,阿榆,你我就是朋友了。”

淩華吩咐侍女送相榆回去,走下樓的時候,相榆朝身旁的侍女打聽道,“公主可有什麽喜歡的人嗎?”

侍女瞪了她一眼,根本看不上她這種別有用心的人,但是下一秒,看着一碗的金元寶,喜笑顏開,“我知道!我跟着公主很多年了。而且這事确實也不是什麽秘密。”

侍女接過錢,趕忙藏進袖子裏,随後清了清嗓子,悄悄探着腦袋道。

“公主有一個喜歡了很多年的公子。”

“喜歡了很多年但是對方始終沒有明确表示過對公主的喜歡,反而是公主越來越迷戀他。前幾天,公主又因為這事和皇上吵了一架。”

“那個公子魅力那麽大?”見相榆對自己說的感興趣,侍女說得更加起勁。

“是啊,而且不知道他給公主下了什麽迷魂藥了,一副非他不可的态度。”

好家夥,聽過紅顏禍水,相榆倒是第一次見識真正的藍顏禍水。

第 62 章 旁聽的能力

(這是10月15日的補更,今天還有一次更新,在晚上12點前。)

蘇宓有點不明白喬天離為什麽會這麽生氣,但是他生氣的表情下明明還藏着擔憂緊張和害怕,這樣的表情,她曾經看見過。就在她死去的那一天,在她的靈魂脫離了身體的那一天,她飄在半空中看着劉仲鳴撲倒着從遠處跑向她的屍體,看着他抱起自己那無力的身軀,那時候的他就是這樣的表情。

劉仲鳴驚恐,憤怒和害怕的表情要比此時的喬天離要深刻得多,但蘇宓分明看清楚了,這是兩張不同的臉,一樣的心情。

她掙脫開喬天離的懷抱,站了起來,顫聲道:“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麽做……”

旁聽怯生生地向蘇宓靠近兩步,問道:“你還好嗎?”

蘇宓虛弱地點點頭,見她無礙,臉上浮現了一個笑容,她看着旁聽,但卻對喬天離說道:“離少,她剛剛已經答應了回陰間,不在陽界逗留了,你能不能手下留情?”

喬天離瞪了旁聽一眼,她立刻害怕地埋低頭,驅魔喬家她是聽說過的,剛剛有見到了那樣一幕,她完全不敢在喬家人面前有任何動作。喬天離粗聲粗氣道:“行,我把她交給財爺,他自然會跟陰間的陰差聯系,到時候陰差就會來帶她走。”

“那她還能進入輪回嗎?”

“有點難。現代陰間對出逃的野鬼管得非常嚴,”說到這裏,喬天離用警告的眼神看了蘇宓一眼,“你不要太多事,管好自己就行了。”

“能讓我跟她說兩句嗎?”

得到喬天離的允許,蘇宓和旁聽走到一旁,并且躲開了攝像頭。旁聽好奇地看着蘇宓,問道:“你剛剛為什麽要幫我?”

蘇宓苦笑,又一次想起她回魂夜那晚的事情,那一晚她始終沒有看見相公最後一面,那是她心底最大的遺憾。“你有什麽心願未了?你剛剛說你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旁聽愣了一下,她也沒有想到蘇宓會問她這個問題,只是呆呆地反問道:“你為什麽要知道?”

“我理解你。我自己也有未了的心願,所以我知道那種痛苦,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不要再有同類跟我一樣抱着遺憾。”說這番話的時候,蘇宓的眼神有點迷離,其實她清楚自己在這個世界上并沒有什麽大能耐,連自己的事情都做不好,又怎麽可能去幫別人實現心願呢?

旁聽看着蘇宓,似乎要将她看進自己的眼睛一般,在這一刻,她完全看懂了蘇宓的心思。旁聽清一清喉嚨,然後恢複了正常的鬼音,對蘇宓道:“謝謝你的好意,但是我的事情你幫不了的。”

聽到旁聽的聲音不再是那種低沉沙啞的音色,蘇宓吓了一跳,她吃驚道:“原來你可以正常說話的?”

“是的,”旁聽淡淡一笑,“因為你幫了我,所以我不介意告訴你我的事情。我跟你說過我生前的名字就叫旁聽,其實這只是一個外號而已,朋友們只是因為我的耳朵靈敏,可以聽到很遠意外的細小的聲音,所以才給我起了這麽一個外號。

“我從小就膽小怯懦,一直都沒有朋友,上初中之後終于有幾個女孩子願意和我玩,也是因為我的聽力好……她們總會推我去偷聽她們不喜歡的女孩子們的悄悄話,以便她們去羞辱對方。一開始我不能接受這樣的事情,可是她們說如果沒有這雙耳朵,我将一直活在孤獨和寂寞之中。所以,為了有朋友,我接受了這樣一個事實,也接受了這樣一個別人強加給我的任務,一直用這自己的這個能力努力地在朋友面前活着。”

蘇宓聽着覺得有點糊塗,在她的成長中,是不需要朋友閨蜜的,她身邊就有一群對她無微不至的丫鬟,她無憂無慮到了不知道朋友的價值。蘇宓無法理解旁聽對朋友的渴望,她問道:“可是這些,跟你的死還有願望有什麽關系?”

旁聽淡然道:“我是半年前死在這棟樓的。”

蘇宓卻驚訝地用手捂住嘴巴,問道:“就在這裏?”

“對,當時經理接到一個大項目,他把前期準備工作交代給我了,他從來都不會把重要的事情交付給我的,這是第一次,為了能夠做好這件工作,我在公司裏連續加班五個晚上,最後勞累過度,趴在桌子上睡過去了,結果一睡,就睡到了陰間……”

蘇宓搖頭,暗道:睡死了還是第一次聽說……

旁聽接着說道:“然後我就沒有到陰間報到,一直留在這裏。可是,我發現我成了鬼之後,能聽見的不再是那些細小的聲音,而是人的心聲!我能聽見經理迫不及待地想要拿下玩具廠的單子,聽到了老總想要知道樓上那間一同競标的貿易公司的報價,也聽到了同事小麗想要跟她那個買不起房的男朋友分手……那些紛雜的聲音在我腦海裏揮之不去,為了趕走這些聲音,我便開始幫助他們達成心願,我去幫他們找到他們想要的各種數據,并且用傳音告訴他們。”

“你能聽到人的心聲?然後你一直在做好事,幫助那些人實現心裏的願望?”蘇宓覺得非常不可思議,這個世界上怎麽還會有這樣的事情?不對!財爺說過的,每個鬼都有自己特殊的能力,旁聽生前的聽力好,死後的特殊能力就變成了可以聽到人的心聲,這也不是不可能的啊!

蘇宓嘆了一口氣,到頭來是自己在瞎忙活啊!對面是一只比自己更有能力的鬼,我居然還在操心她有未完成的心願!

“既然,你沒有未了心願的話,那就跟離少去吧。”無力感又一次襲來,蘇宓已經不想再多說什麽,她為自己爬了三十層樓感到委屈,為自己手臂吃了一劍感到委屈,也為自己剛剛差點賠上性命感到委屈,“只是聽說地府對野鬼十分苛刻,你回去後可能要受一些罪了。”

旁聽看了看不遠處的喬天離,他靠着牆抽着煙,眼睛不時地望向這一邊,喬天離心裏的話一字不落地落入她的耳朵裏。又轉過頭看蘇宓,這只女鬼心裏的想法,她的抱怨委屈,以及那個小小的心願——江景?o的所在,旁聽也聽見了。她淡淡一笑,道:“謝謝你這麽關心我。在我離開之前,我可以幫你一個忙。”

蘇宓瞪大眼睛,“你能幫我什麽?”

“你想找的那個人,在濱江路六十號。”

(下一章,江景?o該出現了吧,作者?)

第 58 章 對戰四階魔蛙

面對迎面撲來的金色火焰,柯宇不躲反而正面迎接而上,瞬間在身前凝結出一堵金色的牆壁,金屬性是不可多得的攻擊屬性,同樣也是一種防禦極強的屬性。(下載樓

當金色火焰撞擊在金牆上,金牆迅速裂開而後爆發出一聲巨響,化成無盡碎片,飄舞在空中。灼熱的氣息頓時将柯宇撞飛了出去,一直倒退了七八米才穩住身子,而那股金色火焰摧毀了金牆後仍是一往直前的朝柯宇撲來!

忽然一堵青色木牆憑空出現,将那猛烈的金色火焰擋在了青色木牆之外,柯宇只覺一纖細而有力的手掌搭在了自己的肩上,然後身子一輕便向左側飛出數丈距離。

青色木牆‘砰’的一聲爆炸開來,化為一堆灰燼,而金色火焰的能量也在空中慢慢變淡,化為虛無。

看着身邊的少年,柯宇先是一怔,而後将傾城拎起迅速的往谷口方向抛去,“血泣,你快走!”他感覺到這頭金焰豹的強橫,不是他們所能抵擋的,并且還有一只虎視眈眈的大蛤蟆,指不定什麽時候會突然出手。

“呱呱……那小子的能量很純淨,是個不錯的營養劑!”大蛤蟆巨眼中貪婪閃爍,興奮的吼叫出聲,身形一跳,便是二三十米,眨眼就來到傾城的面前,巨爪一抓,便将傾城抓在掌心中。

“想吞噬我能量,先看你夠不夠資格!”傾城冷哼一聲,腰間的彎月刀‘铮’的一聲自動出鞘,銀亮的刀身上翻湧着濃厚的鬥氣能量,向大蛤蟆的巨爪砍去。

“哎喲!該死的!”大蛤蟆痛呼出聲,顯然沒料到眼前的這小子留有一手。

得到自由的傾城立刻展開乾坤飄渺步向後退了數十米才停下身子。旁邊柯宇和金焰豹已展開火熱的對戰,雖然處于下風,但卻不會波及到生命。林裘等人正欲上前一齊攻擊金焰豹,忽然谷外響起了一陣魔獸的咆哮聲,在衆人驚愕的目光中,只見二十幾只魔獸向谷內沖來!

谷外傳來了一道陰狠毒辣的聲音,“臭小子,你們就慢慢享受吧!哈哈……”

“卑鄙!”

“無恥!”衆人同時咒罵出聲,那聲音的主人分明是鐵靖,簡直太下流無恥了,竟然在他們危急時刻引來一幫魔獸擋住了他們的去路,明的鬥不過,居然來暗的!

雖然那二十幾只魔獸都只是二階,但本已身處險境的紫淩傭兵武士們,更是向死亡走近了一步。林裘等人無瑕分身,只得齊齊拔刀與身後的那群魔獸戰鬥了起來。

傾城眸中寒光窄閃,在心中說道:“小風,快出來!”

“姐姐,什麽事,我的進化還沒結束呢。咦?好多魔獸的氣息!”紫風驚呼一聲,心知不妙,連忙從傾城的衣領中鑽了出來,巴掌大的身形見風就長,迅速變大,足有一丈長短,一雙紫藍色的翅膀不斷撲動,沖天而起,一股強大的魔獸威壓襲卷了整個斷坦谷。

衆人驚呼,又出現一只魔獸,而且還是飛行魔獸!衆人在驚慌恐懼中,只見一道道紫色閃電從上方飛行魔獸的口中噴射而出,砸在湧進谷中魔獸群上,頓時響起陣陣魔獸的悲吼聲。

咦?是來幫他們的?

林裘等人見來了個強大的幫手,心中的戰意越加澎湃,手中的大刀不斷向周圍的魔獸砍去,雖然武士們都受了不輕的傷,眨眼間卻也消滅了七八只魔獸。

傾城在面對一只七星靈獸的大蛤蟆覺得甚是吃力,畢竟對方整整高出自己一階二星啊!這麽強大的鴻溝,饒是傾城身形敏捷,也不禁險象環生。

柯宇手中的大刀上凝聚了渾厚的鬥氣,砍在烈焰豹上只是給它造成皮毛傷而已。

“哈哈,一個卑微的人類也妄圖破我烈焰豹的堅甲!”烈焰豹一爪狠狠拍出,金色的火焰熱浪讓谷中氣溫升高了很多,柯宇連忙向左躍出,身上的衣袍金焰燒得焦黑,顯得甚是狼狽。

“呱呱……”大蛤蟆巨嘴一張,一條如小樹粗大的舌頭噴出而出,卷住傾城的身體,往自己的巨嘴中送。

傾城大駭,這蛤蟆竟想将她活吞了!一邊掙紮一邊馭起飛劍對那舌頭一陣猛刺,那舌頭就像金鋼似的,飛劍的力道對它根本未造成多大的傷害,眼見離蛤蟆的巨嘴越來越近,一股腥味刺鼻的臭味迎面撲來。

巨嘴一合,千均一發之際,傾城連忙将彎月刀橫呈在蛤蟆的巨嘴,尖銳的刀鋒刺入蛤蟆的下腭中,讓蛤蟆頓時悲嚎出聲,舌頭一縮,傾城趁際連忙展開身形退到十米開外,彎月刀再度自動飛回手。

纖手緊握彎月刀,一股渾厚的鬥氣湧入彎月刀中,頓時,刀芒璀璨如萬丈霞光,在空中暴漲,由七寸變成一尺長,而後幻化成無數把銀色的彎月刀,向大蛤蟆斬去!

“九天幻影劍!”

大蛤蟆巨嘴一吐,一股淩厲的風刃撞上那片刀影,發出一聲震天巨響,刀影被風刃在空中擊散,風刃帶着淩厲霸氣的浩蕩而來。

傾城連忙施展身法,幾個殘影留在地上,風刃刮過,花草樹木被連根拔起,在空中爆碎。

第 56 章 :獨孤錦瀾目的

“這……話什麽意思?那個九小姐到底是什麽?”

“你們想想,連戰神殿下都能騙過,會是普通人嗎?我大哥在獨孤府上當差,據說從這個獨孤小姐死而複生之後家裏就發生了很多怪事。買回來的丫鬟無緣無故就消失了,還有獨孤家上次來人搜查竟然在獨孤九小姐的房間裏找出幾張新鮮的人皮!”

那人的聲音極富有渲染力,好些人都被吓的尖叫起來。

“你說的是不是真的啊!最近郊外失蹤了好些人,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我二姨家的孩子走丢之後,請了一位大師,那位大師來看過之後說連魂兒都沒了。這麽說起來還真覺得毛骨悚然呢!”

……

一個關于獨孤驚鴻的謠言便不胫而走,三天之內整個皇城傳的沸沸揚揚。

赫連城為了保護獨孤驚鴻,不許她再插手此案。

獨孤驚鴻只得安安分分地呆在夜宮中,至于外面的謠言卻半點不知情。

住在夜宮的獨孤錦瀾卻像是變了一個人似地,和夜宮的下人打成一片,人人都誇獨孤錦瀾謙順溫和,沒有架子。相比起來,獨孤驚鴻卻顯得有些目中無人了。

獨孤驚鴻不是将自己關在寝宮裏,就是和赫連城下棋游園。

而獨孤錦瀾遇上誰都是一副和藹可親的笑容,再加上人本來就長的具有親和力,除了常來夜宮的幾個高層,幾乎無人不在背後誇獨孤錦瀾的。

因為獨孤錦瀾這段時間除了和宮女打成一片也沒有做過什麽出格的事情,獨孤驚鴻也沒有去在意。

“紅兒妹妹你的花繡的可真漂亮,這是給哪位做的衣裳這樣精致?”獨孤錦瀾闖入了繡錦閣中,見一宮女正拿着雪鍛勾圖,便問道。

紅兒擡頭見是獨孤錦瀾,連忙起身,賠禮道:“奴婢沒看到是獨孤小姐。”

獨孤錦瀾擺擺手,親昵地拉着紅兒的手坐下,“說這些就見外了,我不過是在夜宮客居而已,紅兒妹妹才是主人呢!”

一席話說的紅兒心裏暖暖的,感動地道:“您這話奴婢可擔當不起,這是給殿下做的小衣,奴婢正在勾出模形來。”

“雪鍛用金線固然好看,既然是做小衣,金線磨的皮膚不舒服,而且顏色也不大适合,不如用孔雀線怎麽樣?”獨孤錦瀾拿起才勾好的圖案,心疼地道:“難怪妹妹最近臉色都不太好看了,繡這個東西最費神了。”

紅兒陪着笑,搖搖頭:“不委屈,能為殿下做衣服是奴婢的榮幸。”

“這也是,殿下是我們大荒的明主。”獨孤錦瀾眸光閃爍,道:“妹妹我來替你繡如何?你在旁邊看着,不合适你告訴我。”

“那怎麽好意思?”

“跟姐姐還客氣什麽?”

…….

繡完後獨孤錦瀾又跑到廚房之中,只要是赫連城的東西,必定要插手一番。

衆人不明就裏,只當她是熱心。

這日赫連城破天荒地陪獨孤驚鴻用飯,菜剛入口便覺得有些不對。

“最近換廚子了?”赫連城問道。

身邊伺候的太監回道:“沒有換,這菜是獨孤小姐幫忙做的?”

因為和獨孤錦瀾關系近,所以直接叫的獨孤小姐,而叫獨孤驚鴻卻是獨孤大師了,親疏顯而易見。

赫連城眸低一片暖意。

“不是我做的。”獨孤驚鴻淡淡地道,回眸對那太監道:“去請獨孤小姐過來用飯吧!”

那太監聽了這話滿臉喜色,答應一聲飛快地跑了。

赫連城剛伸筷子打算再品嘗那道獨孤小姐做的菜,聽見說是獨孤錦瀾便放下了筷子,解釋道:“我以為是你做的。”

獨孤驚鴻眉毛一擰,道:“我不會做飯。”

她因為資質遠高于其他人,所以自幼便埋身修靈之中,需要什麽都會有人安排的妥妥當當。至于這個身體,從小被抛棄,在獨孤府用勞動換取食物,根本沒有時間接觸廚房。

“這幾天有沒有發生什麽事情?”獨孤驚鴻話鋒一轉,收斂心思。

過去不堪也好,輝煌也好,都是過往雲煙不值一提。

“很多人到官府備案,走丢了七個女孩子,朝廷那邊沒有轉給我們,只是以失蹤人口處理。”赫連城擡眸看了獨孤驚鴻一眼,接着道:“這幾天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修羅王也沒有出現過,不過也找到了痕跡。”

惡魔襲擊過的地方都會留下痕跡,曲洛在一個荒地中找到了寶兒的氣息。

獨孤驚鴻點點頭才要說話,就有人通傳說獨孤小姐來了。

“殿下,妹妹。”獨孤錦瀾笑意淺淺,問了一聲好,安安靜靜地站在那裏。

“坐下吃飯吧!你不用這麽客氣。”

獨孤錦瀾怯怯地看了獨孤驚鴻一眼,回道:“怎麽好打擾你和殿下?”

獨孤驚鴻沒有理會,獨孤錦瀾什麽目的她用腳指頭也能想到,不過是假裝客套罷了。

赫連城夾了青菜往獨孤驚鴻的碗裏放,道:“多吃菜,下午陪我出去有事。”

獨孤驚鴻也不客氣,低頭吃飯,直接将獨孤錦瀾涼在那裏。

獨孤錦瀾臉上維持的甜美,心裏卻浮出恨意,赫連城自始自終連看都沒有看她一眼。

“妹妹和殿下相邀,錦瀾奉陪便是。”獨孤錦瀾腰肢搖擺,剛入座,獨孤驚鴻卻放下碗筷。

赫連城也跟着放下碗,走過去挽着獨孤驚鴻的手,道:“走吧!”

兩人一句話都沒有留下便揚長而去。

指甲狠狠地扣着碗,獨孤錦瀾恨得咬碎銀牙,當她什麽了!讨飯的丫鬟們?用完了飯才叫她才吃。

“獨孤小姐,奴才這就給您換掉。”一旁伺候的太監見獨孤錦瀾臉色不好,連忙招呼手下上去收拾殘湯剩飯。

獨孤錦瀾卻攔住了,聲音溫柔似水,“沒事,這些菜倒掉可惜了。”

說罷,端起碗強忍着淚水一口一口往嘴裏送。

紅着雙眼,卻強作歡笑,那委屈的模樣連太監們看了都有些心疼。

“您別在意,殿下他忙于政務,不大關心後院的事情。”一太監出言安慰道。

獨孤錦瀾搖搖頭,勉強一笑,哽咽道:“我不在意,妹妹她也不是故意的。”

一句話便把責任推到了獨孤驚鴻的身上。

衆人啞然,默默地低頭,裝作沒有聽到。

就算他們同情獨孤錦瀾又怎麽樣?到底獨孤驚鴻才是正主,未來的王妃。姐妹不和是常有的事情,他們沒有權利插進去說話。

走出門,赫連城便松開了獨孤驚鴻的手,淡漠地道:“剛才只是為了在你姐姐面前演戲而已。”

獨孤驚鴻會心一笑,道:“我知道,不過也謝謝你。”

如果是段祈玉絕對不會在別的女人面前對她示好,哪怕是演戲也不願意。

女人在感情上面永遠都是小孩子的心思,只想在同性面前炫耀自己過的比別人好,讓人羨慕就能心滿意足了。

馬匹早有人備好牽來。

“修羅王的目标是你,總不能躲一輩子。我陪你出去走走,一旦他現身,你趕緊躲起來,我一個人對付他足夠。”赫連城翻身上馬,俯身朝獨孤驚鴻伸出。

獨孤驚鴻沒有伸手,扭頭對身旁的馬夫道:“再給我準備一匹馬。”

馬夫沒敢答應,只拿眼看着赫連城。

“別鬧了,上來。”赫連城不悅地蹙眉,微微傾斜着身子,一雙眸子裏含着笑意,壓低了嗓音,語氣暧昧地道:“難道你要我下馬來抱你?”

獨孤驚鴻勾着薄唇,眸低閃過一絲猶豫,“我們在一起,他不會出現的。”

修羅王的智商堪比一個正常人,并非是阿修羅那種雜兵,只要是食物便往嘴裏送。

赫連城卻笑了,坐直了身子,漫不經心的模樣道:“這個時候他也不會出現,調調魚而已。”

獨孤驚鴻抿着唇不說話,她怎麽感覺好像自己是待宰的羔羊似地,而宰羊的就是赫連城。

“你是不是想和我獨處?”獨孤驚鴻突然出聲,赫連城仿佛被說中了心事,惱羞成怒,一彎腰如大鵬展翅一般将女人擁入懷裏,馬鞭飛舞劃破空氣。

馬蹄飛揚,眨眼便消失在衆人瞳孔之中。

車夫嘆息一聲搖搖頭,對同伴道:“怎麽看都不像是惡魔啊!難道真是外頭傳言,獨孤九小姐是狐貍精不成?”

那人脖子一縮,小心翼翼地張望,後低頭小聲道:“別亂說話,狐貍精美着呢,你看獨孤九小姐用頭發遮住臉還好看,不遮住簡直就是惡鬼。我看她是九尾妖狐,迷惑了殿下,在殿下看來就是絕世美女。”

“哎喲,那可怎麽辦?”

“我也不知道,快走吧!”

…….

從獨孤驚鴻走出夜宮,公主府的獨孤未央突然站了起來,面色一冷,沉聲道:“都退下!”

正在陪笑玩樂的小姐們不明所以,獨孤錦瑟仗着和獨孤未央關系好,起身上前問道:“姐姐這是怎麽了?”

獨孤未央雙眸利如刀劍,仿佛要将她千刀萬剮,吓得獨孤錦瑟縮了縮脖子。

“都給我滾!”

一聲怒吼,吓的幾個小姐面色如土,再不敢多說一個字,安靜地往外走。#####

第 59 章 缺魂

此時的玉昆宗內, 氣氛凝重。

掌門去寒冰潭加固陣法,不知為何,那本應沉睡的天織突然清醒, 竟然掙脫封印跑了。

天織是上古妖獸, 由道清親自封印, 若是跑出寒冰潭, 必将釀下一番禍事。偏生那天織狡猾得很,在掌門眼皮子底下鑽了空子。

祝景之将此行經歷一一彙報給徐白,後者揮揮手表示知曉,又派他去盯着天織的動态。

林問夏回了宗門, 看衆長老與弟子亂作一團, 心下奇異:“劇情裏有記載天織獸破了封印逃出冰牢這一段嗎?”

系統冰冷的聲音響起:“有的, 宿主。”

林問夏便放下心來, 回了弟子居閉門研究新得來的功法。

掌門此時也深感疲累。

身為掌門,他要坐鎮玉昆宗, 不得輕易離開玉昆山,也就是說, 天織逃出了冰牢,他不能親自抓它回來。

而且,就算他離了玉昆宗,能不能抓回來, 也是個問題。

……

喻永朝與白芨凝神望向玉昆宗的方向, 片刻後很是默契地一起收了視線。

玉昆宗封印的妖獸跑了,輪不到他們去管。那些長老平日嚷着斬妖除魔護佑蒼生,這捉回妖獸的任務就交給他們吧。

接連到來的事情讓白芨有些疲憊。

似乎從她選擇踏入魔界的那一刻起, 很多事都與上一世不同了。前世之時伽藍塔并無異動, 而妖獸天織也被封印得好好的。

她觸及到了很多事情, 然而身陷迷霧之中,看不清方向,不得知曉答案。

白芨正沉思着,發現面前又遞來一捧栗子肉。

……還是剝好的。

她眨了眨眼,拿了一粒細細嘗着。随着她的動作,手上的絲線微微晃動。

雖然是透明的,喻永朝依然可以感覺到白芨的動作。

三下兩下栗子肉就咽了肚,白芨想着,不用禦扇還能吃着東西的感覺真好。

依稀記得當初從伽藍塔回到魔界的時候,師兄把她一個人扔在扇子上在前面催着她回去。

等到喻永朝禦扇回到魔界領土範圍內時,已經是次日一早了。

他一路趕到城主府,禦扇停在庭院內時,發現身後早已經沒了聲音,絲線也沒有任何的動作。

于是喻永朝回頭,與白芨肩頭的百靈鳥對視了一陣。

白芨睡着了。

恰逢魔祖拎着捆仙繩趕往化靈池釣魚,正撞見白芨睡在折扇上,而喻永朝正盯着他的小徒孫。

魔祖只覺得手抖了一瞬:“你給她下了睡咒?”

怎麽有人會放下防備在扇子上睡着?一定是喻永朝幹的。

自己喜歡睡覺還要逼迫別人睡覺,自己不喜歡紅鯉就要把別人池子裏的魚換成食人魚。

魔祖指指點點了片刻,替小徒孫不平了一陣,轉身去釣今天的魚。

喻永朝平靜地看着白芨的睡姿。

師妹若不走下折扇,他的武器便沒辦法收起來。只是師妹難得睡的很沉,他不願打擾。

喻永朝知道自己很少做浪費時間的事情,這一刻,不知出于什麽心态,他沒有叫醒白芨。

眼前的師妹,雖然是在睡着,不知為何,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城主府雖無人前來,在外面睡着還是會對體內的寒毒不利。

在百靈鳥呆愣的注視下,喻永朝輕輕走上前去,猶豫了片刻,手臂終究是覆上了她的腰際。

他低聲道:“師妹,回屋子裏睡。”

懷中之人并沒有回應。

喻永朝垂下眸子,白芨在他靠近之時無意識地舒展了一下眉頭,似乎很喜歡他身上的氣息。

應該是中了寒毒之後下意識地去想要貼近地心火石。

只是一想到是這個原因,他心中有些微微地不滿。于是他撤出手臂,微微後退了一小步,等着白芨的反應。

那股溫熱又好聞的氣息消失了。

白芨的眉頭又不自覺地皺起,伸手欲留住那股氣息,手腕上的絲線随着她的動作不斷晃動,傳到了喻永朝的那邊。

百靈鳥無言,看也不願意看了,咕了一聲閉目養神。

看着白芨欲挽留的動作,喻永朝這才上前一步,手臂重新放回白芨的腰際,另一只手伸到白芨的腿彎處,輕柔地一個用力,竟是将白芨抱了起來。

那熟悉的氣息包裹着白芨。

喻永朝抱得很穩,走下了扇子。他掃了一眼院子裏的房間,感知了一陣後,朝着其中一個屋子邁步走去。

只是這樣抱着走依然有搖晃的感覺。百靈鳥被晃的睡不着,而白芨睡得倒是很香。靠着地心火石如同在冬天圍着火爐烤火一般,那微微的搖晃感反而催了眠。

白芨的屋內設了禁制,可若是要叫醒她破開禁制再回去睡,這一番折騰就沒了意義。

喻永朝走到門口,輕聲道了一聲:“破。”

那禁制如水波般蕩漾開。

喻永朝找到床的位置,輕輕将白芨放了下去。看着師妹仍熟睡沒有設防的模樣,他此刻卻皺起了眉。

白芨在別人面前也是如此嗎?

驟然離了溫暖,白芨的眉頭複皺起來。

只是這次喻永朝并未上前,而是在床邊靜默了一會,順手将白芨肩頭的百靈鳥捉到手裏。

百靈鳥本來要睡着了,被他的動作吓得睡意全無,偏偏又不敢叫出聲。若是吵醒了白芨,它敢肯定,面前的人能把它烤了。

百靈鳥敢怒不敢言,安靜地呆在他的手中。

看着白芨猶如渾然不知般安靜地睡着,喻永朝終是打算離開此處。他并未對屋內多做打量,只觀測了一眼床的位置。如今想走出去之時,一眼就看到了桌上那碩大的魚缸,裏面無精打采地游着他扔過去的食人魚苗。

他難得站在那魚缸前看了一會。

魚缸之中,除了游着幾尾食人魚,還漂浮着幾枚魔果的果核。這食人魚是他親手投入化靈池的,魔祖沒釣上來魚,竟然讓她釣上了。

食人魚食肉,師妹卻扔給它魔果……

喻永朝不着痕跡地看了一眼熟睡的白芨。

該怎麽說,他的師妹并不像表現出來的那樣純善嗎?倒是有些惡趣味。

不過若是師妹真像表面上那般純善,也不會來到魔界了。

他将合攏的手掌打開,百靈鳥得了空隙,連忙飛離喻永朝,跑到桌上落腳。

傳訊的玉牌閃了閃,喻永朝踏出屋內,走到庭院,這才接了通訊。

是傅正卿傳過來的。

對面的人停頓了一會:“你回魔界了?”

喻永朝淡淡嗯了一聲道:“什麽事?”

喻陵知曉他有睡症,把魔界事務的處理權都轉交給傅正卿。後者平時自然是忙得很,從伽藍塔出來連忙回了魔界,若是無事,不會這麽急着給他傳訊。

傅正卿言簡意赅:“返魂草。”

只是仍然不見對面有急切之意,他心生奇怪:“你不是盼這藥盼了好久?”

“這麽多年也過來了,不差這一會。”

聽到喻永朝這麽回,傅正卿知道他當下是有事在忙了,只輕哂了一聲,不再多言。

玉牌上的光暗淡下去。

等到喻永朝前去藥閣,卻發現喻陵與傅正卿早已在閣中等候已久。傅正卿還握着數卷公文,見他來了,淡淡一笑。

喻陵将瓷瓶遞到他手中,表情雖嚴肅,卻也帶着一抹淡淡的喜悅。他張口道:“帶回來的返魂草我交予了藥王谷,一共制成了三粒。藥聖要去一粒,魔界留上一粒,剩下這一粒交予你。”

當今天下敢煉制返魂草的就也只有藥王谷的藥聖了。他要去一粒返魂草,也在喻陵的預料之內。

于是分到魔界手裏的藥就剩了兩粒。

喻永朝颔首,接過瓷瓶,倒出那枚棕色的丹丸,看似與尋常進補的藥丸無異。

于是他撚着這枚丹丸就準備往嘴裏送。

丹丸入口即化,彙成一股暖流,泛着微澀的苦味。用體內的魔氣将丹丸催化開,喻永朝一擡眼,就看見兩雙眼睛一同盯着他。

于是他默然,把服下藥後的感覺一一道出:“沒有什麽感覺。只覺得陳年舊傷倒是緩了不少。”

傅正卿問:“那睡症的困意呢?”

喻永朝感應了一陣,如實道出:“還是困。”

奇怪。

返魂草不是能治神魂的傷嗎?為何服用之後沒有絲毫反應?

喻陵低聲道:“去找藥聖吧。”

藥聖煉制的藥不可能出問題,如若睡症依舊治不好,那可能是喻永朝本身出了問題。

當初喻永朝逃出玉昆宗,喻陵将他撿回魔界之時,喻永朝遍體鱗傷。睡症就是從那時開始發作的,喻陵本來以為是玉昆長老将他的神魂折磨出了問題,想着返魂草或許能治。

如今藥已經煉成,卻不見喻永朝有所好轉。

喻永朝應了一聲,剛想轉身離去,腳步頓住。

他從衣袖中掏出兩個魔果,準确無比地扔給兩人,冷聲道:“走了。”

……

白芨一覺睡到了天黑。

等她醒來時,入目便發現自己回到了城主府的住所內。她依稀記得,自己睡前在師兄的折扇上。

這麽說來,是師兄帶她回來的?

白芨抿了抿唇,師兄并不在她屋內,這讓她松了口氣。雖然知道師兄是為了不吵醒自己才将她送了回來,只心中仍然有一絲奇怪的感覺。

好在師兄并不在屋內,也就避免了尴尬。

瞥見百靈鳥站在魚缸上,白芨緩了緩站起身,走到桌子旁,一只手提起百靈鳥,問道:“你可知師兄去了何處?”

百靈鳥站在魚缸邊打瞌睡,被她猛然這麽一提起,整只鳥差點栽了下去。

它啄着淩亂的鳥毛:“不知道!不知道!”

既然師兄不知去處,她突然反應過來自己已經回了魔界,也不能事事都依賴師兄。

看着魚缸裏上次丢的魔果連個果核都沒剩下,她心中訝異了一陣,又反應過來,此行離開魔界前往晉王城,又在伽藍塔中耽擱了許久的時間,這食人魚想必也是餓了許久。

只是若是吃得連個果核都不剩……應該會是愛吃的。

白芨又扔了幾個魔果進去,心想不愧是魔祖飼養的食人魚,竟然愛吃素。

看來下次再拿魔果練手時可以多喂一點。

百靈鳥站在白芨肩頭看着白芨的動作,啾了一聲。

它算看透了,這對師兄妹是真的壞。

一個給食人魚喂果子,一個将餓極了啃剩下的果核都毀了。

只有食人魚倒黴的世界達成了。

白芨轉過頭來,看着百靈鳥盯着那食人魚瞅,突然心裏有個大膽的想法:“你餓不餓?吃魚嗎?”

她記得人界有些鳥類是吃魚的,只是不知道靈鳥吃不吃魚。

它抗議地晃了晃鳥頭。

誰吃誰還不一定呢!

此時已至夜半十分。

魔界中心城燈火通明,雖然到了夜晚,魔修似乎比平時更為活躍。與之相反的是藥王谷,只有螢火點點引路。

藥童将人帶到竹屋前,雙手叩門數次後,那禁制開了。

藥童放輕聲音道:“藥聖就在裏面。”說罷行了個禮節,伫立屋外等待。

屋內傳來一陣咳嗽聲,喻永朝擡腳踏入竹屋。剛一進門,蒼老的聲音響起:“可是魔尊的弟子?”

喻永朝答:“正是。”

紗簾後伸出一雙瘦骨幹柴般的手,将那簾子撩了起來。随即藥聖探出身來,他頭發已經花白,就如同凡人一般蒼老,臉上也布滿了皺紋。

見到喻永朝,他像是已經知曉返魂草出了問題一般,開門見山:“丹藥已經服用了嗎?出現什麽症狀?”

喻永朝一一回答。

藥聖凝神看了一眼喻永朝,皺了皺眉:“魔尊可是說你神魂受損?”

“是。”他回答,手中的折扇敲了兩下,靜靜地停在掌心。

“回去吧。”藥聖淡淡道,“你并非神魂受損,而是魂魄不全。返魂草能修補受損的神魂,但卻不能再造出你丢失的魂魄。等什麽時候你的魂魄找了回來,丹藥才能發揮功效。一具身體,三魂七魄,如今有了一片空殼,再多的返魂草也無濟于事。”

……

而此時的地下演武場熱鬧異常。

盡管地上的時間已至深夜,地下卻熱鬧非凡。不少魔修三五聚集,押着注猜着比分。

擂臺上有兩位魔修在對戰,下方觀賽席上已經坐滿了人。記數的積分牌瘋狂地刷新着比分,不時有魔修的呼喝聲與鼓勵聲,倒顯得前所未有地熱鬧了起來。

白芨從城主府來到地下演武場,本來想着趁熱打鐵。既然已經能隐隐摸到出竅期的門檻,她自然是想抓住這個機會,去演武場豐富一下實戰經驗,好順利突破進階。

白芨瞧了一眼那方擂臺,看到了一襲格外熟悉的身影。那臺上的女修出手迅捷又利落,如同初見時的冷淡,不是江流又是誰。

雙方都戴着面具,江流與對面的男修打的不分上下,周圍下注的攤子也是格外火熱。觀察了會兩人的招式,白芨猶豫了一下,最終拿了一袋魔石押了對面的男修。

她與江流雖然共同進入伽藍塔,但本質上還不算特別熟。

沒人會跟錢過不去吧?

而那男修的力量與爆發感都比江流要好,雖然江流的攻擊利落,但是後期明顯有了疲軟。前期的攻勢又被男修防的死死的,等她這波攻擊打完,恐怕就是對面男修進攻的時刻了。

果不其然,男修躲過了江流的這一波攻擊,魔氣凝聚于掌心,連連朝她打出三掌。這掌法洶湧,又從三方攻擊,江流若是想躲,便只能閃身退後。

見到男修把江流逼退一步,結束了剛剛僵持的情況,臺下觀衆爆出一陣叫喝聲。

然而男修的動作還沒完。

三掌過後,江流被他限制住走位,男修又是淡淡揮出一掌。只是這一掌凝聚的魔氣更加濃郁,有着鋪天蓋地之勢,沿着直線一往無前地打去。

白芨看得聚精凝神,忽然感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回過頭來。

看着那人戴着熟悉的面具,眼中有流光閃過,扯出一抹熟稔的笑容:“來了?”

白芨微微點頭,輕聲說:“今晚是怎麽回事?”

地下演武場就跟過節了一樣熱鬧非凡。

饕餮看了看臺上,搖了搖頭:“今晚是積分榜第二的和第三的打,你說為什麽會熱鬧?”

本來積分榜前三的人的對決就很少見,如今這方擂臺上占了兩個。下注的人多,觀摩強者對決的魔修們更多。

魔界崇尚實力,強者對決大家自然是喜歡看。積分榜上排名前三的人時常神龍見首不見尾,如今在擂臺上打了起來,地下演武場的人幾乎爆滿。

白芨心念微動,這才去看那男修的名字。

鬼掌。

而擂臺上的兩人還在打。

江流的動作比起最初觀察時已經遲緩了許多,而鬼掌的速度依舊是不疾不徐地,猶如閑庭信步般,打出寥寥數掌。

江流後繼無力,除了防備躲閃,已經很少主動出手。

于是她冷聲道:“你贏了。”

再打下去也沒有意義,她主動下了擂臺,朝着後門走去,只留下一個背影。

……以及身後押錯人的魔修的痛哭聲。

觀賽席上又是爆發出一陣喝彩,那擂臺上的男修下了臺,并未同江流一般走出演武場,而是朝着白芨與饕餮兩人的方向走來。

那男修披着狐皮襖,內裏穿着及地的黑袍,袍間紋着暗金繡片。乍一看給人的感覺是溫潤如玉,周身的氣勢如同傅正卿一般。

白芨看他一步步朝着她們所在的方向走來,恍惚了一瞬,問向旁邊同樣呆滞的饕餮:“找你的?”

饕餮眨了下眼:“我不認識他呀……”

說話間,鬼掌已經走到她們身前。白芨對上那雙漆黑的眸子,那一瞬間發覺眸子中閃過一片紫光。他眉眼淡淡,相貌确實絲毫不遜色于她的兩位師兄,眉宇間盡是疏離的感覺,氣質卻十分溫和,有一種極為矛盾的感覺。

他在白芨身前停了下來,行了個禮:“野劍姑娘。”

看了看臺下的修士有側目看過來的跡象,鬼掌微微伸手,比了個動作:“可否借一步說話?”

面前的人帶着笑容,燈光自演武場中亮起,映得他身上的狐皮襖看起來溫暖而蓬松。如此的溫暖……白芨一瞬間想到了自己身上的白襖,鬼使神差地答應下來。

饕餮見狀雖然羨慕,但也沒有跟随過去,給白芨傳了個音:“記得幫我要份簽名。”

白芨沉默了片刻:“你是他的粉絲?”

看不出來作為粉絲的狂熱感,那為什麽還要去讓她索要簽名?

“這個啊。”饕餮話音一轉,“自然是因為簽名值錢,能在黑市賣出個價格來。”

白芨:“……”

她補充道:“逍遙基本上一年也見不到一次,神秘得很。江流為人冷傲不好接近,我也沒那個膽子去問她搭話。而現在——”

饕餮不着痕跡地看着鬼掌維持着邀請白芨的動作,摸了摸下巴:“送上門的機會,你是不知道,黑市中這三個人的同款都炒到了什麽價錢,要是能有簽名……”

她還沒說完,白芨非常幹脆利落地道了一聲:“好。”

饕餮:???

兩人一同走到了僻靜的角落。白芨難得有些緊張了起來。于是她擡眼:“你認得我?”

鬼掌沒回答,只是眼神停留在白芨腰間捆着的伏鷹鞭上,聲音清澈:“姑娘使得一手好鞭。”

白芨順着他的視線望去,默然。她的武器束在腰間,本來是為了遇到危險時迅速反應,卻沒想到成為了辨認身份的标志。

看來這演武場中确實少有人使鞭。

鬼掌善意一笑,抛出此行的目的:“不知野劍姑娘可有興趣與我在擂臺一戰?”

鬼掌要向她約戰?

她的名聲也沒有大到這種地步吧。

正愁着進階缺乏實戰,白芨心道還有這種還有這種好事,想也沒想直接應下了。她早就想與這三人切磋一番,結果對方先找上了門。

見白芨點頭,鬼掌聲音溫潤,竟是在解釋他約戰的緣由:“我很少見到使用鞭法的修士……留意到姑娘的積分漲得迅速,本想找姑娘切磋,在此等候了幾日,卻發現姑娘并不在演武場中。”

白芨那時候進了秘境,出秘境後不久轉身又踏入了伽藍塔。而她在演武場時鬼掌不知所蹤,倒是正巧互相錯開了。

想起饕餮所說的簽名,白芨心念一動,主動開了口:“這位……”

白芨說到一半卡了殼,這該怎麽稱呼?

直接稱呼鬼掌是否有些不太禮貌?

鬼掌善意一笑,聲音溫潤:“我本名顧初衍,若是論輩分,也許你該喚我一聲師兄。”

見到白芨不解的目光,他依舊看了看那伏鷹鞭:“伏鷹鞭是魔祖的武器。近日聽聞魔尊收了一個小徒弟,如果沒有猜錯的話,應該就是野劍姑娘了。”

原來又是這伏鷹鞭暴露她的身份……

看來可以考慮将它改造一下了。

顧初衍報了名字,擡眼含着笑看她。面前的人如同王城之中的貴公子一般,禮數周到,又不給人逾越之感。既然身份已經明了,知曉名字便也只是時間問題。

于是白芨也學着他那樣報了名字:“我本名為白芨。”

然而面前之人卻露出了一瞬訝異的表情:“若是我沒記錯,白芨是藥名。”

……看來魔界之人确實對植物有着天生的敏銳。

白芨點了點頭,對他之前所說的話有些疑惑:“顧師兄?”

顧初衍含着笑:“我是當今聖女的徒弟,而聖女是魔尊的師妹。”

那如此,按照輩分來說,他确實算得上白芨的師兄。

有了這層關系,白芨也微微松了一口氣,繼續了剛才想問的問題:“不知顧師兄可願跟我打個賭。”

顧初衍垂眼:“師妹請講。”

白芨本來正愁着如何去開口問顧初衍要簽名,如今他跑來約戰,她思忖片刻開了口:“如若在擂臺之上,顧師兄贏了我,可否請師兄給我簽個名?”

白芨看着面前溫潤如玉的顧初衍嘴角笑容僵了一瞬。

只是她并未說完,頂着壓力說出了後半句:“如若我贏了顧師兄,就請師兄給我簽兩個……”

顧初衍:……

第 53 章 章

第 53 章

楊沫到前邊布行的時候,已經快到巳時了。

将軍夫人會在巳時之前過來,這是夫人先前同楊沫約好的時間。

巳時正,楊沫寫好了一塊半價的牌子,交給了匆匆趕過來的阿枝,他猶豫了半晌才從楊沫手裏接過了牌子,随後少年沖她笑了一下:“東家,您今日真好看。”

随着開門的鞭炮在外頭放響,阿枝打開了布行前邊的所有大門,沈明遠這會兒已帶着門外,剛到此處的将軍夫人跨進了布行。

楊沫将懷中早已備好的紅封遞給了夫人,布行內的最裏側挂着她從塞北運來的最好的那批皮貨,即便是曾經在塞北待過很長一段時間的林夫人,此刻也不由地摸着手邊那張雪白沒有一絲雜色的狼皮連聲贊嘆。

“夫人,這張皮子還有個故事。”

楊沫淺笑着摩挲着那張狼皮,眼神之中還有着些許懷念,這張皮子其實遠比她先前給林小将軍的那件披風和給蘇月心的那件鬥篷要好得多,只是因為她自己的原因,她一直都沒有将這件皮子做成成衣。

“哦?說來聽聽?”

林夫人帶着笑意的眼神望向楊沫。

楊沫笑了笑,“夫人可知,我是從蔣先生那處學的騎術?”

“這個,我知曉,珏兒曾同我說過,因此,你才一直喚阿蓉為先生。”

“因着軍中的規則,我并不是在校場上學會的騎馬,而是在關外的草原上,塞北很冷,那會兒還是冬日,塞外的草原幾乎有一半覆上了雪。”

楊沫出神地望着這張雪狼皮,似乎回到了草原上那段無憂的日子。

“其實前幾年我的身子并不算好,因為有一年大雪,我一直在外頭,且……總之,軍中的大夫說我那段時間幾乎挖空了身子,一直到去年,才算是大好。”

“而我是在前年學的騎術,那會兒蔣先生叫我慢慢來,可我不聽話,學得急,從馬上摔了下去,幸好那會兒是雪地,摔在雪上,其實也沒有那麽痛……

可我起身之後才發現,我并不是摔在雪上,而是摔在了一只雪狼的身上,那只雪狼的脖子下方插着一支斷箭,幾乎已經沒有什麽氣息了,我那一下子,竟然叫它重新醒了過來,它用那雙如琉璃一般的眼神望着我……

說來也奇怪,我竟然從裏頭看出了一絲傷心的意味。

蔣先生後來尋過來,幫着我一起擡起了那頭雪狼,我這才發現那只雪狼的底下,還有一只小狼崽,非常年幼,似乎……”

楊沫用手比劃了一下,“似乎只有我兩個手掌大,它幾乎已經快凍得沒有氣息了,我同蔣先生輪番将它放在懷裏,才在趕到最近一處牧民的家時,叫它睜開了眼睛。”

“那個牧民是蔣先生認識的,我們将小狼放在了他那裏,回頭去找了那只大狼,所幸,那只大狼應當也是知道自己被人盯上,這才頂着受傷的身子,帶着自己的孩子離開了巢穴,我們找到了它,它還沒有被射殺它的獵人帶走。”

“後來……這張皮毛就一直陪着那只小狼長大……直到它足以在草原上自己生活。”

楊沫的手輕輕撫過了那張雪狼皮,落在了脖頸的地方,那裏還有着一絲泛紅的顏色,和一個箭口大小的洞。

“那你……如今這張皮子……”

林夫人的眼神微動,聽得頗為動容,先前一進屋子,這張狼皮就吸引了她的注意。

“這個嘛……夫人,這張皮子我本就是不準備賣的,是先前在塞北收拾的時候不小心将這一張也一道收了進來,既然都帶來了,我準備将它挂在店裏,當個鎮店之寶也不錯,畢竟,它當年可是救了我一命。”

楊沫同林夫人歉意地笑了笑,卻被她安撫性地拍了拍手背。

“你說得對,我們将軍府又不缺這一兩件皮子,但是這樣的情感,卻是值得留下來的。”

“林夫人說得對。”

沒等楊沫回應,她的身後傳來一個脆生生的少女音,她轉頭看去,看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雲縣主?”

楊沫沒想到雲箋會出現在這裏,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這位小姐似乎還是沈書的追求者……

她的眼神漂移了片刻,方才在她出來之後,似乎就沒看見沈書了,難不成是猜到雲箋會來布行了嗎?

“我是來尋你的。”

聽到這話,楊沫詫異地對上了雲箋的眼神,随後看見這位小姐幾步踏上前來,一雙眼睛亮晶晶地仔細地打量着她。

而一旁的林夫人聞言,将手中的皮子放到了身邊婢女的手上說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在這裏打擾小年輕說話了,我去叫你們掌櫃同我介紹也一樣。”

話落,林夫人帶着她的人往布行外間走去,只是布行之中,稍微好些的皮貨都被放在了內間,林夫人此舉恐怕也是察覺了雲箋的來意。

“那日事情還未結束你就不見了,我同蘇令丞那小子打聽了許久,還給他塞了不少好處,才從他那裏知道你這個布行的事情。”

楊沫聽到這話,更奇怪了,她奇怪的不是蘇令丞知道這裏,而是像雲箋這樣身份尊貴的縣主,竟然認識蘇令丞這樣一個商戶家的公子。

“那日我便發現了,你同月心兩個人身上的皮子都很是好看,沒想到居然是你自己帶過來的。”

雲箋頗為驚嘆地摸着手邊那些皮貨,楊沫笑了笑,将懷裏的紅封同樣也給了縣主一份。

“承蒙縣主擡愛,這倒是我們布行的榮幸了。”

“倒是不知,縣主似乎同蘇家姐弟頗為相熟?”

楊沫笑着低頭,将手邊的雪貂皮遞到了雲箋的手裏。

“咦,你不知道嗎?”

雲箋從楊沫手裏接過皮子,說道:“我還道你同蘇家姐弟這麽熟,應該知道,他們是沈書的外家啊。”

楊沫:“?”

這會兒,她回頭,就看見站在內側門裏頭,剛走進來無奈地笑着的沈書:“蘇家是我外家,也确實是我同舅舅提的你,只是是否同你合作是他自己的決定。”

楊沫神色微動,卻沒有反駁,如今她也算是受了好處,總不能反手推翻面前這只碗吧,好在同她合作的是蘇政而非沈書。

“沈書哥哥!”

看見沈書進來,雲箋的眼神一下子亮了起來,湊到他身邊想拉住他的手,卻被沈書幾步避開:“縣主,既然這裏沒有別人,沈某也就直說了,在下确實是有喜歡之人,縣主的情誼,是在下無福消受了。”

被喜歡的人拒絕,雲箋難免覺得有些失落,她将手中的皮子放下,視線掃過一旁默然不語的楊沫,“是楊姑娘嗎?”

“與縣主無關。”

“你放心,我自然不會為難你喜歡的姑娘,但是誰知道你喜歡的人會不會答應同你在一起呢?”

雲箋揚了揚腦袋,神色之中充滿着獨屬于京城貴女的驕傲與意氣,“楊姑娘,他今日不說我也知道了,你我雖是情敵,但是非對錯我還是分辨的清的,你是個不錯的姑娘,我本想着來替你攬些生意,可出于私心,我着實也不想幫我的情敵做事。”

“你這裏的皮子,我便不買了,只是,我也不願沈書哥哥與你呆在一處。”

雲箋幹脆跟在沈書身側,一副不打算走了的樣子。

楊沫有些想笑,但又怕這個縣主到時候惱了她,反倒把氣撒在布行上頭,這個姑娘着實單純,看得出來長公主将這個女兒教養的很好,也很疼愛這個女兒。

楊沫将手邊的幾件皮子一道抱了起來,準備拿去外間給林夫人看,她不準備招惹這位縣主,既然縣主這般想同沈書待在一起,那就她避開好了。

“雲縣主,你即便是用權勢強逼我,也不會有那一日的。”

楊沫還未走到內側門處,就聽見沈書突然開口,他的語氣極為冷漠,一點都不像是同一個喜歡他的女子說話:“你是個好姑娘,可你知道為何這麽多年,我唯有今年去參加了霜露宴嗎?”

聽見這話,楊沫下意識想閃,她就差把腦袋埋進懷中的那些皮子裏了,可卻被門邊的青年拉住了手腕。

“我不妨告訴縣主,即便她最終不會選擇我,我也不會選擇縣主。”

這樣的話對一個女子來說着實太狠,尤其是雲箋這樣一個幾乎被長公主保護的密不透風的高門貴女,沈書說完的那一剎那,楊沫就回頭看向了雲箋,果然見到那張圓圓的小臉上,那雙原本清澈的明眸此時已蓄滿了淚水,眼眶發紅,似乎下一刻就會哭出聲來。

“沈書哥哥……”

雲箋一滴眼淚從那張皙白的小臉上滑落,“你就這麽讨厭我嗎?”

“她有什麽好的?能叫你這麽多年只記着她,可我這麽多年也只記着你呀……”

楊沫微微嘆了一口氣,似乎這趟渾水她是怎麽都出不去了,縣主這幾句話明顯還是将這氣挂在了她身上,眼下楊沫只求等她離開京城,這布行不會被長公主府的人針對。

她重新将手上抱着的那些皮子放了回去,躲是躲不開了,只能盡量多安慰安慰這位縣主了,楊沫拿起了方才雲箋格外關注的那件雪貂皮。

“縣主……”

“我讨厭你!”

雲箋沖着她吼了一聲,推開了楊沫遞過去的皮子,從布行之中跑了出去。

楊沫愣在了原地,直到沈書将她手裏的皮子拿出來重新放回去,她才打了個激靈收回了自己的手。

“她只是個女子,你那些話,實在是太重了。”

青年嘆了口氣,溫熱的手掌輕輕拍了拍楊沫的腦袋。

“可是阿沫,你有沒有想過,我不同她說清楚,只不過是在耽誤她罷了。”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

第 53 章 ☆、053. 該死的王博遠

? “今天晚上你睡客房吧。”寧因說:“我已經幫你整理好了。”

王博遠說:“好。”

兩個人一起看了一會兒電視節目,但現在的節目做得有些索然無味,兩人沒看一會兒就倦了。王博遠說:“我去睡覺了。”

“嗯。”寧因點點頭,站起來,說:“我也要睡了。”

回到房間,寧因才想起來,自己還沒有洗澡。她從行李箱中拿出衣服,打開房門準備去浴室,正好撞到王博遠打開房門,手中也拿着衣服。兩個人因為這巧合而相視一笑。

“你先去吧。”王博遠說。

“你先去吧。”寧因說:“我想起來我還有些郵件沒有回複。”

王博遠點點頭,往浴室走。

寧因在他身後提醒說:“右邊是熱水。”

轉身回到房間,寧因感到臉有些稍微發燙。她坐在桌前,漫不經心地浏覽網上的八卦消息。最近這些天的娛樂新聞都跟春節聯歡晚會有關,某某主持人定妝,某某節目被刷下來,某某歌手将與某某歌手合作獻唱,某某演員将出演某小品……

“姜琦确認出演李鯨導演新片,擔綱女主角!”

寧因看到這則消息,頓了頓,然後繼續把頁面往下拉,下面有記者對王素坤的采訪:“據坊間傳聞,之前姜琦是答應出演《上天紀》的,現在傳出她将出演李鯨導演的這部新片,究竟是怎麽回事呢?”

王素坤回答說:“《上天紀》的确跟我們姜琦有過接觸,但并未簽約,而李鯨導演的新片也向我們抛來橄榄枝,兩較之下,我們認為姜琦抉擇李鯨導演的新片更好。當然,我們也同樣真心地祝福《上天紀》。”

……

隔了好久寧因才察覺到自己看到這些內容臉上的表情是沒有什麽變化的。若換做曾經的她,此刻一定會生氣得想罵人,但現在,她卻好像站在旁觀的角度看一場戲一般,心中波瀾不驚。

不管王素坤是怎樣借着李鯨導演的名頭踩《上天紀》,對于她而言,眼下自己只要專心把《上天紀》做好就夠了。

一時的口舌之争不算什麽,用作品才是真正的說話。

這個時候,王博遠在外面敲了敲門,說:“我洗好了,你可以去了。”

寧因回過神來,腦海裏浮現出王博遠洗完澡滿身水汽的樣子,臉騰地一紅。

“好,你先睡吧。”她說。

第二天早上,寧因睡得正香,迷迷糊糊之間忽然聽到鑰匙□□門鎖開門的聲音。她瞬間驚醒,跳下床找拖鞋,趿着拖鞋打開房門,但依然晚了。

她跑到客廳,看見自己的父母慈祥而疑惑地看着坐在沙發上喝茶的王博遠,問:“你是?”

寧因趕緊沖王博遠使眼色,然後沖自己爸媽堆起滿臉笑容,問:“爸,媽,你們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

她看了一眼挂鐘,才早上八點。

寧媽媽說:“不是你回家了嗎?我和你爸就商量着早點回來給你做早餐吃……這位是?”

寧因正準備介紹,王博遠忽然站起來,彬彬有禮地微笑道:“叔叔阿姨好,我是寧因的男朋友,王博遠。”

“!”寧因目瞪口呆地看着王博遠,好半天說不出話來。

寧媽媽兩只眼睛霎時間一亮,“原來你是寧寧的男朋友啊,叫王博遠是吧,歡迎歡迎,沒吃早飯吧,我這就去給你們做。”

寧爸爸一臉嚴肅地上下打量了王博遠一遍,沖寧因點點頭。

寧因這下覺得自己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該死的王博遠!

第 52 章 割肉喂鷹(二合一)

割肉喂鷹(二合一)

二十七、割肉喂鷹

正是春耕好時節,村子裏這時本就冷清,再加上之前塌方一事,本會留在家中的女性也大多要去幫忙。依照秦望舒的想法,她就這麽大搖大擺地走回去,只要臉皮夠厚,咬死與夏波不是一夥的,誰又能把她怎麽樣?

是以,她腳下的步子又快了兩分,可天算不如人算,她才踏進村子,就見到一群人鬧哄哄地圍着秦老爺子家門口。她步伐一頓,轉身就想走人,卻不知誰眼尖的瞧見了她。

“她回來了!”一個高昂的男聲響起。

瞬間,哄鬧的人群立馬安靜,整整齊齊的視線看來,仿佛要把她紮穿。她頭皮一緊,側了小半的身子若無其事地轉回來,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笑意,連帶着手也舉着招了招。

“怎麽回事?”她走到人群跟前,還不等穿過就如同摩西分海一般,讓出了條路。最裏邊的竟然是蔡明和秦蘇,她眼皮子一跳。

“秦作家是有學問的人,和我們這些大老粗不同,想必能給個說法。”秦老爺子嘴裏叼着旱煙,抽抽搭搭了幾口,吐出一團雲煙。

他面色凝重,黝黑的臉上寫滿了山雨欲來的前兆,拿着煙杆的手點了下蔡明,又看向低頭沉默不語的秦蘇。耷聳的眼皮一掀,渾濁的眼睛透出不符合年齡的精光。

眉一擡,道:“說說?”

“瞧您說的,怪吓人的。”秦望舒嘴角邊的弧度又大了些。她不痛不癢地打趣了一句,凝重的氣氛沒有絲毫改變,甚至因為她的挑釁變得更加低沉。

她看了眼蔡明,白胖的面盤像是塊塞滿了餡的餅,看不見脖子。高挺的肚子見不到腳,活像是要臨盆的産婦。或許是她的目光太過平靜反而生出了無窮的攝魄力,他額頭逐漸滲出了虛汗。

他翕合着嘴,顫顫的,到最後借着擦汗的舉動,心虛移開眼。她輕笑了一聲,才正眼瞧上了秦蘇。她許是哭過,眼尾紅紅的,可眼皮子卻平坦不見腫,依舊是山裏極難養出的白皮,厚厚的簾蓋兒遮住了額頭,只剩下一雙極黑的眼眸在外。

她眼睛生得極好,輪廓極美,線條幹淨利落不失柔和,整體向下卻在眼尾處又高高的挑了起來,是含情的桃花眼。或許是因為封閉的生長環境,轉動間不見妩媚,清澈如一汪秋水,潤得仿佛要把人看進心裏。此刻,這雙眼因為身高,不得不得睜大着,白的地方似雪,黑的地方似墨,沒有一點雜色。

秦望舒伸出手,摸進了她的簾蓋後,手一擡便露出了秦蘇光潔的額頭。和她料想的一樣,是個難得的美人,尖俏的下巴,小巧的臉型,又窄又挺得鼻子,在鼻尖處微翹,一雙點睛的眼睛拔高了整張臉,就是過濃的眉失了女子的柔軟,直直的線條顯現出男子才有的英氣。

“很漂亮。”她真心實意誇贊道。

蔡明側了些頭,一雙亂轉的眼珠子又看了過來。他站的角度不太好,又被秦望舒的身子擋了一小部分,卻也窺見對方行雲流水般的側面,尤其是那英挺的眉。

他覺得有些眼熟,似乎和記憶中某個模糊的影子對上,可等他再看時,秦望舒已經收了手。他思緒一斷,茫然中倒也贊同起秦望舒的話,是個難得且漂亮的不太一樣的美人。

“男人和女人自古以來只會有兩種事,你追我趕,兩兩相厭。”她摸了摸秦蘇的腦袋,原本順眼的大辮子在見過廬山真面目後,怎麽看怎麽土,但她向來管得住嘴,只是道:“我們隊伍裏主事的是夏軍官,我一介女輩,說了不算。”

她慫了一下肩,在秦老爺子不耐煩時及時堵住了嘴。她退了一步,走到一邊,把主場讓給姍姍來遲的夏波。兩人目光在經過時短暫交彙,不過是一秒的時間,夏波感受了秦望舒蘊含其中的千言萬語,到最後都總結為對方嘴角略挑的弧度。

她說:你來。

她慣是要掌握主權的人,信奉的是先發制人,這樣的人又怎麽會甘願退居幕後。所以這是考驗,他們岌岌可危的盟友關系在後山撕破了一次又一次。碎掉的鏡子再怎麽重圓,都會有裂縫和殘缺的碎片,若兩人都是個睜眼瞎倒也相安無事,可她偏生要計較起來。

她也說:葉大帥要你死在這裏。

她更說:看你價值。

他聽說洋人有一種東西,叫做膠水,能把破了的東西黏在一起,變回之前的模樣。他覺得新奇,像是吃到嘴裏的米飯,撚起一粒輾開,粘得甩不脫手。他們是破碎的彼此,而面前的秦老爺子就是那粒米。

他十分自然地轉過眼,就好像剛才的對視是一個極為正常的意外。他身材高大,寬肩闊背,往精矮的秦老爺子面前一站,不需言語就撲面而來一種壓迫感。

“這麽多人聚在這兒,可是出什麽事了?”他面上是最先與秦望舒一致的笑容,無懈可擊。明明兩人來的不是一個時間,卻一唱一和的,在秦老爺子怒火上反複挑撥。

秦老爺子冷哼一聲,氣得不輕。明明是個沒文化的泥腿子,偏生要擺官架子。只能斜着蔡明,血和牙囫囵往肚裏吞,一句也不願多說。

夏波笑了下,踢了一腳蔡明,不痛不癢罵道:“吃了狼心豹子膽了,把秦老爺子氣成這樣,滾過來道歉!”

蔡明老老實實受了這一腳,看似狠厲到身上不過只留了個腳印。他豆兒樣大的眼睛偷瞄了一眼夏波,撞上對方含笑的目光,靈光一閃。他趕忙上前,在秦老爺子跟前甩了自己兩耳光。

“噼啪——”一聲,響得秦老爺子臉上表情一愣,怒中帶着幾分轉不過彎的茫然。秦望舒不着痕跡的翹了翹嘴,又立馬壓了下去,但微微別開得頭一目了然。

“秦老爺子您大人有大量,別和我這個不是東西的生氣。”蔡明倒也真豁得出去,兩個耳光一點沒含糊,下手又快又狠,蒲扇大的巴掌印紅彤彤地挂在臉上,可笑又可憐。

他擠了擠豆兒眼,盤子大的臉像是發酵的饅頭,兩邊腫着影響說話,他聲音有些含糊道:“您是村長,這個村子最明事理、最權威的人,若不是事出有因,我哪敢鬧到你前頭呀!”

他說着又往臉上打了幾下,沒之前的耳光響,但疼痛難忍的抽氣聲卻清晰沒遮掩。他小心翼翼地咽了口水,一不小心扯到了高腫的臉,接二連三的氣聲響起,一只手舉在空中想碰又怕疼,不尴不尬地杵在那兒,好一會兒才放下。

“是她、是她——”他突然指着秦蘇,後者吓得縮了縮肩。他情緒激動道:“她招惹在先,我好好睡着呢!”

他聲音更含糊了,說話間的字眼連在了一塊,聽起來像是口音,配合他的動作連蒙帶猜也能大致明白。大概是說快了,口水來不及吞咽,順着閉不攏的嘴流了下來,至下巴拉出一縷絲,重重滴在了袖子上。

深色瞬間染開,他顧不得其他,急急忙忙地吸着氣,卻又牽扯到臉頰,痛得他當即捂住了嘴。但也晚了,撕心裂肺的咳嗽聲震耳欲聾,白面的饅頭漲的通紅,不知是汗還是淚的水跡糊了一臉,豆兒眼只剩一條縫。

“我沒有。”秦蘇好似被這突然的變故吓傻了。咳嗽聲響起才如夢初醒,驚恐地避開,搖着手和頭重複道:“不是我,不是我。”

秦老爺子被戴了高帽,臉色剛緩和就突生變故。他雖是秦家村的村長,但做人都有些私心,公正公道算不上,和稀泥倒是一手好本事。若要說他要多向着秦蘇,也沒有。畢竟一介孤女與他無親無故,那細皮嫩肉的模樣也不是個幹活的,且未到年歲也不能生孩子做些貢獻,只是姓裏有個秦,平時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今天蔡明拽着秦蘇來找他,還不待他知曉來龍去脈,對秦蘇的不喜就瞬間壓過了心裏那杆秤,張口便是對秦蘇一頓訓。

村子就這麽大,百來口人多少都沾親帶故,真要計較起來算是一大家子。平日村中無事,如今來了外客本就是閑暇時的談資,這會兒見外客與秦蘇一起堵在秦老爺子門口,好似還有争執,可不就吸引了一堆人探頭探腦圍觀。

秦老爺子正罵得起勁,他是村長不錯,脾氣也算好,好巧不巧的是秦蘇正撞在槍口上。他才剛被秦望舒下了面子,肚子裏一股邪火沒處發,到底是收了錢,罵不得外人還不能罵自己人?

秦蘇一路被蔡明毫不憐惜地拖拽過來,鞋子都在路上掉了一只,女孩子家面皮薄,還未等她哭訴就遭到劈頭蓋臉一頓罵,許是顧慮外人在,秦老爺子用上了方言,叽叽咕咕地越聽秦蘇臉色越差,到最後慘白一片,只剩下麻木。

寡婦門前是非多,家裏沒個男人在村子裏便是誰都能踩上一腳的存在。

張寡婦在世時,秦蘇被保護得好,風言風語傳不到她耳中,恍若生活在桃花源中,只是有時會詫異養母郁郁寡歡。等張寡婦一死,家裏勉強撐門面的都沒了,秦蘇便是那随風招搖的小花。

她生得好看,不似其他黑皮的村婦,随着年歲長大,越來越吸引同齡的小夥子,外加她無父無母,嘴上的便宜逐漸升級到動手動腳,她氣急打人後,也被對方潑婦一般的母親氣沖沖甩兩耳光,狠狠罵上幾聲小蹄子,和早死的娘一樣,都是張開腿勾引男人的狐媚子。

她曾對秦老爺子有過期待和幻想,一村之長如村裏所有人的父親,孩子有委屈找父親難道不是應該的嗎?可她忘了,一只手的手指尚有長短,手心手背且也不同,張寡婦自丈夫死後,被趕到了村子最外邊起,她就應該明白這些從未言明的規則。

一個人的沉默,是從沒有發聲的機會起,到最後逐漸忘記了自己是會說話的,所謂底線也是如此。

大概是她太可憐了,終于有一個看不下去的人替她發聲:“我們秦家村的姑娘也是你能動手動腳的?”

蔡明被推了一個踉跄,松了拽着秦蘇的手。秦老爺子突然醒悟,他看着從來時就未說過一句話的秦蘇,又看着理直氣壯的蔡明,後知後覺意識到,秦蘇不管犯了什麽錯,到底是他們村裏的姑娘。一個巴掌捏起來,縱使手指長短不一卻也被包裹得嚴嚴實實,而蔡明不過是一個外人。

“先讓她穿上鞋,也不差這一會兒。”夏波伸出手不着痕跡地護住了秦蘇。小姑娘家丢了一只鞋,白嫩的腳上沾滿了灰也無法掩飾其紅腫,有些可憐。若是往日,他不介意出手幫一把,但現在他懷裏抱着孩子,被秦望舒的風衣蓋得嚴實,勉強算是瞞住了秦家村的眼,可這是個定時炸彈,随時能炸得他心交力瘁。

他急于脫身,秦望舒的交易在他腦中過了幾遍,現實裏也不過是一瞬。他側頭看向站在一邊事不關己的秦望舒,輕拍着衣服道:“我給小姑娘去找鞋,你擔待些。”

秦望舒的視線落在了他手掌,他手指細長,連帶着手掌看上去都比一般男子要大上不少。在衣服上的動作像是拍灰,實則張開的五指正好罩住了嬰兒的臉。她瞳仁縮緊了一剎,閃過無數種惡念,最終若無其事地笑了笑。

只是在兩人擦肩而過時,她撞了一下他的手臂。嬰兒的頭顱因為頭骨縫隙沒有合攏,所以柔軟脆弱,她好巧不巧的頂在了嬰兒的頭頂——力道被手臂卸了大半,說是頂更像是碰。熟睡中的嬰兒感受到了外界的刺激,伸了伸手腳,像是要醒來。

夏波如臨大敵,也不顧是否會暴露,大掌隔着衣服直接捂住了嬰兒的臉,生怕會洩露一丁點兒聲音。他看見了她眼裏如有實質的笑意,很淡,淡到幾乎要被惡意所占據。

她在明示她的不滿與惡徑,但她終究是理智的,所以這次只是個警告。

“夏軍官見不得孩子受委屈,我就替他說說話。”她的聲音落下,這次交鋒塵埃落定。

恍惚間,夏波覺得一陣不真實的輕松。他已經走出人群,秦望舒的聲音在更早前就徹底聽不清,可他卻駐足了腳步,轉頭回望。其實什麽也看不見,只有一群黑壓壓的腦袋,但他就是能分辨出其中的她。

懷裏的嬰兒翻了一個身,他如夢初醒,急忙虛虛環住。他不知道秦蘇的鞋在哪裏,也并不在意這些,一介孤女與他何幹,只是手中的孩子終究是個探頭山芋——必須得解決。

她垂着眼,眼珠擠在了眼尾邊。人的眼睛受眼眶所限制,能看到的角度其實不多,她只能依稀辨別出夏波離去的腳步,但對方視線一直落在了她身上,過分專注。她曾經想過一件很無聊的事,為什麽人的視線不能和子彈一樣有穿透力?

這樣,她就能看誰,誰死。

不合時宜的想法突然冒出,一發不可收的占據了她整個大腦,她面色繃不住,嗤笑了一聲。秦蘇驚慌擡頭,兩雙極為相似的眼睛相交,惶然不同的兩種神情,百米養百人,不過如此。

“我與這孩子認識不過幾天,但看人的本事還是有些的,”她擡起眼,伸出手壓在了秦蘇腦袋上。“她性情純樸,不至于做出傷風敗俗的事。”

她眼一轉,又飄向了蔡明。他是着急的,褂子被手抓得皺巴巴,掌心的汗暈染了周圍一片,可就是不敢出聲。她覺得有趣,在秦老爺子暫緩的臉色中,道:“蔡明與我只是恰好在一個隊伍,我與他交集還沒和您多。但城裏好顏色何其多,何必求一村姑?”

她話最後咬字有些重,其中譏諷之意難掩。她感覺到掌心下的腦袋一僵,緩緩低了些,像是在自卑又是在認輸。戳傷一個孩子的自尊,但凡有點良知的人都會唾棄,可她只是攏了攏五指,豐密的頭發起了順滑,像是在安撫。

“我不知道。”她無所謂笑笑,典型看熱鬧不嫌事大。或許發了一丁點兒善心,在秦老爺子極怒的臉上,她解釋道:“雙方理由都非常充分,這種情況通常是有人故意為之。”

“俗稱,撒謊。”可下一秒,她又道:“村姑想去城裏見識世面,可以理解。蔡明吃慣了大魚大肉,換口味想要品嘗青菜蘿蔔,也能解釋,真真假假只有當事人清楚。不過老爺子您倒是有些奇怪。”

她松了手,獲得自由的秦蘇本能地靠近她,可又突然制止,就這麽杵在那兒,像是跟木頭。她餘光裏看得分明,沒給一個正眼,身上的風衣包裹了孩子,她只着了一件白色的襯衫,緊窄的袖口剛好卡在了手腕,兩只手露在外面沒有一點遮掩。

她勾了勾小拇指,堂而皇之下又只得放棄。最後,只是撚了一點褲子上的料子,搓了搓。

“都說村子裏親如一家,對外人幫親不幫理,對內人幫理不幫親。秦蘇是得罪過您嗎?您這麽着急的下結論,還是說蔡明許了您什麽好處?”

“荒唐!”

秦老爺子舉起煙杆就作勢要打人,但秦望舒動都沒動一下,他手在半空中頓了一下,又讪讪收回。只在自己掌中敲了敲。

“我沒怪你們這群外人觸怒山神,給秦家村帶來災禍,你倒是先指責起我?”他氣得來回踱步,沒一會兒又笑道:“你說得不錯,秦蘇再怎麽犯錯也是秦家村的人,打斷了骨頭還連着筋——把他綁起來!”

他睨了一眼蔡明,挑釁似的炫耀,就等着見秦望舒變臉。可還沒等他沾沾自喜完,就聽見孤零零的鼓掌聲,好巧不巧正是秦望舒。

他心下咯噔一聲,只見對方似笑非笑誇贊道:“秦老爺子英明!”

全身的血液突然湧上大腦,他只覺得眼前一片紅,等緩過來時就看見村裏兩個人拽着死命掙紮的蔡明。他張嘴嗬嗬了幾道氣聲,一時間竟說不出話。

秦蘇被這變故吓得鑽進了秦望舒懷裏,對方順勢攬住了她的肩膀,虛虛的,輕得仿佛吹一口氣就能飄走。她遲疑地擡起頭,看見對方嘴角邊莫名的笑意,下一秒就對上了一雙無波無瀾的眼睛。她顫了一下,莫名害怕的轉開眼。

她似乎聽到了一身輕笑,輕到她懷疑是自己的錯覺,而那只在肩膀上像是擺設的手,像是突然間被注入了生氣。她瞪大了眼,不可抗拒地向後倒。這一刻,秦老爺子的臉和周圍形形色色的村民都像是蒙上了一層陰翳,模糊不可辨,只有身後越來越清晰的掙紮聲。

秦蘇瞪大了眼睛,最終占據她全部大腦的只有那抹絲毫未變的笑容。她來不及多想,也沒有可讓她多想的,就撞在了一個人身上。綿軟、厚實,濃重的汗酸味,灼熱的呼吸和捏在她肩膀上的手一樣,要燒起來。

“秦蘇!”一個急切的女聲響了起來。

她微散的視線又開始聚焦——還是那張臉,擰起的眉頭和下撇的嘴角無一不昭示着擔心,但她腦中又閃過那絲意味不明的笑容。她動了動嘴,細微的聲音飄了出來:“你不适合。”

秦蘇确定對方聽見了,可她的動作卻沒有絲毫停頓。

秦望舒極為迅速地抓住了秦蘇身後的手掌,用力一根根掰開手指,哪怕蔡明的指甲掐進了秦蘇的肉裏,對方疼得皺起了眉,她也沒有任何遲疑。

“松手。”

“我沒有!”蔡明喘着粗氣,豆兒眼睜到了極限,密密的血絲布在其中,像是發了病的牛。“你知道的,我沒有。”

他的話沒頭沒腦,其他人只當是他的辯詞,但他肯定秦望舒明白。可她恍若未聞,重複道:“松手。”

人的眼睛能多大?皮肉限制下成不了一個圓,可惜目光沒有任何殺傷力。回光返照這個詞或許不恰當,但困獸反撲又覺得擡舉,蔡明奇跡般地掙脫了控制,他撲向秦蘇,秦望舒下意識松手,眼睜睜地看着對方被重重壓在地上,

她似是覺得有些殘忍,閉了閉眼,就聽見蔡明不正常的興奮聲:“這是什麽?”

她睜開眼,一個扁扁長長的鐵疙瘩被蔡明舉在手中。他高聲叫道:“相機,這是相機!城裏有錢人才會有的東西,為什麽一個村姑會有?”

他的話讓正要動手的村民一頓。他像是找回了底氣,推搡着爬起來,也顧不得身上的狼狽,發狠的眼神像是夜裏的狼。“城裏有很多照相館,裏面的相機都很大很笨重,照相一次費用不低,秦作家也知道。”

他急于尋找一個肯定的人,秦望舒像是沒料到其中變故,卻見衆人似乎都在等她回答,遲疑了一下便點了點頭,算是承認。

蔡明松了一口氣,整個人是劫後餘生的輕快,又帶了些打翻身仗的神氣。他小心地摸了摸相機,看得出相機的主人很是愛護,機身外包了一層結實的皮套子,并不硬的泥巴只是讓它剮蹭到了一些,并未造成實質性的損傷。

“這種相機有錢也買不到,我是第一次見,但你們也看見了,它是從秦蘇身上掉出來的!”他的思路豁然順暢,捧着肚子笑了起來,又袖子一擦臉,朝着秦蘇狠狠啐了一口,道:“她偷東西,嫁禍我!”

“這就說得通了。”他看向秦望舒,眉眼間透着小人的得意。“她偷了相機,但這不是她、也不是秦家村能有的東西,所以她勾引我,想我把她帶去城裏享受榮華富貴!”

“放屁!”秦老爺子率先聽不過,罵道。“她要勾引你,怎麽又會找我說你欺負她?我看你分明是見秦蘇孤女一個,豬油蒙了心,沒想到秦蘇寧死不屈,你又倒打一耙!”

蔡明一噎,順着秦老爺子的話過了一遍腦,覺得也有道理。但他一梗脖子,嘴硬道:“相機在她身上,她總是偷了東西的!”

他缺少底氣,說完話又急忙轉向秦望舒,綠豆眼裏滿是懇求。秦望舒彎了嘴角,從他手裏拿過相機,脫去皮套子,果然在機身底部看見了一排熟悉的洋文。她拉出皮腔,按了一下滾珠快門,“咔嚓——”唬得缺少見識的衆人一愣。

她彎着嘴角,道:“這是十年前美國生産的背心口袋,近期引進到國內。張雪作為記者,經常要報道拍攝,她攢了幾個月的工資找我幫忙,買了一個。”

“張雪不是住秦蘇家?”蔡明此時腦子轉得飛快,不願放過任何一絲可能,哪怕是強說的歪理。“張雪才走沒多久,你們就打上了她的遺物,秦老爺子這做人也未免太難看。”

他一頂大帽子扣下來,不僅是秦蘇,連帶着整個秦家村都包含在內。秦老爺子對蔡明沒顧忌,抽出煙杆子直接招呼上去,蔡明一時間躲避不及,實打實的吃了一下,“哎喲”的痛呼聲立馬響了起來。

“血口噴人!我讓你血口噴人!”一杆子下去後還沒完,又是一杆。村長要打人,還是誣蔑村子的外人,秦家村衆人不好做得太明顯,但都在蔡明躲避時,有意無意地擋住他去處,讓秦老爺子杆杆到肉,一時間滿是呼呼的風聲和叫喊聲,滑稽的讓人忘了事情的初衷。

秦望舒看着趴在地上的秦蘇,蹲下身把她拉了起來。她耐心地拍幹淨對方身上的灰,又頗為憐愛地攬在懷中,這會兒她手上的力道沒有吝啬,可惜秦蘇像是個噘嘴葫蘆,沒吭一聲。

她沒放心上,好在秦老爺子只是想借機出口氣,這場鬧劇沒多久就徹底結束。秦老爺子打得身心舒坦,連帶着臉色都舒暢了幾分,他抽了口煙,長籲的煙霧缭繞。蔡明捂着不知屁股還是腰,小聲地吸着氣,埋怨地看了一眼秦望舒,一點也沒有夏波在時的老實。

“關進柴房。”秦老爺子哼了一聲,算是對此事做了個了結。

蔡明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但在看見秦蘇和秦望舒也被秦家村人推慫着時,心裏又得到了平衡。這種感覺詭異地減輕了他的痛覺,一時間竟腿不抖,腰不彎,讓他昂首挺胸地邁起了八字步。

“秦作家,沒想到連累了您。”他言不由衷道,白面的盤子臉上掩不住的幸災樂禍。

秦望舒見到他這副小人做派,唇邊的笑意又深了幾分,但到底什麽都沒說,只是舔了舔後槽牙。

或許是秦蘇和蔡明的矛盾在先,他們并未被關在一個柴房。故地重游,秦望舒沒有任何感慨,只是在門被關上時,松了攬住秦蘇的手。

幽微的光線不利于人眼,是獨屬野獸的時刻。秦望舒沒有惺惺作态的意思,問道:“為什麽拿相機?”

相機被她拿走後,沒人有權要回,就不尴不尬地默認在她手裏。她掂了掂,金屬的材質分量不輕,十年前的東西哪怕被保護得再精細,放到現在也仍是看得出明顯歲月的痕跡。

“這東西并不值錢,在美國剛發售時也不過十五美元,更何況這是二手。”陽光穿過灰塵産生丁達爾效應的光束,光可被看見,像是信徒深信的耶稣。“十五美元,換作現在也不過是三、四十塊大洋,十年之後貶值到張雪根本不需要一個月的工資就買得起——”

“我撒謊了,那你又為什麽騙人?”

小姑娘的倔根本不成氣候,只是一時間的氣憤不平。沉默并未持續多久,秦蘇動了動身子,脆生生的音色裏有些暗啞和極力掩飾的哽咽。“我想幫你。”

不大的聲音落在了封閉的空間,沒有條件形成回音。秦望舒閉了閉眼,好一會兒才睜開道:“你問過我嗎?”

秦蘇像是沒聽懂,又像是沒聽見。她毫不掩飾身上無處不僵着的肌肉,明晃晃地告訴這裏唯二的,她迫切地需要一個安心放松的懷抱。小獸露出的軟弱,是一種幼稚的交易,只要你接受,那麽之前一切一筆勾銷。

秦望舒沒動,秦蘇等了一會兒,失望地咬着唇瓣,固執道:“你們去後山找山神的事,有人知道了。”

她說着偷偷擡起眼,那張略帶苦相的臉并未與之前有什麽不同。她零星地希望徹底被撲滅,她道:“她死了,我不想你也這樣。”

“啪啪啪——”又是一陣孤零零的掌聲,沒有觀衆下顯得過于譏諷。“舍己為人,割肉喂鷹,很感人。”

這不是她意料之中的場景,甚至她連自己具體的期待也不知道是什麽,只是模糊地知道不應該是這樣。秦望舒的話,她似懂非懂,像是好詞,可又不是好什麽話。

“我做錯了嗎?”她低低問道。可立馬又堅定起來,道:“我沒錯,我只是不想你出事。”

“你的好意沒頭沒尾,我不接受。”秦望舒顫了顫眼睫,她的眼神有點飄忽,像是想到了什麽,又轉了回來。“別人前腳找你打聽我下落,你後腳就鬧出這事。看似在幫我吸引注意,實則做實了對方想要打探的事,打草驚蛇。”

“秦老爺子對你态度,你很清楚。如果我們沒有及時趕到,你與蔡明的糾紛就是送上門被人欺負,你有想過後果嗎?塵埃落定後,我怎麽幫你翻案?”

她彎下腰,與秦蘇的視線齊平。流暢的眼型裏是水潤的眸子,裏面滿是委屈。她實在不願為難一個還未成長起來的孩子,也不願讓秦蘇卷入這些糟心的事,所以她可以出賣張雪,也可以利用夏波,但她從未對秦蘇起過念頭。

有些東西,不能開先例,一旦開了,就一發不可收拾。

“你告訴我,你拿相機是為什麽?”她從始至終就明白,眼睛不是心靈的窗戶,只是身體的一個器官。它清透明亮,是身體健康的表現,它渾濁不堪,也并非有更多含義,只是你生病了。“是給自己一個保障,對不對?”

有些話,其實不用說那麽明白,傷人的總是真相。

“你怕我放棄你,所以你拿了相機。因為你覺得這個東西很貴重,或者你覺得我會在意張雪的遺物,如果你有事,就憑這個相機,我也不得不幫你。”她頓了頓,又道:“它不值錢,我告訴過你。張雪一個月的工資尚不用存就可以買到,那你猜猜我一個月工資是多少?”

她态度咄咄逼人,在說完後又是一陣沉寂。她直起身,沒說話待了一會兒,口氣軟和道:“抱歉,是我的錯。”

她轉過身,陰暗的柴房蔓延出雨季的潮意,正如三月的春雨,綿細如針。她走到窗前,讓自己大半的身子暴露在陽光下,也不管秦蘇是否在聽,她道:“我沒怪你,相反你的小心思、小手段在我看來都是值得欣賞的,人在幫別人之前就必須學會如何自保,不會自保的人不管做什麽,到最後都只會是累贅。”

“你的問題在于,沒有想清楚自己的下場就魯莽地想要抛頭顱、灑熱血,這在你看來英雄式的行為只感動了你自己,我只覺得麻煩。而我的問題是,明知不可為,我還是做了。”

她抓了抓幹裂的木板,修剪得宜的指甲小小的掐了一點進去。拔出來時夾了些木屑,杠在其中像是身上的虱子,難受,卻也并非不可忍。

“在這件事上,我和你是一樣的。”她在途中有多次可以收手的機會,但她沒有。“蛇把蘋果送到了夏娃和亞當面前,它哄騙他們吃下了智慧的果實,被賦予智慧後他們想起以往總總,羞愧難當。上帝惱怒于他們違背他的話,降下懲罰,你覺得誰錯了?”

小小的動靜從身後響起,過了一會兒,就在秦望舒以為秦蘇不會回答時,她道:“為什麽不能是他們自己選擇吃了蘋果?”

秦望舒一愣,随即揚起嘴角道:“你說得對,為什麽不能是他們自己的選擇?”

伊甸園物産之豐富絕不是一個蘋果就能誘惑到的,夏娃與亞當也不可能想不到違背上帝的下場,但他們還是做了,除了自願很難有其他更好地解釋。所以她的行為,只能是自願,根本沒有其他可以洗脫的借口。

讓她覺得心驚肉跳的同時,她并無多少悔意。人的底線就像是畫的一條線,你擦了,再怎麽補上去,也不是之前那根線了。秦蘇不是什麽無知小女孩,同樣她也不是什麽有底線的人,但有一點,她可以肯定,對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舉動會引來什麽後果。

許是陽光太過明媚,她沒忍住捂上了眼。她說錯了一句話,割肉喂鷹根本不是舍己為人,神與凡人開的玩笑本就是蔑視食物鏈與世間規則的游戲,贏了獲得獎品,輸了賠上自己。

沒有佛祖,只有惡鷹與鴿子。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

第 57 章 :地獄烈火

“請問,我應該怎麽做?”男鬼魅趕緊跑了過來,語氣特別恭敬的問了一句。

畢竟這可算是自己唯一的希望,就好像是黑暗之中行走了很久的人,忽然之中看到了一點點的光亮,那一種心情,當真是用言語所無法比喻的。

但是相比較越于男鬼魅的激動,王寺尊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抿了抿自己的嘴唇,一句話也不說。

“白啓,是不是那樣做也是有着風險的?”

看着王寺尊這個樣子,我心裏面忽然之間有了一種非常不好的想法,是不是會産生對我們不利的後果,又或者說是會産生什麽不利的後遺症?

除非是這樣的結果,要不然,我不知道王寺尊不說話的原因究竟是為了什麽。

“算了,你不說話就算了。”

我詢問了很久之後,都沒有得到白啓的回答,便在自己心裏嘆了一口氣,暗自嘀咕。

也不知道白啓和王寺尊到底是怎麽回事,一提到這個問題,兩個人竟然都非常有默契的一言不發,難不成當真是讓我猜中了,有什麽非常嚴肅的後遺症嗎?

“你們當真就這麽不願意幫助我們的嗎?既然如此,為什麽還要跟着我過來?為什麽還要許諾幫助我們?”

玉嬌看着我們,一邊流淚一邊訴說,聲音都有了一點的哽咽,既然做不到,既然不願意幫忙,那麽為什麽還要答應,送給自己一場空歡喜,這樣很好玩嗎?

“到底有什麽辦法?”看着玉嬌這個樣子,我特別不忍心,便再次出口詢問着王寺尊。

但是有些事情,既然一定要面對,不如說清了,提前有心理準備才好。

“辦法是有的,只不過,怕她撐不過去。”

王寺尊嘆了口氣,擔憂的目光落在玉嬌身上,半響之後終于說話了。

“什麽意思?”我怎麽感覺自己沒有聽明白王寺尊的話,既然有辦法,怎麽還存在撐不過去這一說法?

“現在她的血肉和符紙已經長到了一起,普通的撕扯或者是割都沒有辦法去除,所以,只能用地獄烈火去燒毀,将她的肉身毀去,才會獲得新生,但是獲得新生的過程,卻也是痛苦無比的。”

王寺尊看向了男鬼魅,說了句,地獄烈火可不相比較于普通的火焰,他的疼痛不僅僅是肉身,伴随着的,更是靈魂的折磨。

每一寸火焰都仿佛撕扯着你的靈魂,那種痛苦,可是無法忍受,甚至于,你想要失去意識暈倒過去,都是一種奢望。

“我不怕,只要可以去除符紙,什麽疼痛我都可以忍受。”男鬼魅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立馬對着王寺尊說了句。

自己什麽也都不怕,只要,可以去除符紙,和心愛的人在一起,那麽,受再大的折磨也都無所謂。

“你別那麽着急,我話還沒有說完,烈火焚燒的那種痛苦,會蔓延到你的靈魂,你挺過去了,便就會獲得新生,但是倘若萬一你沒有挺過去,便會魂飛魄散。”

男鬼魅稍微沉默了下,依舊點了點頭,示意自己要去試試。

“哥哥,不要。”玉嬌跑到了男鬼魅的面前,想要伸出手去抱抱他,卻是被彈開,便現在他面前吶喊。

那種畫面想想就太可怕了,她不想更不要看到那一幕,否則,她一定會瘋掉的。

既然那麽危險,不如放棄好了,不是因為自己不在乎了,而是,自己正是因為在乎,所以才要這麽做。

不去除,大不了自己不出現,大不了自己不觸碰,至少,哥哥他還活着,自己還可以看到他,他們還可以像現在一樣,保持原狀。

但是,萬一那種痛苦當真是難熬,哥哥沒有挺住,豈不是,全部都完了?

只要還活着,那麽,以後對于解除符紙還會有着一絲希望,但是,死了,可就當真是沒有希望了。

“哥哥,不要,我離開就好了,我不出現了好不好,我要你好好的,我只要你活着。”

緩緩蹲下了自己的身體,周身都散發着濃濃的悲哀,似乎,比以往的都要強烈,男鬼魅伸出來自己的手,想要去摸摸玉嬌的頭頂,但是,在距離玉嬌頭頂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卻是停了下來,

想要觸摸,卻無法觸摸,才是最難受的,尤其是,在自己心愛的人面前,那一種酸楚,也只有經歷過的人才會懂。

“這是我所召喚出來的地獄烈火,倘若你決定好了,便進去吧,接受地獄烈火的洗禮。”

不知道什麽時候,王思準已經召喚出來了地獄烈火,對着男鬼魅說了句,這種事情,只能讓他們自己去做出來選擇。

看着玉嬌的樣子,我走過去抱了抱她,孤魂野鬼又能怎樣,那也是一個可憐的人,這一刻,我一點都不責怪她上了玉嬌的身體,有的,只是滿滿的心疼。

老天爺,好像,一直都是不公平的,好人不償命,壞人卻可以活的很久很久,我似乎,有點怨恨蒼天了呢。

“我去。”

男鬼魅看了看地獄烈火,特別堅定地說了一句,有希望,總歸是比沒有希望要好得多,不如去試試,說不定,就會是一個新生。

“哥哥……”

咬着自己的下嘴唇,玉嬌兩只大眼睛全部都是淚水,看着男鬼魅,不忍心看着他受苦,萬一,沒有挺住怎麽辦?

“若無佳人在旁側,縱使活個千歲,那也是枉然。”

男鬼魅扭頭看了一眼玉嬌,滿是深情,說完這句話之後,就縱身撲倒了地獄烈火裏面,衣服,頭發,瞬間就被烈火吞噬,就好像是浴火的鳳凰在接受着最初的洗禮。

啊……地獄烈火裏面,烈焰在燃燒,熱浪撲在人臉上,灼燒般疼痛,正常人甚至無法呼吸。

這時,傳來了撕心裂肺叫喊的聲音,一聲聲帶着無盡的痛苦,條件反射性的,我扭頭看了一眼玉嬌,果不其然,就發現她已經淚流滿面。

猛地站了起來,就想要朝着地獄烈火裏面沖過去,卻是被我死死地拽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