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 朱顏辭鏡花辭樹(三)

朱顏辭鏡花辭樹(三)

“這活兒可真難幹!?我都快要貼遍整個魔界了。你說那位爺, 到底要找什麽樣的女子哇?

說這話時,他目光四掃,頗有些嫌棄, 在鼻子前扇了扇,“我就沒來過那麽偏僻的地方。”

“別說話了。貼吧……”

高一點的那個魔倒是很平靜, 順着街默不作聲開始貼起了懸賞令。

掌櫃的正順着街欣賞自己的客棧一條街呢,提着個和體型明顯不符的小花籃子,背着雙手, 滿意地啧啧出聲。

結果, 大清早就看見有兩只鬼鬼祟祟的魔正在貼小廣告!

“咳咳咳——”

兩個魔誰都沒有擡頭理他,專心致志沉浸在貼小廣告上, 而且兩個人一個貼一個粘,掌櫃站在這兒沒多久, 就見他倆已經貼了五張了。

“咳!咳咳!”掌櫃特意咳嗽地更響亮了, 甚至咳得掌櫃覺得再咳下去他就真得要把嗓子給咳出來了。

兩個魔依舊沒理他, 于是掌櫃走近了幾步。

心裏尋思,嘿!他還真不信邪了, 站定後, 掌櫃他開始咳, 他咳,他死命咳, 他咳得前仰後翻。

終于——

“你特麽有病吧?”

掌櫃被口水一嗆,還真一時嗆得停不下來了!

“我就說他有病吧。”

說完個子矮一點的那個魔往後退了好幾步, 害怕地摸了摸自己的臉, “好險好險, 還好沒被噴到,我可是怕他有什麽傳染病狗叫病的, ”

“诶,你個呆子!你如果現在不動,接下來幾天我倆都分開工作好了!”

那個魔族還挺龜毛。

“我……咳咳咳咳,你們……”

沉默寡言的那個魔真摯的目光看向掌櫃,“沒事,我信仰魔魔和諧,你要是有什麽困難可以和我說。”

“我……咳咳咳!我說……”

完蛋了,掌櫃越想說話咳得就越停不下來。

一旁的知钰又往後退了幾步,這魔看着有病,而且還病得不輕。

“知風,我們連刀山火海都貼過來了,不會要葬身于這個窮鄉僻壤的地方吧……”知钰的臉都垮下來了,指着掌櫃,“而且真沒公德心,連我都知道不能對着別人咳嗽,你連這點功德都沒有。”

“看着就是個窮鬼!”

“大男人還提着個花籃,我呸!娘們唧唧的,一點兒都不爺們!”

相榆看着眼前窩在小夫人懷裏哭的掌櫃陷入沉默。

“他!他罵我——”

“好好,那個魔罵你,那個魔壞壞。”

小夫人求助的看向相榆,“小姐,你要不……為我夫君找回一下場子?”

相榆想起自己見到掌櫃的第一面,所以到底為什麽自己會覺得他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壯漢的。

此刻這個壯漢跟個被人在外調戲的小娘子一樣依偎在小夫人懷裏。

“場子應該是不行,面子應該可以挽救一下。”

相榆閉上眼,畫面太美,她不太敢看了。

又是一天清晨,知钰和知風依舊和昨日一樣大清早就順着街開始貼懸賞令。

“又是你?”

一見到掌櫃的臉,知钰立刻竄到幾米開外,生怕感染什麽惡疾似的。

“就是他!”掌櫃指着那位矮一點的男子,紅着眼眶控訴道,“罵我娘!”

“放屁,我什麽時候罵過你娘了!?”

“你罵了!”

“你媽的才罵了。”

掌櫃眼眶紅紅鎮定道,“我說你罵了吧。”

“艹!”知钰狠狠低罵了句,自己算是遇上神經病了,那麽多年的當職,他什麽樣的魔沒見過,形形色色的各種無賴惡鬼也算是見識過了,如今栽在一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魔族身上,而且這貨還是個窮鄉僻壤出來的!

而他身後那位女子,因為對方實在是太像人族的關系,知钰心裏有些忌憚對方會不會是什麽強者,所以隐藏了自己身上的魔氣。

等下,知钰突然覺得少女這張臉好像有些眼熟,他回頭,看向自己剛貼完了懸賞令,瞳孔震驚。

而一旁渾然不知,沉浸于貼牆的知風已經刷了三面牆了。

“知風,別刷了。”

知風擡起腦袋:???

被戳的脊梁都有點疼了,知風才悶悶出聲,“別戳我了,疼……”

恨隊友不聰明的知钰,此刻已經是淚流滿面了,“不用去人界貼小廣告了,知風——”

“你怎麽哭了?”

“你不懂,我這是喜極而泣,嗚嗚嗚嗚哇——”

知钰抹了一把眼淚,又抹了一把鼻涕。

不戰而屈人之兵,掌櫃都對相榆刮目相看了。

相榆也不明白,為什麽看清自己後那個魔族會哭得那麽開心,下一秒,另外一個魔族看清自己面目後也哭得梨花帶雨,然後當着相榆和掌櫃的面,和另外一個魔族手拉手當場開始……轉起了圈圈。

“……”

相榆一轉眼,看清了掌櫃口中的小廣告,這上面畫的女子赫然和相榆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再往上看清标題懸賞令後,相榆明白他們倆為什麽會那麽開心了。

現在是逃呢還是逃呢?

正當相榆半只腳往後打算逃的時候,看到了底部的懸賞金。

指着金額,她扭頭朝掌櫃問,“這錢夠買下你的客棧嗎?”

掌櫃仔細輸完位數後,“嗯,不僅如此,還夠我在全魔界開遍客棧了。”

相榆腳步停了,“我和你們走,懸賞t金分我一半行不?”

知钰:所以他到底喜歡她什麽呢?愛錢嗎?

知風:……這小姐還挺幽默的。

一夜縱歡後,女子從床上爬了下來,畢恭畢敬悄悄地退下了,全程沒發出任何多餘的聲響。

細看,會發現那女子眉眼彎彎之時和相榆有點像。

“君上,知钰他們那邊有消息了。”

帷幔裏的人撐着腦袋,側卧在床邊,頗為懶洋洋地開口,“怎麽?他倆要被火燒死了,還是要被水淹死了?”

知雪擦了擦臉上的汗,“都不是。知钰發了魔書回來,說他找到了!”

帷幔被拉開,露出一張活色生香的美人面,剛經歷過情事,皮膚還染着幾分紅,他像是糜荼的花,吸引人将他蹂躏至爛。

濃厚的花香散發開來,“知道了。”

“跟他們說,如果這次又是騙子的話,就提着腦袋來見我吧。”

說完玩味地勾起唇角,“所以,可別再讓我失望了。”

“十年,我等得夠久了。”

知钰前腳都準備踏進魔宮了,後腳還沒來得及踏入就收到了那位給的消息,雖然魔族提着腦袋不算什麽,畢竟殺死魔族的方法就只有把他的心給捏碎,但是把腦袋裝回去還是挺複雜的。

“要不……我們再測試一下?”

知钰和知風嘀嘀咕咕的,壓根沒發現相榆一個人已經走入了魔宮之內。

這裏好熟悉。

相榆覺得記憶裏自己應該來過這裏,可是……她有限的記憶裏自己卻從未生活在魔宮過。

黛柳沒被殺死,而是從侍女變成了掃地的侍女,聽起來好像沒差,但是她知道她一輩子都沒法再見到那位了。

心情極差的她心不在焉地掃着地,突然看到了一個陌生的魔族,甚至黛柳都覺得她壓根不像個魔族,沒有一點兒魔氣,看起來也像是一掌就可以拍死的程度。

但等對方走近,看清女子的臉後,黛柳忍不住倒吸了一大口冷氣,像,太像了。

自己這張臉也是捏了才有幾分像她的。

可是比起眼前這位,簡直和她像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了。

一想到她将來有很大機會可以爬上那位的床,得到那位的垂憐,黛柳就忍不住想把對方的臉給撕爛,反正現下也無人,與其等着事情發生,不如先把她給毀了。

黛柳心思坐定,從口袋裏掏出可以爛臉的粉末。

等待在女子經過之時,迅速把粉撒出。

“啊——我的臉!”瞬間響起了女子痛苦的尖叫聲。

相榆扇子扇出的時刻分毫不差,她冷眼看着這個不認識的女子坐在地上痛苦地捂着臉。

知钰來得晚看到的就是如此一幕,不由得眼前一黑,如果自己沒認錯的話,現在坐在地上的不正是前段日子格外受那位爺寵愛的黛柳?

完了完了,這臉應該是廢了。

“她想害我。”相榆指着地上的黛柳,絲毫沒有覺得這人臉毀了有多可憐,因為如果不是自己反應及時,如今臉被毀的就是自己。

見知钰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姍姍來遲的知風也是呆滞在原地。

“要不……我也給你哭個?”

相榆意識到自己現在這幅姿态好像确實和受害者不太相像,但是确實是事實,“如果我剛才反應不夠快的,你現在應該已經在人界貼小廣告了。”

這話一出,知钰指着地上痛苦的黛柳毫無憐香惜玉之情,“哭什麽哭!不準哭!我……”

知钰剛想叫相榆的名字,卻發現自己好像并不知道對方的名字。

“對不起,你叫?”

比相榆更早開口的是一道男聲,男子的嗓音如酒般醇厚,仿佛琴弦在寂靜的夜晚中輕輕撥動,引人沉醉。

“相榆。”

相榆意外擡頭,對上男子含笑的眸。

對方彎唇,眼底的占有欲快要溢了出來,“我親愛的。”

“姐姐。”

最後的二字帶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意。

第 67 章 朱顏辭鏡花辭樹(二)

朱顏辭鏡花辭樹(二)

[你可真是個活爹。]

系統亘古不變的機械音居然也能聽出幾分無語。

身上的疼痛讓相榆意識到自己現如今的處境。

被人挑了經脈, 捅了十三劍,然後扔下懸崖。

能活下來還真是命大,相榆都覺得自己現在還能活着可真是個奇跡。

[沒死, 就剩一口氣,和要死也沒多少區別了。]

相榆也沒想到為何自己魔族的身份突然就被拆穿了, 然後那個嫉魔如仇的問鼎真人就把自己推下無妄涯。

不過一想起故事開頭自己也是從無妄涯爬出來的,一時回到涯底相榆竟然還有種故地重游的感慨。

相榆的血被地上的陣法吸收後,一陣強光乍現, 相榆被迫陷入了昏迷之中。

“這死魔我可不要!”

推銷的那個魔還不會說話, 着急地打着手勢,打了半天大概的意思就是:她快死了, 救救她吧!

“切,每天魔界要死多少魔, 死了便死了, 技不如魔, 認命便是。”

可那魔依舊執迷不悟,這可把另外一個魔給逼急了, “聽不懂話嗎!她要死就死!我不會救!”

相榆就是在這片紛争中醒過來的, 而那本以為她已經死了的魔被女子突然的睜眼吓了一大跳, “不是!你沒死啊!”

那男魔端着下巴,仔細端詳了一會兒, 見對方雖然沒死但是确實離死不遠了,生意人自然不會做虧本買賣, 正要離開之時, 一滴血順着刀鋒流到他的脖頸, 他被吓瘋了。

“我要是死了,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女子整個人就像是從地獄血水裏爬出來的惡鬼, 男魔被吓得瑟瑟發抖,“我……我上有老下有小,你別抓我下去。”

靈力沒了,但劍法還能用。

畢竟是小師叔親傳,相榆的劍法足夠震住眼前這個魔力低微的魔了。

“哪裏可以看病,你帶我去。”

從醫館出來,相榆正想着要不要給那位“好人兄”開張欠條,一扭頭,對方早就溜得沒煙了。

醫館的藥只能讓相榆暫時止血,而且沒有止痛的丹藥,相榆只能硬熬過去了。

止住血後,她已經精疲力盡,坐在路邊,看着來來往往的魔,心想魔界和人界也差不多。

突然一道陰影覆蓋住相榆,擡頭,是那個一開始撿到自己但不會說話的魔。

他打的手勢,相榆看不懂。

他寫的字都是魔文,相榆更看不懂。

見他樣子愈發着急,相榆思索了片刻,“你看得懂我說的話對嗎?”

那只魔點點頭。

“你一開始想要救我對不對?”

那只魔先是猶豫了幾秒,方才點點頭。

“你是有事麻煩我嗎?”

那只魔眼睛亮了,像是被相榆戳中了心思,急切地點點頭。

可是,相榆攤平手很是直白的開口,“可是你看我,本來只有半口氣吊着了,現在雖然止住血了,可撐死也就一口氣吊着,很感激你可以幫我,可是我現在也是自身難保。”說着還可憐兮兮地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他愣了一瞬,有些心灰意冷地離開了。

相榆不是聖母,此刻她不過是半條命吊着,生死由天,萬一遇上個比較牛的魔族,她就玩完了。

任務沒完成,她連回家都做不到。

不知道要被系統怎麽懲罰。

休息了一會兒,她從地上爬了起來,雖然她沒魔族的貨幣,但是在這裏好像比起貨幣更常見的是以物易物。

雖然那個問鼎真人好事做盡,但是好歹做了一件好事,給相榆的香囊沒扯下來,不然相榆真得要哭爹喊娘求系統了。

找到一家客棧挺容易的,難的是那魔族很有眼力見,一看就知道相榆不是自小在魔界長大的本地人,坐地起價,看上了相榆的清心鈴。

相榆自然不會給,擺了擺手,“算了,既然你不歡迎我,那我就走了。”

話落,卻聽那位掌櫃的一副穩操勝券的姿态笑着道,“這條街的客棧都是我開的,這位客官要是不樂意住的話可就只能睡在大街上了。”

相榆:……

“就那麽想要我的鈴铛?”

那掌櫃的眼尖的很,這鈴铛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

這全身上下都是血的女人不知道是哪裏得到這個寶貝的,但是此刻他看上了無論多少錢,他都要拿下。

“你打算花多少錢?”

掌櫃神色一凝固,該死的,怎麽被這女人搶走了臺詞。

“一間中等房。”

“我那麽誠心想和你做生意,看來你也沒那麽想要這個鈴铛。”相榆嘆了口氣,攤平手,很是無奈的語氣,“那我還是睡大街上好了。”

那掌櫃見相榆竟然真得要走,咬咬牙,“上等房一間。”

可是女子連頭都沒回,“我給你送飯送菜。”

見女子停下腳步,掌櫃知道自己的條件打動了女子,不禁心頭一喜,“這可不能再加了。”

相榆回過頭,指了指掌櫃門口的這塊空地,“我覺得我晚上睡在這裏挺好的,可以幫你辟邪,你看我滿身都是血還可以幫你吓走客人。”

掌櫃忍無可忍,“你到底要怎麽樣?”

女子輕笑了聲,“簡單。”

片刻後,相榆先拿手試了試溫度,随後走進了藥浴之中。

問鼎真人的十三劍沒有要相榆的命,每一劍都沒有傷及要害,不致命但疼,特別是手筋被挑斷後,靈力像破了洞的氣球四散開來。

金丹的修為一夕間化為泡沫。

相榆泡在藥浴裏神思恍惚,沒有一刻比現在更想見到商竹藥,以及……好想回家。

她沒受過這樣的苦,更沒經歷過這樣的委屈。

她抱緊了自己,把自己縮成了一小團,沒有了靈力她很多法器也用不了了。

“小師叔……”

她喃喃出聲,這時候有些覺得世态炎涼,人間不值得。

“早知道如此,我死都要越獄了。”

相榆走劇情從來不按套路出牌,鮮少的一次規規矩矩待在大牢裏結果就是被那老頭挑了手筋。

“唉——”

“疼死了。”

藥浴愈合的過程像是把傷口撕開重新縫上,密密麻麻的疼伴随着若有若無的癢,相榆抹去臉上的血,看着水面的倒影,無聊地吐了個泡泡。

“客官,要不要再加點熱水?”

問話的是那掌櫃的小夫人,等級高的魔和人類的外表一般無二,此刻相榆歇腳的地方應當是個窮鄉僻壤的地兒,所以這裏奇形怪狀什麽樣的魔都有。

而這掌櫃的小夫人身後還有沒幻化好的細長尾巴,此刻站在門外像是沒骨頭似的,媚眼如絲,捏着嗓子嬌俏道,“小姐不說話我就進來了。”

“不用。”

@無限好文t,盡在

洗一遍就夠了,相榆扯過一旁那掌櫃給準備的衣服。

是魔族當下最流行的款式,深紫色的抹胸,下裙開擺高叉,相榆穿上後發現這開叉的太高後,直接問那小夫人拿了針線開始縫。

一旁的小夫人沒忍住,“小姐,這是魔界最流行的樣衣,不少魔還嫌開得不夠高。”

“不夠高?”少女抵着臉頰,低笑了聲,像是開在魔界的花,妖冶而又美豔,除去封印後,少女的發絲尾部像是挑染了暗紫色,本來黝黑的眸細看沾染上幾分血色。

“再開下去,和不穿有什麽區別?”

小夫人沒想到眼前這個沒有靈力也沒有魔氣的女子竟然有此等氣勢,抹去額間的冷汗,“有種朦胧的美感,那位很喜歡。”

“哪位?”相榆皺着眉反問。

小夫人點點頭,像是被打開了話匣子,“那位是至高無上的神,魔界不敗的神話。”

“能夠得到那位的垂憐,是我一輩子的願望。可惜那位只喜歡幹淨的魔族,像我這樣的放在眼前估計看也不會多看一眼。”

瞧見小夫人失落的神情,不感興趣的相榆問,“他很帥?”

不然怎麽感覺把這位小夫人迷得有些失智了。

相榆撮了撮手指的間隙,聽小夫人嬌滴滴道,“奴家也沒見過那位大人的尊容呢——只是聽說見者難以忘懷。”

見者?難以忘懷?

相榆拍了拍小夫人的肩,半晌,想起魔界千奇百怪的長相,還是沒忍住來了句,“吃點好的吧。”

小夫人眨了眨眼,是錯覺嗎?她怎麽從這小姐的口中聽出了幾分憐惜同情的意味來。

“畢竟姐是過來人,別把自己餓着了。”相榆對此還是深有體會的。

好了,小夫人此刻确定了不是錯覺。

“可是他真的很帥!”小夫人像是維護偶像的粉絲,不服氣道。

相榆舉了個例子,“你覺得掌櫃好看嗎?”

小夫人點點頭,“帥!帥得慘絕人寰!”

很好,破案了,那個什麽神秘的見者忘懷的男魔估計是個四肢發達,胸肌健碩的潦草男子。

千裏之外的魔宮,一片旖旎之中,男子抽過衣服套上,身後的女魔便像菟絲花般的纏繞了上來,“君上~”

這就聲喊得千媚百轉,正常人聽了骨頭都要軟了,而那位卻毫無反應,懶散的聲音玩味道,“黛柳,你的手不想要了?”

黛柳心裏有些失望地收回手,這是她第一次成功爬上這位的床,但是這位看着自己的時候總像是透過自己看向另外一個人。

分明自己就在他眼前,可是他眼中卻是滿滿的另外一個人。

“昨晚……”

黛柳的話剛到一半,就戛然而止,“昨晚發生了什麽嗎?”

他淡紫色的眼眸微微挑起,像是夏季最糜爛的花盛開,“我怎麽不記得了。”

一句話把黛柳判入了地獄。

動情時可以溫柔至極,如今也可以棄她如履。

“黛柳,忘了說,我最讨厭的就是有心機的自以為自己聰明女人。”

他分明是笑着的,笑意卻半點不達眼底。

第 68 章 章

第 68 章

楊沫拽着馬繩從馬上跳了下來,避開了沈書遞過來的那只手,落在了這個山林中的小村莊的栅欄口。

這是一個非常簡陋的小村莊,四座小院分別坐落在圍成一大圈的栅欄裏,木屋的上頭還用稻草鋪了厚厚的一層,栅欄的四周包括出口都放了幾個十分粗糙的拒馬,拒馬做的十分高大,大概需要三個成年的男子才能擡動,大概是住在這處的人用來驅趕野獸的。

栅欄的裏側和外側種了成片的薄荷和艾蒿用以驅蟲,楊沫還在四周聞到了一種淡淡的臭味,卻沒發現來源。

從最裏側的那間,前頭曬着不少柴胡和黃岑的木屋裏走出來一個蓄着半長不短胡須的中年男人,手上還拿着一個木篩子,上頭擺着為數不多的一些蚱蟬。

楊沫頗為驚悚地看着那人,“雲大夫!?”

要說這人也算是個傳奇的人物,在塞北軍中很是有名,他出名的地方在兩處,一是醫術,二是脾氣,多說醫術精妙的大夫大多脾性古怪,楊沫在此人身上算是将這句話看透徹了。

他的醫術不必說,在塞北軍中是頭一名的,許多在軍中行醫多年的大夫都不及他手上的功夫好,至于他的脾氣,楊沫就沒在塞北軍裏看到比雲大夫脾氣更暴躁的,要是哪個病人在病間未聽醫囑,他才不管你是不是傷病嚴重的病人,兜頭就能把那人罵的劈頭蓋臉。

楊沫曾經還從林珏那裏聽說,有一回,一個受傷傷風的病人,因為病中貪嘴喝了幾口酒,不僅被被雲大夫罵的擡不起頭,還被他在藥裏下了軟筋散,那一整個月那個士兵都沒能從床上起來,更何談喝酒了。

只是楊沫去塞北軍中去的晚,她第三回去軍營的時候,雲大夫已經從林珏那裏請辭離開了,因而楊沫也算是塞北軍裏那幾年唯一一個沒有受到雲大夫荼毒的人了。

“你是哪個?”

雲大夫看見幾個陌生的人從外頭跨進了栅欄,當即皺起了眉頭,眼看着他下一句話就要開口罵人,楊沫及時開口。

“我是小沫啊,當年在塞北還給您打過下手。”

“小沫……?”

雲翳的眉頭依舊沒有松開,反倒将手中的篩子随手放到了屋子旁邊的木篩子上,揮着手驅趕他們幾個,“管你是誰,先給我滾出去!把你們那身臭氣熏幹淨了再給我進來!”

“滾滾滾!”

雲翳走過來推了一把已經站在栅欄裏頭的陳登,楊沫頗為及時地退了一步,好在方才她沒急着跟着一道跨進去。

而帶着他們過來的劉遠正站在栅欄外頭指着陳登狂笑,“哈哈哈哈哈哈,羊子,雲大夫是這個脾性,咱們得在外頭用雄黃同艾葉的蒸汽将身上熏過一遍才能進……啊!”

話還沒說完,不知從哪飛來的短木塊擊中了劉遠的腦袋,叫他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聽了劉遠的話,楊沫反應過來,村莊四周一直存在的淡淡的臭味,這分明就是雄黃粉的味道,大概也是為了驅趕林子裏的各色毒蛇。

“哈哈哈哈哈哈,阿遠,你以為你比我好到哪裏去?”

被推到了外頭的陳登指着摔了個屁股墩的劉遠同樣嘲笑了起來,随後被賦予了雲大夫特色的待遇,另一塊短木塊擊中了陳登的後腦勺,叫他面朝下摔在了快要起身的劉遠身上。

楊沫頗為憐憫地看着摔作一團的倆人,這會兒絲毫不敢說話。

“你認識他?”

一直跟在楊沫身後靜觀其變的沈書突然開口問道,“此處的措施做的不錯,屋頂上的稻草也被熏了不少的雄黃同艾葉。”

“雲大夫可是塞北軍中最有威望的軍醫,只可惜我去的晚了,否則說不準如今就不是行商了。”

這會兒重新從屋裏走了出來的雲翳手裏拿着一把冒着煙的稻草,雄黃的臭氣與艾葉的清香混在一處,加上稻草熏焦的氣息,反倒聞起來更加地腥臭難聞。

四人四馬登時被這股氣息包圍了起來,楊沫只感覺眼前暈乎乎一片,似乎有什麽鳥叫在耳邊響起,身旁的駿馬也變得頗為焦躁不安,好一會兒,這項酷刑總算是結束,而施展酷刑的雲大夫若有所思的瞅了她一眼。

“你放才說塞北軍,我倒是想起來了。”

随手将那捆稻草丢在一旁的石塊上,雲翳一腳踩上去,将手頭的熏煙徹底踩熄,他轉過頭來盯着楊沫的臉,“你是軍裏那個小毛丫頭吧?我走之前還見過你兩回。”

四個人牽着馬跟着雲翳走進了打開的栅欄,馬匹被劉遠帶進了雲大夫屋子後邊的一個小棚子裏,整個小村落,唯有這處的草葉是沒被熏過雄黃的。

其他人跟着雲翳走到了木屋前頭,停了下來。

“雲大夫您想起來啦,小将軍格外想您呢,還說軍中那些混小子,沒了您,如今倒顯得格外皮實。”

雲翳失笑,“合着在那小子眼裏我就這個作用?”

說話間,雲翳的面色沉肅了起來,“你這小毛丫頭來這裏作甚,這可不是什麽好地方。”

楊沫反問道:“雲大夫又為什麽在這裏?”

雲翳吹胡子瞪眼道:“你這毛丫頭還管起我來了?”

“噗……”

楊沫沒忍住笑出了聲,原先她就聽林小将軍說過,雲大夫吹胡子瞪眼的樣子格外可愛,沒想到今日倒讓她看見真的了。

笑到一半看見雲大夫越來越黑的臉色,楊沫将這口氣收了回來,佯作嘆氣的樣子正色道:“如今我們來這裏也算是為了正事。”

“為了渠陽府的那些事,也是為了梁家人做下的那些事。”

雲翳沉默了片刻,道:“小毛丫頭,這些事,不是你能管的事。”

“雲大夫,”楊沫當然清楚自己的本事,但是她在作為商人的第一年,就深刻的知曉了一件事,像他們這樣社會底層的人,是沒有什麽選擇的權利的,身邊所有能利用的事情,都要利用起來,這也是為什麽如今所有人都道商人重利。

“我确實沒什麽本事管這樁閑事,可我身邊的這位,是朝廷的四品官員,總該有這權利了吧?”

楊沫的目色掃過沈書,就見到沈書靠在木架子上,雙手揣在袖子裏,沖着她露出了一個惑人的笑容。

楊沫立時撇開了頭,自從霜露宴之後,這人越發沒臉沒皮了。

一旁的劉遠立時開口替楊沫他們将渠陽府最近發生的事情詳細地講了講,陳登在旁邊偶爾插兩句嘴。

聽到渠陽府的大火,雲翳大怒,當即就想從自己的屋裏找出他這兩年調制的毒藥,讓許鳴潮用一種最痛苦的方式去死,被楊沫一把拉住了他一甩袖子就要離開的那只手。

“雲大夫,即便你将他毒死又如何,渠陽府的百姓依舊生活在大火之中,不會有絲毫的好轉。”

渠陽府真正的問題并不在許鳴潮身上,而是在那些沆瀣一氣的底層官員和城中奸商的身上,即便是換個清正的官員來此,沒有一些手段依舊會被這些人拿捏。

聞言雲大夫嘆了一口氣,說道:“你們可能不知道我為什麽會留在這裏,就連遠子以前偶爾過來幫忙也從未問起,其實,最初的時候,我也只是途徑此地。”

從雲翳的口中,楊沫他們知道了一件寧家莊的往事,便是原本山腳下那個大觀園所在的地方。

那裏原本叫做寧家莊,住在那裏的都是靠山吃山的田戶,山頭的土地頗為肥沃,從那裏産出的果子在渠陽府各地都好歹有一份銷路。

寧家莊的人平日裏除了維護那些果樹,便是替不遠處的那個官窯跑跑腿,送送貨,生活的擔子不算繁重,甚至頗有些桃花源的意思。

梁家原本取土的地方并非此處,而是位于更北邊的另一處,那裏有一片不小的濕湖,湖邊的土質相當特殊,正是用來作為陶瓷頂好的原料。

只是不知出于什麽原因,五年前的時候,梁家突然派人來他們寧家莊買地,而且一買便要買他們全莊子的地,包括山頭的那幾片果園,這叫靠山吃山的寧家莊人如何同意,原本的村長一口便拒絕了梁家家主的這個提議。

哪想到,梁家人做事竟然決絕到那般地步,他們派人尋了個夜間無人的時候,在山上的土裏下了藥,能叫樹木不出一月便徹底枯萎,即便如此,寧家莊的村長也不願意将地皮連同山頭一道賣給梁家人,他寧可重新整頓一番山頭的土地,也不願意叫這門寧家莊世代的産業就斷送在他這一代。

只是村長那家人沒幾天便全家都失蹤,從老到小整整十一口人,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梁家更是大張旗鼓的派人将山頭的土運回了窯場。

從那之後,寧家莊人陸續有人生病,村人原本只當是他們因為原本賴以生存的果園沒了,因為此事郁結于心才叫他們生病,只是沒想到不過一年,整個寧家莊的人人人出現了氣虛多喘,嚴重者甚至開始咯血。

雲大夫雲游到此的時候已經有五六人死于此症,他對此處的病症頗為好奇,才在寧家莊住了下來,兩個月的時間,寧家莊的人好了大半,就連原本咯血的人,如今也只是偶爾咳嗽幾聲。

而梁家人那會兒又起了動靜,他們的人将寧家莊的人強行趕走,只留下了幾個谄媚的人,願意在梁家做工,而其他人則搬進了這處遍布毒蛇的山坳之中。

雲大夫也因此一住便是三年多。

第 66 章

南钰終于想起在哪裏聽過北嚣了。

那是上古九天衆多玉山之一,盛産白玉,因采取無度,千年前已無玉而荒,待南钰成仙時,早就沒人再提它了。然而那些被采的白玉早已成了各式物件,遍布九天仙界,其中絕大部分都是玉質細膩、溫潤如脂的極上品,後世白玉皆難媲美。

白泉邊,為拖延時間強行與仙兵東拉西扯的他十分言不由衷地誇了那玉石板一番。仙兵回應時,他因分神,只聽見了“北嚣”二字。

如今再去回憶仙兵的語氣神态,那沒聽清的話該是揶揄吧——

【這哪是什麽上品啊,在北嚣,這樣的玉就是石頭。】

明明妖獸接二連三爬出忘淵,該是一片喧嚣狼藉,可不知什麽時候起,周遭一切都靜了。

帝後用仙壁将這裏同外界隔絕開來,壁內只剩天帝、珞宓、譚雲山、既靈、南钰,還有她自己。

譚雲山感覺有溫熱輕輕覆上了自己的手背。

低頭,是既靈。

她被他握着,卻又用另一只手覆了上來。

他握得很緊,她覆得卻很輕,可那輕裏帶着不容動搖的倔強和堅定。

“松開。”簡單兩個字,前所未有的溫柔底下,是極力克制着的某種情緒的微微發顫。

譚雲山心疼極了,他想說你不要管什麽狗屁前世,你就是你,是那個心懷蒼生的捉妖人,那個匡扶正義的修行者,是獨一無二的既靈……可當對上那雙了然的眼睛,他才發現她不需要這些空洞的寬慰。他想說的,她都懂。

那他的心,她懂嗎?

“我怕我松開就再也抓不住你了。”

既靈怔了怔,忽地用力一扯胳膊,便把手從猝不及防的譚雲山手裏抽了出來,随即笑了:“就你那點武藝,本來也抓不住。”

譚雲山眼中又出現了被調侃後的無奈氣悶,雖然只是一閃,可既靈還是在這轉瞬即逝的熟悉氛圍裏,靜下了最後一絲心內震動。

她是既靈,不因任何前世有所改變。

面向珞宓,她直截了當地問:“你扔我下去投胎轉世的?”

珞宓錯愕,這和她預想中的不一樣,她想象中得知自己卑微身世的既靈該是一蹶不振的,自慚形穢的:“……是。”

既靈目光平靜,沒有哀怨或者不甘,只有想弄清真相的坦然:“為什麽是我?”

事已至此,珞宓再沒有任何需要隐瞞的:“信箋上說譚雲山一人無法收服妖獸,必須還要一個幫手。”

“什麽信箋?”

“我不知道。從頭到尾都是它布的局,我如果知道收服五妖獸會惹下這麽大……”意識到自己正在說什麽的珞宓戛然而止,她不能對着既靈示弱忏悔。

既靈卻不意外,她和夥伴們先前就猜到背後還有黑手了,可她還是不懂:“那麽多可以下凡投胎的仙人和仙物,為何偏偏是我?”

珞宓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不是我想選你,是只能選你。若想投胎轉世後再相遇,需得前世有恩情債,”她神情複雜地看了譚雲山一眼,“可長樂實在太涼薄,滿九天仙界竟找不出一個同他有瓜葛的仙友,找不出第二件同他有機緣的仙物。所以你也不用自作多情,你與他,不過就是一段淺緣,在長樂重又成仙的那一刻,你的存在就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既靈微微一笑,望向譚雲山:“喂,淺嗎?”

譚雲山靜靜看她:“長樂前世就這麽一段緣,你說呢。”

既靈歪頭:“你接我一下,我還你一世,虧大了。”

譚雲山眼眶脹得極酸,極疼,聲音卻愈發溫柔如水:“那我再還你一世。”

既靈想也不想就搖頭:“你可別跟我一起往下跳,我還指着你替我教訓罪魁禍首呢……”忽然意識到了什麽,她止住話頭,有些讪讪的,“我是不是又自作多情了?”

“沒有,”譚雲山輕輕一嘆,似初春的風,“我喜歡你啊。”

既靈深吸口氣,努力壓下眼底灼熱,沒好氣地白他:“別為了哄我而說謊,我就喜歡那個沒良心還沒得特理直氣壯的譚雲山。”

語畢,她口中默念,落在外面的淨妖鈴竟沖破仙壁飛了進來,最終縮回鈴铛,落入既靈掌心。

她上前兩步,低頭抓起譚雲山的手,将淨妖鈴鄭重地放到他手心——那是一個紋路簡單明了的手掌,一看就是不操心的享福命——扳起他的手指頭将淨妖鈴握緊,正要收回手,一滴淚落到她手背,燙得厲害。

她忽然不敢擡頭了:“一定要找到我那個殺千刀的師父,”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自然,甚至歡快,“然後替我用淨妖鈴狠狠敲他。”

頭頂的聲音啞得厲害:“你的師父,該你親手敲。”

她看着自己被打濕的手背,輕聲問:“以我一人之命能換來世間安定,你可知我有多慶幸?”

片刻沉默。

像幾千年那樣久。

終于,他說:“我會敲得非常狠的,你別心疼。”

還有下去之後最好站在原地,別東南西北亂跑,他在心底輕輕補了一句,否則揪出罪魁禍首之後再下去的我,不知該往哪邊去找你。

從始至終,既靈都沒敢看譚雲山,她怕看了,就舍不得了。直到來到南钰面前,她才擡起頭問夥伴:“該如何做?”

她不相信她孤身一人跳了忘淵,厲莽就能自動退散了。

南钰看着夥伴,恍惚間好像又回了幽村,那個所有人都瞻前顧後的時刻,只有她毫不猶豫,一刀下去,黑白分明。

“黃州,霧嶺,同當年對付異皮一樣,以自身為印将其封入忘淵。”

點點頭,她朝夥伴笑了下,然後又來到天帝面前,眸子清亮,堅定:“能集合衆仙之力把我和厲莽一起推入忘淵嗎?”

沉默多時的天帝終于說了第一句話,卻是:“你想好了?”

既靈意外,一面是她,一面是九天仙界乃至整個世間,她以為天帝不會有半點猶豫。

天帝看着她,又好像不是看她:“命是你的,九天仙界不是。”

既靈心內一動:“這話你當年問過晏行嗎?”

“問過。”

“他如何答?”

“以我一人之命能降此惡妖,幸甚。”

既靈訝異,而後忍俊不禁:“命中注定,我倆有緣。”

……

白流雙聞訊而來的時候,已經晚了。南钰不知用什麽方法斷了同她體內仙魄的聯系,以至于厲莽用力掙紮甩得纏繞在身上的仙索飛起,她才看清仙索的那一端綁着既靈。

她霎時紅了眼,瘋了似的奔過來,卻被眼疾手快的南钰死死抱住。

她想變精魄脫困,卻遲遲變不成,最後用力咬上南钰胳膊,深及見骨,然而南钰任她咬着,未松分毫。

厲莽就那樣被衆仙合力推入忘淵。

入水一霎,忘淵掀起滔天巨浪,仿佛這仙河根本裝不下厲莽這尊大佛,若強行吞入,只能将所有的忘淵之水漾溢而出!

驚濤駭浪中沒人聽見那聲極弱的“撲通”,那是仙索另一端的既靈随之入水。

可所有人都看見了,剎那間,巨浪平息,水面忽然變得極平靜,忘淵又成了那一汪沒有波瀾的幽暗之水,仿佛從不曾喧嚣過。

連低落三尺的水面,也悄然升回原處。

忘淵還是那個忘淵,哪怕它下面正發生着驚天動地的事情,亦不會讓水面泛起一絲漣漪。沒有人知道既靈最終會将厲莽封在忘淵何處,只知道一入忘淵,永不輪回。

前些時候爬出的幾十只妖獸已被悉數制服,整個九天寶殿,忽然陷入一種荒涼的安靜。

南钰心內茫然,不自覺松了力道,白流雙趁機掙脫開來,幾乎是一下子沖到了忘淵之畔。幸虧南钰反應過來,趕在她跳下去之前再度把人抱住:“沒用的!你跳下去也找不回她,只能和她一樣在虛空裏漂着!”

“你們為什麽不攔着她,為什麽不攔着!!!”白流雙聲嘶力竭,她掙不開南钰,只能擡腿狠狠踹在岸邊望着水面的譚雲山,“她對你那麽好,你怎麽能眼睜睜……眼睜睜……”

白流雙說不下去了,也踹不動了,淚流滿面。

譚雲山任由她踹着,一動不動,只靜靜望着忘淵。

難怪前世的自己不要心,太疼了。

喉嚨忽然一陣腥甜,熱氣上湧,他不受控制地彎下腰,咳起來。

刺目的紅,落在岸邊,落進忘淵。

我喜歡你啊。

他輕輕抹掉嘴角的鮮紅,說給自己,亦說給忘淵:“天地為盟,日月為鑒,我待你心,永世不悔。”

所有人都聽見了譚雲山的誓言,盡管他說得近乎呢喃。

但沒人看見他是用怎樣的神情許下這誓言的,因為當他直起身體,沉靜的臉上沒有任何情緒。

“我會把她帶回來的,如果帶不回,我就在下面陪她,”他直直看向白流雙,“但不是現在。”

這不是她熟悉的譚雲山,卻讓人不自覺想要去信:“要先抓到騙我姐姐的人。”

譚雲山輕輕點頭:“對。”

轉過身,他一步步朝天帝走去。

左右上仙不知他要做什麽,下意識上前擋他,卻被天帝阻止:“讓他過來。”

譚雲山就這樣走到天帝面前,于兩步之遙站定,這個距離剛剛好,天帝,帝後,珞宓,一目了然。

“擅自使計害仙人下凡,無端歷劫受苦,算不算罪?”他這一聲質問用了仙力,字字铿锵,傳遍九天。

天帝定定看他:“算。”

“引我捉上古妖獸,直接導致五妖獸聚齊,厲莽出世,險些讓世間大亂,算不算罪?”

“算。”

“該當何罰?”

“罪首,入忘淵。”

“不可!”帝後護女心切,出言打斷,“此事分明有人在背後搗鬼,珞宓只是被利用!”

譚雲山不語。

天帝看向珞宓:“你只有這一次機會,務必将所有原委道來,若有避重就輕,刻意欺瞞,誰也救不了你。”

珞宓看了眼帝後,後者點點頭。

她深吸口氣,來到天帝面前跪下,将先前在羽瑤宮同帝後說的又講了一遍,并按照母後囑咐的,着重講她的癡心癡情。

天帝聽完,心中愠怒,既為布局之徒的狡猾,亦為珞宓的愚蠢。

譚雲山已猜出七八分,如今在珞宓的敘述裏,合上了所有細節。布局之人就在九天仙界,他知道。

周圍上仙心中驚詫,突如其來的九天之亂,竟是如此大局,可又不敢出言議論,一時微妙靜默。

帝後不失時機出聲,溫婉而和緩:“天帝,珞宓的确有錯,但背後惡徒才是罪魁禍首。”

譚雲山壓在她最後一個字出聲,堅決之勢一寸未讓:“罪魁禍首要罰,幫兇也要罰。”

帝後目光冷下來,若寒霜:“你就不算幫兇嗎?”

“算,”譚雲山說着朝天帝施禮,“求天帝去心留魄。”

天帝不解:“九天沒有這樣的刑罰。”

譚雲山斂下眸子,一字一句道:“不是求天帝降刑,是求天帝幫忙。”

天帝看不清他的臉,但這場景實在似曾相識:“這是你第二次求我去心了。你知不知今日之劫有一半的因,便是我一時心軟許了你百年前的‘去心留魄’。”

“這是最後一次,”譚雲山道,“我保證,這心絕不會再惹禍端。”

這保證其實沒有任何依據,可天帝還是想答應。他想這九天仙界今日的禍事,也許并非一人一妖之過,而是包括他自己在內,整個九天仙界的大錯小錯累積至今,該有的劫數。

閉目凝神,他手中浮起一團淡金色的光,而後金光入譚雲山心口,轉瞬,便包裹着一團東西出來。金光模糊了它的模樣,只依稀透出淡淡紅色,和噗通、噗通的聲響。

譚雲山伸出一只手到光暈之下,輕輕一托,便将那團光暈捧在手中。

天帝問:“還要像百年前那樣,随意丢掉嗎?”

譚雲山輕輕搖頭,托着那顆得而複失的心走到忘淵之畔,轉過身來,望着珞宓道:“譚雲山無辜,但長樂不,他不該用那句‘也許吧’給你希望,不該為了躲清靜,将計就計讓你把他推下思凡橋,這是他欠你的,我幫他還。”

“不……”珞宓想喊不要,可剛剛說了半個字,連真正的呼喊都沒發出,便聽得一聲悶響。

長樂之心,那個寄托她全部希望之物,沒入忘淵。

到頭來,一場空。

重又沒了心的長樂回到她的面前……不,這不是長樂,是譚雲山。

“你是對的,身體發膚也好,五髒六腑也好,不過一具驅殼。”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這裏還是疼,原來一旦真的動了情,哪怕只剩一絲精魂氣,仍記得喜歡的感覺……”

“我發現得太遲,”他笑了下,有點苦,“所以你看,我們倆都挺傻的。”

珞宓閉上眼,忽然再沒任何不甘了。

未必圓滿才輕松,原來死心也能讓人如釋重負。

……

明媚之光再度普照九天仙界時,馮不羁終于醒來。他在同自己仙陣附近第一只爬出忘淵的妖獸戰鬥時,被身後厲莽嘴中噴出的黑霧毒至昏厥,和鄭駁老一樣要入星辰爐,但因毒淺,半日便精魄回體,緩緩蘇醒。

他自床榻上坐起,還沒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麽,就先聽到了傳遍九天仙界的天旨——

【長樂,無辜下凡歷劫,致厲莽現世,不知者無罪,雖擅闖九天,然助九天渡劫有功,功過相抵,複長樂仙人,歸蓬萊;珞宓,因一己私致無辜仙人落思凡橋,是為不善,明知事有可疑卻仍一意孤行,是為不察,終致妖亂九天,其罪難恕,賜冰籠貶谪之刑,永世不得成仙。】

第 69 章 :接受任務

“蘇愛卿,你是朕最信任的人,所以朕把這個案子交給你辦,你可有把握辦好?“皇上開口問道。

聽到這話,蘇美景恨不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俨然,這皇帝對她的心思,不僅沒有削弱,甚至還有愈來愈強的趨勢。

難不成這次系統君給她安排的攻略對象就是皇上?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她現在基本已經不需要攻略就能把皇上拿下了。

“回禀皇上,只要是您交代的事,臣就算粉身碎骨,也定會将其辦好。”蘇美景答道。

不知為什麽,皇上在聽到這句話之後,眼中閃現了一絲極其複雜的情緒。

一方面,他希望蘇美景去辦這個案子,把事情查個水落石出,這樣天下才能更太平,他的皇位也才坐得更穩。

但另一方面,他卻又希望蘇美景能夠把這個案子推脫掉。

畢竟,蘇美景乃是一屆女流,是他看上的女人,總在外面抛頭露面,似乎也不太好。

但偏偏蘇美景就是這麽一個極其要強的女人,無論每次他怎麽誘導,她都不會向他妥協。

甚至寧願上刀山下油鍋,也絕對不做他後宮之中的一只金絲雀。

這是他最欣賞她的地方,卻也是他最讨厭的地方。

可偏偏,他又舍不得懲罰她。

想到這裏,皇上語重心長的嘆了口氣,說道:“蘇愛卿,你是個女人,很多時候,你沒必要這麽堅強的。”

這話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他希望蘇美景能夠在他面前示一下弱。

只要她開口,滿朝文武,多的是其他人可以去查這個案子。

蘇美景也聽懂了皇上的意思,但她知道自己穿越過來的主要目的是來查案子的,不是去後宮裏玩宮鬥的,所以也只好裝作沒聽懂,面無表情的說道:“皇上似乎忘記了,臣雖是女兒身,卻是男兒心。對于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來說,若是不堅強,豈不是要讓旁人恥笑?”

皇上不傻,自然是聽懂了她的意思。

已經整整2年了,從他第一次見蘇美景開始到現在,已經整整2年了。

這2年裏,他無數次想要封她為妃,可他卻一次又一次委婉的拒絕了他。

他怎能不惱怒?

他知道自己可以強行将她納入後宮之中,可問題是納入後宮之中,她真的會快樂麽?

四四方方的宮牆将她囚禁着,她從之前灑脫随性的女人變成一個無悲無喜的金絲雀。

那樣的她,應該也不是他所喜歡的吧!

所以這2年來,他一直在等着她自己想通,等着她自己向他妥協。

那樣的郎情妾意,才是他想要的。

只可惜這2年來,蘇美景的心思,和當年一樣,未曾有過任何的動搖和改變。

想到這裏,皇上不禁嘆息一聲,說道:“既然如此,那你先下去查案吧,其他的事,以後再說吧!”

蘇美景拱手對皇上行禮,準備退下。

豈料卻又被皇上叫住。

“你一個女人查案,朕不放心,所以朕賜你一塊金牌,你憑此金牌,可便宜行事。所到之處,都得配合你的調查。”

說罷,皇上便讓黃曲忠取了一塊金牌來。

蘇美景接過金牌,握在手中,感覺沉甸甸的,很有分量。

“皇上如此厚愛,臣定當竭盡全力将此事查個水落石出!”蘇美景目光堅毅的說道。

皇上點了點頭,眼神炙熱的看着蘇美景說道:“除此之外,你在臨走之前,就沒有別的想對朕說的?”

他還是抱着一線希望,希望能夠從她的話語之中捕捉一點自己想要的信息。

蘇美景深深看了皇上一眼,心中已明白了個七八分。

但她只是來這裏做任務而已,并不敢把話說得太滿。

不然等她任務做完了,到時候她走了,原主可就慘了。

所以,她還是先和皇上虛與委蛇一下,等到任務做完了,讓原主自己決定吧!

畢竟,這可是關系到原主終身幸福的大事。

想到這裏,蘇美景沉聲說道:“希望臣不在的這段時間,皇上能夠保重龍體。至于其他的事,等臣辦完案子回來,自然會給皇上一個答複。但至于這個答複,是不是皇上想要的,臣不能保證。”

聽到這話,皇上心裏懸着的一顆石頭,總算是放下了。

之前他問過無數次,蘇美景所給的,都是模棱兩可的回答。

只有這一次,蘇美景主動承諾說案子破了之後,會給他答複。

他的心裏能不高興麽?

“好!有你這句話,朕也就放心了!朕承諾你,等你回來之後,不管給朕什麽樣的答複,朕都會赦你無罪,并尊重你的選擇!”

蘇美景都已經對他承諾了,他自然也得表明一下自己的态度。

如此,也好讓她安心的去辦案。

話已說到了這個份兒上,蘇美景知道,自己繼續待在這裏,也沒什麽意義了,便再次拱手對皇上行了個禮。

“臣告退。”

皇上拂了拂衣袖,便允了她。

然後,蘇美景幾乎是像逃一樣的逃出了禦書房。

古人常說:伴君如伴虎。

看來這話果然沒錯!

皇上的手中,掌握着天下人的生殺大權,縱然他喜歡她,縱容她,但若是她哪一句話說得不對了,說不定他也一道聖旨就讓她腦袋搬家了。

所以,她還是躲遠點比較好。

她只是來完成任務的,可不想死在這裏。

而此時,禦書房內,皇上的心情卻是極其愉悅。

黃曲忠也是個會來事兒的主兒,見皇上高興,立馬就拍起了馬屁。

“皇上對蘇大人可真是沒得說,能得皇上如此厚愛,蘇大人真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呢!”

皇上淡淡瞟了他一眼,笑道:“她值得朕對她好,普天之下,所有的女子都希望能嫁入後宮,成為朕的女人,卻偏偏她蘇美景對朕唯恐避之不及。或許,真的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吧,但朕還真的挺喜歡她那股子堅毅性格的。古人總說女人得柔,但現在看來,朕覺得女人堅強些似乎更有韻味。“

“看來,等蘇大人這件案子辦下來了,皇上就能抱得美人歸了!“黃曲忠奉承道。

“但願她不會讓朕失望。”

第 69 章 芬芳(下)

芬芳(下)

秦望舒點頭承認道:“金會長人手衆多,總要試試,不到最後一刻,沒準就成了呢?”

他冷笑一聲,手裏還握着秦望舒的女士□□,在誰也沒預料到時,直接舉起開槍。“嘭——”的一聲,過近的距離下,秦望舒耳朵一陣耳鳴,子彈像是放慢了,她感覺自己清楚地看見了彈道,在經過她前面後突然加速,連眨眼的時間都沒有,就沒入了那人的腦袋。

一朵小小的血花綻開,她耳中明明只有嗡鳴聲,卻還是覺得身體與地面相撞的聲音清晰又沉重,甚至因為尚還柔軟有彈性的□□,小小起伏了一下。燙傷的地方一下子就被血所掩蓋,與那日的雞血不同,也與山神這樣的被排斥的畜生不同,人是同類,所以死在面前的震撼總是要大上許多。

她看見金城嘴巴張張合合,好像說了些什麽,她聽不清,但看明白了。他不容許有背叛者,哪怕還未發生,也要杜絕這種可能。她也看見了驚恐的秦老爺子,和凝固了村民,像是照相,所有的畫面都定格在這一瞬間。

躺在地下的人已經沒了呼吸,他睜大了眼,臉上甚至還沒來得及害怕,只有不解。他原本端正的五官被血色所掩蓋,腦死亡是西醫死亡的判定,人可能假死,心髒可能驟停,但在一定時間內都有機會搶救,唯獨腦死亡是真的死了。

如同涓涓的溪流,黏稠的血液也汩汩地往外湧,不一會兒就在地上積了一灘,還在外侵蔓延。白日的光線足夠,哪怕血色并不是一個很好的反光液體,她仍是見到了自己臉——面無表情,與往常并無區別。說來也是奇怪,她雖然壞,但卻從未殺過人,只因為神父一句話:有罪的人不能進天堂。

那什麽是有罪?她搜腸刮肚,用盡所學知識都很難定義,最後還是神父告訴她:信神便無罪,不信神就是有罪。她豁然開朗,那她和神父,還有主教都有罪,注定下地獄。

可偏偏他們都是極為虔誠的信教徒,禱告布道,不管風吹雨打無一不缺,于是他們三人成了教堂對外最好的招牌。她張開雙手,舉在自己面前,白皙幹淨,除去手背的燙傷和牙印外,就連尋常人泛紅的手掌在她這裏都是毫無血色的白,她心思或許肮髒,但這雙手實在算得上清白。

她很早以前,問過神父,殺人是什麽感覺。神父想了很久,才道:像是你摘了一朵紅玫瑰,一顆顆拔掉上面的保護刺,然後放在鼻尖下輕嗅。這個說法過于浪漫,她很難理解,畢竟玫瑰這樣昂貴又賦予了更多文學含義的象征,着實與黏膩、惡心的血談不上一點幹系。

但神父認為兩者是一樣的,當你決定摘下一朵花,你就下定決心殺了一個人。人會反抗,玫瑰有刺,你聞到了花的芬芳,你便嘗到了主宰人命的快感,兩者并無不同,只在于心裏怎麽想。神父一直都是個浪漫主義的人,他的書籍除去一些著作外,幾乎無一不是各國詩人的情愛,他欣賞、驚嘆并且沉溺其中,但他不允許她也這樣。

他說自己經歷的夠多,不為外物所動,所以他可以放縱,但她還年輕,惡魔的誘惑對于她而言不亞于伊甸園的蘋果,他不怕她被引誘,卻怕她自己選擇吃下。在幾次交談中,他似乎察覺到了她的抵觸,所以他打算送她一把槍,精致的女式□□,上面雕刻了綻放得極其豔麗甚至到荼蘼的玫瑰。

他開一次槍,後坐力震得他手後仰,槍柄上的玫瑰在陽光下栩栩如生,金屬的冷光也染上了詩人的浪漫,就好像死的不是人,空氣中都透着玫瑰的芬芳。奇怪的是,神父明明決定要給她,又在她即将觸碰到時收了回去,他一如神般湛藍無邊的眼睛滿是慈愛,他改變了主意,覺得還未到時候。

于是這把槍便高高擱置,當着她的面放進了抽屜中,連鎖都懶得上。他說:你覺得合适時,就拿走。他把選擇權交給了她,這看似是一種尊重,實際上是一種躊躇與後悔。或許是忏悔多了,他總是容易動搖,一點也沒有主教的圓滑,甚至還沒有她來得果決,但她覺得沒關系,她的存在就是為了彌補他的缺點。

他心軟,她便心硬,他後悔,她便無淚。苦行僧是這樣的,用過于寒酸的生活去磨練自己的意志,他們覺得這樣會離神更近,可世界上不存在神,所以他們只是自我滿足和娛樂。她在某種程度而言,寬于律己,更松于對人,神父不想承擔責任,那她便不去碰這把槍,直到他回歸父的懷抱之前。

他做了選擇,把槍給她。

自古寶劍贈英雄,而英雄配美人。她是英雄,也是美人,所以她誰也不需要。

“秦作家這把槍真是不錯!”金城的聲音清晰的傳了過來,她的耳鳴不知何時已經消失。

她笑了一下,血中模糊的影子也跟着笑了一下,像是張牙舞爪的魔鬼,不恐怖,只是虛張聲勢,會咬人的狗一向是不叫的,就比如她。這一刻,她突然聞到了玫瑰的芬芳,殺人與折花确實沒有任何區別,都是在決定動手那一刻,就注定好了結局。

面前勝利的果實不是她的,她也并未品嘗到主宰的快感,她只是聞到了馥郁馨香的玫瑰,霸道又濃烈,浪漫得像是夕陽墜入黃昏,忽然天色已晚秋。

她擡起頭,贊同道:“這是神父為我量身定做的槍,是西洋最好的工藝,自然不會差。”

她又道:“既然是量身定做,自然會考慮到一些特殊的情況,比如現在。”

金城不明所以,她解釋道:“槍裏有個小機關,接下來金會長每一槍都要注意了,子彈可能會往後面出來,也可能炸膛,要是害怕,你可以用回自己的槍。”

她的神色不似僞作,金城又想說不信,但這次不同以往,他不敢賭。他知道賭場很流行一種玩法,也是西洋傳來的,是俄羅斯轉盤。會參加的都是一些輸無可輸的賭徒,賭場十賭九輸,換做常人早就收手,可他們總認為自己是那其一,于是滾雪球般越滾越大,到最後貪婪戰勝了恐懼。

七個彈孔,兩發子彈,兩人互比三次,誰先死誰便輸。每一次結局都不會例外,但他們依舊如飛蛾撲火般,為什麽贏得不是他們呢?

上帝抛下一枚硬幣,普通人猜是正面,幸運兒認為是背面,但他們都輸了。結局從開始就已經注定好,上帝不會讓任何人贏,他會夾住錢幣,贏家只有一個,就是他自己。但凡人有勇氣傾盡所有,故事裏總是這樣,惡龍強大又無所不能,弱小的勇士歷盡千辛萬苦,一路成長,到最後成為人人歌頌的屠龍勇士,他認為自己贏了,可為什麽不是惡龍給自己選擇了一個結局呢?

一個設計好的死亡結局。

勇士得到了美名,他如願得到了權勢和名利,在糖衣炮彈的腐蝕下,他成為了另一條惡龍,于是一位時代的投機者應運而生,開始永無止境地輪回,是謂因果。佛家有言,過去、現在、未來。過去不可追,未來不可尋,唯有當下能選擇,而當下,沒有慧眼如炬的長遠目光,只蠅頭小利的實在。

“我可以當你的女兒,也可以如願嫁給葉大帥,但有一點,對方見過我,金會長打算怎麽蒙騙過關?”

其實也沒過去多少時間,心思的千百回轉下所有的一切都像是放慢了。地上躺着的人,血還沒流幹,眼看就要沒過她的鞋,卻不知被什麽阻擋,極為巧合的拐了一個彎。她站在血裏,一如之前,只不過這次她不是加刑者,而是被審判者。

她的改口并沒有讓金城舒心,反而因更是起了提防。他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槍,又敲了敲,聽到裏面不同尋常的動響,對她之前的話有了幾分相信,便收了起來,轉而拿出自己戴着的槍。款式尋常,黑黑的,在這一刻,他與那些下屬并無區別。

“我會對外宣稱秦作家不幸身亡。金家遵循祖輩教誨,結婚當然是八擡大轎,洋人那套,不稀罕。”他瞧着夏波,并未給秦望舒眼神,繼續道:“就是秦作家名聲上要委屈些,機會還是很多的,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只要葉大帥死了,自會有人接應。”

他舉起槍,對準了夏波。對方身量比他高,他得微仰着頭,明明處于低勢那一方,氣勢卻一點也不落下風,反而是夏波看上去意外的年輕且氣盛。

“我知道,葉大帥府邸還有不少教堂的人手,不是主教的,是秦作家的。”他勾動扳機,槍所指的位置絲毫未變,正對着夏波的眉心。“他與你該是有合作的,只可惜了一點也沒學到大帥優點,反倒是像了那見識短淺的娘,幸好死得早,不過有一點倒是聰明,知道減少競争對手。”

“嘭——”又是一聲,夏波明知道金城不可能真下手,在這一刻仍是克制不住本能地閉上了眼。子彈掀起一股極為強勁的氣流,穿過他耳邊,銳利像是把刀,瞬間耳朵就破了口子無聲的淌血。

他沒有耳鳴,他對槍極為熟悉,早已習慣這樣的感覺,只是這樣離死如此之近還是第一次。死不可怕,是生死未知時的搖擺,萬一,萬一金城真的瘋了呢?

他突然低下頭,低低笑出聲。耳廓上的血順着臉頰和下颌骨滑落,像是開出的一朵玫瑰,大有越開越盛的跡象。

這次秦望舒沒有耳鳴,許是有了準備,也可能是離得遠了些。她看向倒下的人,那是秦家村的一個村民,模樣很是陌生,她應當是沒見過。所有浪漫的情懷中,總是許心愛之人一園玫瑰,她從未見過這樣的盛景,但神父有一園的百合花,潔白的、芬芳的、在陽光下搖曳時,仿佛随時會有天使飛落。

但百合只是看上去好看,時間一久花瓣上會長滿黑點,也會爬上很多芝麻大小的黑蟲,花蕾黏黏的,分泌着惡心的透明液體,黃色的花粉一碰到衣服上就很難洗幹淨,或許就因為它是無暇的白色,所以當凋零腐敗這一刻來到時,格外的觸目驚心,打消了她養任何花的念頭。

都是假的。

但神父喜歡這樣虛假的盛景,他所有的浪漫和不切實際的幻想都徜徉在其中,割舍了理智後只剩下不可理喻的情感。他覺得他鎖住了一園春色,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她卻覺得滿目荒涼,反而不如路邊随處可見的小野花來得賞心悅目。但神父教誨她:名花縱使凋零,也是名花,不是野花能比的。

她笑笑,不予争辯。她逐漸長大,越來越有主見,而他逐漸衰老,越來越不見章法,她怕她率先氣得他回歸父的懷抱。若是可以,她是期望也盼望着他長長久久的,就像是古時候的臣子總對皇帝說,萬歲,她也願他萬壽無疆,生理上的。

“繼承人只需要一個就好,最好是蠢些笨些的,才好把持。”他又上了膛,這次瞄準了她。“秦作家,你說對嗎?”

“金老爺的打算?”

“對,父親格外有遠見。”他勾動扳機,又是在子彈出槍前一瞬,移開了槍口。“我遵循了這點,金家得在我手裏發揚光大。”

同樣是銳利如刀的氣流割過,她沒有閉眼,只是率先撇了頭,畢竟她沒有無辜流血的嗜好。金城見狀,啧了一聲,許是示威夠了,他放下了手。槍管熱得發燙,他放在嘴邊吹了吹。

“金老爺一貫是個人物。”這點秦望舒沒否認,從金老爺在萬千人中一眼挑中葉大帥,資助其發家,再到一直借着交好之名,對大帥夫人下手,再到葉大帥至今只有一個繼承人,無一不是一個狠人。但她又道:“可惜了。”

“這樁買賣不劃算,真要算起來阿鬥也是我的人,我自費臂膀,又冒着生命危險去殺葉大帥,這天底下的好事就這麽多,金會長真是貪心,都想占盡。”

金城不為所動,指了一手夏波道:“不是還有夏軍官嗎?”

“他是你的人?”

“不是,但一條船上的螞蚱,都一樣。”

“不一樣。”秦望舒擺了擺手,不上這個當。三朵玫瑰在盛放,香味越發強烈霸道,銅牛不知名的在奏樂,樂曲歡快悠揚,別有意境。花瓣紛紛揚揚地撒了一地,縱然是再巧合,也沒過了她鞋底,神不會眷戀任何人,所以凡人只能自救。“我有選擇。你殺了我,主教和葉大帥一定會發落你,傾巢之下不會有完卵,我可以在地底下等着金會長敘舊。你不殺我,主教只會找下一次機會動手,我贏面很大。”

“我可以告發你。”金城改口道。

她笑了下,跳出了滿是血的地方。“誰不是呢?”

她指着夏波道:“現在是我們兩個人對金會長一人,二比一,金會長說話要三思。”

金城突然笑道:“是嗎?”

秦望舒預感不妙,下一秒就見低着頭的夏波突然舉起槍對着她。她看了看兩人,恍然大悟道:“金會長好手段。”

她舉起手,做投降狀道:“我認輸,任由金會長發落。”

金城笑了笑,道:“一個問題,我那大女兒呢?”

她沒想到金城一件事問的竟然是這個,她詫異了會兒,老實道:“當初教堂收養了她,不過沒多久就病死了,教堂背後有一個墓地,金會長回去後可以去找找。”

“死了?”金城擡起眉,面上表情有些複雜,說不出是緬懷還是難受,過了一會兒後像是接受了這個結果。他道:“出事後我找了許久,一直沒消息,原來是被教堂收養了。也好,死了也好,省事了。”

大概是上年紀的通病,總是話多。金城本該就此打住,可他忍不住道:“不管教堂如何記載,也不管我那發妻做了什麽,我做了什麽,我對她都真情實意的有過感情,我那大女兒也是,她或許比不上依瑾,但我對她投注的心血卻多得多。”

秦望舒轉過臉,道:“太長,不聽,要說去墳前說。”

金城沒料到她的反應,當即滿是錯愕,随即又拍掌贊道:“秦作家,真是個妙人。”

他走上前,夏波跟在他身後,槍管指着她腦袋就沒變過。他道:“合作?”

這次她格外識趣道:“合作。”

金城伸出手,道:“誠意?”

她沒有多做掙紮,卷起袖子從一個極為隐蔽的口袋翻出一張照片,遞給金城道:“誠意。”

夏波沒忍住掃了一眼,瞬間瞳孔微震。照片很簡單,上面的人也格外熟悉,就連場地都別無二致——這棵槐樹下,銅牛大開着,秦望舒正把蔡明往裏關。

第 70 章 :舊事重提

只要說赫連城在多寶閣逛過,不知道多少姑娘上門買東西。只要聽說是赫連城碰過的東西,那是全城姑娘們不惜傾家蕩産哄搶的東西,被獨孤驚鴻坑的銀子絕對能翻倍賺回。

此話不提,獨孤驚鴻抱着選好的禮物高高興興的出門,倒不是對這禮物有多喜歡,不過是覺得這次自己沒有被人坑。

女人一臉興奮的樣子讓赫連城淡淡的勾起了唇角,實在難以想象傳說中神女和人讨價還價的樣子。

“連城,我看你的衣服得換了,每次都看你穿黑衣服,你看人家曲洛衣服多好看。”獨孤驚鴻拽着赫連城的胳膊,用撒嬌的口吻道。

赫連城側目看着身邊的女人撒嬌,心下竟起了莫名的悸動,手撫了撫女人有些亂的頭發,随口答道:“好。”

獨孤驚鴻頓時歡呼雀躍起來,她忽然覺得這樣的日子過的很有滋味。

“你剛才叫我什麽?”赫連城突然愣住了,想起剛才獨孤驚鴻的稱呼來。

獨孤驚鴻收斂笑容,“我聽到赫連希這樣叫你,所以……覺得這樣親切些。”

赫連城将女人的頭攬入懷裏,輕輕地吻了吻她的秀發,道:“赫連家族中除了皇帝,其他人族譜上都只上兩個字,我不是繼承人,以後就叫這個名字吧!”

“嗯。”女人柔聲答應。

獨孤驚鴻帶着人整整逛了一天,馬車也從一輛變成了三倆。直到傍晚獨孤驚鴻的興致還未減分毫,将馬車裏的赫連城給拖了出來,指着湖畔搖曳的小船。

“連城,我們今晚去游湖好不好?”

赫連城一臉寵溺,“游湖之後還回去睡?”

獨孤驚鴻吐了吐舌頭,“今天過分了,下次絕對不會。”圍觀的女孩子越來越多,還要有侍衛攔着,不然這些女孩子大概會撲上來了,還是第一次知道赫連城這麽受歡迎。

“你喜歡每天都可以陪你。”

船靠岸,赫連城一把抱起獨孤驚鴻腳尖一點,跳上小船。

小荷等人面面相觑,只得将馬車趕回夜宮。

傍晚時分,湖畔小船搖曳,燈火閃耀,笙歌莺語,花粉飄香。

獨孤驚鴻坐在船頭,銀色的月光灑在她披散如瀑的青絲上,黑色的發絲柔順耀眼,一股寒風撩起長發肆意飛舞。男人穿着一身寬大的黑色衣袍,安靜地站在女人的背後,衣擺因風飄蕩,黝黑的發絲直洩而下,五官帶着尊貴而冷傲的氣息,雙眸犀利且莫測高深。

“連城,我這幾天雖然沒有提升修為,不過也進益不少。天書還沒有完全禪悟透,能不能再借給我看幾天。”獨孤驚鴻感覺身體完全好了,總不能一直這樣被動下去。

她總覺得修羅王敢公然在皇城建立自己的巢穴,絕對不單單是為了得到自己的魂魄,應該說一開始就帶着陰謀而來的。最開始是嬰兒案,接着僵屍,陰謀一個接着一個,自己卻從未真正的露面。

赫連城指尖纏繞着女人柔軟的秀發,點頭答應,道:“那魔王外衣盡快對付,我感覺事情沒那麽簡單。獨孤府的局容易破,只是我們現在破了他的局,只是不知道他又會躲在什麽地方,倒不如想辦法把魔王外衣盡快除去。”

獨孤驚鴻贊同赫連城這話,魔王外衣的速度快到幾乎已經讓人無法捕捉到靈力,他在獨孤家呆着至少确定他沒有去禍害別人。

“那獨孤府那邊還能不能監視?”

魔王外衣的實力不容小觑,皇城的結界已經無法捕捉到他,如果修為不高只會淪為魔王外衣的食物。

“不監視了,他會有下一步動作,只是你不能再去獨孤府,太危險了。”

赫連城捏着獨孤驚鴻的肩膀說道。

太子府那邊,赫連城陪着獨孤驚鴻逛街的事情已經傳遍整個京城,獨孤未央眼神不自覺的露出滔天的怒意,憑什麽!那個女人到底是什麽狐貍精變的?

“你說,那個女人身邊是不是也有一只惡魔?”獨孤驚鴻扭頭問身邊的卉姬。

被惡魔意識支配的卉姬笑容詭異,如果獨孤驚鴻身邊真有惡魔的話,那絕對是她的主人。

“不會,如果真有惡魔,赫連城不會看不出來。”獨孤未央光着腳丫在柔軟的地毯上走來走去,突然停了下來,面色深沉,又問道:“會不會比你家主子還要高級的惡魔?”

“公主,我們惡魔有句話叫做一山不容二虎,皇城這個地盤已經是王的,別的惡魔不會插手,也不敢插手!”卉姬紅色的雙瞳詭異的轉動,一半男音一半女音讓人聽起來十分不舒服。

獨孤未央繼承了原主的記憶,知道她的契約惡魔實力有多高,在人類的世界也許魔王外衣是恐怖的,萬一在魔界還有無數魔王呢?

“您的擔心是多慮的,好好想想怎麽将獨孤驚鴻引入我們的圈套吧!有赫連城在,王也不好貿然出手。”卉姬翻了個白眼道。

獨孤未央點頭,對,這才是現在的首要任務,殺了獨孤驚鴻,赫連城才會注意到她的存在。

自從将赫連晉和太子妃用蜈蚣控制之後,獨孤未央便悄悄地住進了太子府,獨孤府那邊有修羅王曲洛鎮守,完全不需要她去操心。目前最重要的是控制大荒的局勢,夜宮那邊她還完全插不下去手,帝王之位夜宮幾個長老完全有權利廢立,所以必須要拿下夜宮。

獨孤驚鴻就是她最大的絆腳石!

“讓太子妃去請客,人越多越好!”獨孤未央抑制住心底暗暗噬燒的怒火,咬牙切齒地道。

卉姬躬身答應,後又補充了一句:“赫連城一定會帶獨孤驚鴻參加的。”

這次赫連城正帶着獨孤驚鴻游湖玩樂,絲毫不知危險已經在向她們靠近。

船只漸漸靠岸,赫連城見起了夜霧便将自己的黑狐裘襖給獨孤驚鴻披上,攬過女人的肩膀,道:“夜深了,我們回去吧!準備好參加太子的生辰宴會。”

一夜無話不提,第二日赫連城沒有再去打擾獨孤驚鴻。

獨孤驚鴻一早起來便去了暗室,并且命人在暗室周圍凝結了一層反膜,不許任何人打擾。

修羅王曲洛絕對想不到她會是南國的神女獨孤驚鴻,否則不會靠近自己了。前一世她最擅長的就是用毒和陣法,分析出惡魔的身體狀況,根據惡魔的身體研制出一種專門針對性的毒藥用于陣法之中。

四國的戰神中,她的修為可能比其他三位都要低,但在對付惡魔方面絕對比其他三位高出許多。

第一次和修羅王曲洛會面,獨孤驚鴻因為被他強大的威壓震住,所以沒有下手。第二次見面才留了這一手,惡魔和魂魄一樣無影無形,可以隐藏在人類的身體中,在人類世界對付惡魔相當有難度,當年才想到這個辦法。

獨孤驚鴻修為不高能和其他三國戰神并駕齊驅,靠的就是以奇致勝。

将修羅王身上取下來的頭發用刀片切成幾節,因為不一定一次就會成功,必須要将頭發分成幾段,便于失敗後第二次研究。

再将自己的藥箱拿出來,這段時間獨孤驚鴻在夜宮收集了不少珍貴的藥材,這些藥材并非是普通人用的草藥,而是專門對付惡魔所研制的。

材料特殊,大多數還需要從惡魔身上提取。

可惜她在聖女宮的藥箱沒能帶出來,那是她最寶貴的積蓄,不過她從來沒寫下制藥的藥方,因為年輕所以還沒有徒弟。

南國的修靈師因為她而崛起,也會因為她沒落。

段祈玉,南國要是出現高等惡魔襲擊,誰來為你抵擋呢?

南國出色的修靈師不多,超過她的目前還沒有,連前任神女都說,獨孤驚鴻在南國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自從成為大荒的獨孤驚鴻之後,獨孤驚鴻便将心思放在了大荒,從來不願去想起南國的事情,然夢中卻多數是在南國的光景。

第一次受南國萬民膜拜,第一次獨身抵抗外魔入侵,第一次……

她畢生的心血都獻給了南國和那個男人,那些記憶像是用刀刻在心中似地,成為記憶中永遠都抹不去痕跡。

将頭發和一些特殊的藥物分別放在容器中融合,獨孤驚鴻便在這些容器做好标記,便于确認到底修羅王曲洛的身體會對哪些藥産生反應,一一将這些容器收起來,放在赫連城給的戒指空間中。

這枚戒指她已經滴血認主過,除了她,任何拿到這枚戒指都只是一個裝飾品而已。

從暗室中走出來,獨孤驚鴻打算再找獨孤錦瀾了解一些關于獨孤未央和獨孤裘的事情。按理說獨孤裘對獨孤錦瀾都如此寶貝,貌若天仙,修為天分如此高的獨孤未央沒有道理不會放在心坎上,那為何獨孤未央會對自己的親生父母下手?

更重要的是,獨孤未央身份貴重,即便之前沒有任何封诰那也是長公主之女,為何要出賣自己的靈魂,和惡魔合作?

赫連城昨日帶獨孤驚鴻逛街的消息獨孤錦瀾自然也是知道的,心裏雖然嫉妒的要命,卻還要假裝歡喜高興的樣子,誰讓她選擇投靠了獨孤驚鴻呢?

因為赫連城對她有所防範,獨孤錦瀾不敢再去廚房,繡房等這些地方,原本想出奇制勝,用小女兒心态讓赫連城感受到她賢惠的一面。卻不料赫連城知道是她做的衣服,當場就扔了出去,是她做的飯也立即賞給下人,更是讓人暗中監視着她的一舉一動。

好在獨孤錦瀾離開獨孤府時帶了不少的銀票,再加上她善舞長袖,夜宮許多下人都心甘情願地做她的眼線。

“錦瀾小姐,王妃娘娘請您到碧玉小築喝茶。”服侍她的宮女傳話道。

聽到“王妃娘娘”四個字,獨孤錦瀾不由得蹙眉,對那宮女道:“以後還是叫九小姐吧!我妹妹她畢竟雲英未嫁,傳出去有損她的名譽。”

這話合情合理讓任何人聽了都只會說獨孤錦瀾懂事,會維護妹妹。

然而,獨孤錦瀾只是聽不得別人叫獨孤驚鴻三王妃罷了。#####

第 68 章 :大獲成功

老汪,你不是說不簽嗎?怎麽現在又簽了?你耍我?你不得好死!

這位先生,請你安靜,否則的話我就要讓衛兵請你離開了。

憑什麽?我也要簽,那人說着就走上臺要拿合同。

對不起先生,因為你是不認可我們定價的,所以我們的産品你不能代理,不但現在不能代理,以後,永遠都不能代理。

不代理就不代理,誰稀罕代理,說完就走了出去,開着自己的車離開。

大家都搖了搖頭,心想,這個人是那裏來的奇葩,沒看到自從來到江島,人家就一直非常強勢,試問有那個生産廠家會這麽強勢的,你不簽合同,你不簽有的是人簽,大家都趕緊在合同上寫着數量。

最後彙總上來的數量卻是令人大吃一驚,青龍帝國國內的經銷商倒是比較正常,每個經銷商都是少則幾十萬箱,多的一二百萬箱,但是其它三個帝國的經銷商在合同上面寫的則是有多少要多少,并且願意先付錢後拉貨。王偉和高波兩人對視一眼都點了點頭。

諸位,王偉站了起來,向大家抱了抱拳,我再次代表龍族綠色食品發展有限公司歡迎大家的到來,下面我宣布一個好消息,今天晚上我們江董事長将在府上宴請大家,僅此表示對大家的感謝,也預祝我們公司和大家合作愉快,另外明天上午,我們董事長親自帶領大家參觀我們的工廠!諸位,我們的工廠可是青龍帝國的核心機密,這次能夠帶領大家去參觀,足以表現我們董事長的誠意!

好,能生産出這麽好吃的食品,這工廠我們早就想參觀了,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工廠竟然能生産出這麽好吃的食品!

好,謝謝大家,我宣布推介會到此結束,下午的時間大家可以自由活動,這島上都對大家開放,下午五點鐘請大家準時赴宴!

高波陪着這些經銷商在島上閑逛,而王偉則是帶着結果匆匆跑去向江超以及幾位老爺子回報!

高波兄弟,赴宴要到五點多鐘,現在才三點不到,不知這島上有沒有好玩的地方啊?要不然這下午我們怎麽過啊?

呵呵,這島上啊,還真沒有什麽好玩的地方,除了建築物就是貴族菜的培育大棚,還有就是我們的野兔、野雞養殖基地,江城倒是有幾個好玩的地方,但是我們也進不去啊!都有軍隊駐守,不過我可先說好啊,對于江城的一切都不要打聽,也不要問,因為我自己除了工廠以外的地方都沒去過,所以問了也白問!

既然如此,那高波兄弟,你就帶我們去貴族菜培育基地看看吧,還有什麽野兔野雞的我們也想去看看。

好,跟我走,我現在就帶大家過去。

當高波打開大棚的時候,一股香味撲面而來!

哇!真香,這些都是貴族菜嗎?我都沒見過,高波兄弟給我們大家介紹一下吧。

好,我來給大家介紹一下,這個叫茄子,每一個最少都有一斤多重,這個叫辣椒,就是做辣椒醬的原材料,還有這個叫西紅柿,可以直接吃的,青的很酸,但是像這樣紅色的就很好吃了!

那我們能摘一個嘗嘗嗎?

當然可以,但是我看你們摘一個嘗嘗就行了,否則可會後悔的,哈哈,高波笑道。

為什麽啊?不會是你不舍得吧?害怕我們吃多了?一個經銷商臉色不悅地說道。

看你說的曹老板,你只要想吃,把這裏的西紅柿全部吃掉都沒事,但是你等下去我們董事長那裏赴宴可就要後悔了,因為我們董事長家裏的好東西很多啊!

管它那麽多,先吃一個再說,那個曹老板伸手摘了一個就吃,其他的人都看着他,那個曹老板也不說話,只管吃,一個一斤多的西紅柿三二口就吃完,然後又摘了一個。

大家看到曹老板的樣子也伸手去摘。

好吃!太好吃了!我從來沒有吃過這麽好吃的東西!

第 68 章 火龍,凝!

妖冶美麗的紅色火焰輕輕飄揚跳躍在紅蓮上,精致美麗,神秘誘人,透發着一股讓人心悸的力量,蠢蠢欲動,似随時都會洶湧而出!

傾城站在紅蓮下方,臉色頓時慘白如紙,身體搖搖欲晃,體內鬥氣正在飛快消逝着,向頭頂湧去,而後破出體內湧入頭頂上方的紅蓮之內!

只見一條一尺長的火龍在紅蓮上迅速成形,龍嘴一張發出一聲清亮的龍嘯之音,火紅的龍尾一擺,向着上方襲卷而來的龐大力量迎接而上。:)”紫風趴在地上,不能動彈,之前遭五頭魔獸圍攻,幾乎廢了他大半條命。

“小風,我沒事!我說過我不會扔你的!你是我現在唯一的親人!”傾城說着慢慢走到紫風的身旁,手中百納海戒開啓,一團柔和的白光湧出,瞬間将紫風包裹卷入其中。

這是她出暗夜邪殿時,逆星給她唯一的東西,是個空間戒指,并且是非常罕見珍貴的生命戒指,能容納任何有生命體。所以在這緊要關頭,傾城毫不猶豫的選擇将紫風送入其中。

自從十年前,洛族夜之間被滅後,就只剩下傾城一人,在暗夜邪殿中日日掙紮在刀尖上,與死神做鬥争,沒有體會到半絲溫暖,有的只是永無止盡的黑暗和殺伐。多日來與小風的相處,雖然稱不上多麽驚濤駭浪,卻是那樣的刻骨銘心!

在古落森林中,她掉入魔獸群中的生死不棄,一路闖蕩,不畏死亡,現在遇到危險,小風只想自己引開它們讓她先跑。

冥冥之中,是誰站在她身邊生死不棄?

上空五頭魔獸落下地面,一雙雙巨眼憤怒的看向傾城,帶着一絲人性的羞惱,那奇怪的火焰竟然能将它們燒焦,還好它們力量強大,只是受了些皮外傷。

纖細的五指緊緊握着手中的彎月刀,傾城催促着體內僅餘的最後一絲鬥氣,湧入彎月刀中,彎月刀淩空懸浮,傾城一躍而上,臉色一片青白,身形搖晃,險些從刀背上摔落下來,傾城深吸一口氣連忙催促着彎月刀向遠方叢林中飛去,雪狐見此,雙翼一展,眨眼便攔住了去路,一道如手指粗的雷電從巨嘴中噴薄而出,朝傾城劈來,眨眼即到!

傾城臉色陰沉,體內的鬥氣已經枯竭了,根本再無鬥氣可支撐自己躲過這道雷電。若是被這雷電劈到必死無疑,傾城心中一狠,連忙向谷地中落去。

“轟!”雷電之光在她上空爆炸開來,強勁的餘波沖擊得傾城又是一口鮮血噴湧而出,發絲飛揚,黑袍碎裂,身形搖晃着便從彎月刀摔落下來,砸向谷地中央!

谷地中央各種仙草靈藥,散發着奇異醉人的芳香,五顆金色的靈果在陽光下閃爍着璀璨的金芒,猶如五個小小的太陽般耀眼。

五顆靈果的周圍皆爬滿了黑乎乎的一片,漆黑如墨的毒尾蠍和黑寡婦七彩毒蛛各占一方,還有渾身金黃色的蟾蜍,墨綠的死亡蝮蛇和七彩蜈蚣,各虎視耽耽,警惕的看着敵方,當眼睛瞟向那五顆靈果時,五毒們細小的眼中皆釋放出貪婪的目光,顯然它們是在争奪這五顆奇異的靈果。

但五毒們并沒有互相動起手來,而是中間保持一種微妙的平衡,若是這個平衡一旦打破,便會爆發出一場激烈的戰鬥。

然而,傾城便是根導火索!

黑色嬌小的身影從空中摔落下,砸在五毒中間,發出一聲沉悶巨響!

“咝咝……”

“哧哧……”

各種聲音此起彼伏,五毒們驚慌起來,平衡被突然出現的不明物體打破了,煞時相互攻擊,争奪靈果,各種毒液毒絲滿天飛揚!

谷中的魔獸群見此,不禁紛紛退後數百米,生怕一不小心沾被染上,立刻毒發身上,全身都被腐蝕者連渣子都不剩。

“完了,看來這回真的要去找閻王喝茶了!”這是傾城昏迷前的最後一個想法。只見五毒們戰鬥越來越激烈,漫天噴灑飛揚的毒液毒絲灑落在傾城的身上,只見其體外黑袍漸漸被腐蝕成一片粉末。

少女的身體成了五毒們的戰場,只見一只毒尾蠍和一只黑寡婦七彩毒蛛糾纏在一起其鋒利劇毒無比的尾尖刺入了少女的手腕,墨綠的死亡蝮蛇,張嘴想咬住對面的七彩蜈蚣,卻咬在了少女的腿上……

各種劇毒順着體內筋脈一路流向丹田,一路拼死糾纏不休,最後紛紛湧入丹田之中。一縷紅色火焰自紅蓮中湧出,分化出千絲萬縷,向那些毒液包裹而去……

第 67 章 章

第 67 章

翌日,劉遠跟着他們一道往梁家的方向去了,他寨子裏多餘的幾匹馬也借給了楊沫三人,有代步的工具,比起原先他們只能走着去的情況要好多了。

而劉遠的那些個兄弟則會在他們到達梁家的窯場附近後兩日出發,否則這般多的人一下子到了那邊,極容易引起梁家人的注意。

禦史臺眼下還不知道渠陽府的情況呢,他們過早的打草驚蛇反倒會叫梁家有了準備。

楊沫騎着馬跟在劉遠和陳登的後面,而沈書的馬則一直不緊不慢地跑在她的身側,無論她是加速還是減速,這人都緊緊跟在旁邊。

楊沫懶得同他計較。

幾個人在下午停了下來,劉遠帶着他們幾個隐在山間的小路上,指着前頭那片頗為繁華的莊子說道,“那裏就是梁家人住的地方了,這一片都是他們的地,他們養了許多佃戶在莊子上。”

“至于梁家的窯場,我們得繞過這裏,往前再走不到二十裏地的距離大約就到了。”

楊沫緊盯着山下那片繁華的莊子,莊子的範圍極大,許多地方還堆放着石塊,看上去倒像是一處新建的莊子。

最裏頭是一處修築的頗有些富麗堂皇,曲折綿延的大觀園,進了最外頭的垂花門樓,裏頭山石點綴,抱廈高懸,若是除開此地外頭的荒涼,倒是頗有些皇家園林的意趣了。

只頓了頓,楊沫就同劉遠他們往另一個方向去了,一手牽着馬,一手揣在袖子裏。

前頭的路頗為曲折,或者可以說,這裏根本就沒有路,腳下幾乎都是嶙峋的怪石,偶爾有一些說不出名字的樹彎曲着枝幹從那些怪石的下頭長了出來,她卷了卷手裏的馬繩,頗有點無處下腳。

前邊的劉遠讪笑了幾聲,一手揮開前頭叉出來的樹枝,又指了指山坳處的一個方向,那裏恰好同梁家的莊子在山的兩面,“此處是略難走了些,但是這裏是最安全的地方,梁家人絕不會發現。”

楊沫順着劉遠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只看到了更加嶙峋的怪石擋在前邊,劉遠扒着石頭旁邊的樹枝就爬上了那塊石頭,順帶将跟在他身後的陳登一道拉了上去。

他倆身後那兩匹馬撂了撂蹶子,将腳下的碎石踹下去幾分,馬繩就被他倆系在了剛剛扒着的那棵樹上。

楊沫上前幾步,看了看這頗有些荒涼的場景。

“我們好歹得在此處留上許多日子,這馬留在這裏,你也不怕它餓死。”

“……啊!”

像是才反應過來,劉遠撓了撓頭說道:“我給忘了,先前咱們兄弟過來都是片刻就走了,幾乎沒有過夜的。”

“這樣的話,我們就得走林子裏了,最好在晚上之前走出林子,這林子裏頭毒蛇蚊蟲不少,咱們啥也沒帶,要是宿在林子裏頭,恐怕也沒比被梁家人發現安全多少。”

說着劉遠就從那怪石頭上跳了下來,連帶着将他的馬一道轉了個向。

幾個人往林子裏一道走了一陣,沈書突然停了下來,還順道拉住了她的手。

楊沫疑惑地轉頭,就看見沈書手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一塊石頭,他指尖一動,那塊石頭就擊向了前方不遠處的一顆林樹上,樹上的枝杈被他打的簌簌作響,随後一條帶着斑紋的蛇落在了地面上,正巧落在劉遠和陳登面前,把這倆人吓得三魂去了兩魄,往後邊跳了好幾步。

只是那條花蛇落在地面上,卻一動不動,仔細看它的七寸之處似乎還有一道極深的傷口,一點都不像是方才那塊石頭打出來的。

“出來吧。”

沈書不知道是在同誰說話。

頭上那顆樹上的動靜大了些,沈書蹲下身,從地上又撿了一顆石子,還放在手上掂了掂,然後丢到了一邊,從地上撿了一顆更大的。

“別,別,大人,您別再丢了,我這小身板兒可禁不起您丢那第二下啊。”

一個看上去頗為清秀的青年從那顆樹上跳了下來,還同楊沫打了聲招呼,“姑娘好呀,我叫洛六,您叫我小六就成了。”

“……你到底帶了幾個暗樁出來?”

這個青年的性子一點不像暗樁,楊沫覺着,讓他去京城的知音樓接生意,他應該也能做的很好。

哦,知音樓便是那些達官顯貴追求男風的館子。

“就這幾個,你應當都見過了。”沈書将那顆石子丢到了洛六的腳下,“你來這裏,是渠陽府有消息了?”

“是呀,大人,洛二已經出發回京城了,叫我來通知你一聲,洛五那小子跟那個東方,好像去了城外。”

“大人,眼下渠陽府已經沒人了,不如就叫我跟着你吧?”

洛六試圖牽過楊沫的馬繩,卻被沈書一記眼刀吓得收回了手。

“等禦史臺的人到了,你還得過來告知我們。”

沈書毫不留情地将洛六趕走。

洛六滿臉不舍,卻在沈書一只手攀上了旁邊的樹幹時一溜煙蹿上了樹,消失在了這個地方。

“快走。”

楊沫拉了拉邊上因為被吓了一跳,已經開始往回使力的棕馬,如同前面的劉遠所說,他們還得在天黑之前走出這片林子,可沒有多餘的時間浪費了。

這片林子一望過去就沒有盡頭,劉遠和陳登兩個向來是在渠陽府周邊跑慣了的,像這般崎岖的山路,走來完全沒有壓力,苦了楊沫,這些年,即便是去走商,也很少往這樣的地方走,要是換成她小時候,指不定誰帶着誰呢。

兩個莽夫在前面越走越遠,眼見着同他們倆之間已經有五棵樹的距離了,楊沫跟着加快了腳步,前幾日的腳傷處隐隐傳來脹痛感,不過倒也還好,先前在塞北的時候,看慣了那些士兵身上的傷,她已經沒有喊痛的習慣了。

楊沫驟然加快腳步,卻聽到後頭那個聲音突然響了起來。

沈書将馬繩換到了右手,湊到了楊沫身邊,低聲說道:“可要我背你?”

楊沫猛地打了個激靈,回頭瞪了他一眼,随後将腳步更加快了幾分,誰知道後面那人又緊跟着湊了上來,溫和帶着磁性的聲音就在她耳邊,叫她的後背都緊了幾分,“我們得在天黑之前出這林子,眼下你腳上的傷還未好全,我倒無所謂,你去哪我便去哪,但若是因着這事連累兩位兄弟,恐怕會叫劉遠那些寨子裏的弟兄覺得我們心不誠。”

楊沫沉默了片刻道:“不用。”

沈書八風不動,聲音卻大了幾分:“二位兄弟,請……”

“等等!”

楊沫橫了他一眼道:“我還沒有脆弱到那般地步,眼下……喂!”

陳登劉遠二人聽見聲音轉過頭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沈書将馬繩繞在了手腕上,攬過前面那個女子的肩膀,另一手側身繞過膝彎,一下子便将楊沫懸空抱了起來。

看見這場景,兩個人立刻轉身,噔噔噔地往前走了幾步,腳下的速度更快了幾分。

楊沫本來身形便小巧,整個人如同陷在沈書的懷中一般,落在沈書那雙看起來沒幾兩肉但卻異常結實的雙臂裏,她不得不抓緊了幾分面前人的衣襟。

“沈書!”

楊沫推着沈書的肩膀道:“你放我下來!”

沈書低下頭瞥了一眼,“為何?”

為何?他還有臉說為何?

楊沫沉聲:“男女授受不親。”

沈書沉默片刻,似乎是在懷疑東方泾到底教了她一些什麽:“我可以負責。”

楊沫徹底穩不住了,咬了咬牙,氣的恨不得把這人的嘴用東西塞起來,“我不需要你負責!”又沉默了片刻,“如今就連你也欺我只是一介商人,在你們這些當官的面前确實沒有一點尊嚴!”

就在楊沫準備繼續說幾句的時候,就聽見這人嘆息了一聲,胸膛起伏了片刻,随後她就被放在了沈書身後的那匹黑色的駿馬上,好歹不是被人那般羞恥的抱着。

“你若是下來,我就繼續抱你。”

楊沫的腳還沒動,身前的人将馬繩重新拽回手裏,順帶着将楊沫的馬繩一道牽在了另一只手裏。

她勉強将自己面上穩了下來,沈書的腳步快了幾分,楊沫不得不将身前駿馬的馬繩拽在了手上,穩住了自己的身子,目光落到了馬繩另一端的沈書身上,他的長發被一頂玉白的冠子豎起,垂在身後的黑發略微顯得有些淩亂,在這到處都是樹杈子的地方走,哪還有什麽形象可言?

先前她便覺得自從霜露宴之後再重逢,沈書整個人總有哪裏怪怪的,可當時她又說不出什麽所以然來,方才她倒是突然想到了,若說原先青州的那個沈書尚還算半個君子,如今連這半個都沒有了,此人如今的臉皮堪比塞北的城牆,厚了不止幾分。

“看什麽呢?”

沈書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沉思,她立刻下意識地回道:“沒看你!”

沈書道:“沒說你看我啊。”

現在只恨自己多長了一張嘴。

楊沫看不見的是,前方沈書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惑人的笑容,久久放不下來,眼中漾起一片深色的漣漪,如同哪路勾心奪魄的魅妖。

就在楊沫暗自懊惱時,前邊前邊的劉遠突然轉過頭來,站在原地看着他們二人,手指着前方連成一片的山坳處,那裏隐隐約約能看見藏在山林中的一片木屋。

“大人,姑娘,前方就是我們此次要去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