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海邊

海邊

方疏明真的很愛海邊,提到出去玩,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鹹南。

立在海邊的時候,有一種非常自由的感覺。

誰都不能掌控自己,仿佛整個世界都是自己做主一樣。

感受着海面吹來的風,浪花打在腳面,遠處有隐隐的鳴笛聲,就像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生命。

明白活着是什麽感覺。

周月尋看着方疏明滿是新奇的模樣,眼神溫柔,走到他的身邊,也學着把腳放在水裏。

白皙的腳面被水襯托得更白了。

方疏明說道:“你這也太白了,都不曬太陽的嗎?”

周月尋翹起腳尖看了看:“曬啊,只是不曬腳,腳也要特意曬太陽嗎?”

“那倒不是。”方疏明對比了一下自己的腳,發現自己也沒好到哪去,都是白白的,自認為沒什麽男子氣概。

他認真思考了一下,要是每天曬一曬……

算了,那樣好奇怪。

“那我要不要去美個黑?”

被方疏明一說,周月尋也覺得不好看了。

“不用了!那樣好奇怪,這樣挺好看的。”

“好吧。”

周月尋腳下用力,便踩進了沙子裏。

方疏明撩了點水在身上降溫,現在已經差不多要入夏了,鹹南氣溫特別高。

周月尋也有樣學樣,潑了水在自己身上,潑着潑着,又想到了壞點子。

他捧了一捧水,趁方疏明不注意,灌進了他的領口。

方疏明:“……”這可是你自找的。

他捧起滿滿一手,全部潑到周月尋的身上,他的衣服幾乎全都被打濕了。

周月尋大笑着躲開,身子一扭,也潑了一捧水到方疏明身上。

兩個人你來我往,讓岸邊的紀知樂看得心情非常複雜。

“我記得,這倆好像一直都很穩重。”紀知樂轉過身,眯着眼睛問李聽寒。

李聽寒擰過頭不看他,眼神飄忽:“你沒記錯,只是戀愛使人失智。”

“這樣啊……”紀知樂若有所思,随後便問道:“我咋沒見過你失智?”

李聽寒就猜到這小子肯定要問自己,翻了個白眼:“老子從來不談戀愛。”

“是嗎?”紀知樂好奇地問:“你跟我哥在一起的時候,難道是炮|友關系嗎?”

“胡說!”李聽寒站起身,面露兇相,“別問了!”

李聽寒扯了本雜志蓋在自己臉上,兩耳不聞紀知樂。

要是這些話被紀仁城聽到,指不定要怎麽折騰自己。

見李聽寒不理自己,紀知樂也沒再逗他。要是放在以前,他可不敢開李聽寒的玩笑,他看起來太兇了。

現在不一樣了,李聽寒兇,但是有人治他。

紀知樂喝了口冰鎮過的牛奶,喜滋滋地傻笑。

方疏明和周月尋停下的時候,身上已經濕透了。

他們走到岸邊不遠的清吧,清吧老板是梁擇辛,他從去年就念着今天這一幕,清吧就是那時候開始準備的。

方疏明倒了點酒,還沒喝到嘴裏就被周月尋換成了果汁。

方疏明:“……”

“我上次喝的就是果汁。”方疏明皺着眉,看着被換走的杯子。

“所以今天繼續喝啊,有什麽問題?”周月尋喝了一大口,沒什麽表情,酒量想必是在商場上這麽多年練出來的。

“我……算了。”方疏明郁悶地悶了一大口果汁,甚至都不是冰的。

周月尋笑了一下,說:“你容易醉,不喝最好。”

“你又知道了?”方疏明斜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

周月尋鬼使神差摸了一下方疏明的臉:“嗯,你忘了,之前你醉了,我把你放在我房間裏……”

他一提醒,方疏明就想了起來,那是自己剛穿來的時候,腦子不太清醒,精神也不是很好,所以當時一睜眼看見自己在別人房間裏非常慌,差點以為自己那啥了。

不過——

“原來你那時候就一腦子不正經的東西?”

方疏明敲着周月尋的腦袋問道。

周月尋捂着頭,說:“沒有……就是一時邪氣入腦,我不是故意的!”

方疏明靠在吧臺上,看着遠處波瀾起伏的海面,唇角微勾。

*

晚上的時候氣溫突然降了一點。

看着遠處天際的烏雲,方疏明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晚上的時候下起了暴雨,時有電光夾雜烏雲之間。

紀知樂的篝火計劃直接葬送,他惋惜地看着窗外的雨點,說:“真是的,這雨什麽時候下不好,非得這時候。”

紀仁城摸摸他的頭:“下次有機會再來。”

“行吧,洗洗睡咯。”

紀知樂收拾了一下,利落幹脆地躺下睡覺。

紀仁城回到自己的房間,李聽寒已經收拾好了,包括但不限于疊衣服鋪床,順便把浴室也清理了一下。

他這人夫的模樣與他的外表嚴重不符。

所以紀仁城看得心癢癢,把人拉過來吻了一下。

只是李聽寒沒有準備,被吓到了,論誰坐得好好的,忽然被拽起來親嘴,反應都不會太平淡,所以他就開始掙紮。

紀仁城看着斯文,其實掌控欲十足。

感覺到手下人的動作之後,雙手施加的力氣更大,李聽寒更加不能反抗。

所以本該是輕輕碰一下的親密接觸,逐漸演變成激烈的吻|戲。

李聽寒堅持不住,身體慢慢下滑,正好遂了紀仁城的意。

他的上衣衣擺被掀上去,紀仁城壞心眼地用手指夾着衣物,塞進李聽寒的口中。

“咬住。”他短暫地下了命令。

李聽寒下意識地不想聽他的,但是紀仁城的眼神告訴自己,要是敢違抗的話,後果一定很嚴重。

所以李聽寒滿臉屈辱,乖巧地咬着那一截衣服。

紀仁城的手指沒有收回去,還在李聽寒口中肆意妄為。

他抵着李聽寒的尖牙,咬住李聽寒的鎖骨,溫熱的呼吸灑在白皙的肌膚上,激起身下人一陣顫栗。

紀仁城的身軀沉下去,李聽寒突然一抖,昂起了頭,難耐地悶哼了一聲。

李聽寒沒有辦法抑制身體上的快感,又不肯好好接受身體上某些微妙的改變,導致每次和紀仁城在一塊都很別扭。

都怪紀仁城這個混蛋,我才變成這樣。

李聽寒眼神恍惚地看着天花板,混沌的思緒中冒出這麽個想法。

雖然他沒有怎麽幻想過性|生活,但是再怎麽說,他也不會覺得這種事情是別人對自己做。

尤其是早上照鏡子發現那一圈紅暈變大的時候,簡直令人崩潰。

紀仁城的動作變輕,李聽寒卻又覺得不夠,身前兩塊地方變得很癢。

他動了動,引起身上人輕笑。

“別急。”

“誰……急了。”李聽寒壓制着自己急促的呼吸,讓自己看上去盡量沒那麽大的反應。

紀仁城知道他的心思,手繞到他身後,輕撫而下,到達那個地方後,随手揉了一下。

李聽寒的反應如他所料,生氣卻又毫無辦法。

所以只能在他身下抖着身子,企圖壓制人類的本能反應。

“你好可愛。”

李聽寒咬牙切齒,盯着紀仁城這張可恨的臉,說:“去你的可愛,你踏馬才叫可愛。”

紀仁城挑眉,滿不在乎地低頭,然後——輕輕一捏。

“呃——”李聽寒急促地呼吸着,臉上通紅,眼睛瞪得老大,“紀仁城!”

“嗯,我在。”

李聽寒想把他推開,卻沒什麽力氣。

紀仁城扯下放在床頭的皮帶,随随便便就把李聽寒的手腕捆了個紮實。

“寶貝床鋪得真好,明天早上換我吧,你肯定起不來了。”

“給我滾……唔……瑪德……呃!”

*

方疏明也在鋪床,重點是地上的“床”。

周月尋耍賴,非要和他一間房,方疏明沒有辦法,只好給他鋪地鋪。

周月尋趴在窗邊,擔憂地看着外面:“你說,會不會忽然海嘯,然後把我們淹了。”

方疏明:“……”

“你要是真那麽閑呢,就去把村口的糞挑了。”方疏明頭也不擡。

“我這叫危機意識。”周月尋認真地說道。

方疏明擡頭,定定地看了兩秒:“你說真的?”

“嗯。”周月尋走過來,看着方疏明給他放枕頭,“謝謝。”

“呃,不謝。”突然客氣起來,方疏明還有點不習慣。

“可是我真的感覺很危險。”

周月尋煞有介事地點頭,說:“你看外面雲那麽黑,雨那麽大,要是真的有海嘯怎麽辦——”

方疏明把天氣預報放在周月尋的面前:“你自己看看,就今天晚上有雨,明早雨就停了,要是有海嘯,怎麽可能不會提前通知?”

“……我就是擔心一下……”

“好了,床也鋪好了,你睡不睡?不睡你去把外面筐子裏的芒果吃了,免得你嘴閑。”

“……我睡我睡。”

周月尋縮進被窩,整個人弓着,縮成一團,躺在方疏明的腳邊。

方疏明嘆了口氣,躺回床上。

雨聲和雷聲非常助眠,不一會,方疏明就睡着了。

他只記得自己沒有做夢,床十分地舒适,打開的一點窗戶吹進了一點涼風,在這樣的環境下,簡直不要太舒服。

然後便感覺一只涼涼的手握住了自己的手,并且還有逐漸向上走的趨勢。

最開始他沒反應過來,保持手被握住的動作十多秒後,方疏明猛地甩開。

“我靠什麽東西?!!!”

他迅速起身,一下子就退到床的另一邊,死死盯着床的左邊。

在黑暗中,只看見一個影子立在床下,低低矮矮的。

“……是我。”周月尋的聲音響起。

方疏明:“……”

他緊緊閉了下眼睛,然後說:“你踏馬……是不是有病?”

周月尋把燈打開,無辜地蜷縮在床邊,聽見方疏明的話,他把頭輕輕放在被子上,說:“對不起,可是我有點怕,我感覺好難受。”

方疏明撓撓頭,無奈道:“怕什麽,不是說了沒有海嘯嗎?”

“我知道,但是我就是感覺不舒服。”

“祖宗你說,哪裏不舒服?”

“肚子還有肺還有心。”

方疏明:“……”

得嘞,你還真是祖宗。

他靠過去:“你上來,別睡地上了,蓋好被子,靜下心睡覺。”

周月尋聽了面露喜色,動作迅速地躺好,雙手交疊放在腹部。

方疏明把被子攤開,好好地蓋在他的身上。

“安心睡覺,我陪你呢。”

第 53 章

第53章

隋意和沈黎其樂融融,無形中形成了一道氣牆,除了彼此,誰也不能融入。隋緣在旁邊默不作聲,靜靜地看着他們說笑。

不搭話,只是笑着。

有些羨慕,也有些擔憂。

隋意看出來隋緣隐藏的情緒,動了動心神,對沈黎說:“你去幫我買包煙吧。”

沈黎目光頓了一下,說了一聲好,轉身就出去了。

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幫兩人關上了門。

病房內,靜悄悄。

隋意站在隋緣床前,注視對方與自己相似的面孔。他的影子因日光傾斜,投落在地上,與他高大的身形相比,顯得有些瘦弱。

隋意坐下來,神色有些倦怠,仿佛剛才的一切只是假面舞會,帶上面具裝飾虛假的心情。

他手指在虛空中攪動,透出心緒的焦躁。

盡管如此,隋意還是表現出好脾性,“有什麽想問的,問吧。”

隋緣眼睛動了一下。

只是猶疑幾秒,他就懂動了嘴唇。

“你和你哥……”

隋緣就說了三個字,小心翼翼的。

說的時候還悄悄觀察隋意的面色。

聽到“你哥”這兩個字,隋意面色下意識一沉,但馬上又恢複正常,裝作若無其事的語氣。

“他結婚了,我很開心。”

嘴上說着開心,可隋緣在對方臉上,找不到一點開心的影子,倒是有點強顏歡笑的意味。

隋緣輕聲詢問:“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難道我還會騙你不成?”

隋意擡眼面對隋緣,扯動嘴角。

“騙了我無所謂,不騙你自己就好。”隋緣柔聲細語。

隋意的眼神暗淡下來。

隋緣又說:“而且,隋意,你怎麽是你的事情,可沈黎不一樣,他對你是真心的。不要負了他。”

話剛說完,隋緣就覺得有些好笑。這話前不久,就有一個人這麽對他說過,沒想到他現在也學會現學現用了。

好笑之餘,是略微的苦澀。

他偏頭,餘光探向身側閉眼的人。那人一直睡着,從他睜眼時就是那副樣子,現在也還是,真是又冷淡又高傲。

任他說了多少的心頭話,也不吱一聲。

也真是夠冷漠的。

隋緣輕輕嘆了口氣,重新将目光落在隋意身上。

隋意低着頭,面孔埋入陰影中。

悄無聲息的沉默中,他聲音費勁,“我想過的放棄的,可最後總是不由自主地去關注。”

“他,畢竟是我的哥哥。”

“那天你走後,隋忻就醒了,我知道他為什麽要那麽做,可我不能留下來,所以我走了。再之後,他就告訴我,他要結婚了,連面也不見一下,冷冰冰的消息。”

隋意捏緊了拳頭,沒忍住錘了床,“聽到的時候,我真想把他揍一頓!”

“可我,不能……”

他驀地扭過頭,死死瞪向牆面,好像哪裏站着要結婚的讨厭家夥。

“有時候,身不由己。”隋意倒在床上,幽幽說了一句。

“那沈黎呢?”

隋緣聽了很久,将話題引回最初。

“他……我還是要負責的。”隋意語氣難辨。

“可他想要的不是負責。”

“我知道,之後我會帶着他出國,以後不回來了。”

隋意用被子蒙上自己的臉,做出了最後的決定。

隋緣低頭看着凸起的一塊被子,忽然發問:“你喜歡他麽?”

床晃蕩起來,隋意笑得肩膀發抖,一把掀開被子,幾乎笑出了淚。

“喜歡呀,我從見他第一面我就喜歡了。我知道他頂替了邬江的身份,可那又怎麽,我不在乎。”

“真奇怪,一個人的心裏竟然會有兩個人。”

“不奇怪。”隋意揪着被子,百無聊賴,“一個是喜歡,一個是習慣。”

他看似目光落在被子上,實則看向了門口的位置,那裏并非全然關上,仍留有一條縫隙。縫隙中透露出來的褲子顏色,他太熟悉了。正是早上他給沈黎穿上的那條。

如他所說,他知道的很多,遠比沈黎以為要多。

隋意就那麽看着那上門,幾乎不用看,他都知道沈黎是什麽模樣,什麽神情。

憤怒卻隐忍。

幽怨地盯着他,說不定已經哭了。

身子因為憤怒而顫抖,手幾乎握不住門把手。

隋意牽唇一笑,并不看着随緣。

“我都任務完成了。”

短短幾個字,在隋緣心裏掀起了滔天巨浪。他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隋意的手腕,“等等!”

“怎麽了?”

隋意沒有回頭,身子朝向門口。

“你會愧疚麽?”

“……會。”

“那你——”

“可我想回來,這裏有我想見的人,也有人在等我。”

隋緣的手卸了力氣,眼睜睜看着随意推開門,将買煙回來的沈黎擁入懷,低聲淺問:“又哭了。”

沈黎被隋意抱着,面容看不見,只能見到腦袋點了一下。

隋緣以為沈黎會生氣。

畢竟他不傻,剛才的事情,估計沈黎全部都聽見了,而隋意也是故意的。

誰料。

“我等你哄我。”

沈黎的眼眶有點紅,随意為他擦了淚。

戲谑:“哄不好怎麽辦?”

“拿一輩子來賠償吧。”

隋意輕笑,“好,一輩子很長,我慢慢哄你。”

兩人一起出去了,背後的影子交織纏綿。

隋緣有些不太明白,為什麽沈黎會不計較。

“大抵是因為喜歡吧。”

突兀的聲音在病房中響起,隋緣驚住了。

他呆住幾秒鐘,才慢慢轉過頭,不敢置信地看向對面的人。

邬江依舊躺在床上,但是已經醒了。

一雙烏黑的眸子如窗外的暖陽,散發柔和的光芒。

暖陽正對着他。

他卻有些出神,腦子嗡嗡的,嘴巴跟不上腦子的節奏。

“你醒了?”

話一出口,他就想咽回去。

【哪有這麽說話的?這說的什麽話呀!】隋緣氣惱。

邬江只笑着,有些寵溺。

“嗯,我醒了。”

頓了一下,邬江補充一句,“很想你。”

仿佛一只流彈,徑直射中隋緣的心髒,全身有些發麻。

結結巴巴,“我……你……”

邬江沒有勉強随緣,招呼對方:“扶我起來。”

他躺在床上的日子有些久了,肌肉萎縮,渾身使不上力氣,得找個人來幫他。

“哦,好。”

隋緣立馬下床,手忙腳亂地穿鞋跑到邬江床邊,把人扶起來,并用枕頭在後面墊着。

身上的視線令隋緣有些不自在,但他只能硬着頭皮。

“其實在昏迷中,我有意識。”

“哦。”

【這話什麽意思?】

隋緣想不明白,也沒有腦子去想,他現在心裏亂亂的。

“我聽見你說的話了。”

“話,什麽?”

隋緣歪着頭,努力回想,【這幾天除了吐槽,我也沒說什麽呀。】

“你說,我要是醒了,你就當我男朋友。”

“啪嗒——”

隋緣手裏的被子掉在地上。

“其實那個……我開玩笑的。”

隋緣哭着一張臉,眼神亂飛。

“可我當真了。”邬江定定地說。

又是沉默。

“你答應麽?”邬江進一步逼問。

他見到随緣糾結,垂下眼皮,補充一句,“我不會強迫你,畢竟我恢複記憶了。”

“啪嗒——”

隋緣才撿起來的水杯又一次掉落在地上。

慢吞吞轉頭,讪笑,“你說啥,我聽不懂……”

“離婚協議書唔——”

隋緣迅速捂住邬江的嘴巴,低聲訓斥,“閉嘴呀你,我答應你行了吧!”

邬江低眸看他,點頭。

隋緣收回手,悶悶不樂。

“別傷心,起碼你有了錢。”邬江安慰隋緣。

可隋緣提不起興趣。

【錢,呵呵,我又不缺錢。】

“你不是說不強迫我麽?”隋緣似乎想起來什麽,眯着眼睛質疑,“我沒有強迫你,是你自己答應的。”

邬江一本正經。

“呵呵。”

【還沒有強迫,連威脅都出來了!】隋緣氣呼呼。

邬江淡笑,看着随緣的眼睛裏卻是深思。

狀若無意地詢問,“五十呢?”

“五十他……轉學了。”

隋緣胡謅了一個借口。

實際上五十因為任務進度太慢被時空局領導叫去談話了,臨走的時候說沒個十天半個月回不來,讓他加緊任務進度。

可是一提起任務進度,隋緣就愁。

他看着邬江,搖頭又嘆氣。

“怎麽了?”

“雖然我答應你了,但我還沒動心。”

邬江低低地笑。

“你如果還是醒不來的話,那我守你一輩子——”

“閉嘴呀!”

隋緣跳腳。

【我丢,這麽羞恥的話竟然被邬江給聽見了!啊啊啊啊!】

“沒關系,我是不會說出去的。”邬江掩笑。

“你別當真,那是玩笑話。”

隋緣嚴肅臉,反複強調,

可邬江一個字都不信,但他沒有直言,反而擡頭。

“既然是玩笑話,可以再對我說一遍麽?”

“我,這個,那個,我的玩笑話是限量版的,只能說一次。”

隋緣編了個借口。

邬江眸色深邃。

什麽樣的玩笑話,非要在別人昏迷的時候說。

又是什麽樣的玩笑話,需要扭扭捏捏甚至連借口都出來了,也不願意再說第二次。

他忽然收斂神情,嚴肅,伸出手,“你好,男朋友。”

隋緣怔愣一下,随即反應過來,握住邬江的手。

有些底氣不足,“你好,男朋友。”

……

第 56 章 魔界暴動

“寶兒,發生什麽事了嗎,怎麽跑得這麽急?”未兮一邊給寶兒倒了杯茶一邊問道。

寶兒接過茶一飲而盡,才喘着氣說道“不得了了未兮,魔界的人已經瘋了,今早上得到消息說兩天前魔界的代理魔君,就是那個什麽紅蓮使的,親自率領着魔軍攻上了勿忘峰好像已經将寄生神石毀壞了。”

“是嗎,這都是遲早的事有什麽不得了的。”未兮故作漠然地說道,其實心裏已經将幻連罵了幾百遍了。

“不是這樣的,四大仙派提前得到消息早就在勿忘峰上做了部署,連師父也參加了。可是那魔君像是根本不在乎似的,一個人就抵擋住了四大門派的攻擊讓其他魔兵去破壞神石。一個人啊,四大門派少說也有四五百人,真是勇猛啊。”寶兒不由得想起了天演山上遠遠地看見的那個紅衣男子,從心底生出了佩服之情。

未兮聽罷心裏一驚,幻連是怎麽了,再怎樣也不能如此胡來啊,記憶中的他可是懶散嬉皮的模樣,幾時這樣拼命過?他是真的打算與天下為敵麽,甚至已經做好了賠上性命的覺悟了麽?

未兮捏緊拳頭在心裏說道:幻連,下次再遇到,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了吧。我不管天下如何不管蒼生如何,但離雲派你別想動它分毫。

“他再怎麽勇猛也不過是一個人,只要我們大家團結起來誓死守衛,就不需要怕他。”未兮咬着牙堅定地說道,即是在為寶兒打氣也是想讓自己的立場更加堅定。

“嗯,要是上仙在就好了,根本不需要擔心。”寶兒剛說完又反應過來這話不該在未兮面前說的,偷偷看了未兮一眼見她沒什麽反映才松了一口氣。

“好了,未兮,我先下去了,最近因為魔界的事弄得人心惶惶的,殿中還有許多事情要處理,我就不陪你了,你要是無聊就下來找我。”

“好,知道你現在是逐電殿的管事大忙人,快去吧,我可不想你師父又跑到我這裏來要人。”

“嗯,那我先去了,改天再來看你。”說完寶兒就禦起劍直奔山下。

未兮一個人坐在寒梅下發起呆來。

師父,若你在就不用害怕了嗎?可是我還是好怕,真的好怕,我該怎麽辦?幻連,你為何要逼我?我真的不想與你為敵,真的不想。

風吹開樹上的寒梅,花瓣一片片落下,天地間一片蒼白。未兮仿佛能看見那溫潤如玉着月白長衫的男子轉頭對自己微微一笑,溫暖而又柔和。但轉眼間那男子又變成紅衣華發,一雙赤眸輕蔑地看着自己,眼中有嘲弄有冷漠。

魔界,紅蓮閣。

“你瘋了嗎。為何要一個人去抵擋那麽多人?”若舞看着幻連身上交錯密布的傷痕,有些失态地問道。

幻連閉着眼睛任由若舞為他上藥。“那神石需要百名魔兵一起布陣才能毀去。”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已經把他為何要一個人抵擋四五百人的攻擊交代清楚了,可是若舞心裏知道,是因為他想在此次天狗食月之前将王救出,已經沒有幾年時間了,所以他才會這麽急切,而這所有的原因都是因為他在幾年前找到了她,他想早點與她在一起。

若舞心中越發悲涼,可是幾百年的相處她早已經擺好了自己的位置,自己只是他的屬下,可以為他赴湯蹈火,忠心耿耿的屬下,能為他做事已經很滿足了,除此之外,她真的不敢奢望。

“如果王被救出,尊者打算如何?”若舞狀似不經意地一問,內心卻不安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如果王被救出,她要這天下我就為她打下這天下,她要隐居山外,我便尋一處世外桃源與她一起放養江湖。”幻連眼中多了些神采,仿佛已經看到他們在一起執手天下或者放養江湖的場景了。

“她?”若舞有些黯然,在心裏自嘲地一笑,除了洛未兮還能有誰呢。五百年的付出等待終究抵不過先入為主麽?若她能早在那人之前遇見他該多好。若舞将嘴唇咬破,任由那腥甜滑入口中,手上卻始終是溫柔地力道,一遍遍撫摸着那些傷痕。

夜淸如水

第 60 章 :不會成全你們

不過,好在他身手一向矯健。

即便是受了傷,即便是被一群人圍攻,廢了九牛二虎之力後,他終究還是将那一隊人幹掉,然後匆匆忙忙的趕到了這裏。

在意識到這樁連環殺人案的幕後主使是丁玺之後,葉涼辰就已經猜出了犯下這樁案子的另一個人是誰。

雖然他調到法租界巡捕房的時間不長,但察言觀色的本事也還是在的。

只不過,這幾天,他忙着和蘇美景眉來眼去,整日琢磨着如何追到蘇美景,卻忘了危險其實就在他們身邊。

正所謂: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深在此山中。

在調查這個案子的時候,無論是葉涼辰還是蘇美景,都把追查兇手的範圍放在巡捕房外面,卻忽略了巡捕房內部,已經滋生了不少的毒蟲。

而且,馮三和丁玺的演技着實是好,在今天之前,居然沒露出絲毫破綻。

所以,葉涼辰和蘇美景才這麽輕易的就被蒙蔽了。

“馮三,你若是敢傷小景一根毫毛,我不會放過你的!”葉涼宸站在坑底厲聲喝道。

聽到這話,馮三不禁笑了。

“喲,都叫小景了?看來你們倆的關系,還真的不一般啊!這樣的話,老子就更不能放過你們了!常言道:只羨鴛鴦不羨仙,你倆想做一對鴛鴦,老子才不會成全你們呢!”

說罷,馮三直接一只手把蘇美景提了起來,拖到坑邊,示威一樣的看着坑底的葉涼辰:“老子今天就讓你看看,老子是怎麽玩你女人的!”

說罷,馮三擡手便去撕蘇美景的衣服。

豈料,蘇美景張口便狠狠的咬在了馮三的手上。

牙齒深深的掐入馮三略微粗糙的手中,很快就滲出鮮血來。

馮三吃痛,反手就給了蘇美景一巴掌。

“你個臭娘們,居然敢咬老子,老子打死你!”

說罷,馮三提腳便踹在了蘇美景的身上,狠狠踢了幾腳。

蘇美景身子本就弱,還被綁着手腳,此刻根本就沒有還手的餘地,只能任由馮三對自己拳打腳踢。

她死死的咬着牙,強忍着不叫出聲,因為不想讓葉涼辰擔心。

她知道他是真的對她好,他是真的想娶她,所以,她不願意讓他心疼。

可即便是這樣,馮三在上面踢打蘇美景的聲音,仍然被坑底的葉涼辰聽了個清清楚楚。

那一聲聲的悶響,踢在蘇美景的身上,卻是打在他的心上。

他真沒用,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他活着還有什麽意義?

若是蘇美景真的出了什麽事,恐怕他這輩子都沒法原諒自己。

想到這裏,葉涼辰沉下心來,暗暗的開始琢磨如何從這坑底逃出去。

只要能上去,就算是拼了一條命,他也一定要将蘇美景救出去。

否則,被困在這坑底,就算是他有天大的本事,也無處施展。

而此時,上面的馮三踢蘇美景踢累了,坐在旁邊開始喘粗氣。

到底是年紀大了,身手和體力,都大不如從前,現在就連對付個蘇美景,都能讓他費勁九牛二虎之力。

不過,幸好是他累了,不然蘇美景要是一直被他踢下去,十有八九得被他踢死。

趁着他休息的這個時間段,蜷縮在一旁的蘇美景也得以喘口氣。

她趴在地上,蜷縮成一團,全身上下都疼得厲害,真恨不得死了算了。

但她知道,她不可以死,最起碼現在不可以。

因為,葉涼辰還被困在坑底,若是她現在就死了,那葉涼辰就沒有幫手了,以現在的情況,他就更難從坑底上來了。

雖然她被綁着手腳,根本幫不上什麽忙,但最起碼,她還能幫着轉移一下馮三的注意力,為葉涼辰争取更多的時間。

如此想着,蘇美景眼睛向四下瞟着,希望能找到什麽有幫助的東西。

幸好功夫不負有心人,沒一會兒,她就在自己蜷縮的角落裏看到了一個尖銳的玻璃碎片。

這碎片,雖然只有5厘米左右的長度,但其鋒利程度,差不多已經能夠讓她割開自己身上的繩子了。

想到這裏,她故意裝作疼得打滾的樣子,一點一點的往那玻璃碎片處挪。

她将那玻璃碎片蹭到手中,悄悄的在手腕的繩子上磨,終是将繩子磨得差不多了,然後便又去磨腳腕上的繩子。

不等她磨完,葉涼辰所在的坑底就發出了動靜。

馮三擔心葉涼辰爬上來,連忙跑過去看。

偏偏就是這麽一看,葉涼辰扒在坑邊的凸起上,操起一塊石頭,對着馮三的頭就是狠狠一下。

與此同時,蘇美景的繩子也全部割斷,她趁機沖過來,用盡全力,一把将玻璃碎片捅進了馮三的肩膀。

馮三戰鬥力本來就不高,又被前後如此一夾擊,很快就倒在了地上,失去了知覺。

蘇美景伸手幫葉涼辰搬開蓋在坑頂的長椅,将葉涼辰拉了上來。

他們原本以為這次是死定了,卻沒想到居然能死裏逃生,此刻自然是激動不已,緊緊的抱在一起。

“你怎麽那麽傻,明明知道危險,卻還跑過來!”蘇美景一邊流眼淚一邊責備道。

葉涼辰伸手摸了摸蘇美景被馮三打得有些腫脹的臉,輕聲 問道:“疼麽?”

蘇美景搖搖頭,咬着牙說道:“不疼。”

可她越是這樣逞強,葉涼辰就越是心疼,他索性捏住她的下巴,輕輕的吻住了她的唇。

這是他們之間的第一個吻,來得這麽突然,卻也那麽理所應當。

就在剛才,他們差點死在這裏,劫後餘生的幸運感,讓他們在慶幸之餘,也更加的珍惜對方了。

【系統提示:搭檔對宿主的好感度已經上升到百分之95,案件進展程度已完成百分之95。】

蘇美景的腦海中傳來系統君那熟悉的聲音。

已經百分之95了,也就是說,她距離完全完成任務,已經僅僅只剩下最後的一步了。

想到這裏,蘇美景不禁在心中竊喜。

豈料,就在這一刻,葉涼辰猛然看到站在蘇美景背後的馮三已經蘇醒過來,而且正拿槍指着蘇美景。

葉涼辰心中大驚,連忙一把推開蘇美景。

“砰!”的一聲,馮三手中的槍響了,子彈以驚人的速度打入葉涼辰的肩膀。

第 59 章 ☆、059. 一個女人的屍體

? 孫曼和許鶴公開的消息着實如同深水炸彈一般将娛樂圈這潭水炸出花來。兩個人分別在微博上互動,公開戀情,并且大秀恩愛。短短十分鐘內,兩個人的名字紛紛空降熱搜榜的一二名。

寧因第一時間轉發并祝福。蘇靖康也随即轉發祝福。一時間,《上天紀》劇組都是對孫曼的祝福聲。

張庭導演也笑稱,“看來上次許鶴探班來看的不是我,而是孫曼才對,我說呢,大冬天的他來探什麽班,根本不像他的風格。”

大家聽了這句話都大笑。現在《上天紀》已經進入收尾的階段。進度快得有點不真實。于南跟寧因說:“大家都在說,《上天紀》沒有發生任何不和諧事件真的是太不可思議了。”

寧因聽了這話也微微一愣。其實他們說得沒錯,現在拍戲的任何一個劇組,都免不了出現各種不和諧的事件。片場争戲份,某兩演員不和明裏暗裏鬥争,演員與工作人員之間的沖突,化妝師故意把某演員的妝畫得很醜……這樣的事件比比皆是,幾乎是每隔一陣子就會爆出來一起,像娛樂圈的□□一般。

《上天紀》劇組的和諧仿佛是寒冷雪原上的一片花甸,稀有而令人覺得不可思議。

寧因想了想原因,一來應該是這部《上天紀》的絕對男女主角是孫曼和蘇靖康。孫曼的地位毋庸置疑,也沒有人會那麽沒眼色地去跟孫曼争鬥。而蘇靖康,雖然是一個新人,但他卻是制片人她自己帶的演員,也不會有人沒眼力見的和他計較。

二來則是這個劇本是衆主角制,導演又是德高望重的張庭,他們每個人也是正在事業上升期,性格也不像某些明星那麽好鬥,都彼此忍讓。

三來每個人的角色都很複雜,自己研究角色都來不及,哪裏還來得時間去計較別的。

……

孫曼和許鶴公開的消息在娛樂圈足足火了三天,熱浪才稍微減退。也因為這件事,本來就是公仔雲集之地的《上天紀》劇組,再一次迎來偷拍□□。各種模糊不清的遠景圖冠上“《上天紀》拍攝現場”的名號在網絡上出現,并且一次次地吸引大量網友關注。

“這下好了,我們《上天紀》未映先火,托你的福,關注度蹭蹭蹭地往上漲。”寧因笑着跟孫曼說。

孫曼眨眨眼睛,說:“那記得給我發紅包啊。”

兩個人在片場說說笑笑。

蘇靖康忽然打電話來。

寧因接了電話,問:“靖康,有什麽事嗎?”

蘇靖康語氣緊張地說:“寧姐,我們在片場附近的樹林裏發現一個女人的屍體。”

“屍體?”寧因震驚得眉毛都要揚到發際線以上一般。

坐在一旁的孫曼聽到這個詞也不禁一怔。

蘇靖康說:“嗯,我和甄京大哥找了一個安靜的地方對戲,沒有想到……”

“你把具體位置發給我,我馬上過來。”寧因盡量保持鎮定地說道。

她挂掉電話,就聽見孫曼緊張地問:“是發生什麽事了?”

寧因湊到她耳邊,低聲說:“靖康和甄京在片場附近的一片樹林中發現了一個女人的屍體。”

孫曼疑惑地眨了下眼,同樣也不少震驚。

寧因握了握她的手,說:“你好好拍戲,我去處理,別擔心。”?

第 62 章 :帝主使臣

高波接到高娟的電話都蒙圈了,這個太子他到底在做什麽?他不知道這江超是帝父一直在暗中扶持的嗎?甚至不惜把自己的二王子和最痛愛的十公主送到江超的身邊來協助他,為他遮風擋雨;沒想到被自己的大哥給來了這麽一下,本來他正在和一家大型公司的負責人正在談論代理的事情,于是急匆匆地結束談判往江島跑。

江超和張婷婷以及張建軍夫婦都很冷靜,小超、婷婷,不用擔心,大不了我們不弄了,跟爸回家,爸養你們。

是啊小超,聽你爸的,嚴琴也跟着說到,我們有聚仙樓,餓不死,他們總不會連聚仙樓也收回去吧?這還有沒有天理了?

爸、媽,沒用的,我鬧的動靜太大了,也太重要了,因為是關系到民生的大事,帝國不會放過我們的,跟我們走吧,我們去國外發展,我這個千裏馬就不信遇不到伯樂!對了,我帶你們去一個地方,江超說完轉身把門鎖好,然後四個人來到空間。

小超,這是什麽地方啊?怎麽空氣這麽好?還有海,那裏還有果樹和蔬菜。

爸、媽,這裏是小超哥哥最大的憑仗,是一個獨立的空間,外面過去一天,這裏是十天,所謂的藥液就是那些聖泉水,不過您們千萬不能說出去。

你這丫頭,你以為我們傻啊,這麽重要的事會跟別人說,我的天吶,竟然這麽神奇,小超,我們以後一家四口就住在這裏,這裏這麽大,一樣可以發展,能不能把這些東西拿出去;把外面的東西拿進來啊?

可以的啊,爸,這裏還有一個好處,在這裏做什麽事情都不用自己去做,只要小超哥哥的一個意念就可以完成。

天吶,真是太神奇了!張建軍和嚴琴自從進了空間就一直在震驚當中,其他媽的帝國,小超,我決定了,以後我們一家四口就生活在這裏,那裏都不去,什麽帝國都跟我們無關,酒店我也不要了,明天我就轉讓出去。

我無所謂,只要大家高興就好!那樣我們就把空間好好打理一下,在裏面建座房子,只是人太少了,會不會寂寞啊?江超摸了摸鼻子說到。

我是不會,現在就看你們小兩口了,我們青龍帝國最窮,上頭也不知道發展經濟,就知道争權奪勢,這樣的日子我早就過夠了,張建軍越說越氣憤,別的國家你的公司發展的再好再大,國家只會扶持你,我們這到好,還沒動呢,就眼紅了!

且不說江超一家四口在空間裏生氣,帝都帝宮,丞相潘起足跑過來,正要禀報,突然聽到裏面一只茶杯被摔在地上的聲音,吓得一哆嗦,連忙彎腰,啓禀帝王,您找我過來有事嗎?

潘丞相,你作為我的使臣,親自去一趟江城!

帝主,今天不是江城江超的工廠開業嗎?看元帥等人都去了,不知我去是?其實在潘丞相的心中是不認同這種做法的,不過他不是有私心,而是為帝國考慮,他認為有了好的東西第一個想到的應該是帝國,而不是個人,因為個人也是帝國的子民。

潘丞相,太子這個孽畜在江城擾事了,他在江城強行把江超的私人物品據為己有,他可是太子,而且上次我就說過,王子公主擾到江城即可處死,其他人等我滅他九族,這個太子好大的威風啊,連我的話都敢不聽,你立刻過去江城,當着江城百姓的面,把太子即刻處死,并盡一切努力消除江超的誤會,并且把我的這封親筆信交給他,注意,你是代我過去道歉的,态度一定要誠懇!

帝主請息怒,帝主要三思啊!千百年來,天使大陸歷朝歷代就沒有處決太子的先例,太子可是儲君啊!是以後的帝主,還請帝主收回成命!

不要再說了,你能不能完成這件事?不能的話我派別人去。

帝主,這件事就沒有回轉的餘地了嗎?

沒有,我決定的事情從來就沒有更改的餘地!

那老臣能請求帝主三件事嗎?

第一,老臣想懇請帝主留太子一個全屍,賜太子一杯毒酒,事後讓老臣把太子的屍首帶回!

第二,老臣懇請帝主賜下一塊免死金牌給那江超,以後不管所犯何事,只要他出示免死金牌,都可以免死一次!

第三,老臣年紀大了,今年已經八十了,等辦好這件事情回來,老臣想告老還鄉,我都已經四十多年沒回過家鄉了,想最後的這點時間去家鄉看看!

潘丞相,你想好了嗎?

帝主,這個念頭老臣幾年前就有了!

準了

謝謝帝主,那老臣這就去了!接過女臣遞過來的書信和免死金牌,潘丞相就往外走。(女臣相當于地球上古代的太監,不過全是女的)。

第 56 章

離開羽瑤宮,回了思凡橋,送完那位被剝奪了仙格、來世怕也再難有成仙機會的被貶仙友,再尋到機會下凡,已是初晨。

旭日要升未升,海天相接處被映成一條金線,驅散微涼的夜,迎來明媚溫暖。

南钰于半空一眼找到那塊巨石,禦劍而下,本以為會看見四個東倒西歪的夥伴,豈料只馮不羁一人睡得四仰八叉,剩下譚雲山悠然倚着石頭閉目養神,微微帶笑的嘴角顯然清醒得很,既靈和白流雙呢,則好像以為那兩位都在酣眠,自顧自小聲交談,偶爾笑作一團,輕輕柔柔的,好似清風吹過湖面。

南钰很少見到這樣的既靈和白流雙,沒有伶牙俐齒,沒有嫉惡如仇,沒有武藝高強,就是很尋常的姑娘……呃,和像很尋常姑娘的妖怪,活波靈動,嬌俏可人。

他沒想偷聽她們說話,甚至已經開口準備打招呼了,可剛要張嘴,卻發現既靈在吟詩:

既然北嚣未有家,

何不靈山踏雲霞。

春去澗水千層浪,

冬來霜枝萬樹花。

白流雙聽得認真,并沒注意頭頂上多了個夥伴:“就因為這首詩,姐姐你才叫既靈?”

“對啊,”既靈輕笑,也因一夜悠閑,慵懶而放松,“師父說撿到我的時候,什麽信物、留書都沒有,就一張包着我的襁褓,內裏繡着這首詩。所以師傅從詩裏摘了兩個字,就成了我的名。”

“太草率了,”白流雙皺着小臉不贊同,“二十八個字呢,為什麽偏偏是既靈,北何,春冬,踏水,霞花,都好聽呀。”

“……”若師父還在世,既靈現在一定誠心再跪下磕個頭,謝他老人家沒選其他的字。

“既然北嚣未有家,何不靈山踏雲霞……”白流雙又默默念了一遍,“靈山是姐姐被發現的地方……”她眼睛一亮,似悟出什麽驚天之謎,“所以北嚣是姐姐的家!”

既靈莞爾,就當這是個“非常難以參破”的事吧,笑着應:“該說我生在北嚣,至于家嘛,詩上不都說了,北嚣沒有我的家。”

白流雙歪頭,漂亮的眸子眨巴眨巴:“可是‘北嚣’在哪裏?我怎麽從來沒聽過。”

“我也沒聽過,或許是個小得不得了的地方吧。”既靈輕輕捏了捏她的臉,“行了,好奇心到此為止,趕緊去喚一下塵華上仙,告訴他我們要等得油盡燈枯了。”

“為什麽我去喚?”

“你叫他他來得快。”

“哪有。”

“真的,他怕你罵他。”

“我……臭神仙?!”白流雙起身是準備聽姐姐的話嚎一聲臭神仙的,結果一擡頭,人家就在眼前。

既靈疑惑地随她一起擡頭望,下一刻噗嗤笑出聲:“也不用這麽快吧,她還沒叫呢。”

南钰怔在那兒,似有些恍惚。

白流雙不敢碰他的劍,便只能擡手晃了晃:“喂,臭神仙?”

既靈也發現南钰好像不對,面露疑惑。

北嚣。

南钰敢肯定自己一定聽過這兩個字,可哪裏聽的,聽誰說的,這地方又在哪,全然沒有印象。他懷疑當時說這兩個字的人也只是随口一提,壓根沒講更多,故而只在他記憶裏留了這麽個極模糊的影子。

“我問到水行之法了。”叫不準的事情,還是回頭找師父問問,弄個清楚了再和夥伴們說,否則也是徒增迷茫。

“真的?”既靈和白流雙異口同聲,再顧不得旁的細枝末節,滿心滿眼都是驚喜。

“嗯,”南钰點頭,“不過——”他沉吟一下,禦劍落至譚雲山身邊,“我只能和你說。”

譚雲山早在白流雙叫臭神仙的時候便睜開了眼,但沒想到南钰會直沖自己而來,雖詫異,仍從善如流:“洗耳恭聽。”

南钰帶他去至稍遠處,原原本本道來。

譚雲山聽完,有點不好意思地笑:“抱歉,我撂的狠話,倒讓你受苦了。”

“這都是小事,”南钰真不在乎這個,相比之下,他更擔心譚雲山,“你想過成仙之後該怎麽辦嗎。她可和既靈不一樣,既靈是你好我就好,她是我不好你也別想好。”

譚雲山愣了下。

他說過既靈心懷天下、善惡分明什麽的,卻從來沒在“情”上給那個姑娘概括出什麽評判。許是因為自己無法回應,便下意識不讓思緒往這邊走。

南钰旁觀者清,一針見血。

被既靈喜歡上有多福氣,自己未必就不知,譚雲山想,可能正是因為知道,才不敢思得太清楚,否則舍不得松手了,拿什麽去回那顆心。

“再說吧,”相比既靈這邊的瞻前顧後,珞宓那邊他真的沒怎麽想過,可能因為毫無記憶,也可能因為無心所以涼薄,“還不知成仙之後會記起什麽前塵往事呢,何必現在自尋其擾。”

“也對。”南钰就佩服他的想得開,“我發過誓了,水行之法只能告訴你一人。”

“懂,剩下我來。”譚雲山說着,轉身朝等待多時的夥伴走去。

南钰站在原地,心裏悄悄浮起一絲愧疚。

珞宓縱然有很多一言難盡的地方,但正因為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沒吃過什麽虧,某些時候,就會異常“好騙”。

放在從前,他絕對不會行這種耍文字游戲的伎倆。

近墨者黑啊……

譚家二少全然不知自己已經成了夥伴們反省時首當其中的對象,一有什麽狡猾行徑都往他身上推,認定是被他帶壞,若知道,他能咬破手指頭用血書寫冤。

“……就是這樣,所以我們必須想辦法進入九天仙界,去到白泉,才能摘花飲水,習得此法。”譚雲山沒像南钰那樣事無巨細,只挑關鍵,三言兩語便說清楚,“如果順利,便可直接由瀛洲入東海了,都不用再趕路,轉瞬即到瀛洲之下。”

馮不羁打個哈欠,還沒全醒,腦子有點跟不上。由瀛洲入東海當然是最好不過的,但如何入瀛洲,才是大問題吧:“我們三個人一個妖,怎麽去仙界?”

白流雙也沒太懂:“修仙不就是為了能去仙界嗎,如果都進去了,還修什麽仙?”

“成仙入九天名正言順,”南钰收劍,快兩步走過來湊近四人,“咱們現在進那叫偷偷潛入,一旦被發現,從思凡橋上扔下去是輕的,說不定扔之前還要先受冰籠之刑。”

“妖也要受嗎……”白流雙緊張地咽了下口水。

南钰搖頭:“妖不用。”

白流雙舒口氣。

南钰:“妖直接誅殺,精魄投忘淵。”

白流雙:“……”

“你就別吓唬她了,”既靈哭笑不得白南钰一眼,“明知這趟根本不能帶她,即便不被發現,九天上的仙氣她也受不了。”

南钰沒來得及張嘴,白流雙先不幹了:“那不行,不是必須摘了花馬上掬水服下嗎,我不上去就習不得避水法,還怎麽和你們一起下東海?”

既靈摸摸她腦袋,柔聲安撫:“下什麽東海,老老實實在岸上等我們凱旋。”

“不行!”白流雙想也不想,“前兩個妖獸我就沒趕上,最後這個絕對要和你們一起捉!”

南钰聽着新鮮:“你一個妖那麽執着捉妖幹嘛,又不能成仙。”

白流雙脖子一揚:“匡扶正義。”

“不是說妖入九天有危險,人就沒有,”譚雲山逐一看過夥伴,神情複雜,“發現是要扔思凡橋的。”

夥伴們面面相觑,莫名其妙。

馮不羁:“聽見了啊。”

南钰:“我剛說完。”

既靈:“還可能先入冰籠,再扔思凡橋。”

白流雙:“不能不帶我!”

譚雲山想樂,眼底卻冒熱氣,想說話,喉嚨裏卻像卡着東西。

捉什麽妖獸成什麽仙啊,就沒心沒肺地跟這幫家夥浪蕩世間,多好。

“該來的總會來,今天不來,明天也躲不過,”仿佛看懂了他眼裏的閃爍,既靈一記淨妖鈴敲過來,不輕不重,剛剛好的舒服,“你有工夫想那些有的沒的,不如想想你是怎麽識破異皮僞裝馮不羁的。”

譚雲山怔住。

而後笑了,心下安然。

【如果真的是馮不羁,他會說‘我們’。”】

瞥見譚雲山眉宇間的釋然,南钰自懷中掏出三株仙草分給既靈、譚雲山和馮不羁:“吃了這個可以讓你們有一天的仙氣,當然法力是沒有的,就是聞着像仙。”

偷拔仙草的時候他有短暫的閃神,懷疑自己瘋了,為四個素不相幹的家夥把能範的九天律法都犯了。可這念頭就來了那麽一霎,之後他繼續愉快地偷仙草,中邪似的。

“我的呢我的呢?”白流雙沒分到自己那株,急了。

南钰沒理她,直接閉目調息,很快,一個拳頭大小的金色光團自他頭頂而出。

白流雙猜南钰是想分她仙魄,就像異皮洞中那樣,可上次只一個“金珠”,這次卻是一個“拳頭”,她有點不敢接,生怕會錯意,那就尴尬狼狽了。

許久之後南钰才睜開眼,結果就見自己的仙魄還漂在半空呢,白流雙則一副想動又不敢動的模樣。

該矜持的時候撒潑打滾,不該矜持的時候倒矜持上了,南钰真不知該氣還是該笑:“吃啊。”

“這不會就是你全部仙魄了吧?”白流雙難得謹慎。

“放心,我還沒那麽大方,”南钰還是沒忍住,笑了,小心翼翼的白流雙怎麽看都有點傻氣,“一半。再少,光能蓋住你的妖氣,不能讓你仙氣缭繞。”

白流雙終于放心下來,收了南钰的仙魄。

與上次截然不同,這次仙魄入體,她明顯感覺到了妖魄和仙魄在沖撞,再抗争,弄得她呼吸不穩,渾身發熱,差一點就回了原形。

幸而最終仙魄占了上風,妖魄不知躲到了身體何處,被迫蟄伏。

見她臉色恢複,呼吸漸穩,南钰懸着的心才放下來:“只有一天時間,我們必須速戰速決。”

四人一齊點頭,眼中盡是堅決。

尋瀛天要入東海,去瀛洲卻可以走塵水。這一路塵水修仙,夥伴們不是沒落過水,但這次在塵華上仙的帶領下,落水後的情形卻截然不同。

那是一條最終流入東海的小河,在塵水仙緣圖上可尋,屬于凡間塵水。衆人步行數裏,盡量離東海稍遠些,而後陸續上劍。

南钰的劍只辨仙氣,故而先前碰也碰不得的四人,這會兒被順當接納——由南钰禦劍,立于劍柄,既靈、白流雙、譚雲山則立于劍身,再無地方落腳的馮不羁則雙手緊扣挂在劍尖——準備妥當,一行五人撲通入水。

有塵華上仙帶着行進的塵水恍若世外桃源。

若不說,根本感覺不到是在水中,周圍流光幻影,前路一片坦途,偶爾還有淡香缭繞,間或可聞潺潺水聲,似近若遠,清脆如歌。

“不愧是你的地界……”挂在劍尖的馮不羁自下而上仰望高大的塵華上仙,真心贊嘆。

南钰自豪一笑:“我入塵水就如同少昊入東海!”

白流雙“嘁”了一聲:“人家還能和浪花說話呢。”

南钰語塞,好半晌,磨牙擠出來一句:“那他怎麽不分你仙魄。”

白流雙被堵了個啞口無言,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最後一惱:“我現在就還你!”說完就要去運氣了。

南钰吓得差點站不穩,這時候變回妖,腳下的劍就不知道會把她彈到哪個荒山野嶺了:“我的姑奶奶,我錯了,我不會說話,你能收我仙魄是你不計前嫌,我能給你仙魄是我前世造化,好不好?”

“好。”白流雙答得倒快,眉開眼笑,燦爛得像朵白泉花。

南钰痛苦地捂住心口……上當了!

既靈看着這倆人掐,樂不可支,無意中對上譚雲山視線,愣了。

那人在看她,看得聚精會神的,臉上也說不清是個什麽表情,眼睛裏有笑,也有旁的東西,辨不真切。

“嗯?”既靈挑眉,疑惑出聲。

譚雲山竟也學着她挑眉:“嗯?”

既靈啞然,總不能問你剛剛為啥看我吧,自作多情這種事,太要命。

見她扭頭看別處了,譚雲山又有點後悔。即便自己也不知道怎麽解釋“偷看”這一行徑,那随便說點旁的也好,現在得了,連側臉都看不見了,就剩個後腦勺給自己。

跟着南钰走塵水太美了,美得不像真的,美得讓人心慌,好像馬上就要電閃雷鳴一團大亂了,所以趁着這最後一刻,把最美的給你。

他怕再難有這樣的悠然安寧。

心緒交錯間,五人連同巨劍,浮出水面。

瀛洲仙山,到了。

雲霧為地,仙氣為風,亭臺樓閣掩映在缭繞白霧之中,白霧卻遮不住它們的流光溢彩。側耳聽,似有莺語,輕輕嗅,似有花香,擡頭,有仙獸飛過,似鳥非鳥,似龍非龍,其上有仙,看不清模樣,只依稀可辨仙衣飄飄。

踏上岸的那一刻,譚雲山忽然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就像在幽村參悟“仙獸”,在景亭頓悟“破仙壁”的術法,毫無預警,卻清晰篤定。

他熟悉這裏。

一水一雲,一霧一風,都那麽親切。

第 55 章

南钰感覺自己現在就是個跑腿的,底下夥伴一喚,他就要應,一給任務,他就得照辦,這上仙當得真是心酸。

水行之法在九天仙界,而且很可能是必須親自進入九天仙界才能習得的——這是夥伴交過來的線索。南钰拿着這兩句話,望着茫茫九天,心下蒼涼。

夥伴有困難找他,他有困難自然只能找師父。

鄭駁老見到這不争氣的徒弟也是惆悵:“我讓你離這最後一個妖獸遠一點,你倒好,比先前還熱心,怎麽,真要帶那幾個人進九天仙界?”他壓低聲音,“你不要命了!”

南钰印象裏,自家師父近百年來就沒拿仙規仙律當過事,對着天帝都能放浪頑劣的師父因為自己的事情,憂心成這樣,讓他心裏一陣暖流。

但——

“師父,我只是想讓你幫我分析這兩句話的線索,什麽帶人進九天一類我壓根沒想過,”他疲憊地嘆口氣,“咱倆到底誰太熱心啊!”

鄭駁老愣了下,眉毛胡子底下破天荒流露出一絲尴尬:“你沒想這些?”

南钰扶額:“我現在兩眼一抹黑,什麽都還沒搞清呢。”

鄭駁老有點後悔自己的話多。

然而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況且徒弟本來也是求教的,雖不喜徒弟和這件事牽連太深,但也不願意讓南钰失望。師者,不易啊。

南钰沒聽懂自家師父在那嘀嘀咕咕感慨啥呢,好在沒神叨太久,就收到了有用的——

“如果少昊真是這麽說的,那我和譚雲山的想法一樣,避水丹并非唯一的水行之法,還有比它更有效更長久的,而且并不是類似避水丹那樣可以轉贈的藥品、物件,而是必須親自進入九天仙界才能獲得。”

“可是連您都沒聽過,我還能去哪裏尋法?”南钰為難地抓抓頭,小聲道,“總不能又闖仙志閣吧,上次要沒有珞宓,我八成就有去無回了。”

“連在不在那裏你都不知道,就想貿然去闖?”鄭駁老不求多,自家這蠢徒弟要能有下面那個敢給少昊挖坑的譚雲山一半的心眼,他都能睡着樂醒,“你都提到珞宓了,就不能再往她身上多琢磨琢磨?”

南钰聽話地苦思片刻,恍然大悟:“師父,你是讓我……”說到半截又不太有底氣,怕再次猜錯被嫌棄,可憐兮兮放低聲音,“直接問珞宓?”

鄭駁老點頭,總算有絲欣慰:“少昊生來就可在水中穿行,但旁人可不是,天帝、帝後皆不能。他說這是九天不傳之秘,那你覺得這“不傳”裏會包括他的爹娘和兄弟姊妹嗎?”

這哪裏還用問。

“我這就去找珞宓,”南钰立刻起身,“她一心希望譚雲山快點成仙,不會不幫這個忙。”

“忙是會幫的,”鄭駁老捋了捋胡子,幽幽道,“就是你得替譚雲山好好哄一下人家。”

離開庚辰宮時,南钰沒能完全理解自家師父的提點,直到在羽瑤宮前吃了閉門羹。

“和羽瑤上仙說了是我找她嗎?塵華上仙。”南钰生怕仙婢不認識自己,沒傳達清楚。

仙婢好聲好語回:“先前的确沒說清楚,只說有位上仙來找,羽瑤上仙原是讓請的,後來我又補了您的名號,羽瑤上仙就怎麽都不肯見了。”

南钰:“……”

至此,他終于領悟了師父說的“替譚雲山好好哄一下”。

【煩勞轉告羽瑤上仙,她助我成仙,這情我領,害我夥伴,我當她是沖動初犯,但——如果還有下一次,別怪我新賬舊賬一起算。】

狠話是譚雲山講的,但他不怪譚雲山,他只想問自己師父,這種擺明會結仇的話就不能中途截下,非要給珞宓如實傳達嗎!!!

都到宮門前了,自然不能走,何況這是唯一的突破口。

南钰也不為難仙婢,只站在宮門口的樹下,迎仙風而立,身姿傲然,擺明要等到地老天荒。

一個時辰之後。

羽瑤宮毫無動靜。

兩個時辰之後。

羽瑤宮毫無動靜。

三個時辰之後。

南钰等不了了,再過一個時辰,會有被貶谪的仙被送至思凡橋,屆時他這個塵水上仙不在,于情于理都說不過去。

悲傷一嘆,南钰終是放棄,隔空取來臨走前再度敲宮門,同前來的相應的仙婢道:“‘塵水遇險阻,言覃盼佳音’,麻煩姑娘将此兩句代為轉告羽瑤上仙。”确定仙婢記下了,他又道,“明日我還會來的。”

總不能等了三個時辰連自己來幹嘛都沒說明吧,至少留個話頭,明日也好繼續。

南钰想得很好,故而留言完畢,潇灑而去。

走出不過百來步,連羽瑤宮的範圍都沒徹底離開,甚至還不能禦劍呢,仙婢已追上了,一臉慶幸道:“多虧上仙沒走遠。”

南钰不明所以:“怎麽了?”

仙婢氣喘籲籲道:“羽瑤上仙請您速速入宮。”

……早知譚雲山這麽有用他何必白白吹了三個時辰的風啊!!!

打動珞宓的自然不是譚雲山,而是“譚雲山有難”,這會兒南钰已經毫不懷疑珞宓對譚雲山的心意了。

姑娘家,使小性是一回事,若喜歡的人真遇了險,那便什麽面子都顧不得了。

“遇上什麽了?譚雲山現在還好嗎?你怎麽不下去幫他啊!”屏退仙婢後,珞宓立刻連珠炮似的問。

南钰挺喜歡跳過寒暄有事說事的明快,盡量忽略無禮控訴,直截了當道:“他落海中毒了,不過不用擔心,已經無恙,只是船毀了,再出不了海,可是妖獸就在東海之中。”

“無恙”兩個字讓珞宓心神稍定,然後那一絲不甘和怨怼就悄悄冒了頭:“不是說我再插手新賬舊賬一起算嗎,那還來求我幹嘛。”

南钰知道珞宓誤會了自己此番前來是受譚雲山所托,不過眼下這情況也只能将錯就錯:“他只是希望上仙不要再動他的夥伴,他也說了助他成仙的情,他領。”

珞宓咬咬嘴唇,忿忿道:“什麽夥伴,不過一個不相幹的,能陪着走這一遭塵水都是她的福氣,等長樂……譚雲山成仙了,她連他的衣角都摸不到!”

南钰心裏悶,又礙于有求于人,不得發作。

幸虧譚雲山沒有心,南钰想,否則一展望來日他成仙後和珞宓的“再續前緣”,哪怕有一絲絲“兩情相悅”的可能,他都要吐血。

說了兩句氣話之後,珞宓心裏終于舒坦些,這才想起南钰先前的話:“最後一只上古妖獸在東海?”

南钰不知道她是忘了“需要假裝不知情”,還是覺得眼下這種情況大家心照不宣,也就不用遮掩了,總之他半點情緒沒露,只順着問題回答:“是的,就在東海之中,所以想來求教水行之法。”

珞宓抿緊嘴唇,凝望南钰,終于覺出一絲不對。

避水丹在九天仙界不算什麽秘密,南钰顯然不是來求教這個的。

“你怎麽知道有水行之法?”她警惕地問。

珞宓再嬌縱任性,也是天帝之女,腦子不說多聰穎,卻也絕不愚鈍。

南钰沉吟再三,還是将東海之事道來,包括遇見蒼渤上仙的經過。當然譚雲山挖坑的事情他沒講,話裏話外這都是蒼渤上仙無意中洩露的線索。

珞宓沒想到他們已經遇過自己二哥了,訝異之餘,也覺慶幸。若在平時,他二哥不會這樣粗心,稍一想想便能品出這其中的蹊跷——哪有修行者千裏迢迢就為找一只妖獸的,世人修行皆随機緣,如此有針對性的捉妖,甚至告知了妖不在東海,還要去,怎麽想都有問題。

好在他那個情種二哥一門心思都放在那條海蛇身上了。

喜歡什麽不好,喜歡一條海蛇妖,差點把娘親氣死,珞宓覺得自己哥哥瘋了。

相比之下,她挑的人多好,雖然這一世有些冷,但只要成仙,想起前塵往事,她相信那個溫文爾雅逢人便笑的長樂仙人自會回來。

到時……

“上仙,再有半個時辰我就必須出現在思凡橋了。”南钰實在心焦,只得出聲拉回珞宓不知飄往哪裏的心神。

“水行之法有,”珞宓不再拖沓,定定看着南钰道,“但你要發誓,不可以透露給譚雲山之外的任何人,要發毒誓!”

南钰艱難道:“可他又不是一個人……”

珞宓臉色黑下來:“一個人足夠了,閑雜人等不必相随,成仙的注定會成仙,沒仙緣的跟到死也是枉然。”

“我發誓如果對譚雲山之外的人透露此法入忘淵永不超生上仙你快講吧我得趕緊回思凡橋了。”南钰一口氣說完,毫無情感起伏,念經似的。

和珞宓掰扯什麽衆生平等天道地德那是大仙的事,他一小神沒這本事——速戰速決,不要再多廢話一句,就是他現在的心情寫照。

珞宓一聽他碎碎念的那麽麻木就知道“毒誓”沒走心,不過她也沒更好的辦法了,譚雲山是一定要成仙的,她費了那麽多心思,不可能斷在這裏。

誰先喜歡上,誰就有了軟肋,狠不下心的人永遠吃虧。

“瀛洲,白泉。”珞宓壓低聲音,給出關鍵。

南钰怔住,白泉是制避水丹的主藥白泉花生長的地方,難道水行之法也在那裏?

“取一朵白泉花,只要花,不要莖,混一捧白泉水吞下,可在七七四十九天內水行如平地。”珞宓一字一句,聲音不大,卻緩而清晰。

南钰知道她既說了,便不大可能騙自己,但:“就這麽簡單?”

珞宓白他一眼:“當然還有,花必須是七瓣之花,少一瓣或者花瓣又殘缺皆不可,水必須是泉眼處剛湧出的水,且要立即混服,不可耽擱片刻,否則花枯水陳,再無用。”

南钰心中了然。

這就是少昊說的了,凡間一切人、妖、獸都不行,因為他們進不了九天仙界,更沒機會親自到白泉邊摘花掬水。

不過他只路過白泉幾次,依稀記得白泉花都是六瓣:“七瓣的白泉花哪裏找?”

珞宓心累,同樣是神仙,怎麽人家長樂仙就才思敏捷,這位就榆木腦袋:“六瓣花裏找!”

天上“相談甚歡”,地上百無聊賴。

南钰臨走前說的是“速歸”,于是四夥伴就靠在巨石後面,聽着海浪,盼着佳音。

從傍晚等到深夜,從漲潮等到落潮,海浪來了又走,塵華上仙音信全無。

心裏存着事,睡又睡不着,衆人便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先是聊少昊和那小灰蛇,結果二者究竟什麽關系沒得出個定論,倒扯出了一樁“前塵往事”。

閃出這靈光的是既靈。

當時她靠在白流雙身上,正仰頭看星星,聽到馮不羁說少昊一表人才,風度翩翩,不知那小灰蛇成了人形是何模樣,腦中很自然閃過少昊于水中撫琴的翩然身影,那真是既靈聽過的最動聽的一曲琴,見過的最優雅的撫琴者。

不料想着想着,另一個相似的影子重疊過來。

她脫口而出:“譚雲山,還記得你家用來鎮水患的石像嗎?”

譚雲山早把這東西忘到了九霄雲外,随口道:“怎麽了?”

既靈坐起來,隔着馮不羁看他:“你不覺得那個石像的模樣似曾相識嗎?”

見既靈認真,譚雲山才正色起來,開始回憶。

結果倒是同樣見過那石像的馮不羁猛然驚悟,一拍大腿:“那該不會就是少昊吧!”

夥伴粗犷的聲音裏,譚雲山的記憶終于清晰。

那是一個半臂高的石頭雕像,雕的是一個年輕人端坐撫琴,長發豎起,不失風雅,眉眼俊俏,全神貫注在琴弦之上……

不是蒼渤上仙還會有誰!

難怪可鎮水,人家掌的就是凡間水域!

既靈已從他的眼神裏看出領悟,當下掰手指頭數譚二少罪行:“人家幫你譚家新宅鎮水,又幫你擋了二十年應蛇,最後還為了幫你逼出應蛇沉入古井永不見天日……”

馮不羁離得近,正好可以譴責地拍拍他肩膀:“你不說知恩圖報,還給人家挖坑。”

譚雲山想說又不是我把他的雕像請進譚府的,又不是我讓他幫我擋應蛇的,扔他進古井你們倆都有份好嗎,可無數辯解到了嘴邊,百轉千回成一聲輕嘆:“成仙之後,我負荊請罪。”

可能真是離成仙越來越近了,譚雲山想,自第四顆仙痣消失後,他時不時就會這樣,知善知惡,知羞知恥,眼看就要奔着匡扶正義的大道去和既靈結伴了。

他有些懷念從前的自己。

但既靈似乎更喜歡現在的他。

世事難兩全。

他選現在。

第 55 章 一世華蓮

第二天未兮便被歐陽遲叫到了臨風殿。

“掌門師祖。”

“啊,未兮,來坐。”

“是。”未兮乖乖地走過去坐下。“不知掌門師尊叫弟子來有何事?”

“聽無華說你很會做飯?”

“呃?”未兮沒料到歐陽遲竟然問的這個。

“哈哈。看來煜黎歸位的事對你打擊很大啊。當初是我讓你留在離雲派的,現在煜黎回天庭了我這個做師祖的就只好對你親自教導了。不如你就先搬到臨風殿來吧,逸雨殿上我會派人去打理的。”

“不用了,師祖。我在逸雨殿已經住習慣了,而且那些梅花是師尊親手栽種的,只有我知道打理的方法,所以還是讓我留在逸雨殿吧。”

聽了未兮的話,歐陽遲想了一會兒捋着胡子說道:“這樣也好,不過你可不要荒廢的修行啊。記得一年前你下山時答應我的話麽?琢璞大會可只有一年了,而且這次又剛好是在我離雲派舉辦,你可不能給離雲派還有煜黎丢了面子啊。還有,上次三派的掌門告訴我你與魔界相勾結,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可是為了避嫌,我希望這一年內你留在離雲派好好修行,不要再去惹事了。”

“是。未兮還要修行就先告退了。”未兮站起來向歐陽遲抱拳行了個禮,也不打算向他說出幻連的事。

“嗯,好,這期間我會派無華照看你的,有什麽問題就找他好了。”

“多謝師祖。”說完未兮就轉身離開了臨風殿。

看來仙人并未将自己的身世告訴掌門,也沒有将自己逐出師門。剛剛聽到琢璞大會在離雲舉行時,未兮有種不好的預感。現在沒時間再去想上仙的事了,最重要的是阻止幻連對付離雲派,可是現在自己被禁足了也不知道幻連現在在哪裏,只有希望在琢璞大會之前幻連不要輕舉妄動才是,而且琢璞大會本身就是一個最大的隐患。

魔界,大殿。

幻連慵懶地靠在座塌上,聽着下面人的通報。

“他回天庭了?”

“是的,據探子回報,東華上仙已經在三天前返回天庭了,還是由鳳飛公主親自接引的。”

“好了,你們先下去吧。”

“是”

幻連把玩着手中的面具,誰也看不清他此時在想什麽。

若舞端了一碗藥湯走上前來說道“将這藥湯喝了罷。你上次在妖界受的傷都還沒好,又在天演山被那些蝼蟻伏擊,再不好好将養着,怕王沒救出來你倒是先垮下了。”

幻連像是沒聽到她的話,繼續看着手中那半塊金色面具發呆,若舞一把奪過那面具,有些生氣的将藥湯放在他手中。

“快将藥喝掉。”

“若舞!”幻連的眼中升起了火焰,若舞有些害怕地往後退了一步,卻仍将面具死死地拽在手中。

她不明白,這個男子她從來都看不明白。他竟然可以為曾經的主子赴湯蹈火,為了救他與天下為敵。原本若舞是這樣以為的。直到幾年前他遇見了那個靈動狡黠的少年,她才知道自己的猜測都錯了,他不是為了王戰鬥,他只是為了她。五百年前她是見過那個少年的,那時候她還不是少年,只是一個未得神力的半人半蛇的女娃。

那時候洛三生剛剛接管魔界,若舞奉命前去洛河鎮接洛未兮,可是當若舞趕到時卻發現她的身邊竟然有個上仙的轉世而且還有個聖女在守護着,若舞不敢輕舉妄動于是便先回去了。後來聽說她已經死了,沒想到五百年後她竟然又活了下來,還變成了男兒身。

可是不論她怎樣改變若舞都是認得出來的,因為她原本就是女娲族守護聖女的候選人之女,對女娲的氣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這個男子,這個自己仰望了幾百年的男子,他所做的一切卻是為了另一個女子。若舞将面具緊緊拽在手中,盡量用最冷靜的語氣說道“你将藥湯喝掉,我就還給你,否則我就捏碎它。”

幻連看着若舞眼中露出了狠色,卻還是一仰頭将藥湯喝下,将碗一把砸在地上伸出手來“拿來!”

若舞将面具放回他手中,幻連一揮手将若舞震飛到石階下吐出一口鮮血來。

“膽子大了,竟然敢威脅我!這面具你不配拿更別想着能毀掉它,因為在那之前我會先殺了你。念你跟了本座這麽多年,這次就先饒了,絕不會有下次,你明白嗎,若舞。”看着幻連臉上露出的狠辣,若舞當然明白他所說的絕對是真的。

“是,若舞明白。”将眼淚和血吞進心裏,若舞俯下身子叩首說道。

“明白了還不快滾!”

“是,若舞告退。”若舞從地上爬起來,緩緩地往外面走去,走到門口又回頭看見幻連認真地擦拭着那普通的面具,心裏泛起苦澀,強忍着淚水終究沒有哭出來。

幻連看着手中的面具,這是未兮之前送給他的,也是她唯一送給自己的東西,他一直貼身放着。

七百年前,自己第一次見到她時,她還只是個裹在襁褓裏的小不點,咬着手指頭對着自己笑,口水流了一臉,那麽可愛。那時候自己就決定要一直守護着她,讓她一直這樣快樂無憂地笑下去。

那時候她總是會粘着自己,含糊不清地叫着“飯臉,飯臉。”喜歡抓自己的頭發,喜歡拖着尾巴在地上爬來爬去。

想起那些往事幻連臉上也不自主地露出了溫和的笑容,但那笑容轉瞬即逝。

本來她可以那樣幸福快樂的過一生,如果自己沒有出現在她身邊的話。這一切的不幸是自己帶給她的,傷是她承擔着,痛是她承擔着,如果可以,哪怕傾我一世年華,只願護她此生安好。

“兮兒,你等我,哪怕反了這天地,我也要将你的幸福擺正。”

幻連将面具放進懷裏,一把捏碎了塌上的扶手,眼中迸射出耀眼的紅光。

魔界暴動

第 61 章 折扇

白芨見到喻永朝來, 本來心生喜悅,想跟他講自己與那第二的鬼掌打了個平局,卻發現師兄此刻的情緒有些不對。

再一聽喻永朝那嘲弄的語氣……

白芨打算默默地往饕餮那移一移, 結果還沒踏出第二步, 身前就被一紙折扇攔住了。

他道:“師妹。”

白芨不敢再動, 也不敢去看喻永朝的表情。

顧初衍此時擡起眼簾, 溫聲笑望:“白芨師妹的扇法原來是同你學的,難怪我看出了幾分相似。”

白芨只覺得周圍的空氣都冷了一瞬,驟降冰點。

饕餮狐疑地看了看顧初衍,又看了看喻永朝。

聽鬼掌熟稔的語氣……這倆人認識?

喻永朝譏诮一笑:“我師妹自是同我學的扇。不然這普天之下, 還有哪個人的扇法能配得上她?”

他說的狂妄, 眼底如冰, 分毫不讓地望着顧初衍。

而後者淡淡一笑道:“也是。”

他又望向白芨:“師妹若是想來酒樓, 報我的名號就好。”

“你叫誰師妹?”

顧初衍轉過頭看白芨,答案顯而易見:“這有什麽問題嗎?”

于是兩道視線同時落在白芨身上。

喻永朝輕睨白芨, 挑眉道:“就幾日不見,你另找了個師兄?”

大師兄是不是誤會了什麽……

白芨想了想, 開口解釋:“顧師兄是聖女的徒弟,若是按輩分來說,我也确實該喚他一聲師兄的。”

逼仄的角落裏,四個人站成了個方形。饕餮獨守在一角, 看着附近的人站成了個三角形, 心中有些微妙。她在一旁垂着頭不敢說話——這是她可以聽的嗎!!!

見白芨辯解,喻永朝定定看了她半晌,好似被氣到了一般, 沒再講話。

而此時顧初衍似乎看不出幾人之間的暗潮湧動, 溫和地朝着白芨點了點頭:“既然如此, 那我便先行一步了。”

他攏了攏身上的狐皮襖,臨走前擡眼朝着喻永朝一笑:“改日再向‘逍遙’讨教。”

一旁的白芨與饕餮聽到這個詞俱是一怔。

……逍遙?

黑色的衣角從眼前一晃而過,随着折扇破空的聲音響起。饕餮還沒來得及細看,那紙折扇已經到了顧初衍的衣角前。

随即那雙如玉般的手擋在身前,玉扇揮出的那股氣勁被攔住,失了方向。玉扇自原路返回,被喻永朝接下,拿在手中,搖了一搖。而衣角卻也被氣勁劃出了一道口子,顯得格外突兀。

饕餮這才反應過來——她就說這股格外熟悉的感覺從哪裏來。原來眼前白芨的師兄,正是地下演武場積分排行第一的逍遙?!

顧初衍見衣角被劃破,也沒惱,掀開眼簾看了喻永朝一眼:“這是何意?”

喻永朝收了扇,虛虛地做了個禮,是連饕餮在一旁看着都覺得敷衍的程度:“只是不小心罷了,還請鬼掌不要見怪。”

“不小心麽……”顧初衍重複了一遍喻永朝說的話,臉上的表情不變。然,下一秒他化掌為刃,直接把那片劃破了的衣角割了下來。

黑色的布料輕飄飄地落在地上。

饕餮不自覺地縮了下脖子,仿佛那片落下的衣角是人頭一樣,輕飄飄就落了地。

“我沒有在擂臺之下與人打架的習慣。如果逍遙兄執意要與我打,明日我們去臺上打。”顧初衍側過頭看了一眼白芨,笑意更深,“當然,顧某也很期待有在擂臺之下與人切磋的一天。白芨師妹,我在酒樓等你。”

最後一句話明顯是單獨對白芨說的,只是當着喻永朝的面說出來,卻格外有深意。他并沒有等白芨回應,只是說完之後擡腳就朝着演武場大門的出口走去。

饕餮發誓她聽到了咔噠一聲的握拳聲。

喻永朝看着顧初衍,面上風輕雲淡:“不送。”

……

白芨還沉浸在積分榜上排第一的那個逍遙是自家師兄的事實中沒緩出來。

她就說為什麽,師兄明明不在演武場卻能知道自己的動向,包括自己起的奇奇怪怪的名號,以及下注賭錢。

饕餮在顧初衍離開之時就向白芨使了個眼色溜走了。

于是狹小的角落內只剩下白芨與喻永朝兩人。

平日她習慣了大師兄沉默,也知道平時他沉默之時懶得開口。只是今日他沉默得屬實有些讓她不适應。她問師兄要不要回城主府,師兄默然;她問師兄要不要繼續賭魔石,師兄還是默然;直到她問師兄要不要去吃點什麽,師兄總算不再沉默,而是一聲輕哼。

喻永朝看着她:“莫不是要去顧初衍的酒樓給我添堵?”

他說的直白,側目去瞧着她的模樣。

白芨垂着眸,眼簾搭下來,像極了飛累了歇息的蝴蝶。他不知今日的怒火到底從何而來,顧初衍确實能稱得上白芨的師兄。只是真當白芨叫出口,左一聲師兄右一聲師兄地去叫顧初衍時,他心中無端升起了些許怒意,以至于失控出手。

“……罷了。”喻永朝揉了揉眉心,見白芨不動,耐心向她解釋,“喻陵的師兄妹有幾個,按照他這麽算,你的師兄怕是數也數不過來了。今日稱這個師兄,明日道那個師兄,魔界估計有一半弟子都成了你的師兄。”

見白芨仍是不動,喻永朝朝她的方向又邁了一步,思來想去,手從儲物空間中掏了兩個栗子出來,垂下眼耐心地剝着。

空氣中那股栗子獨有的甜糯氣息擴散開來。

金黃色的栗子肉置于掌心之上。喻永朝将手心的栗子肉伸向白芨身前,卻仍不見白芨有任何動作。

本以為白芨生了氣,卻發現她周身魔氣流轉,成了不斷吸收轉動的旋渦。

——這是頓悟破階的預兆。

頓悟破階是好事,只是喻永朝卻有那麽一絲難以言喻的感覺。如若此時師妹到了頓悟的狀态,那必然沒聽見他之前說的那一長串話。

他沒有打擾白芨頓悟,一揮手在身外施了個禁制,隔絕了周圍嘈雜的聲音。

那旋渦在飛速地轉動着,持續了大半個時辰才停了下來。

白芨一擡眼,就看見喻永朝靠在牆壁上閉着眼,不知是睡着了還是在休憩。

甫一伸手,她就感覺到自己體內的魔氣被拓寬了一倍有餘。而此時白芨只要扛過雷劫,就能踏到出竅前期的門檻了。

雷劫既然可以被暫時壓制,亦是可以被提前催動。

師兄依舊靠在牆邊,白芨想了一會,準備自己出去找個僻靜的地方渡雷劫。

只是她剛踏出禁制,就聽見一道慵懶的聲音響起:“……去哪兒?”

似乎是還沒睡醒的困倦。

白芨老老實實地回答:“去渡雷劫。”

喻永朝擡眼,眯着眸子看了一陣,似乎才反應過來。聽見白芨回答,他默然:“為何不叫我?”

白芨道:“我看大師兄還在睡覺……怕吵醒師兄,所以沒敢叫。”

聽見師妹如此回答,喻永朝撐起身子,揮手撤去禁制:“走吧。”

走?

師兄看起來并未全然清醒,甚至有些疲憊。

見白芨猶豫的模樣,喻永朝從容地開口道:“你認得路?”

……

這一句話就讓白芨沒了異議。

說起來,只有她跟師兄走過幾次的路,她才會認得。多數時候甚至不會刻意去記路線,因為喻永朝總會同她一起去做事。

這樣一想,她便覺得自己還是過于依賴師兄了些。

兩人走出地下演武場,喻永朝祭出折扇喚白芨上來。

白芨摸了摸自己的玉扇,發現那扇骨幾乎斷了一半,有些悵然。既然有師兄禦扇,她索性低着頭去看那手中的玉扇,也沒了張口搭話的興致。

她同這玉扇的感情還是有些深的。

重新修煉心法,又從金丹一路突破,馬上進階到出竅期。她走了與前世截然不同的路線,陪在她身邊的也不是枕月劍。

入了魔的自己,便不能再回仙門了。破損的玉扇,即便修補了,也恢複不到原來的樣子。

是她上輩子醒悟的太遲,僞裝自己那麽多年,給自己選了個被束縛的結局。

白芨怔愣之間,卻發現一雙手伸來,将她手中的玉扇抽走,複放上了一紙折扇。

她擡頭,看見師兄靜默地伫在自己身前。

折扇依舊是素白的扇面,繪制了複雜的紋路,似妖似魔,細看扇釘處卻沒有那般會變色的鮮豔。

這不是師兄的折扇。

喻永朝低着頭,見她觀察着手中的折扇,心底有一種奇異的感覺:“這紙扇是我最近做的……玉扇擋過一次傷害,已經不能再用了。”

原來大師兄消失的那幾天,竟是為她做了折扇去麽?

“我按照自己武器的制式複刻了一款出來……也比玉扇輕巧,想着你也許會喜歡。扇中存了我幾分的力量,若是你遇到了危險,我也能第一時間知曉。”

一時間白芨手中的折扇像是有了溫度。她将折扇收起,緩了片刻,望着喻永朝的雙眼,鄭重地說:“謝謝師兄。”

腳下的折扇朝着城郊的方向駛去。

喻永朝看着白芨收下折扇,勾起了唇角,将手中奪來的玉扇收了起來。正當他想開口繼續說方才在演武場中未說完的話時,卻聽見白芨驚訝地咦了一聲。

喻永朝側目望去——

白芨坐在扇子上,像是發現了什麽新奇的東西一般,指着腳下那扇釘,不确定地道:“奇怪,我剛剛是眼花了麽?師兄,你這扇釘好像變粉了。”

喻永朝:……

他涼涼看了腳下的折扇一眼,後者的扇釘處又重新變得一片漆黑。

而經過此番打岔,兩人也抵達了那荒山。

白芨見狀,放心地激開了周身的魔氣,足尖一點,就撤離了玉扇,轉而向着空曠的山頭處落去。

本應晴空萬裏的天上,此刻翻湧着濃厚的烏雲。

雷劫,終究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