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 色中餓鬼

王陽和周亞子白夢連夜離開了醫院,他的主治醫生驚掉了下巴,看着他離去的背影,這樣一個重度傷殘的人,竟然一個小時不到便好端端的走了,之前他保守估計至少需要住院一個月的,他從醫數十年來第一次碰到這樣匪夷所思的情況。

“喂!你看到剛才那醫生的表情沒?”周亞子開懷大笑,表情豐富的看着王陽。

“看到了,他只是震驚而已,你那醫生看你就是二傻子。”王陽反将了周亞子一軍,這小子還在記恨上次的事,一直在嘲笑着自己,不像白夢多乖巧,始終水汪汪的看着自己,一臉關心。

沒多久三人就到家了,付完錢後往家裏走去,自家的門竟然是打開的,王陽頓時警惕起來,弓着身子,看向身後的周亞子:“我家的門怎麽打開了?”

周亞子也是一驚,小心翼翼的拿出桃木劍,這時身後的白夢大步走了進去,王陽二人一臉懵逼:“什麽情況?”

事後才知道,原來昨晚最後離開的是白夢,她走的時候好像忘記關門了,把他兩吓得一驚一乍的。

第二天一早,王陽被手機鈴聲吵醒,是張無忌打來的,聲音聽起來慌慌忙忙的,讓他打開直播間看看,王陽睡眼朦胧得打開了直播間,一條小短短送來了100發超火?還有無數條未讀私信。

陽哥,快來救我!——一條小短短

求你了!求你了!快來啊!——一條小短短

我受夠了!!!——一條小短短——

還沒看完,王陽已經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立馬給她打去了電話,手機響了很久,竟然無人接聽,怎麽回事?後來又打了幾個電話,依舊無人接聽。

王陽連忙爬起來穿好衣服,背上了背包,給張無忌打去電話:“喂!幫我查一下小短短的家庭地址,我現在就趕過去!”

“好!等下我給你信息。”

王陽挂斷電話,急急忙忙走了,他走得很輕,白夢和周亞子還在沉睡中。

清晨街上冷冷清清的,加上前幾日的暴風雨,路上更是人丁稀少,王陽快速跑到了街角那家雜貨鋪門前,這時張無忌剛好發來了信息:湘南巴陵市平江區。

王陽連忙打開手機,搜索了這個地方,記下了其中一處地标建築,環顧四周,确認無人時抓住了雜貨鋪的門把手,可是無論他怎樣都喚不出血霧,難道上次之後出問題了?此時他心底那個紅色身影,躺在黑暗的牢籠裏,一動不動,緊閉着雙眼。

“這可如何是好!”王陽焦急道,從這去平江距離幾千公裏,坐飛機都得幾個小時,而且小短短那邊的情況已經十分危急,一刻都不能耽擱,想到這裏王陽看向自己漆黑的手掌,心裏泛起一個想法,只要是那些東西好像就能推開這扇神奇的門,王陽小心翼翼的用右手抓在門把手上,手心傳來陣陣涼意,王陽猛地一拉,穿了過去。

“成功了!”

王陽突兀的出現在平江現代廣場上,周圍的人都奇怪的看着這個突然出現的人,指指點點着,看着周圍的街景,确定了這就是平江區現代廣場。随後王陽又繼續給小短短打去了電話,還發了短信,說他已經在平江了,她的家在哪。

過了好一會,小短短終于打了過來,那邊傳來了顫抖的聲音:“王……王陽,我在潤豐小區B棟208號!你快來。”

“好!我馬上過來,你撐住啊!”王陽飛快的挂掉了電話,用手機找到了詳細地址,距離這裏只有兩公裏,随後循着路标向目的地飛奔而去。

潤豐小區是平江知名豪華小區,裏面住着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所以門衛也相當的森嚴,這不王陽就被攔在了門外,保安看他樣子也不像這裏面的人,無論說什麽也不放他進去,恰好這時開過來一輛賓利,停在了門口,保安連忙打開門,王陽趁勢偷偷溜了進去,待保安反應過來時早已不見了人影。

“B棟208號……”王陽碎碎念着來到了B棟大樓,剛走進去就感覺到一股陰冷的感覺,不對勁,竟然已經這麽嚴重了嗎?看來他太低估了那只纏着小短短的東西了,這時從電梯裏走出來一位靓麗的女生,兩眼無神的與他擦肩而過,仿佛一具被掏空的美人屍,毫無生氣。

“不對勁啊……”王陽看着那靓麗的背影愣了愣,随後往樓梯跑去,208應該就在二樓,他速度很快,沒一會便來到二樓第八間房子門口,看着門上金色的208三個字,躊躇地敲了敲門。

“咚咚咚——”

“誰?”裏面傳來了小短短慌張的聲音。

“是我!王陽。”

門很快就開了,小短短從裏面走了出來,小心翼翼的左看右看,把王陽拉了進去便關上了門,她的樣子非常憔悴,頂着兩個大大的黑眼圈,眼窩深陷,眼睛也失去了昔日的神采。

“坐吧!”說完小短短給王陽倒了一杯果汁。

“謝謝,那家夥現在在這裏嗎?”王陽掃視着這個非常女生的粉色房間,裝扮得非常可愛溫馨。

“我也不知道……他總是神出鬼沒的。”小短短戰戰兢兢的四處張望,一個人在家裏都這麽沒有安全感,可見這些天她是怎樣艱難度過的。

“我在這,你放心!看你樣子很久沒睡好了吧,你去好好睡一覺,我在這給你看着。”看着小短短憔悴的面容,王陽不忍道。

“好……好的,我早已經困得不行了。”小短短頻頻打着哈欠,看樣子她真的很多天沒睡好了,走到房間裏躺下就睡着了。屋子裏重歸寂靜,只有小短短輕微的呼吸聲,王陽坐在沙發上悠閑得喝着果汁,說實話本來他根本沒把這個東西放在眼裏,才讓小短短拖了這麽久。

“咚咚咚——”

這時門外傳來了輕輕地敲門聲,王陽心頭一緊,悄悄走到門邊,從貓眼往外看去,只見一個頭發亂糟糟,眼窩深陷,骨瘦如材的男人,穿着一件髒髒的T恤,滿臉淫笑的站在門口。

“就是這個家夥嗎……”

王陽緊緊握住了門把手,猛地擰開拉開了門。

那人一見開門的是他,毫不猶豫一溜煙就消失了,跑得倒是相當的快,王陽甚至還沒有開口,這家夥非常的狡猾啊。

随後王陽關上了門,走進了屋裏,坐在沙發上繼續惬意的喝着果汁。

這一坐就坐了好幾個小時,那個滑溜的家夥卻再也沒有出現,看樣子下次要換個辦法才行,那家夥逃跑的速度倒是一流,王陽也留不下他,所以只能想個辦法誘他上門才行,看着還在熟睡的小短短,王陽腦海裏思緒萬千。

“有了!”王陽想到一個辦法,雖然會有點不自在,但是确實一個非常好抓住那家夥的辦法。

王陽在小短短的衣櫃裏翻找了一番,好不容易找到一套他能穿上的衣服,畢竟小短短和他的身材還是差距有點大的,唯一的一套運動服他勉強能穿下,袖子和褲腿還是短了一大截,不過目前也沒更好的辦法了,王陽盯着小短短熟睡的臉龐,慢慢的他的臉變成了小短短的樣子,頭發逐漸變長,随後走到鏡子前照了照,滿意的笑了。

鏡子裏的他仿佛是一個大一號的小短短,還好他身材不胖,否則還真裝不來,現在唯一的缺點也就只有胸平了點,還有那只漆黑的手掌,王陽試了試聲線:“額……咦……唔……”

“沒有問題,非常好,現在就是等他上鈎了!”王陽繼續坐在了沙發上,翹着二郎腿,他都快把冰箱裏的果汁喝完了,那家夥還是遲遲沒有出現。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門外傳來了腳步聲,走到門口竟停住不動了,也不敲門。

王陽小心翼翼的來到門口,只見貓眼處,一只布滿血絲的眼睛正在往裏窺視,着實把王陽吓了一跳:“呸呸呸!他難道不知道貓眼外面是看不到裏面的嗎?”

“誰說我看不到的。”一道冷冷地聲音從門外傳來,那只滿是血絲的眼睛正死死的望着王陽。

第 68 章 喬天離生氣的理由(一更)

(這個是補10月21日的更。今天有三更,第二更在下午四點。)

失控驚叫的袁夕顏讓蘇宓有些不知所措了,因為此時自己是在肉身裏面,根本就沒辦法像她那樣飄高飛起來,蘇宓只能擡着頭看着她,盡量壓低聲音對袁夕顏說話。

“你快下來,有什麽事情你可以跟我說,我會幫你的。”

然而一只不知道自己已經成了鬼的鬼,在接受這個殘酷事實的時候,很難平心靜氣。袁夕顏幾乎是用盡全力在尖叫,從不斷被拖長的“啊”音中,蘇宓還是可以聽出幾句有意義的話,比如“我活得那麽小心,怎麽會突然死掉?”“我明年還要參加高考,我怎麽可以死?”“奶奶!奶奶怎麽辦?誰來照顧她……”

蘇宓無奈地看着已經飄到天花板的袁夕顏,她斷斷續續的話都飄進了蘇宓的耳中,這種感覺還真熟悉……只是人死之後靈魂一出竅,勾魂使者便該出現了,為什麽這個袁夕顏卻一直在外野游?

大概是因為跟喬天離接觸得多,蘇宓也漸漸生出了一點點的“職業病”,看到鬼魂她第一件事不是躲開,而是想将這只年輕的小鬼帶到喬家去。蘇宓腦子裏有了一個想法:對鬼只能說鬼話,先把她穩住了,帶回去給離少看才是正事!

于是對袁夕顏道:“袁夕顏,你下來,我有辦法幫你,你乖乖下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袁夕顏已經喊累了,聽到蘇宓的話,她疑惑道:“你是黑白無常中的哪一個?”

蘇宓甜甜一笑,用安慰人的語氣說道:“我不是地府的使者,你放心。我認識一個很厲害的通靈師,他一定可以幫你的,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試一下?”

蘇宓仿佛可以看到袁夕顏的思維在運轉,只見她眉頭微微一皺——通靈師?然後再垂下眼睛——或許真的可以幫我?最後目光重新回到蘇宓身上,眼神裏已經多了幾分确定——去試試看吧!

經過短暫而快速的思想掙紮,最後袁夕顏點了點頭,飄落回到蘇宓身邊。

蘇宓身上什麽物件都沒有,只能從展示櫃上拿一份伊美醫院的宣傳手冊,遞到袁夕顏面前,道:“現在外面還有太陽,你不能被曬到,先躲進這裏面吧,我教你寄身。”

在教袁夕顏寄身的時候,蘇宓再一次想到阿茂,如果當初不是他好心收留,恐怕自己早就死在了野外或者被地府的陰差給收拾了……然而世事總是那麽奇妙,一個六百年前來到這裏的女鬼,竟然可以活得好好的,甚至獲得了一副肉身,随意地在陽間活動而不被發現。而且更讓他覺得愉悅的事情是,這裏還有一個跟相公長得一模一樣的男人,雖然他一副冷酷的樣子……

喬家院子。

喬天離黑着臉在院子裏等着蘇宓,剛看她的身形拐進院子的門口是,便冷着臉進了門,他一聲不吭的樣子讓蘇宓感覺有些害怕。進了家門,看到飯桌上幾道精美的菜品,蘇宓更覺得不安,但同時也心生感激,沒想到喬天離還真的給自己煮了這麽多她喜歡吃的菜……

“離少……”蘇宓小心翼翼地上前跟喬天離打招呼。他雙腿架在茶幾上,上半身靠着沙發,眼睛盯着電視看。

“離少,對不起。”蘇宓不得不走到他跟前,擋住他的視線,讨好般地賠着笑,趕緊道歉。

還是保持那個姿勢,喬天離目光落到蘇宓手上的宣傳小冊子,聲音懶洋洋,分辨不出他的心情如何,“你手上拿的是什麽?”

被喬天離一問,蘇宓才想起自己是帶着袁夕顏的魂魄回來的,她急忙道:“啊,這個!離少,你一定覺得不可思議,我在外面遇到一只年輕女鬼,她居然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

喬天離放下架在茶幾上的腿,皺着眉頭,高聲道:“你不會又給我拎一只鬼回來吧?!”

蘇宓怯怯點頭,不敢再說話,只等着喬天離示下。

喬天離一臉無奈,按照他原本的性格,應該是會對蘇宓一頓吼,不料他自己做了個深呼吸後,竟然起身道:“把東西扔出去,然後去吃點東西,你這兩天都沒怎麽吃。”

“可是這個……”蘇宓舉起手中的宣傳小冊子,眼巴巴地看着他。

“扔了!”喬天離已經坐在飯桌前,他臉上的表情分明寫着“不容反駁”四個字。蘇宓為難地放下手,又看看那份小冊子,小聲嘀咕道:“為什麽對鬼老是那麽兇……”

“你說什麽?”喬天離轉頭看向蘇宓,見她撅着嘴巴站在原地不動,剛好窗外的夕陽斜照進來,朦胧昏黃的光将蘇宓籠罩起來,她的身上仿佛就像鍍了一層金一般。

但是這個美好的畫面并沒有讓喬天離心情和緩起來,他帶着怒意道:“我對鬼兇?是誰收留你,供你香火,帶你回老家,還幫你打造了這個幾乎完美的肉身?我要是對鬼兇惡對話,早他/媽把你收了扔給陰差,你還能這麽快活地在陽間享受生活?你知不知道你那天從農莊跑掉了我有多擔心你嗎?如果你被別人拐賣了,或者是被別的鬼魂發現了,該怎麽辦?還有你今天!我說了給你做飯吃,結果你又一聲不響地就跑出去,一聲招呼都沒有,手機也不帶,你知不知道我急得都快要打電話報警了!”

喬天離說了一大串,蘇宓一開始以為他是在數落自己不知感恩,可是越往後面聽,越覺得不對勁,這喬天離生氣的原因好像只是因為擔心自己?

“怎麽樣?沒話說了是不是?”

“離少,對不起,我不知道我突然跑出去你會這麽擔心,我下次不敢了。”蘇宓嘴上是在道着歉,但心裏卻有莫名的滿足感,這種受到重視的感覺,讓她再一次感受到做人的美好。

“擔心?”喬天離閉上了嘴巴,意識到自己失态,而且無意中已經将真實的感情流露出來,頓時臉漲得通紅,他急聲道:“開什麽國際玩笑,少爺我從來不擔心任何人,不,從來不擔心任何鬼,你少在那邊臭美!”

蘇宓會心一笑,只做了個“我懂”的表情,開心地看着喬天離。

第 54 章

譚雲山不可以死。

滿心滿眼都只有這一個念頭的既靈,才沒有中毒了的譚家二少那麽悠哉,還能去想那些有的沒的,她順利呼吸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抱住失去意識的譚雲山,而後雙腿一蹬,游出船艙。

就在她帶着譚雲山離開的一剎那,大船解體。

無數木板在海浪的裹挾裏猶如利器,既靈全力護住譚雲山的頭,以後背相擋。接二連三的撞擊讓她生出一種骨頭碎了般的疼,可奇異地,心裏竟一點不慌,仿佛抱緊了懷中的家夥,便沒什麽能讓她害怕的。

沖擊終于過去,海浪暫歇,既靈緩口氣,準備帶着譚雲山繼續往海面游,卻忽然被銀光晃了眼,連帶着聽見微弱打鬥聲。

聲音在海水中聽起來悶而混沌,很難察覺,但淨妖鈴的光既靈是熟悉的,哪怕只閃一下,都逃不過她的眼。

淨妖鈴去追黑藍海蛇了,施加的咒術足以讓它在一時三刻內咬緊妖邪,雖威力不大,但作驅趕足矣。既靈只想盡快帶譚雲山脫離險境,沒指望三兩下就能解決掉可掀起如此海浪的惡妖。

她本以為藍黑海蛇會逃,淨妖鈴早追至海底幽暗深遠處。

淨妖鈴的光影太刺眼,銀光中藍黑海蛇十分醒目,另一團影子卻只有個模糊的輪廓。既靈定睛看了半晌,才認出那是白流雙——通體雪白的狼妖幾乎要和淨妖鈴的銀光融為一體!

既靈不再往上,而是穩住自己和譚雲山的身形,隔空默念淨妖咒!

淨妖鈴的光開始變強,眼看就要發動新的攻擊,海蛇妖卻纏上了小白狼的脖子!

既靈呼吸一滞,再不敢輕舉妄動,否則淨妖鈴會将海蛇和白流雙一并重創!

白流雙被纏住的一剎那想都沒想,低頭吭哧一口就咬斷了海蛇妖!

咬……斷了。

既靈頭一次見到真正意義上的妖獸打妖獸。她發現修煉再多年也白搭,就像有時候修行者之間也會打架,她就見過打到最後法器一扔上拳頭踢腿的,總之同類打起來,但凡勢均力敵難解難分,最後都很容易不約而同回歸原始。

海蛇妖當即斷成兩截,纏着白流雙的是身體的三分之一,連着蛇頭的是身體的三分之二。

白狼幾爪子撲棱掉脖子上的蛇尾,擡頭本想搜尋另外那一截,卻忽然見到了抱着譚雲山的既靈,當下一喜,想也不想便狼刨着朝她游過去!

既靈卻看得真真,那斷了尾的蛇頭并未死亡,蛇眼依舊詭谲幽暗,趁白流雙往自己這邊游之際,它悄無聲息追至白流雙背後,斷尾處不斷滲出的血絲于冰冷海水中拉出一道赤色的線。

“小心——”既靈騰出一條胳膊用力比劃,大聲提醒。

白流雙聽不清楚,還以為她是看見自己高興,游得更歡!

藍黑蛇妖已到她側後方,上下颚張開,猙獰獠牙眼看就要嵌入白流雙的後腿!

既靈默念淨妖咒,然無濟于事,淨妖鈴根本來不及阻止它!

悠然琴聲,袅袅而來。

既靈有一瞬間的恍惚,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這東海之下,冰冷鹹水中,怎可能有人撫琴。

可小白狼也放慢了刨水的爪子,錯愕而警惕地四下環顧。

藍黑海蛇妖更是一震,仿佛被懾走了精魄,大張的嘴僵在那裏,竟動彈不得。

慢刨也是刨,白流雙終是抵達既靈身邊,回過身,才對着不遠處仍僵着的海蛇妖瞪大眼睛,後知後覺,自己曾多麽命懸一線。

琴聲越來越近了。

既靈一手摟緊譚雲山,一手攬住小白狼,如臨大敵。

海水卻愈發平靜了,不知何時洶湧的浪已消失,頗有種風和日麗的安寧。

既靈喚回淨妖鈴,随着縮小的鈴铛入手心,來者終于露出真容。

還是那身月白色仙衣,還是簡單束起的長發,還是那樣風雅,唯一不同的是這回他端坐于海水之中,一把古琴置于腿上,低眉垂目,悠然輕撫。海水浮動他衣袖,卻不敢驚擾他的琴弦,海浪仿佛也陶醉于他的琴聲,緩緩而靜。

【今日之情暫且欠着,來日有需,盡管言語。】

既靈有些羞愧,因為這個“來日”來得實在過快。

一曲撫畢,少昊也已來到黑藍蛇妖身旁。許是沒了琴聲,蛇妖終于可以動彈,立刻合上嘴,然而已來不及游走。

少昊都不用起身,只伸手過去輕輕一拿,便扼住蛇妖咽喉,而後拇指用力一按。

蛇妖徒勞扭動着只剩三分之二的身軀,嘴巴卻在少昊的按壓下不自覺重新張大。

少昊眼中寒光一閃,幾無片刻猶豫,擡手摸上了海蛇妖的毒牙。

海蛇妖瘋狂扭動,仿佛那兩顆毒牙是它的命。

少昊不為所動,幹淨利落掰斷了它的兩顆毒牙,就像輕飄飄揪下兩片樹葉。

“你在它身上咬了兩口,一口一顆牙,不過分吧。”少昊的聲音在海中聽來竟與之前別無二致,清晰,低緩,甚至帶了一絲冰冷的溫柔。

他松開手指,海蛇妖卻沒逃,或許逃不逃的都沒有意義了,失了毒牙,廢蛇一條。

既靈和白流雙都看得清楚,它身上那詭異的藍色正以極快的速度變暗,最終再無幽暗光澤,成了灰不灰藍不藍的暗色。

既靈恍然,那毒牙是它的妖力之源。至于少昊說的“它”,自然不可能是譚雲山,想來想去,也只剩那條同黑藍海蛇打過架的小灰蛇了。

随着身上色澤暗去的還有海蛇妖眼裏的光,終于,它垂下頭,拖着半截身子,遲緩地游向海水深處,很快,匿于黑暗。

少昊終于起身,古琴緩緩變小,最終被他收入懷中,而後他終于擡眼,向既靈這邊看過來。

既靈知道自己應該道謝的,但以他剛剛表現出的法力,她相信他之前說過的那句話,在東海之中,沒有妖能逃過他的眼睛。既所有動靜都清楚,既兩個指頭就能解決,為何還要放任惡妖作亂?

如果他早點清理,譚雲山不會中毒。

既靈知道自己有點遷怒,卻控制不住。

懷中人的臉色已變紫發黑,她感覺自己心裏那根繃着的弦要撐不住了。

少昊幾不可聞嘆口氣,不言語,只微微擡手。

既靈頓時覺得海水在托着自己往上走。

很快,二人一狼被送出水面。

少昊又着細浪送來一塊較大的船骸木板,将他們放置于浮木之上。而後自己也落于浮木,終于對着既靈說了重逢後的第一句話:“把他放平。”

既靈沒東問西問,趕緊照做。

随着譚雲山在木板上躺平,少昊将手中的兩顆毒牙握緊,片刻後再張開,掌心毒牙已成粉末。他将粉末敷于譚雲山被咬的兩個孔狀傷口上,而後默念施法。

那粉末像有了生命,争前恐後往傷口裏鑽,頃刻便悉數進入,而傷口的紫黑色也慢慢轉淡。

先是傷口,再是四肢和軀幹,最後譚雲山的臉色慢慢恢複。

等待期間,既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直到這會兒,才長長舒出一口氣。可明明剛才還幹澀的眼眶,卻在安心後不受控制地熱起來,既靈用力眨眼,想将熱浪壓回去,卻适得其反。

啪嗒。

譚雲山蘇醒過來的第一個念頭,原來淚花是燙的。

舔舔微濕的嘴角,他慢慢睜開眼睛,朝她嬉皮笑臉:“有點鹹。”

既靈狼狽不堪,剛想別開眼說點東拉西扯的,忽然一怔:“馮不羁!”

譚雲山想揶揄她話題轉移的生硬,可當看見她變了臉色,立刻扭頭左右看,木板上的夥伴一覽無餘,哪裏有馮不羁的影子。

“不用擔心,他被海浪推得有點遠,等下就能自己回來了。”少昊連忙道。

海裏的事情,既靈還是相信他的,何況他還剛剛救了譚雲山:“多謝。”腹诽仍是有的,但抹不掉救命之恩。

少昊沉吟片刻,沒應“謝意”,而是略帶一絲愧疚道:“我輕易不願意殺海蛇,沒想到害你們遇險,抱歉。”

既靈愣住,對方的坦然是她沒料到的,一比對,自己的腹诽倒顯得小家子氣了。

正準備出言反省自己,卻被譚雲山搶了先:“上仙要是這麽說,我們真就……”

既靈還以為他要說“真就汗顏了”,結果人家譚家二少醞釀半天,接了個——

“真就……有個不情之請。”

既靈想找個海水縫鑽進去。

少昊也有些意外,但不愧是上仙,依然鎮定自若:“請講。”

譚雲山收斂玩笑,言辭之間頗見懇切:“上仙知道我們是要去瀛洲之下捉妖的,無論那裏有沒有上古妖獸,我們總要探一探才甘心。”

少昊點頭,這事他們彼此聊過,他給了能給的意見,但也并沒有攔着他們前去。

“如今船毀,我們于這汪洋之中舉目無依,又比不得上仙可在水中自由行走,”譚雲山終于說到重點,“所以上仙可否幫人幫到底,賜水行之法?”

少昊終于知道這位修行者在打什麽算盤了。

“你們不是已經有了避水丹嗎?”他原本沒想挑明,雖然不用想也知道背後必有仙友幫忙,但偷幾株白泉花,算不得大事。不過得寸進尺就另當別論了。

譚雲山也不遮掩,雖不知剛剛水中是怎樣一番經過,但只要雙方是在水中打的這第二次照面,少昊必然看得出他們可在水中自由呼吸,故而坦然承認:“避水丹的确是有,可惜每人只一顆,如今丹藥盡耗,船又毀了,我們于這汪洋中四面無依,別說去瀛洲捉妖,就連能不能活命都難講。”

少昊道:“我可以将他們送回東海之濱,你們再尋一只新船便是。”

譚雲山苦笑:“新船好尋,就怕行至中途又像今天這樣被風浪打散,我們總不能每次一出事,就返回海濱重頭開始。況且也不能指望上仙次次搭救,說不定哪次落水,就葬身這東海了。”

少昊不為所動:“修行若平順,就不叫修行了。”

譚雲山微笑看他:“認識上仙,亦是修行的機緣,何樂而不用?”

少昊第一次遇見能把歪理說得如此理直氣壯的,驀地有一絲羨慕,如果他有這位修行者一半的“詭辯之力”,對着娘親時,就不至于被咄咄逼人到只會冷然不語。

不過什麽當做,什麽不當做,哪裏是平地,哪裏是深坑,他還分得清:“諸位不必徒勞了,水行之法即便在九天仙界亦是不傳之秘。”

譚雲山不死心:“真的一點都不能說?”

少昊嘆口氣,難得語重心長了:“這麽講吧,即便知道了方法,于你們也是空談。”

譚雲山:“凡人做不到?”

少昊:“凡間一切人、妖、獸都做不到。”

一時三刻,馮不羁乘木板歸來。

四夥伴終于團圓。

“要回東海之濱?想好了?”少昊驚訝于譚雲山的果斷,前一刻還求法呢,後一刻就要回去重來了。

“也沒別的辦法了。”譚雲山無力嘆息,一臉苦澀。

既靈、馮不羁、白流雙一齊眯眼,微妙沉默。他們對于夥伴的算盤不清楚,但對于夥伴“算計”別人時的狀态還是一瞧一個準的。

少昊倒是個行動派,一路護送他們漂回東海之濱,兩日的行程,返回只用了三個時辰。

衆人不知道少昊是走了捷徑,還是施了什麽法,但對于“東海是他的地界”這件事,有了更深刻的認知。

抵達東海之濱時,已是日暮。

踩在柔軟的沙子上,讓漂泊了許久的夥伴們有了一種腳踏實地的安心感。

少昊不久之前已同他們道別,最後這段路他們獨自漂行,靠岸的地方有些偏僻,但仍遇見一個沿着岸邊撿貝類的村民,對方看看他們乘坐的“木片”,再看看他們,終于在瞅見小白狼的時候驚慌而逃。

衆人有些過意不去,但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

遠離海岸的一塊岩石背後。

譚雲山終于向等待多時的夥伴公布自己的收獲:“除避水丹外,還有水行之法。”

既靈在回程中已經參悟幾分,故而毫不意外,直接道:“找南钰?”

譚雲山:“嗯,既然有法,就一定找得到。”

既靈:“但少昊說我們就算知道了也是空談。”

譚雲山:“他說的是‘凡間’一切人、妖、獸都不行。”

既靈:“這法藏在九天仙界?”

譚雲山:“或者說,我們只有進到九天仙界裏,才能習得此法。”

白流雙:“……剛才少昊說這些了嗎?”

馮不羁:“沒有,但我們譚二少可以由一推二由二推三由三推萬物。”

譚雲山是真的沒問出水行之法所以退而求其次,還是一早就料到少昊不會說,故意锲而不舍旁敲側擊只為獲得更多線索?

馮不羁不知道。

他唯一知道的是,譚家二少的坑,至今未有躲過者。

第 49 章 狄千歡

狄千歡

“哎呀,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知道是誰撞的他嗎?”

紀知樂語氣中透着興奮,看熱鬧的心思恨不得穿過手機貼在方疏明的臉上。

“我猜是和我認識的人。”

“沒錯!是你該死的前男友!哈哈哈,沒想到吧?”

方疏明聽後一怔,姚鶴?

“他怎麽……?”

“奇怪吧?我也很奇怪,不過聽他說是意外,只是一不小心喝醉了,但是我看他那副樣子就知道是故意的,哈哈哈哈,這個渣男總算做了件對得起你的事。”

紀知樂在那邊笑得開心,忽然“哎喲”了一聲,方疏明不用猜就知道是被紀仁城敲了腦袋。

他笑着說了句“拜拜”便挂斷了。

挂斷之前都聽到紀知樂在那邊嘟嘟囔囔。

現在的局面一下子就變得有趣了,該說不說,是天無絕人之路吧?

憑方疏明現在的情況,想要治許青州簡直就是難如登天,癡人說夢。

還以為這件事就這樣算了,沒想到姚鶴竟然來了這一手。

方疏明不是聖母,在經歷過像許青州那樣的對待後,心有餘悸,許青州再慘一點他也只會拍手叫好,別說可憐他了。

姚鶴的本事不低,加上周月尋從中調解,這件事以許青州出國療養結束。

從哪來的就回哪去了。

方疏明哼着小調,坐着新買的吊籃慢悠悠蕩着。

手裏捧着書,外面的陽光灑在身前,剛好像是鋪上了一層金黃色的被子。

黃色的光暈灑在他身上,像是渡上一層溫柔的外殼。

今天天氣很好,心情也很好,如果門外沒有站着一個人就更好了。

方疏明打開門,有點不耐煩地看着周月尋:“你是在我門口站崗嗎?”

“疏明……”周月尋示弱,一臉楚楚可憐的樣子,明明跟方疏明差不多的個子,硬生生被他凹地低了半個頭。

方疏明:“……”

“得了吧你,還嫌騙我不夠啊?你的目的算是達到了吧,許青州跑路了,你還要什麽?”

周月尋嘴唇嗫嚅了幾下,半天才說:“……我給那個游戲投資了……”

“所以呢,需要我給你磕個頭嗎?”

“我沒有這個意思,我只是……”

“我知道。”方疏明打斷,“你只是做了點事情,想要挽回我,希望我能再給你玩一玩,畢竟還沒睡上?”

周月尋慌了,抓着方疏明的衣袖,說:“不是!我沒有這樣想,我只是告訴你,我之前說的都是混賬話,我只是一時氣急了……”

方疏明看着他的手,低聲說:“我知道那些是氣話,那許青州之前給我聽的錄音算什麽呢?”

“什麽錄音?”周月尋皺着眉頭,一種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只是想玩玩我,是真的嗎?我也知道,一個這麽大的周家,不可能會讓你沒有後代,生孩子之前玩玩男人好像也沒什麽……”

方疏明低垂着頭,轉身回了屋內,周月尋緊随其後。

“我沒有。”周月尋急聲辯解。

“我那是被他氣的,我根本沒有那樣想,你相信我,當時他在我面前說了好多混賬話,我上頭了才……”

方疏明坐在吊籃上,擰過頭看着外面,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他的話。

周月尋:“……”

“你信我。”周月尋走過去,蹲在方疏明的腳邊,把頭靠在方疏明的膝蓋上,很受傷的樣子。

“你別靠近我。”方疏明把他輕輕推開。

周月尋沒說話,固執地靠在方疏明的腳邊。

方疏明:“……”

見他耍無賴,方疏明也沒辦法,說:“把我花還我。”

周月尋聽後身體一僵,緩緩擡起頭說:“等我一會好不好,我覺得它快長出來了。”

“不,我覺得不可能了。”

周月尋重新低下頭,靠得更緊了,沒說話,也沒有什麽反應,再次展現他耍賴的功夫。

方疏明:“……”

算了,随你吧,看你能把一根凍死的花枝種出個什麽來。

*

“什麽?!!!”

周月尋一個激靈,竄進了廚房,大聲哀嚎:“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明玥約我出去散散心。”

方疏明舔了舔沾了湯汁的勺子,随後放進了水池裏,準備收汁出鍋。

“可是我……”

“我什麽我,你安心做你的周總。”

周月尋沉默,失落地走出去。

方疏明斜眼瞥了一下,漫不經心地說:“我又不是不回來,你一副樣子做給誰看。”

“誰知道你回來的時候是一個人還是兩個人。”周月尋低聲道。

方疏明無奈又無語:“別想太多,我沒有談對象的打算,況且你能不能別總是亂猜我和明玥的關系,我和她就是偶然認識,更何況,人家有女朋友,輪得到我嗎?!”

“我不信。”

“……”方疏明翻了個白眼:“瑪德老子管你信不信。”

“好吧。”

雖然周月尋表現得十分委屈,但是還是有點滿意,得到方疏明肯定的回答,他多少安了點心。

方疏明把飯菜端上桌,自顧自吃了起來,也沒管周月尋什麽表情。

周月尋看了一會,自覺地去廚房盛了飯,小心翼翼地坐在方疏明旁邊,見他沒有抵抗,喜笑顏開。

方疏明最近沒什麽事情,只是偶爾應付一下方苑博和方文川的消息。

這兩個人沒完沒了的發送消息,拉黑一個又換一個,不過沒上門來找,方疏明猜是周月尋攔住了他們。

後來就聽說這父子二人因為欠債沒還,到處求人,只不過他們之前的行為屬實惡心,根本沒人想幫他們,後面也沒怎麽聽過他們兩個的事情了。

時間過得很快,游戲項目堪稱大獲全勝,梁擇辛興奮地趕來了京城,說是要帶方疏明吃飯,感謝他在公司事業低垂的時候力挽狂瀾,順便帶的他賺得盆滿缽滿。

不過方疏明沒能和他吃飯,有周月尋在,梁擇辛根本不可能得逞。

離約定的時間還有一會,方疏明這段時間過得很舒坦,時不時和紀知樂出去遛遛彎,再做做他畫的模特。

不過有一件值得欣慰的事情。

“是你啊。”

方疏明有點驚訝地看着面前的人。

是當初那個被人欺負的男生,近半年不見,居然長高了許多。

身體也壯實了不少,和從前那個瘦瘦弱弱的人判若兩人。

狄千歡眼神亮晶晶的,看着方疏明:“哥!”

“長高了好多,差不多趕上我了。”

方疏明輕輕比了一下兩人的身高,發現只差半個頭了。

“是不是快畢業了?”

“嗯吶,我已經考完了,哥猜猜我考多少?”

“喲,這麽得意,肯定不錯,起碼得是個重點高中吧。”

狄千歡不好意思地點頭,壓抑着興奮,說:“我是狀元!”

方疏明一挑眉,笑意放大了不少:“這麽厲害,不得了不得了。”

狄千歡笑笑:“要謝謝哥,如果不是你,我也不會這樣。”

方疏明拍拍他的肩,示意他在身邊坐下:“我也沒做什麽,都是你自己的選擇。你要是不努力,誰也沒辦法。”

狄千歡搖頭,有點羞澀地笑着,清俊的臉龐初見端倪,這張臉,長開後不知道要迷倒多少人。

雖然方疏明沒說什麽,但是狄千歡還是覺得自己現在這樣是方疏明的功勞。

那次回家之後,他攔下了自己爸爸的棍子,雖然腿不方便,他還是拿出了那副架勢,狄通元有點被吓到,最後還是動了手,那一次也沒有逃過一頓毒打。

但是心境已經不一樣了,他要努力變強變好,只有那樣才不會被人欺負。

腿好了以後他就一直在鍛煉,在家偷偷練習,買了一個簡陋的沙包回家,一拳一拳,最後直至沙包被打爛。

後來就懶得買了,直接偷了他爸幾件衣服紮好,綁在牆上,後來也爛了。

那時候他的身體已經足夠壯實了,那幾個欺負他的小混混也已經因為偷東西被拉去改造了。

所以他得以把心思放在學習上,狄通元打他的習慣被他打了一頓之後就改掉了。

所以現在是一個嶄新的狄千歡,沒有陰霾的狄千歡,也是方疏明希望看到的。

方疏明欣慰的笑笑,沒有比看到自己成功幫助了別人更讓人高興的了,雖然他只是起了一個小小的推進作用。

狄千歡拉住了方疏明的手:“哥可以來看我演講嗎?就在開學的時候。”

方疏明愣了一下:“我嗎?”

狄千歡點頭:“我要作為新生代表發言,到時候臺下都會看着我!”

“大概什麽時候,我看看我那時候在不在……”

“去什麽去,有什麽好去的。”

周月尋從後面搭上了方疏明的肩膀,走過來,滿是敵意的插在兩人中間,頗有心機地扯開兩人交疊的手。

他大刀闊斧地坐着,毫不收斂的宣誓着主權。

狄千歡皺眉:“哥,你認識他嗎?”

方疏明點點頭,無語地看着周月尋:“你怎麽又來了?”

“我要是不來,還不知道你還認識這個小屁孩。”

方疏明嘆了口氣,說:“你又來了。”

周月尋低下頭,蹭了下方疏明的肩膀,像小動物一樣:“我沒有……”

狄千歡也失落下來:“哥,我知道了,你肯定沒空,是要陪這個哥哥嗎?”

“不是,我有空的,具體是什麽時候你說。”

方疏明把周月尋推到一邊,急聲道。

周月尋身軀一挺,擋住方疏明的視線,正襟危坐道:“你不是說要出去玩嗎?哪裏有時間去看什麽演講。”

“啊,這樣啊……”狄千歡垂頭喪氣,看起來好不可憐。

方疏明:“……”

“給我起開!”方疏明站起身,把周月尋拉了起來,坐在狄千歡的旁邊安慰他。

“沒有,時間剛好錯開了,我可以去。”

“真的?!!”狄千歡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等待主人回家的小動物,看到主人手上提着屬于自己的小禮物一樣。

方疏明拍拍他的肩膀,說:“嗯嗯,我一定會去的。”

“好,嘿嘿。”

狄千歡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一臉乖巧,看得方疏明一陣心軟。

周月尋氣不過,攪事失敗,又不敢發火,只能坐在一邊悄悄生悶氣。

哪裏是生氣方疏明看演講,是生氣他把自己撇到一邊!

方疏明回家的時候,後面跟了一個沉默的尾巴。

尾巴不說話,想讓方疏明自己猜。

方疏明翻了個白眼,說:“某些人自己自覺點,花開了嗎就在這豪橫。”

周月尋頓時萎靡下來:“……快了快了。”

第 67 章 原來已經死了嗎

蘇宓臉上嬌羞的笑意尚未褪去,江景?o已經将辦公室的門重重關上。

門板上宣傳海報裏的江景?o還在對她笑,但門後面的那個卻已經收起了笑容,他把手上的手機再次移到耳邊,用毫無感情聲音說道:“這叫欲擒故縱,或者叫,以退為進。她,一定會入網。”

門外的蘇宓對着門揮揮手,才高高興興地離開。這個時候的醫院裏并沒有太多人,除了幾個護士在走動之外,幾乎沒有看見患者的身影。蘇宓邊走邊好奇地看牆上的宣傳畫,才徹底明白江景?o到底是幹什麽的。原來他并不是給人治病的醫生,只是在幫那些對自己容貌不滿意的女人改變容顏。

蘇宓拍自己的額頭,低聲道:“真笨,離少之前就給我解釋過,我居然忘記了……江醫生好厲害啊,不知道以後能不能請他幫我補一補手臂上的洞呢?”因為上次救旁聽而誤中了喬天離的桃木劍,她手上的那道口子至今沒有處理,當時回到家後喬天離是提出要幫她處理得,但蘇宓卻不願意再露出肉身的任何部位給他看,所以斷然拒絕了。

走在伊美整形醫院寬敞明亮的大廳上,蘇宓的心情好得似乎就要飛起來。就在她要走出大門口的時候,右邊的led顯示屏吸引了蘇宓的注意,準确來說,應該是led屏幕前的一只鬼吸引了她的目光。

“不會吧,這裏也有鬼?”蘇宓不可思議地看着那個鬼影,看身段應該只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姑娘,一頭直長發随意地綁在了腦後,從後面看不清她的樣子。

蘇宓走向那個女鬼,只見她正聚精會神地看着led屏幕,上面播放的內容大概是在說南州市半年來的失蹤事件。

“你在幹什麽?”蘇宓開口問道。

那女鬼“噓”了一聲,示意蘇宓不要說話,眼睛依然盯着屏幕,一臉認真的表情。

見女鬼那專注的樣子,蘇宓也将注意力放在了節目內容上,她道:“這條新聞已經播放了很久了,你幹嗎還看得這麽認真?難道有新消息了?那幾個女孩子都找到了嗎?”

“不是,”女鬼搖頭,但眼睛依然沒有轉向蘇宓,蘇宓對此大感奇怪,一般的鬼如果見到有人跟自己搭話,應該會很警惕才對,“又有兩個女孩失蹤了。”

蘇宓“哦”了一聲,也沒太在意,這個事件在南州市傳得沸沸揚揚,從年初開始就不斷有十七歲左右的少女無故失蹤,發展到現在已經有十二個人了,算上電視上說的兩個的話,應該就有十四個少女無端失蹤。失蹤事件并沒有太多關聯,只是後來南州市的一檔節目突然将失蹤事件放在一起對比,才發現這些失蹤人口有着三條不可思議的共同點:第一,都是十七歲左右的少女;第二,她們的身形都十分相似,身高均是一米六四;第三,她們都是單親家庭的小孩或孤兒。

那檔節目出街之後,社會輿論幾乎要将南州市公安局壓垮,在壓力之下,公安局不得不成立專門行動小組,調查此事。

“你叫什麽名字?”蘇宓的注意力再次回到這個淡定的女鬼身上,她本來就對自己的同類十分好奇,如今見到一個這麽淡定的且關注時事的,那股好奇勁更是壓抑不住。

年輕女鬼終于轉過臉來看蘇宓,只見她小巧的臉龐上寫着淡淡的愁容,而那一雙清澈的眼眸更是顯示着她不谙世事和單純。她看起來有點似乎有點兒膽小,但還是鼓着勇氣,小聲答道:“我叫袁夕顏。”

蘇宓甜美一笑:“你的名字很好聽啊,很有詩意。”

袁夕顏害羞地低下頭,又道:“最近一直沒人跟我說話,姐姐你是第一個。”

“以前很多人跟你說話嗎?”剛剛那句話讓覺得有點奇怪,一般來說,人類是很少能看見鬼魂的呀,就算有少數能夠看到的也會裝作看不見,因為人對鬼魂排斥,忌諱又害怕。蘇宓突然想起第一次見到喬天離的時候,他身為驅魔人不也是對自己視而不見嗎?

袁夕顏點頭,

雙手放在身前不停地搓着,蘇宓将這個動作理解為絞手指,因為鬼魂的手指不能彎曲。蘇宓道:“別人都能看見你?”

“嗯,雖然我平時話不多,但朋友們都不會無視我,只是不知道為什麽這幾天她們都不跟我說話,把我當作透明人。”袁夕顏的聲音漸漸委屈了起來,她将頭埋得很低,沒有看到蘇宓臉上那震驚的表情。

難道她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嗎?

“顏顏,你知不知道你已經……”蘇宓試探道,但“死”那個字她卻有點說不出口。

“已經什麽?”

“……”蘇宓嘆了一口氣,她也不知道該怎麽說好了,做了快半年的鬼,她知道鬼心和人心一樣複雜,如果因為自己說錯話而傷害了這個年輕的小女鬼的話,那罪孽就大了。

然而袁夕顏并沒有十分在意蘇宓那複雜的表情,見蘇宓沒有繼續說話,她再次轉身面向屏幕,節目裏知性美麗的女主播一臉真誠地播報:“南州市公安局神秘失蹤案專門行動組的負責人向社會呼籲,希望有線索的市民積極和公安聯系。下面公布最新報案失蹤的兩名少女,她們分別是南州市第五中學高三年級的趙穎,濱江實驗學校美術班的袁夕顏。屏幕下方有兩位少女的相片,如有市民見過她們,請及時與市公安局的羅隊長聯系。”

蘇宓吓了一跳,她以為自己聽錯了,連忙将臉湊近看仔細屏幕上的照片,卻發現節目裏說的少女袁夕顏正飄在自己身邊。她靜靜地看着袁夕顏,或者說是不知所措地看着她,只見她一臉不解,喃喃道:“誰去亂報案,我天天回學校上課啊!”

“顏顏,你真的不知道自己發生了什麽事?”蘇宓伸手就想抓住她,無奈她現在的肉身抓不到鬼魂的虛身,只是抓了一把空氣。袁夕顏把蘇宓的動作都看在眼底,她呆了整整有一分鐘,最後才失控地尖叫起來:“我已經死了嗎?”

(歡迎此次的客串巨星——鳶兮顏同學。來猜猜看我會不會繼續歪你要求的設定?嘻嘻。)

第 61 章 :曲洛的秘密

一雙黯淡的眸子驟然發亮,幽藍的光芒中夾雜着幾分兇狠,頭發飛舞,眨眼間灰白如雪,手指延長,烏黑的指甲在墨色的夜空中發出耀眼的光芒。

曲洛陰恻恻地裂開嘴,尖銳的獠牙露出,眸光兇狠,惡狠狠地朝獨孤驚鴻的肩膀咬去!

劇烈的疼痛讓獨孤驚鴻慘叫出來,松開抓住曲洛的手,重心不穩撲倒在地。

一回眸,曲洛整個人白如雪,白發肆意,獠牙上還殘留着她的血。

“曲洛……”獨孤驚鴻痛的整張臉扭曲起來,拖着身子不住的往後退,曲洛口中發出陣陣獸鳴,雙眸惡狠狠地盯着她,一步步朝她走來。

“曲洛,冷靜點,我是獨孤驚鴻。”

獨孤驚鴻一手捂着不斷滲血的傷口倒退着,劇烈的痛意像是将身上的力氣抽幹了似地,連站起來都不能。

曲洛居高臨下地看着地上逃竄的獨孤驚鴻,忽然不動了,安靜地站在那裏死死地盯着獨孤驚鴻,一雙幽藍的眼中兇狠更甚。

半人半魔的曲洛像一頭雪豹一般,雙眸帶着獸性和敏銳。

獨孤驚鴻從袖口掏出一張靈符,為了防止傷到曲洛,只用了一層的真元激發出靈符的抑制力,用力一揮,道:“喝!”

靈符綻放出耀眼的光芒朝曲洛的面門貼去。

獨孤驚鴻喘息着手無力放下,不等她松懈,靈符居然在貼上面門的瞬間化為灰燼。

獨孤驚鴻震驚無比地瞪大了雙眼看着半魔狀态的曲洛,她的靈符都是獨孤家研發出來,對付惡魔和陰靈最具神效。

吼!曲洛一聲怒吼,身體無限膨脹,混合着靈壓的魔氣在他的周身熾烈。

強烈的威壓肆虐着整個空間,雖然不比剛才修羅王那般強悍,卻也不容小視。獨孤驚鴻苦笑着捂傷口,扶着牆勉強站起身來。

“是打算獸化了麽?”

修羅以下的惡魔不會用術,只能依靠獸化來戰鬥。

獨孤驚鴻将未受傷的手舉起,用牙齒咬着衣袖,用力一扯,将大半的衣袖扯了下來。捂住傷口,獸化的惡魔牙齒和利爪上帶着毒液不敢輕易用超速再生。

将傷口處用咬下來的衣袖包紮好,召喚出死神刀。

“那只好将你打昏帶走了。”獨孤驚鴻雙眸戰意猛升,刀光熾烈,綻放出千丈光芒。

吼!吼吼!

曲洛不斷地咆哮,頭上一對長長的犄角延伸出來,周身長出藍色的長毛,頭也逐漸獸化,整個身子長大了數十倍。

獨孤驚鴻目光一凝,上前一步,周圍都是百姓居住的房屋,若不能避開不知道還有多少人會無辜喪命。

她的修為雖然可以媲美元嬰期,但只有真正的達到元嬰王期才能轉移空間,上次赫連城給的空間戒指用來轉移自己還行,但爆發的曲洛是無法轉移走的,實在太大了,兩個人根本沒有辦法同時轉移更別說戰鬥了。

若是真達到元嬰期便好了,獨孤驚鴻在心裏感慨,元嬰期不但可以轉移空間,更可以禦劍飛行。

眼看曲洛就要狂發,獨孤驚鴻來不及多想雙腳點地,便往城門跑去。周圍都是屋舍就算用輕功也是無濟于事,只希望曲洛能跟過來是最好的。

有靈力的魂魄對惡魔最具吸引力,只要附近不出現修靈師,憑她身上的血腥味曲洛應該會追來的。

果不其然,狂發到一半的曲洛竟然追了上來,一路奔走咆哮着。

天空中的結界似乎感覺到了異樣,波動了一下。

喝!

曲洛張口吐出一個岩流火球飛快地朝獨孤驚鴻的背後襲來。

忽然背後一陣灼熱,獨孤驚鴻冷冷一笑,腳步頓住,運起體內渾厚的真氣,舉刀狠狠地劈開岩流。

轟!

一聲爆炸,岩流在空中散開,如煙花綻放一般火花四濺!

“曲洛,冷靜點,我是獨孤驚鴻。”獨孤驚鴻話音未落,曲洛便撲了上來,一雙魔光閃爍的利爪抓向獨孤驚鴻的面門,其動作之快,非尋常人能及。

獨孤驚鴻被逼的節節後退,冷汗不自覺地流了下來,曲洛的速度比她要快上許多,而且招招直逼要害,利爪上明顯帶了劇毒,只怕沾染上一點便會中毒身亡。

獨孤驚鴻小心避開曲洛的利爪,又不敢下殺招,畢竟曲洛是無意識的,并非真心要傷她。

“水神陰姬借法,禁!”沒等到獨孤驚鴻将禁咒打出,眼前一花,曲洛的身形一閃居然不見了。

獨孤驚鴻暗叫一聲“不好!”忽然一個巨型物體從天而降,朝她撲來。

來不及了,還沒等到獨孤驚鴻反映過來,噗哧一聲,血液飛濺。

肩膀處被利爪穿透。

“啊!”

一聲凄厲無比的慘叫穿透九霄。

铛的聲音,手上的刀落地,獨孤驚鴻雙眸泛白,眸光突然黯淡了下去。

毒液順着血管湧入周身,一剎那間腦子裏一片空白,只看着曲洛穿透她的肩膀,将她拖到面前,一聲咆哮,張口便朝她的脖子咬去。

“我是獨孤……”

話未說完,眼前一黑,便什麽也看不見了。

“禁!”

牙齒在距離獨孤驚鴻脖子一寸的位置,忽然停止了。

濃霧走出一個高大偉岸的身影,他一身黑色禁欲的長袍,劍眉飛揚,目光犀利如刀鋒,雖然沒有刻意壓制靈壓,但周身卻爆發出一種強大的壓迫力。

走近時,曲洛雙眸中的兇殘被畏懼代替,赫連城眼中寒光一閃,沒有特殊的原因,曲洛是不會暴走的。

皇城中,難道有比亂葬崗怨氣還深的地方?

赫連城走過去,握住穿透獨孤驚鴻肩胛的利爪,輕輕一掰,那利爪竟然被捏的粉碎,白色的碎片從指縫間洩出,女人入懷,另一只手上用金粉混合墨汁畫成的陣法朝曲洛的胸口拍去!

黑色的陣法印在曲洛的胸口,瞬間化作一條條鎖鏈牢牢鎖住曲洛。

“啊!”曲洛仰天痛苦地吼叫,雙眸通紅,整個身子癱倒在地,不住地打滾,那黑色符文鎖鏈緊緊地勒住曲洛,不讓他掙脫。越掙紮,那符文鎖鏈勒的越緊,有好些竟然滲透到了皮膚裏。

赫連城早已抱着獨孤驚鴻腳尖一點,人便落到一丈開外。

傷口沒有愈合,看來獨孤驚鴻已經完全失去了意識,赫連城不禁蹙眉,埋怨道:“笨女人,真是大膽。”

夜宮負責監守結界的修靈師察覺到異樣之後立即派人趕過來,但還是晚了赫連城一步。

曲洛已經停止了掙紮,整個人恢複了原貌,陷入昏迷狀态。

“将曲洛送到夜宮去,別讓曲夫人知道。”赫連城回眸看了衆人一眼,沉聲道。

衆人答應一聲上前去扶曲洛,忽然寒光一閃,刀光如流星飛逝一般劃過。

“鏡花水月!”

幾個修靈師雙瞳瞪大,癱倒在地。

赫連城冷哼一聲,抱緊懷裏的女人撕裂空間,意念一閃便回到了夜宮。

獨孤驚鴻的傷口被毒腐蝕,她自己沒有意識,只能靠外力治療傷口了。

“來人,傳禦醫。”

三更十分,夜宮修靈師禦醫被迫從甜美的睡夢中醒來,當聽見傳話的太監說是殿下寝宮,頓時所有的不滿全都抛之腦後,拔腿便往赫連城的寝宮跑去。

“殿…..下。”當看到赫連城滿身是血站在床榻邊上,禦醫驚的說不出話來。

他從在夜宮當值,還是第一次見到赫連城渾身是血的模樣。

到底是多恐怖的敵人,竟然能傷得了他們的戰神?

“快,給她治傷。”赫連城催促道。

那禦醫這才反映過來,床榻之上還有一個面色入土的女人。禦醫長長地松了口氣,拍拍胸脯上前給獨孤驚鴻把脈,只要不是殿下受傷,是誰都還好。

赫連城上前掀開被子,面無表情地道:“左肩被咬傷,右肩被毒爪穿透,身上其他地方應該還有傷。”

禦醫蹙眉,如果是個男人還好,偏偏是個女人。

“殿下,要不換醫女?屬下雖然年邁,但畢竟男女授受不親。”禦醫猶豫再三說道。

血液已經濕透了獨孤驚鴻胸前後背大半的衣袂,傷口處的骨肉泛黑,萬一毒腐蝕五髒,只怕回天乏術。

“來不及了,本王信不過醫女,你把眼睛蒙上,怎麽做你告訴本王。”赫連城微微蹙眉,語氣锵锵有聲,從容不迫地道。

禦醫張了張嘴,只得放下藥箱,将要用的藥迅速地擺放在床榻邊的桌上,回頭命令弟子:“趕快準備解毒的湯藥,要快!準備好之後所有人退下。”

弟子們答應一聲快步退出。

禦醫用黑巾把眼睛蒙住,對赫連城道:“殿下,先将病人傷口處的衣服剪開,再用紅色的瓶子的藥粉塗在左邊的傷口上。右邊的傷殿下将靈力運于掌心将青花瓶子的藥吸住灌入傷口之中,注意別讓病人咬舌。”

赫連城二話不說,扶着獨孤驚鴻坐起,小心翼翼地将衣服一層層剝下,除了脖子,雙臂被撕咬的不見一塊好地,尤其是右肩上被剜了一個嬰兒拳頭大小的洞來,傷簡直令人觸目驚心。

“殿下,動作要快,這藥是用來吸收毒液,會腐蝕肌膚,十分痛苦。”#####

第 59 章 王氏家族

原來那高貴冷豔的夫人還是遺落在人間的親親夏寶。

萌得樓主一臉血,再一臉血。

鏡頭回轉,事情是這樣的。

前晚,小子嫣鬧了點小情緒,王之夏斥責了幾句,結果小孩子說風就是雨的抽抽噎噎掉兩包淚委屈的要找姐姐。那麽問題來了,姐姐是誰?一開始就王家以為是劉瑤,因為那個為老不尊的女人有時總自稱姐姐逗弄孩子。畢竟能讓小冷花走心的朋友不用掰着手指頭都能數過來。在這個問題上小女兒被衆星捧月的一哄大有一發不可收拾的架勢,傲嬌極了的糾正錯誤。

才不是劉瑤阿姨,姐姐就是姐姐。

好奇心撓着小心肝的王家,論姐姐是誰,已繞懵。噢上帝啊我怎麽說出來了!小女兒人生中第一個最大的史前恐龍般的秘密竟從她的小嘴巴裏飛出來了。果然傲嬌是要付出代價的!她又驚又怕憂心忡忡地觀察着媽媽的神情,媽媽并未生氣也沒有要責備她的表現。我不是做錯事情了嗎?于是面對着一張張冒着旺盛問號的臉孔她選擇躲進了親媽的懷裏,瑟縮着,小腦袋深深的埋進了母愛的懷抱。萬不肯再多說一句了。

隐情大大的有,究竟是誰無聲無息的滲透進了他們家兩支花的生活裏。竟然不知情!看情形猜測還是個深入兩支花心裏的重要人物。不可饒恕!王氏家族的好奇心已經由一顆樹苗小種子長成了一顆枝葉繁茂的參天大樹,勾得他們還在不斷繼續伸展。

一衆目光緊緊盯向了夏寶。

撫摸着小女兒的柔軟長發,夏寶淡定自若,我公司助理小楊。一只小手慌張捂住了媽媽的嘴巴,可憐兮兮的哀求目光眨着不能說。她似乎預見了她的樓主姐姐和她的緣分已盡,簡直棒打鴛鴦。

對,不可說,因為她的姐姐是見光死。

溺孩子到牙疼的爹和妹控逆天了的哥嗷嗷的就不幹了,什麽呀,幹嘛呀這是,wearefamily不能有秘密!

沒事的。王之夏微微一笑,安撫着孩子。夏寶好笑女兒的動作,更頭痛面前這幾個排排坐的一臉安靜的靜靜等待着你不說我們也不問但就是不走的四口人。他們知道想從王之夏嘴巴裏撬些消息來,除了默默等就是死磕着等。如果死磕到底依然無果,那就洗洗睡吧,素拍黃瓜都涼透透的了。

總跟着我加班,沒事也幫着照顧子嫣。

怎麽沒聽你提過?老爺子靈光一現的又追問了句,明明知道嗎?

劉瑤朋友,人不錯。王之夏避重就輕,還給了樓主一個正統出身。反正她講話做事一直都是這個風格節奏,王家除了找心撓肺的好奇并無起疑之意。

那多久了?

挺長時間了。夏寶理所應當的答。

弄啥嘞這娘倆?王家痛惜感嘆又一次沒跟上心尖尖上這朵花的生活節奏,再一次被無情隐秘的抛棄了。照片有沒長啥樣哪兒的人年齡多大做什麽的父母還健在麽……

呸呸,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

照片看看。

沒。

比明明哥哥都好看。

跟着家裏最具權威性無所不能的親媽的旗幟奔跑準沒錯,媽咪說她就說,媽咪不多講的她也不能多講。和樓主姐姐私會這事還有戲,上帝保佑前景不再那麽令人憂郁。

這……沒有可比性.吧?一幹人等搖搖頭。

子嫣跟外婆不好了麽?是呀,子嫣跟舅媽也不好了嗎?子嫣,舅舅是最疼你的你忘了嗎?子嫣寶寶,外公是最喜歡你的!

小女兒急了,幹巴巴的瞅着媽媽。

王之夏輕描淡寫一句鎮了場子,她說小飛俠彼得潘。

小飛俠?這也忒魔性。這是前幾天給她講的睡前故事!樓主想穿插一句是不是田螺姑娘更靠譜?

對,飛走了就不會飛回來了。熊孩子順杆爬的補充。

衆人秒懂。管他飛哪兒去飛到東來飛到西,重要的是童年嘛,多麽的美好。

幼兒園裏放學時間到了,老師領着烏泱泱的熊孩子們出現在了人群的視野內,電子門緩緩的移動,家長們的秩序還是很好的。老爺子老太太往前湊,兒子兒媳婦随行護着。

敢情你就彼得潘啊!鈣鈣瞅了瞅樓主,我記得那丫不是一人販子嘛!

昨天他爸爸電話問他小飛俠,他以為親爹神經錯亂,沒兩句就繼續投入股海的浪潮裏去了。

質疑姑姑的英明果斷我看你丫是皮子緊了。

果不其然,王之夏不鹹不淡地觑了他一眼。鈣立刻封嘴五十年!樓主跟夫人商量,等下還是先回吧,再呆下去難保不露出破綻,鈣媽媽的眼神總是不住的瞄着兩分狐疑不解。家裏楊律師那邊還不知道怎麽個情況,樓主得探探口風。夫人點頭同意,吩咐鈣鈣把樓主送回去。

一家人興高采烈接到了孩子,沒多久小家夥就看到了這邊,颠颠的兩步小跑,媽媽,姐姐的不知道要先寵幸哪一個是好。樓主一把撈起她,跟王之夏平齊,完美解決公主的選擇障礙。算算快有一星期沒見了,她摸着樓主姐姐的臉還不忘拉着媽媽的手,非常的忙碌中,必須雨露均沾。

小家夥眼睛圓溜溜一睜,忙貼着樓主耳朵小聲道,我們的秘密我什麽也沒講!姐姐是小飛俠。樓主鼓勵地揉了揉她的小腦袋瓜,也悄聲回,我們聽媽媽的就好。于是小家夥眨着烏黑的大眼睛嘻嘻笑的開心又驕傲。總是很默契的達成共識。

王氏家族為了感謝樓主的照顧且目測到還要進一步發展未來的友好交往,遂盛情邀請樓主一同聚餐還望不要推辭。百般婉拒中,夫人解了圍,鈣鈣随風倒,說你看這多不好意思,特意跑來一趟看子嫣,要不我送你回去吧。王家一致贊同,樓主對各位親人表示下次再兩岸交流友好拜訪。子嫣小臉蛋的表情不大是滋味,王之夏對她耳語了幾句,立刻天晴。

兩人鑽上了車,鈣慢慢把車子滑出了這條街,另外一個方向駛去。

“來根煙。”鈣鈣長籲一口氣。

車窗放下來,點了兩根服務到家的遞過去一個。呵呵呵,兩人手心裏都是汗。

“哥們兒我這心吶忽忽悠悠的不是過山車就是海盜船,就怕一個浪給你拍翻了!”他扭頭啧啧有聲地瞧過來一眼,“你行啊你,還近視眼?我當時以為你要說青光眼散光外加白內障。”

見不得他那副耗子掉米缸賊兮兮的樣,“別以為給你摘幹淨了,總有真相大白那天,到時候你首當其沖。”讓你臭美,讓你得瑟。

聽了這話,人立刻蔫巴了,随後恨恨一道:“找地方喝點,壓壓驚!”

打電話給陸小喵,得知這幾天都在外地跟場子,忙着呢。算了,其他人也不想找,兩個人就兩個吧。熱氣蒸騰的火鍋店,甩開腮幫子一頓吃。樓主忽然想到今天上午出門用的筆記本還在王之夏家裏,趁着還沒吃到混亂狀态立馬發了個消息過去。夫人說曉得了,叮囑樓主兩個喝酒注意節制,早點回去。

吃到嗨的鈣鈣對面舉杯等着,久不見樓主的熱烈響應,漸漸憤怒了小眼神豎了一對眉。樓主忙地代表天皇進行安撫工作,聽話,給小姑發信息說正事呢。

矯情!矯情起來比女人都矯情!

熱熱鬧鬧的火鍋店生意興盛人聲鼎沸,滿大廳的服務員奔走穿梭忙個不停。吃着喝着眼瞅着八點多了,鈣沒hold住又多了,可樓主控制住了,所以能毫不留情的奚落賤人矯情就是能喝。這孩子緊緊抓着樓主胳膊,迷離着一雙水汪汪的眼睛撅着個喝得紅豔豔的小嘴巴我跟你說小姑父……親愛的我跟你講……啓呀……啓禀小姑父,你容侄兒給你慢慢道來……藍臉的窦爾敦盜禦馬,紅臉的關公戰長沙……

尼瑪戲都唱上了,樓主被他扯得胃裏翻來覆去實在沒那心情給他叫個好,好在周圍鬧哄哄沒人肯分散注意力來觀賞喝成蛇精病的這桌。叫服務員結了賬,拿好了東西拖着這化身京劇小票友的貨往外走。搖搖晃晃的鈣憑着直覺向停車的方向執着邁進。

我,我我送你離開,千裏之外……吧唧一口口水親到了樓主臉上,小姑父我送你回家……

樓主十分粗魯地十分不憐香惜玉地一巴掌推開那張妩媚到可以唱貴妃醉酒的臉……

卧槽,這糟心的白酒味都他媽快給小姑父熏吐了。

于是樓主拎着大侄子的脖領子在外面兜風,一圈一圈的兜。

兜到坐在花壇邊給他唱蟲兒飛,他便不再鬧騰了。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蟲兒飛蟲兒飛你在思念誰……

鈣鈣和外婆的感情最要好,老人家腦溢血走的早,這以後他錢包裏一直放着小時候外婆抱着他的合影留念,寶貝似的。

不多說,一直等到代駕司機的電話來了然後他準時出現。到了鈣鈣的狗窩弄上了樓,樓主給他扔沙發上,鞋脫了扔門口。折騰出一身汗都快醒酒了,正拿紙巾擦着忽地就見躺着的人唰地一下坐起,兩條腿擰着,小臉紅撲撲,失焦的眼神中泛上來不知道哪門子的委屈。

樓主勞累過度的心髒還蹦蹦亂跳,見此狀便兇神惡煞的問道,“幹啥!”打定主意,再鬧就拍成香蕉你個芭樂土豆泥。

“人家要噓噓嘛……”

一腳,踹到了洗漱間!你要是噓到了不該噓噓的地方……

關好門,樓主捏了捏指關節。咔吧響。

門裏只聽——速度七十邁,心情是自由自在……

第 58 章 :有本事,你就殺了我

“所以,殺死那些風塵女子,不僅是你的意思,更是丁玺的意思,對麽?”蘇美景強忍着心裏的惡心問道。

馮三點點頭,應道:“沒錯,這個案子是我和丁玺一起犯下的。二十年前,我和同村的姑娘結了婚,不出一年,她就生下一個大胖小子。我本來挺滿足的,每天都拼命的幹活,想為他們母子提供好一點的生活。可誰知過了幾年,我發現那個孩子居然不是我的,是那個賤女人和村裏的地主生的。我一怒之下,就将孩子扔進了井裏,并且在一夜之間将那個地主家所有的人全都殺死。當然,那個賤女人最後也被我剁碎喂了狗。後來擔心被抓,才逃到上海來。”

聽到這裏,蘇美景的心裏不禁泛起了一陣惡心。

“你還是人麽?就算她有再大的錯,你也不能殺了她!”

馮三怒目瞪向蘇美景,沉聲喝道:“她背叛了我,她就該死!”

“所以,你就專門挑那些行為不端的女人下手,用殺戮來發洩心底的憤怒?”蘇美景痛心疾首的問道。

“沒錯,不過那幾個女人不是我挑選的,是丁玺挑選的。”馮三應道。

蘇美景微微皺眉,問道:“為什麽?”

馮三冷哼一聲,說道:“還能因為什麽,還不是他死去的那個老婆之前用的就是那一款雪花膏。雖然他老婆死了,但他對他老婆的恨意卻沒有消散,所以每次只要一聞到那款雪花膏的味道,他就會發狂,就會想起他老婆當年在法國領事床上瘋狂的事。”

“但他老婆是被他親手送到法國領事床上的,他有什麽資格去恨她?”

蘇美景真的覺得這些男人很惡心,明明是自己犯的錯,為什麽卻要女人去承擔?

馮三站起身,緩緩走到房間的角落裏,從裏面拿出了一根皮鞭,在蘇美景的面前晃了晃,說道:“男人的世界,你們這些無知的婦女又怎麽會明白?”

說罷,他揚起鞭子,狠狠的抽在蘇美景的身上。

蘇美景本來穿的衣服就不多,而且是夏日薄薄的襯衫,被他這麽一鞭子下去,襯衫一下子就裂開了,露出裏面皮開肉綻的血肉。

她痛得倒吸一口涼氣。

這輩子,她從來沒有這麽痛過,也從來沒有人打過她。

可今天為了查案子,她居然要被馮三這個禽獸虐待!

此刻,她真的特別想念葉涼辰。

如果他在的話,他一定不會讓她受這份罪的。

可問題是,她被馮三綁來這裏的時候,葉涼辰尚在昏迷,根本就沒醒,他怎麽可能知道她在這裏呢?

想到這裏,蘇美景幾乎絕望了。

如果死在這個地方,她真的是不甘心啊!

系統君,你怎麽舍得我死?我死了誰幫你完成任務啊?

【系統提示:宿主在任務中受的傷,任務結束後自會痊愈。】

靠,她被打成這樣,系統君就說這麽一句廢話?

還能不能愉快的做任務了?

然而,在這之後,系統君直接沉默了,根本沒有想要鳥她的意思。

蘇美景徹底絕望了,她上輩子究竟是造了什麽孽,才攤上了這麽個傻逼系統?

等任務完成之後,她一定要好好修理修理這個破系統,不然下次指不定怎麽坑她呢!

看到蘇美景肩膀上的衣服裂開,從裏面滲出血跡,馮三色眯眯的湊上去,用手指沾了沾蘇美景的血,放在鼻子下面聞了聞,說道:“連血都是香的,我都有點舍不得殺你了!”

見馮三這個樣子,蘇美景真是連死的心都有了。

如果現在她不是手腳都被綁着,她肯定一巴掌呼上去了。

如此作踐女人,真是活該被老婆背叛!

“有本事你就殺了我,不然,我肯定不會放過你!”蘇美景惡狠狠的說道。

馮三輕笑一聲,說道:“想求死?放心,我不會成全你的,起碼現在不會,因為我留着你還有用!”

聽到這話,蘇美景沒由來的心中一寒。

看馮三這個樣子,她就知道他留着她肯定沒什麽好事。

果然,看到蘇美景臉上那一臉驚恐的眼神,馮三頓時哈哈大笑:“若不是丁玺不讓我碰你,老子現在就把你給辦了!可惜啊,這麽美的人兒,居然要便宜了丁玺那個混蛋!“

什麽?馮三居然要把她送給丁玺?

蘇美景突然想起來,在原主的記憶中,丁玺對原主一直不錯,以至于很多人都以為她是丁玺的幹女兒。

可誰曾想,丁玺其實是觊觎了她的美貌,想要将她弄到手而已。

因為原主一直對丁玺不太感冒,所以丁玺現在幹脆讓馮三綁了她,想要來強的。

這樣無恥的人,怎麽配活在這個世上?

蘇沒景正想到這裏,馮三便再次開了口:“對了,葉涼辰那個不知死活的家夥,居然想和丁玺搶你,一會兒他來了,老子一槍崩了他!”

聽到葉涼辰的名字,蘇美景的心一陣猛跳。

葉涼辰要來?是要來救她麽?

可經過之前的爆炸,他已經身受重傷,他來了怎麽打得過馮三?

若是這樣,那和送死有什麽區別?

想到這裏,蘇美景的心一下子慌了。

她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對死已經沒那麽恐懼了。

但葉涼宸不一樣,他的命,從來都只有一條。

如果因為救她而死,那別說這輩子,就算是下輩子她也沒辦法原諒自己。

所以,她不停的在心中祈禱:葉涼辰,你千萬別來,求求你別來。

似是看穿了蘇美景的心思,馮三冷笑着說道:“真沒想到,你還真的對那小子動了心思。我就想不通了,那小子除了長得帥點,有什麽好的?等我殺了他,你就可以跟着丁玺一起吃香的喝辣的了!”

蘇美景冷冷掃了馮三一眼,大聲罵道:“跟着他吃香的喝辣的,然後又被他送到別人的床上麽?要我跟着他這樣的男人,還不如直接一刀捅死我!”

馮三搖搖頭,說道:“雖然你的血很香,但我不會成全你的!像你們這種朝三暮四不清不白的女人,得活着,得被我們好好的玩弄一番,不然還真對不起我們把你綁來一趟!”

第 58 章 王家夏寶

夫人,我稱呼咱爸爸媽媽是叔叔阿姨好呢還是爺爺奶奶好呢?

要不,伯父伯母?既尊重又貼心的。

剩下的一半路程中,樓主都在默默的無言的一心一意的捏着方向盤。太糾結了,又不好和王之夏去讨論這檔子事。想都不用想她肯定一副雲淡風輕嘴角挑着笑說,你想怎樣就怎樣。

不行,萬萬不能辜負了夫人的用心良苦。

王之夏說:“怎麽?不高興了,也不講話?”

樓主正色道:“不,你沒有看到我內心的雀躍。我這是激動的講不出話來了。”

“真的?”

“真真的,比金子都真。”不信你咬兩口,童叟無欺嘎嘣脆。

樓主端得誠摯無比簡直放射了一小宇宙的光芒萬丈目光炯炯地瞅着。

王之夏莞爾,不再理會。貫徹了放養政策。

眼看着就到目的地,車子轉過一個彎繼續直行着,前面不遠幼兒園門前那塊寬敞空地早已烏泱烏泱的一大片腦袋瓜子,樹杈子上沒騎猴可樹下蹲滿了人,馬路兩邊再看去兩輪四輪的停得滿滿當當。這比菜市場熱鬧,再來個砍瓜切菜扔倆球的都能當廟會逛了。幼兒園的班車形同虛設,這年頭家家就這一活祖宗,都巴不得別褲腰帶上拴着才安心。

今天來得有點晚,道邊勉強找一地兒才把車子塞進去。手機催命鬼似的叮當亂響,來電王鈣鈣。

張口就急赤白臉的問,“你在哪呢?”聽這投胎語氣不知道的還當他要生了。

看了眼副駕駛正照着化妝鏡的從容淡雅美豔方物滾上七百二十度都沒死角的心肝兒夫人,樓主盡可能地秉承着小姑父的氣量不跟他一般計較地說:“和你小姑過來接孩子,剛到。”鬧啥鬧眼瞅着快到點了,下句就有點原形畢露的惡狠狠,“有事說事,沒事我們這就要下車了!”

耽誤了接孩子你負擔得起嗎耽誤了見親爹媽你負責的起嗎?

“你別動!你在哪呢?聽見沒有不許動!”鈣嗷嗷的叫喚。

樓主捂住通話孔,對王之夏解釋,“咱家大侄子可能瘋了,你等下。”

王之夏對上來的目光晃了晃,一絲疑惑飄然閃過。然後什麽也沒講,微微颔首示意曉得,她靜靜等。

“你搶劫還是打劫,說重點。”樓主瞟着馬路還有一段距離的斜對面,這烏泱泱的人群也不知道能看到岳父母不。

“我給你講,今天我家都在,你趕緊躲起來。別說我沒提醒你!”

躲起來?你給我開玩笑呢當着姑姑面!就是來見未來爸媽的。

“你也來了?”樓主問他。

“廢話!我就說眼皮子跳一天沒好事。”

“沒事,你姐姐我就奔這個來的。安啦,回頭買糖球給你壓驚。行了不說了,我們這就過去。”

挂了電話,樓主心情倍兒好倍兒爽,感覺心裏這點要命的緊張都被鈣鈣承包了。既然他那麽願意緊張就都賞給他好了,我這人大度不跟他搶。所以說這就是有人陪你共患難心情壓力頓減半,知道你比我過得更不好,我心甚安。

給王之夏解釋說鈣大侄子和爺爺奶奶一起來的,我們現在去找他們吧。夫人點頭應允。站在風口浪尖的前一刻臨了臨了都要開車門子了,樓主忽然心跳突突地加速想也沒想回身就拉住了王之夏的手,說我覺得我有點緊張不會給你丢人吧?

王之夏一雙明亮清澈的眼靜谧默然地凝視了幾秒,她上身傾了傾另一手撫在樓主惶惑不安的臉上。不會,她說。随後她整個人也擁上來,雙臂環着,附在耳邊低語,有我在。樓主當時被這清清淡淡卻也軟軟綿綿的氣息萦繞着,頓覺也吃了顆定心丸一樣所向披靡了沖鋒陷陣都不在話下的感覺。

無怪乎美人計經久不衰,給你一顏值爆表就躲被窩偷着樂去吧哪還有空計較別的。

鎖了車,朝着幼兒園大門方向挺進。走啊走,就見人群外圍一腦袋雷達似的左右瞄着。哦喲,熟人啊,鈣大侄子。和王之夏相視一笑。這時候鈣鈣也瞧見了,兩三步颠過來。叫了聲小姑後一臉悲痛的望着樓主,你就得瑟吧,我跟你說我爸媽也來了!你丫撬了我們家大小兩枝花,我爸能給你劈兩半栽花盆裏種着!

王佳明現在他小姑面前有事沒事就敢滿嘴順渾話調侃上了。用他的自我剖析就是,小姑嘴上雖然不愛表達有時還挺嚴厲的,我怕歸怕但清楚她對我一直都特好。以前是有種不敢越雷池半步的感覺,現在……親愛的,多虧了你的接地氣,小姑都游戲人間了。

去尼瑪接地氣!

樓主想象了劈兩半種花盆這麽血腥暴力的鏡頭,頓覺頭皮嗖嗖抽冷風一直抽到腳底板自帶空調扇無限旋轉技能。王之夏若有所思地蹙起了兩彎眉,神情略有嚴肅的朝着鈣鈣示意的方向尋了去。樓主驚弓之鳥地被這冷淡下來的一派正經吓到,麻溜往下一蹲借着鈣鈣的人工屏障掏出墨鏡挂臉上。再起身,看見夫人的嘴角隐忍的撇了下,似是想笑。

顧不上這些了,樓主問鈣鈣,“還能認出我麽?”

鈣的腦門蹦筋地抽了抽,“你化成灰我都能找着你墳頭!”

那邊幾人也瞄見了姑姑這邊,曉得他們家這枝放在心尖尖上供着的小冷花不愛往熱鬧紮堆,于是四口人笑呵呵的錯開人群朝這邊彙合。

王之夏對着那邊輕輕點了個頭,回眸對樓主含笑道:“怎麽辦?”

妖孽,都這樣了你還折磨我的心靈。

樓主心态平和地看着夫人,“能動手就盡量別吵吵。跟大舅哥求個情,記得千萬保全我這雙手。”轉頭對鈣鈣深沉地交代,“大侄子,以後小姑父墳頭的草就靠你拔了。你曉得我愛吃甜甜圈,多燒兩個。”

“成。去吧,比卡丘!”鈣一臉爽快。

樓主用一種尼瑪比卡丘我是你小姑父的眼神斜斜瞅他一眼。我要比卡丘十萬伏先特電抽抽你,給你電成個烙餅鍋子前門樓子天天攤煎餅果子。

說話間,幾個人已經走過來。老爺子老太太是屬于身體倍兒棒吃嘛嘛香不但精氣神十足而且背不駝腰板溜直的那種類型,二老臉上依稀還可見年輕時的風采神度。王之夏還真是随極了她媽媽的美人容貌。反觀樓主那大舅哥就是典型繼承了爸爸的俊挺樣貌氣質。

這中間要插一嘴的就是,鈣基因突變。雖說沒往橫向發展,可縱向發展也沒好好展開。不愛運動不愛運動,籃球不打足球不踢深覺粗魯尤其一身汗臭捏着鼻子都無法忍受。用他的原話轉述就是,我又不找老婆長成擎天柱那麽個傻大個有意思嘛人家是需要人疼的啦。

回到正題,據鈣鈣的時不時獨家小報,當時岳父母得知意外有了個娃時本打算是不想要的,畢竟兒子已經算是個大小夥子了,國內比不得國外那麽思想開放意識超前再要個孩子終歸覺得不妥。可真的打掉又覺可惜不忍。就這進退兩難中,是鈣鈣爸爸王之冬起了決定性作用給父母吃了顆定心丸,說十分渴望想要個妹妹帶着玩來照顧。由此全家召開了家庭會議,三票一致通過不管男孩女孩都留下了。後來仍是忍不住醫院找了熟人做檢查,還真是個小公主。一家人差點沒樂翻天了。然後小公主出生後,爺倆天天瞪眼搶着抱孩子,哪個少抱一會兒都不成。且每每寒暑假,鈣爸就自動化身為正義的小保姆,照顧妹妹成就了他義不容辭的責任心。

每每狐朋狗友來找。

滾一邊去,煩不煩?在家帶孩子呢。

忙,沒空。哄孩子呢。

有事說事,你趕緊的!我妹妹都餓了!

用劉瑤的吐槽來講就是,還真邪了門了,這蜜罐子倒牙環境中長大的孩子非但沒恃寵而驕長歪了反倒自小培養出自帶高嶺冷豔技能還真是絕了。後來的後來,姑姑解釋了曾經那些年的內.幕,說小時候的自己對妹控長兄和滿眼冒星星月亮的爹豈是一個煩字了得!親娘還好些,畢竟大部分時候堅守住了理智。

王之夏介紹這是她爸爸媽媽,樓主恭敬禮貌得體颔首落落方方地喚了聲伯父伯母好,親切自然地挽了下夫人的手臂,我是和之夏姐一起順路過來的。随後是大哥大嫂。樓主底氣十足,當着鈣的面絲毫不尴尬。我和小姑一輩的,理所應當。旋即認真誠懇的解釋,我這眼睛剛做完手術沒多久醫生囑咐最近都要帶着墨鏡遮光,你們別見怪。

衆人手勢一致,見什麽怪,好好養着,千萬注意保護!

含蓄關心的問,那……眼睛這是怎麽了?

樓主特厚道的答,近視。

王之夏一語雙關,嗯,還不大能見光。對上來的玩味眼神笑得一閃而過。她對樓主的官方介紹是,這就是子嫣那個楊楊姐姐。

衆人恍然大悟表情,岳母更是親切的拉住樓主的小爪子暖着心的各種說,你就是楊楊呀?哎呦,子嫣可喜歡你呢。跟夏夏在一起累不累?聽說總是拖着你加班很辛苦吧!岳父适時風趣補充,你現在可是我們家頭號風雲人物,夏寶不欺負你吧?

樓主茫然讷讷的轉頭去看夏寶……

此時的夏寶略顯不耐,淡淡皺了個眉。

原來夏寶二字是有出處的。怪不得某次劉瑤賊兮兮的叫了聲夏寶,結果被王之夏一個眼神甩過去就封殺了。鈣鈣無原由一哆嗦,被王之夏第二眼的随意一瞥,生生又哆嗦了一下。當時樓主還妄自揣測了是因為姑姑厭惡此等人間有愛的昵稱,不屑與之為伍,勢必要拉開距離。

現在樓主懂了。

鈣鈣一臉火星撞地球不相信人間還有此等真愛的驚愕。老爺子打趣他,這兩天你都沒回家,不知道了吧!

樓主想說,我也不知道。

第 58 章 各有不同(上)

各有不同(上)

是夜,秦望舒見秦蘇睡着後,就一直盯着火,她關在柴房內無事可做,唯一能稱得上是幫手的夏波,還在幾個小時前和她鬧了一頓,她掐指算算,這個小心眼的男人怕是不到明天,不會出現。

把風衣當襁褓後,她把槍塞進了褲腿,直到現在才發覺抵得難受。她又瞄了一眼邊上的秦蘇,稻草堆不是什麽舒服的東西,但索性比泥巴地要來得軟和,又被火堆烤得暖暖的,确實讓人放松。

她動了一下腿,酸麻的肢體讓她發出了一點聲響,本還熟睡中的秦蘇突然驚醒。

秦蘇臉上還帶着熟睡後的紅暈,因為貪暖,離火很近,嘴皮子上結了一層白白的幹皮。她舔了舔,眼神不太清明道:“晚上了嗎?”

秦望舒轉了一下手腕,玻璃面的表折射出一點亮亮的反光,瞬間就吸引了秦蘇的注意。她翻過手腕,直接對着秦蘇,問道:“看得懂嗎?”

小小的表盤很精致,至少在秦蘇看來是如此,裏面最長的一根針在轉動,一下又一下,轉了一圈後,稍短一點的針也随之動了一下。

秦蘇睜大了眼,眼神格外亮。她抿了抿嘴,看了眼秦望舒後,快速地挪到對方身邊,湊近後她才看見表盤上畫着一個個小格子。她覺得很是稀奇,這是她第一次見,但又想到這東西或許在城裏随處可見,神色變得有些黯淡。

“它為什麽會動?”

“因為時間會走。”秦望舒輕笑了一下,突然解開手表。她抓過秦蘇的手,很細很細,尤其是在腕骨處,不似正常人那般硬,相反帶着點韌性的軟,仿佛她一用力就能折斷。

“你缺營養,得多吃點。”一句沒頭沒尾的話,說蒙了秦蘇。

她下意識縮回手,卻被秦望舒捏得死死的。她看着對方拿表帶繞着自己手腕一圈,系住,又正了正表盤的位置。金屬的表盤沾染了秦望舒的體溫,沒有很熱,對被火烤得過暖的秦蘇來說,還有些涼。

“這是手表,我們用來看時間。”這塊手表不是她買的,是主教送她的生日禮物。在西洋算不上稀罕,在這裏卻很難得。她戴了很久,表帶因為磨損換了幾次,表盤因為夠小巧留了下來,一直到現在。

“最常的一根針叫秒針,轉一圈代表六十秒。六十秒是一分鐘,秒針一圈,分針一格。”

這塊表于她不算合适,她身量在女性中少見的高挑,因為常年鍛煉體形清瘦,導致身上的線條缺少女性的柔美,卻十分幹淨利索。尤其是腕骨,骨節高高突出一塊,過于精巧的表盤擋不住,表帶一邊高一邊低,很是小家子氣。

但她現在給出去了。

“最短的是時針,分針一圈六十分鐘,是一小時。時針一圈是十二小時,一天日月交換是二十四小時。”她點了點表盤,指甲蓋在上面發出脆脆的聲音,一條影子拉得格外狹長。

她睜着眼,火光下明亮水潤,不見一點陰霾。“現在是九點半,這個數字是羅馬數字九,往左是十,一直到十二,往右是八,一直到一。”

她手指落在了數字一上,又是一道影子落下,擋住了大半的表盤。“時間在走,它也在走,它代表了時間。”

秦蘇微愣,似乎在消化她口中的話。她笑了一下,站起身,細碎的金屬聲傳來,因為靠得很近,被清楚聽見。她低下頭,對上秦蘇仰起的眼睛,或許是因為夜晚夠深沉,她感受到了一種久違的相似感。

“我有個妹妹,在很小的時候就丢了。”她移開眼,毫不避諱地從褲腿中拿出□□。她轉了一圈,把槍口對向自己,遞到秦蘇面前。“如果她還活着,算算應該和你差不多大。”

秦蘇的目光從她的臉,無法抑制地落在了面前的□□。她眼睫顫了一下,又掀起,對上秦望舒鼓勵的眼神,像是巧克力。她吃過一塊,很苦,但是化在嘴裏有一股說不出的醇香,和甜膩的糖水不一樣,它勾得人心癢。

她突然想起了秦望舒白天說的那個故事。她不知道伊甸園的夏娃與亞當吃的蘋果是如何的甜美誘人,但現在,她似乎有些明白了。

秦蘇瑟縮了一下,轉過了身子,背對着她。“是槍嗎?”

她不太确定,因為這不應該是她知道的東西,但因為秦家村封閉,靠山,她知道槍似乎又極為正常。“你要收好,這太危險了。”

她聽見一陣輕笑從身後傳來,微微喑啞的聲色顯得不那麽悅耳,但音色中的愉悅不減分毫。她被一只手按在肩膀上,力道不大,她幾乎是順着心意半推半就地轉了過來。

“你要不要試試?”

秦望舒彎起了眼睛,尖尖的眼角像是個鈎子,一路勾到了眼尾,拖出了迤逦的尾韻。人笑起來是會有笑紋的,這是肌肉擠壓後的褶皺,不是年紀證明,透着朝氣和鮮活,但她沒有。

秦蘇在這一刻聽見了心跳聲,噗通噗通的,震耳欲聾,面前的秦望舒似乎都已經遠去,在這個柴房中,只有她和面前的這把槍。

這是一把精巧的女士□□,漂亮的花紋繪制在上面,她說不出那是什麽,只覺得像是兒時聽到故事裏的妖精,妖精惑人,被惑的人總是會犯錯。

犯錯。這個詞突然冒出,又突然在腦中紮了根,反反複複擠占了她所有念頭,她知道這不對,可火光下的槍托像是鍍了一層金紅的色澤,絢麗得讓她眼花。

她咽了下口水,再次擡起眼睛,對方眼中是不變的鼓勵。她的動搖得到了肯定,顫微微地伸出了手,影子印在牆上,明明滅滅中像是一只猙獰的爪子。

她沒發現,全身心都在這把□□上,她不知道什麽叫作潘多拉,也不知道神話故事中的殘酷,甚至就連白雪公主毫無防備吃下的是毒蘋果也不知道,她只是在這一瞬作出了一個選擇。

選擇,相信秦望舒。

人是要為自己的選擇承擔後果,孩子也一樣。

她握住了槍托,金屬的碰撞聲細碎又小,清朗的像是奏樂,落在耳朵裏就是極為美妙的樂曲。她沒摸過槍,但有些敏感度是天生的,就像是現在——

她手指出乎意料的靈活,□□在她掌中轉了一圈,漆黑的槍口對上了秦望舒的眉心。

金屬的冷光在火光下依舊絢麗到燦爛,柴房只有兩個人,從屬的關系似乎在這一瞬産生了微妙的變化,有着稚嫩心機的小村姑抓住了命運的垂憐,擁有了生殺大權的槍。而原本該高高在上決定他人生死的修女,卻在這一刻淪為弱者。

秦望舒嘴邊的笑意不變,就連眼也沒眨。她的目光從秦蘇臉上漸漸轉移到槍口,漆黑幽深,本就在最炙熱明亮的夏天也難以見底的槍膛,在此刻像是她年少睡前讀物中的怪獸,張牙舞爪的,可怖到心虛。

她眨了下眼,僵硬的美人圖突然活了。一根手指不知什麽時候抵在了槍口,它晃了晃,槍跟着晃了晃,咔嚓咔嚓的金屬聲便随着絢爛的光彩,悅耳至極。

“下次別拿槍口對人,很危險。”

一個晃眼,秦蘇還未反應過來,手中的槍就被對方繳械。小巧的女士□□在她手中偏大,卻在對方手裏正正好好,肌理貼合着金屬,天衣無縫。

她莫名生出了一種憤怒與不甘,心裏的郁氣讓她想要放聲大喊——還給我!

但她只是愣了極短的時間,眨了一下眼,如夢初醒般道:“我不會開槍的。”

這句話像是安慰,又像是保證。秦望舒沒說話,學着她之前的模樣轉了一下槍,歷史重演,只是角色再次調換。

秦蘇的瞳仁縮了一下,臉瞬間白了起來。秦望舒低頭又笑了一聲,她收回槍,拍了拍秦蘇的腦袋,很輕,一觸即離,若不是頭發細微的觸感都像是一個幌子。

“不是我,是你危險。”她眼尾終于有了一點褶子,在淡橘色的火光下像是一層面具。“槍是會走火的,子彈不一定會出從槍膛出來,也有可能是後面。”

“女孩子,不應該碰這些。”她輕飄飄斷了秦蘇的念想。

人是要為自己的選擇承擔後果,但世間總是不缺幸運兒。秦蘇的聲音頓時尖銳:“那應該做什麽?”

她似乎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态,話剛出口,又軟了下來。她讷讷道:“你也是女孩。”

“不一樣。”秦望舒收起了槍,當着對方的面,就堂而皇之地放進了風衣的口袋中。“我信神,信仰之下只有信徒,無男女。”

這個謊言一戳就破,但秦蘇不知道,她沉默了幾秒,算是接受。随後不着痕跡地移了些位置,拉開與秦望舒的距離。她從下午睡到現在,一覺起來精神極好,莫名的錯覺讓她有了膨脹。

“你有個妹妹?”她又抱回了膝蓋,影子印在牆上像是蒸熟的蝦子,沒有堅硬的殼卻拒絕所有,反而露出了所有的死穴。

“對的。”秦望舒拎起火堆邊的水壺,她揭開蓋子,倒了一些水,不滿,遞給了秦蘇。“我是教堂收養的流浪兒,我妹妹那年剛出生,因為母親去世。”

秦蘇臉上浮現出詫異,她不知道內情,只看見了張雪與秦望舒的光鮮。這本該讓人憐惜的事情讓她莫名有了些小竊喜,像是飽嘗黑暗的種子,終于見了一絲陽光,拼了命地想要生根發芽。

“我不覺得丢人。”她見秦蘇遲遲未接,态度強硬地塞進對方手中。“這是我的過去,每個人都會有不堪的過去,可能是傷疤,也可能是秘密,但是當你足夠強大的時候你會發現都是過去,因為現在的我,沒人敢嘲笑。”

秦蘇生出了一點點小愧疚,心裏的嫩芽縮起了一些,但很快又再次舒展身姿。“然後呢?”

“教堂信仰神,經常會做善事,裏面有一個專門收養流浪兒的地方。我被收養了,連同我的妹妹。在那裏我得到了良好的教養,也可能是最好的。國內現在處于半封閉時代,我機緣巧合下卻能開眼看世界,這是一種新生,然後我知道了天多高,地多廣,海多深,很奇妙的感覺。”

“人只有在知道越多的時候,才會發現自己越渺小。我曾經覺得我能當神,也在腦中無數次幻想過這樣的場景。你知道的,我是個作家,我可以用筆寫下任何故事,也可以寫一個叫秦望舒的神的故事,我有過這樣的想法,很固執,那段時間像是中邪了一樣。”

“但我放棄了,我的老師告訴我,人這一生活着是克制。如果不克制,任由欲望膨脹,那人和野獸沒有區別。我不是野獸,所以我壓下了這個念頭,但沒有放棄,因為不甘。從那以後,我不放過任何一個可以證明自己是神的機會,我答應給張雪寫一個關于張雪公主的故事,她很高興,但我沒兌現,我證明了我是神,我在這點上可以左右她的情緒。”

她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再次提起張雪,她沒有懷念也沒有愧疚,就像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名字。她的冷血流露在面上,讓秦蘇覺得齒寒。但下一秒,她向下的嘴角凹出了一個小小的紋路,與梨渦十分相似,若是彎起來,一定滿是佳釀。

秦蘇有些恍惚,就這麽一錯眼,紋路又不見了,就好像之前的一切都是她的錯覺。她動了一下手指,它們規規矩矩地搭在手臂上,慣性地存在讓這點細微的感覺根本察覺不到,就像那個紋路一樣,沒有被感知,所以不會存在。

“你後悔嗎?”她不知怎麽的,脫口而出。說完又覺得懊惱,低着頭看着手中拖着的壺蓋,裏面的水不多,只有一半,經過一個下午的消耗,壺中的水已經所剩不多,秦望舒為了照顧她,大半都進了她肚子。

可以說,每一點水,都是從秦望舒肚子裏省下給她的。

她晃了晃壺蓋,裏面的水繞着蓋壁轉了一圈,沒灑出來。她覺得這個問題有些不知好歹,抿着的嘴剛張開,就聽見對方道:“後悔的。”

她轉了下腦袋,悄悄看了秦望舒一眼。她低着頭,也不知在想什麽,或許什麽都沒想。

随後她擡起頭,看向秦蘇,火光下的眼睛并不是純粹的黑色,像是染上了溫度的棕褐色。秦蘇不知道什麽是虹膜,也不知道什麽叫作折射,她只覺得這樣的秦望舒比剛才鮮活一些。

“我和張雪認識好幾年了,人的一輩子不長,但滿打滿算也有幾十個春秋,我以為我和她來日,方長。但世事就是這麽無常,她突然的就不見了,未完成的東西沒了需要它的人,就成了遺憾。我總以為我是神,後來發現,這是一個駁論。神是萬能的,但神也無法創造一個自己搬不起的石頭,所以神是有條件的,但有條件了還能稱之為神嗎?”

“我不是神,我就是一個和她一樣的普通人。甚至可能連筆下的人物,都會生出叛逆的心思,然後違背我給他們設定好的命運。命運會對勇士說,你無法抵禦風暴。但勇士也會回擊命運,說我就是風暴。”

她撿了一根柴,随意地丢進火堆,火焰被壓得亂竄,影子一片瑟縮。她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道:“夏軍官還要聽多久?”

她話剛落音,吱呀一聲,緊閉的大門突然被打開。火光照不到的地方落進一縷月光,夏波夾在中間,她眯起眼,隐約瞧見了對方手中的東西。

有些了然,但嘴上仍是道:“偷聽不是君子所為。”

夏波笑了下,邁進柴房,門被重重關上,陳舊的金屬碰撞聲響起,是門外在落鎖。他大步走到秦望舒面前,一張含笑的臉侵入視線,如同他那張皮相極好的臉。

“我本就是梁上君子,偷聽才是應該。”他手裏拿着吃的和水,似乎每一次都是這樣,在恰當的時候以救世主的身份出現,如果要說神,他比她更像。“什麽時候發現的?”

“夏軍官什麽時候到的?”

兩人對視了幾秒,夏波笑得更是開懷。“秦作家之前的話作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