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周晝趕到醫務室的時候, 時輝正在門口打電話。

他見周晝來了,大約是有點驚訝速度這麽快,似笑非笑地挑了下眉,示意最裏面那個房間。

周晝來不及等他打完電話, 便急急忙忙跑進去。房間凳子上側坐着一個修長挺直的身影, 把窗外投進的光線分割成兩片優雅的光影,他的手腕到手肘處都打了刺眼的白色繃帶, 冰冷的消毒水和傷藥氣息撲面而來。

“靳學長……”

靳辭轉過頭看見他, 淩厲的面部線條柔和了幾分, 淡淡地笑了一下:“晝晝?你怎麽來了,上午不是有課……”

“靳學長, 你受傷了?”周晝目光落在手上那段蒼白的繃帶上,眉頭都皺在了一起,“是不是很疼啊,怎麽會傷得這麽嚴重?”

靳辭看了他一會兒:“我沒事, 別太擔心。”

這句話裏帶着安撫的意味, 周晝因看見傷處而焦躁的心緒一下穩定不少。他意識到自己好像确實太急躁了,但又克制不住心底的想法,想繞過去仔細看看傷處到底怎麽樣了, 卻被對方膝蓋攔住了。

靳辭用那只沒受傷的手揉了揉他頭發, 周晝被揉得整個人都軟了下來, 感到微涼的指腹覆在他頭頂,強迫他視線從傷處移開, 跟對方對視:“小傷而已,不怎麽疼的,只是要休養一段時間了。”

那雙眸子長而優美,望進去的時候像一汪深不見底的潭水, 無形之中像要将人吞噬,再也掙脫不出來般。

周晝心跳漏了一拍,耳尖微微發熱。他目光垂落下去,不自在地說道:“……真的嗎,不嚴重就好。”

靳辭眼底掠過幾分笑意:“那晝晝呢?”

周晝:“嗯?我怎麽了?”

靳辭:“晝晝現在不是應該在上課嗎,是逃課了嗎?”

“……我沒有。”周晝眼皮一跳,小聲反駁道。

當時一接到消息,腦子裏哪兒還有什麽上課,都怪那只花孔雀又不說清楚到底傷得怎麽樣了,他只能一個勁自己腦補,結果完全被自己的腦補吓到了,恨不得當場開個任意門沖到醫務室。

現在想想這個行為其實挺沖動的,但關系很要好的人受傷了,自己身為朋友擔心也是很正常的,至于這節課沒去上……反正有讓同學幫忙答到,應該問題也不大吧……

周晝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感到對方的手收了回去。

“抱歉,我的手這個時候受傷,下午的時候就不能幫你搬宿舍了。”靳辭半垂下眸子。

“……”

周晝說不出話,只覺得胸口像被什麽滾.燙的東西浸潤着,充盈溫暖卻又有些酸澀難受。

這時,身後響起腳步聲,一個胖胖的醫生走進來,手裏拿着單子,左右看了看:“咦,剛剛那個陪你來的同學呢?算了,我直接跟你說了吧。”

他面目慈祥地看着靳辭:“你手上的傷問題不大,但是得靜養一段時間了,這段時間忌油膩辛辣和刺激性食物,要清淡一點,多注意休息……”

他吧啦吧啦說了一大堆,從飲食到日後換藥複查,周晝聽得比靳辭還認真,生怕漏了一個字。最後他又說道:“對了你是住校的吧?平常生活不方便不要勉強自己,讓同住的室友同學多幫忙照顧你一下就行了。”

空氣詭異地安靜一瞬。

靳辭擡眸看着醫生,頭微微偏了下:“我沒有室……”

“有!室友在這兒!”周晝眼睛黑亮亮的,急忙站在醫生面前,“沒問題的,我會好好照顧好他的!”

大概是着急表明決心,這聲音回蕩在空氣中,實在很有氣勢。醫生震得眼皮一跳,扶了扶眼睛,又滿意地點點頭:“嗯不錯,有人照顧就好,啊,同學之間就是要互幫互助,互相愛護嘛哈哈,能在一個宿舍都是緣分嗯。行了,沒什麽事了。”

待醫生離開後,房間裏安靜下來。

剛才說的話确實是一時沖動使然,但沖動過後,周晝并不後悔,甚至有點熱血沸騰的使命感,好像剛剛他接下的不是一件普通的事,而是一件極為重要,極為珍貴的任務。

他回過頭,雙眸裏像是盛着星子,白皙的臉上因為激動染上一層薄紅,定定地對上靳辭的目光:“靳學長,我不搬了,我要照顧你!”

靳辭靜靜看了他一會兒:“真的不搬嗎?”

周晝用力點點頭:“嗯,靳學長借我住了這麽久,還幫了我這麽多,我不能在這個時候一走了之。至少……至少也要等靳學長恢複之後再說。”

靳辭似乎有些遲疑:“可是會很麻煩,耽誤你時間的。”

周晝:“不不不,一點也不麻煩,能幫到靳學長我真的很開心!”

靳辭眼尾掠過一絲笑意:“好吧,那就拜托晝晝了。”

靳辭傷的是右手,意味着學業進度會受影響,不過好在下周之後,出門聽課應該沒問題,只是暫時不能寫作業和畫圖了。至于日常生活中受到的不利影響,自然不是短期能恢複的。

兩人從醫務室回公寓後,差不多中午了。而中午時間短,周晝只來得及去在食堂打雞肉蔬菜粥和小菜。

“今天中午先吃着這個,後面我再想想能不能做其他的。”周晝把粥放在桌上,轉身去廚房拿勺子。

靳辭在桌邊單手撐着下颌,看着那個背影在廚房像個忙碌的小陀螺似地轉來轉去,捕捉到某個關鍵詞:“你做?”

“嗯嗯。對了,學長有什麽喜歡或者不喜歡吃的,要趕緊告訴我。”周晝坐了下來,拿起勺子細心地吹了吹粥,遞到靳辭嘴邊,卻發現靳辭看他的目光似乎有些奇異。

這種奇異說不清是什麽情緒,像某種細小的東西撩撥着神經,帶着滾.燙的熱度沿着血脈奔湧向心髒深處。

好像再熱一點,有什麽就會沖破屏障燒起來似的。

周晝拿着勺子的手指收緊幾分。

下一瞬,靳辭眨了下眼,那種奇異的熱度又消散開,兩人間的氛圍好像又回到了正常。

他把那勺粥咽下,靜靜看着他:“我都很喜歡。”

“……”周晝。

周晝倉促地移開視線,顧不上發燙的耳尖,只能掩飾般地又喂了一勺粥,這次目光之敢停留在對方鼻尖以下了。

“都喜歡嗎……那我就随便做了。”

“嗯,好啊。”

好不容易喂完粥,周晝腦子都感覺暈乎乎的,貼貼臉,幾次以為自己發燒了,摸摸額頭似乎又是正常的。

還好下午上課之前出門吹了吹冷風,整個人終于冷靜了下來。

課間的時候,班長方岚在給大家散發傳單。

周晝好奇地接過:“什麽東西……馬拉松?”

看清楚上面的內容,傳單馬上變成燙手山芋被丢回方岚懷裏,周晝轉身就想溜。

方岚一把拉住他:“诶诶,跑什麽呢,周晝報名參加一個呗。”

周晝眉頭擰在了一起:“這沒說強制參加吧?”

方岚眉頭擰得比他還厲害:“是沒說,但你必須得參加,我們班就這麽點人,運動會去了一大半,總不能讓別人跑完運動會又來跑馬拉松吧?”

運動會報名是前幾天的事,那麽多項目,周晝一個也沒參加,逃得比兔子都快。

開玩笑,畢竟就算是運動會也得跟同類比啊,總不能讓他一個普通人類往賽道上一站,放眼望去周圍都是豹子鴕鳥等等,往跳遠坑一站,周圍都是青蛙羚羊等等,往鉛球場一站,周圍都是猩猩大象等等……

周晝覺得有點委屈,但這個原因又不能跟方岚講明。

方岚苦口婆心:“你看,這次運動會和馬拉松都是集體項目,你身為班級的一員,總不能一個都不參加吧?沒事,不用有什麽心理壓力,這些活動都是重在參與,拿多少名次都不重要……”

周晝若有所思:“那我現在改報名運動會1000米可以嗎?”

方岚對他一翻白眼:“晚了,運動會名單早交上去了,你安心去馬拉松吧。”

周晝:“……”

今天下午的天和心情一樣有點陰沉,以至于周晝準備買鴿子回去炖湯的時候,差點錯買成鴨子。回家的時候方向感失靈,差點迷路。

折騰着回到公寓,靳辭不在客廳,他卧室房間的門也緊閉着,大約是在休息。

雖然知道這裏的房間隔音效果很好,周晝還是忍不住放輕了動作,生怕吵到靳辭。他喂完團子,把早就找好的鴿子湯菜譜翻出來,仔細看了兩遍,确認沒問題之後,一條一條地對照着埋頭開始動手。

人注意力一旦專注起來,時間就感覺過得特別快,只是一低頭一擡頭的功夫,天就快黑了。

鴿子湯還在火上咕嚕咕嚕地溫着,周晝走出廚房,看見靳辭不知什麽時候坐在了沙發上,低着頭有一下沒一下地撸着團子。

“靳學長,你怎麽就下來了。”他急忙過去,“現在感覺怎麽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靳辭擡眸看他幾眼,忽然笑了:“我只是手受傷了,不用這麽緊張。”

“我……”周晝摸着耳後的發尾,眼睫抖了抖。

靳辭:“挺香的,在做什麽?”

周晝回過神:“鴿子湯,唔我之前也沒做過,剛剛第一次做,也不知道做出來怎麽樣……”

靳辭認真說道:“晝晝這麽用心做的,一定很好吃。”

周晝對上對方帶着笑意的眸子,像被一片粲然的浮光恍惚了思維,心髒不可抵抗地怦怦加快。

他無意識碰了碰發熱的耳尖,扇子似的眼睫顫了顫:“那個,湯已經好了,一直在溫着的,我去給靳學長嘗嘗!”

周晝興沖沖盛了一碗鴿子湯,這湯做好後他自己都還沒來得及嘗,不過想到第一口能給靳辭喝,就覺得開心得不行。

端上桌時,本來給靳辭準備了一個勺子,誰料對方直接接過碗,低頭喝了一口。

“……怎麽樣?”周晝心裏有些沒底,呼吸都輕了,緊緊看着對方。

“很好喝。”靳辭長眸彎起一個柔和的弧度,認真誇獎道。

周晝的小心髒瞬間鼓鼓囊囊地膨脹起來,如果他有翅膀,現在一定打着旋兒飛起來了。

靳辭一口氣将那碗鴿子湯半點不剩地喝完了。

“還有鴿子要吃點嗎,我還熬了蔬菜粥。”周晝拿起空碗站起來。

對方單手撐着下颌,唇角帶笑:“都要。”

周晝心底像炸開了煙花,雖然只是做了個飯而已,但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麽開心。回到廚房盛鴿子肉的時候,他看着鍋裏濃香翻滾的鴿子湯,忽然鬼使神差地嘗了一口。

周晝噗地噴了出來。

第 38 章

第二天一早, 周晝的鬧鐘比平時還早了一個小時。

往常他不會這麽早起來,定然是三個鬧鐘鬧完了才磨磨蹭蹭睜眼,但今天不行,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周晝深吸一口氣, 掙紮着爬起來, 半閉着眼睛穿好衣服下樓,即将出門時, 樓上忽然傳來靳辭的聲音:“這麽早?”

“嗷。”周晝回頭, 看見靳辭一身銀灰色的睡衣靠在樓梯扶手上, 大約是剛醒,長眸半垂着, 聲音比平時還要淡不少。

應該是剛剛起床的動靜把他吵醒了,這個時間并不是靳辭起床的時候。

周晝撓了撓頭,不好意思道:“吵到你啦,對不起以後我動靜小一點。”

靳辭似乎完全不在意這點:“去哪兒?教室還沒開吧。”

周晝:“不是去教室, 是去二食堂排隊買雞腿。前兩天團子不是偷吃了我們班莉莉的雞腿嗎, 我想着還是得賠她,所以打算今天早點去二食堂搶雞腿。”

窗外的天還沒亮透,寒風吹過, 即便隔着玻璃也能想象得到有多冷。

靳辭頓了一下, 聲音仿佛被那冷風吹得降了幾度:“不準去。”

周晝一愣:“……啊?”

靳辭長眸眯起:“不準去。”

周晝:“……”

靳辭的神色是從未見過的沉郁, 可能是光線不足的原因,看起來晦澀不明, 甚至讓人心底有些發寒,好像他要做的是什麽罪孽深重的事情,惹怒了靳辭一樣。

……靳辭也會有被惹怒的時候嗎?

周晝思緒飄忽一瞬,下意識點頭應了下來:“好, 我不去就是了。”

大約是這個回答比較讓人滿意,或者是周晝被吓到的表情有些可憐,靳辭冷厲的下颌線條柔和了幾分,他順着樓梯下來,安撫意味地摸了摸周晝的頭發。

“抱歉,剛剛的語氣太急了。”靳辭目光淡淡地落下來,“我的意思是,這件事交給我解決就行了,你不用去。”

周晝遲疑道:“但是之前說好了,照顧團子的是我,在這期間出了事,也應該是我來負責的……”

靳辭:“團子是我養的,闖了禍我來負責。”

周晝對上對方黑漆漆的眸子,張了張口,發現竟然無法反駁這點。對方兩句話就把這個爛攤子接過去了,周晝還是有些過意不去,他也不能什麽表示也沒有,想來想去,看向廚房的眼神一亮。

“那這樣吧,”他眨了眨眼,“反正我也起這麽早了,那我做個早飯當謝謝學長吧,學長先上去,待會兒再下來吃。”

靳辭眸色微動:“……給我做的?”

周晝點點頭:“嗯。”

靳辭看了他一會兒,眼尾慢慢彎起一個細微的弧度:“好。”

周晝開了冰箱,以往靳辭給他做過幾次早飯,一般是溏心蛋和吐司熱牛奶,他拿出兩個雞蛋,想了想覺得靳辭一個人應該可以吃兩個雞蛋,便又多拿了一個。

在廚具架上意外看見了個煎蛋模具,竟然是愛心的。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在那裏的,之前也沒見靳辭用過。

周晝覺得好玩,拿着模具像模像樣地弄了兩個愛心煎蛋出來,裝盤的時候才後知後覺哪裏不對勁。

……給靳辭上兩個愛心煎蛋?

好像哪裏怪怪的。

算了,煎了兩個蛋而已,哪兒有那麽多講究。周晝把亂七八糟的思緒抛開,又把吐司和牛奶弄好,端上桌的時候靳辭正好下樓。

他察覺到靳辭目光落在煎蛋上,像是被吸引了似的好半天沒移開,頓時摸了摸鼻子,不自在說道:“咳,這個,就是剛好看見有煎蛋的模具,就想着試試看……”

“很可愛。”

周晝一下沒了聲。

靳辭目光從煎蛋上擡起,眼底薄薄的浮光掠過,動人心魄,讓人一時移不開眼。

他看着周晝,一字一句重複道:“很可愛,我很喜歡。”

周晝耳尖突然燒了起來。

他掩飾般地垂下眸子,拿起吐司大大地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回道:“是、是嗎,靳學長喜歡就好。”

這一頓早餐吃得很安靜,又有種暈暈乎乎的感覺,明明沒喝蜂蜜,整個人卻像是被蜜浸泡過的那種迷糊感,等周晝回過神來的時候,人已經站在了教室門口。

他摸了摸耳垂,從公寓一路走來吹了這麽久冷風,這片不正常的熱度終于有降下來的趨勢了。

直到上午三四節課的間隙,周晝才明白靳辭說的這件事交給他是什麽意思。

一列穿戴整齊的白褂食堂工作人員推車進到教室,誘人的噴香瞬間吸引了無數人的注意力。

“這是二食堂給這個班送的加餐補償,每人兩個蜜汁雞腿。”

“哇!這是真的嗎?”

“什麽補償?嗷太幸福了吧這是二食堂早上的那個傳說中的雞腿啊!”

……

工作人員一邊笑眯眯給大家分發雞腿,一邊解釋道:“前兩天二食堂的監管不到位,對部分同學造成了損失,今天接到通知要對大家進行補償。哦對了,特別是林莉莉同學。”

被叫到名字的莉莉已經被雞腿感動得淚流滿面,幾乎沒聽清對方在說什麽,紅着眼睛拖着狐貍尾巴站了起來:“嗚嗚嗚……在。”

工作人員将一張卡交到她手中,一臉歉意:“因為主要是對你産生了重大損失,所以二食堂早上特供的蜜汁雞腿對你免費開放一個月,這個月裏你只要是在上午來,都能免費領到一只專屬于你的蜜汁雞腿……同學、莉莉同學?!”

莉莉雙手捧着那張卡,差點幸福得要暈過去了。

周晝在後邊一邊默默咬雞腿,一邊暗暗心驚。

靳辭怎麽做到的?這比他早上早起去排隊搶雞腿高了不止一個層次吧。如果他對這個蜜汁雞腿也這麽執着,甚至要羨慕莉莉了。

不過這個疑問并沒來得及問出口,就被抛在了腦後。

下午的時候,周晝接到了一條久違的通知:之前他們被燒毀的宿舍終于修整好了,明日起可以重新入住。

接到消息的前室友們都喜極而泣,哪怕在上課也阻擋不了他們哭出聲來。

“嗚嗚嗚嗚……我終于等到這一天。”

“嗚嗚我也是,我受夠那麽破的舊宿舍了,還遠……”

“啊啊啊勞資今晚就要搬回去!誰也別攔我!”

“安靜!你們那幾個幹什麽呢,不想聽就出去,不要幹擾課堂!”講臺上的陸老師氣得一頭雄壯的鹿角支了出來,指着他們幾個人怒目而視。

前室友們紛紛壓下了眼角的淚花。

周晝握着手機的手指收緊,看着又哭又笑的幾個人,忽然産生一種微妙的錯位感。

對啊,本來他應該和他們一樣,是住在離主教學區很遠的破舊老宿舍的,因為靳辭的緣故,所以這段時間過得還挺好,自然在聽見可以搬回去這個消息的時候,也就不會有他們這種極度開心的心情。

周晝呆愣愣地想了一會兒,心底好像被一股嘗不出味道的湯浸潤過,什麽也感覺不出來了。

仔細想想,他也應該是高興的。畢竟一開始就知道,他住過去肯定是會打擾靳辭的,那現在他能搬出去了,還給靳辭獨立的空間,這是好事。

周晝無意識摸了下心口。

晚自習一下課,他便趕緊收拾了東西。如果是在以往,他可能會沿着校內的路慢慢散步回去,心情好逛一逛公園或者小商店,聞聞晚上的花香。但今完好像身後有只看不見的小皮鞭一直在催促他似的,周晝急急忙忙就回到了公寓。

進門的時候,黑漆漆的,靳辭還沒回來。

周晝一口氣上樓回到房間,摸黑貼着冰涼的門板站了一會兒,才打開燈,開始慢騰騰一件一件地收拾東西。

其實他要收拾的東西也并不多,就算明天再收拾應該也來得及。但周晝還是想要從今晚開始收拾。

仿佛是想借由這個舉動,給自己定下什麽決心似的。

才裝了兩件衣服,門口傳來熟悉的響聲,随即是穩穩的腳步聲從客廳慢慢上來,停在門口。

周晝長睫抖了抖,專心致志地裝着手中的東西。

“晝晝。”低低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周晝手指微微曲了下,回頭。靳辭垂眸看着他,大概是隔了一點距離,這個角度看不清對方是什麽表情,兩人間的空氣像是陷入了一片微妙的僵持中。

“靳學長啊。”他眨了眨眼,開口叫道。

靳辭眸光微動,視線從地上打開的行李箱移到周晝臉上,語氣很平靜:“回來怎麽也不開燈,什麽事這麽着急。”

周晝不知怎麽,忽然不敢看對方眼睛。

“哦……我在收拾東西,”他頓了下,有些無措地摸出手機,點開那條通知信息,“下午學校宿管處通知我們,明天就可以搬回去住了,所以我今晚要收拾東西。”

空氣安靜了一會兒。

周晝低頭盯着地板上的花紋,無意識摸了下衣服拉鏈,繼續說道:“這段時間給你添了很多麻煩,還是謝謝靳學長了。”

靳辭似乎在消化他方才說的這些話,過了片刻突然問道:“你要搬走?”

“……?”周晝愣了下,又點頭,“是的,明天就搬走。”

為什麽會突然這麽問,他要搬走這不是很顯然的事情嗎?

……可能是太突然了吧,畢竟也住了一段時間了,突然就說要搬走,靳辭應該只是一時沒反應過來,所以确認一下吧。

果然,靳辭沉默幾秒,走了過來,神色自若地蹲下身,偏頭朝他微微笑了下:“也行。還需要收拾些什麽,我來幫你收拾吧。”

兩個人收拾确實比一個人收拾要快。

也可能幫忙收拾的人是靳辭,所以那股淡淡的舍不得的情緒,也被沖淡得幾乎消失不見。

到最後,除了早上還要用的牙刷毛巾,和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其餘東西幾乎都打包好了。周晝看着即将關門走出去的靳辭,心底忽然湧起一股沖動。

他克制不住地上前抱住了靳辭,頭靠在了對方背後,輕輕蹭了兩下。

“靳學長謝謝你,這段時間真的很開心。”周晝真心實意地說道。

也是到了這一刻,他才恍惚有點明白,為什麽白天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自己不像其他幾個同學那樣迫不及待地開心了。

大概是因為這段時間确實過得很開心。

既然開心,那舍不得也是很正常的。

他感到靳辭轉過身來,修長的手指揉了揉他軟軟的頭發,有幾分溫柔的意味,心底的酸澀也随之平複了一些。

“收拾東西的時候挺麻利,怎麽收拾完了反倒舍不得了。”靳辭帶着笑意說道。

周晝被說得有點不好意思了,耳尖紅紅的,忙松開抱住對方的手,又聽見對方低聲道:“沒事,又不是以後見不到了。”

他抿了下唇,點點頭:“嗯嗯,我會經常來看團子的。”

靳辭垂眸看着他,很輕地笑了下,眸光被掩蓋在黑壓壓的長睫下。

正式的搬宿舍定在第二天下午,因為剛好周晝七八節沒課,用來搬宿舍正好。

上午上課的時候,周晝一直不太集中注意力,還分心聽見過遠遠的校醫車鳴笛聲,也不知是哪裏出了事故。直到下節課一上課,忽然收到時輝的消息。

沒有緣由的,周晝眼皮一跳,心底忽然升起股不好的感覺。

【大孔雀:小朋友不來看看嗎,你家大人受傷了,現在在醫務室。】

【不舍晝夜:受傷?!】

【不舍晝夜:靳學長怎麽了???】

【大孔雀:他不小心把手給摔傷了。[看戲.jpg]】

第 37 章

燈熄滅的時候, 床上兩個人都密密實實地蓋着自己的被子。

周晝看着中間隔的厚厚的兩層被褥,滿意地閉上了眼。

醒來的時候,渾身暖和得不行。周晝迷迷糊糊拉了拉被子,還想再睡一會兒, 就聽見自己手機的鬧鐘響了。

一直以來為了避免鬧鐘鬧不醒他, 他早上設定了三個鬧鐘,每個鬧鐘之間隔了三分鐘到五分鐘。現在應該才響第一次, 周晝翻了個身想去摸枕頭邊的手機, 卻冷不防撞上一片結實的觸感。

很顯然不是被子。

睜開眼, 靳辭利落的下颌線條映入眼簾,再往上, 是薄薄的嘴唇。

周晝目光落在上面幾秒,感到手心裏被放入一個手機。

“不打算關鬧鐘嗎?”大約是見他半天沒反應,靳辭開口提醒,聲音帶着剛醒的微啞。

周晝這才回神, 連忙把鬧鐘關了, 想了想,又把接下來三個鬧鐘全關了。

用不着再響了。

反正他是睡不着了。

剛才翻了個身,正好滾到了靳辭懷裏, 兩個人蓋着同一張被褥, 怪不得這麽暖和。

周晝垂着眸子, 神色盡量自然地從被窩裏爬出來,看見地板上安安靜靜躺着自己的被子。估計是半夜熱着了, 自己把被子蹬掉了。

周晝來不及多想自己啥時候有蹬被子這毛病,想換了衣服趕緊開溜,忽然聽見靳辭叫他:“晝晝。”

周晝聽得有些耳熱:“嗯?”

靳辭:“你第一節 有課?”

周晝:“啊?是的……”

靳辭:“今天周幾?”

周晝:“周……周四。”

說出口的瞬間,周晝猛然想起, 今天第一節 還真的沒課。

早上沒課的時候,他習慣晚起一點,畢竟是冬天,哪裏都沒有被窩裏舒服。可是今天這個樣子,他又貪戀被窩裏的溫暖,又有點不敢回去。

周晝感到靳辭的目光已經望過來,神色平靜,沒有一點異樣。

好像介意睡在一個被窩裏的只有他一樣。

為什麽呢,是自己太在意了嗎?還是說其實這是很普通的事情……

周晝來不及深想,又不敢讓對方察覺到這股異樣,連忙裝作突然醒悟的樣子,鑽回了被窩裏。

靳辭幫他把被角掖好,低頭溫聲道:“你再睡一會兒,我去做早飯。”

周晝從被子裏露出一雙黑亮亮的眼睛,看着靳辭換衣服,骨節勻稱的手指系到領口的扣子,察覺到他的目光,偏頭朝他笑了一下,随後走出房間。

周晝耳根泛着薄紅,鴕鳥似的慢慢把被子拉過了頭頂。

雖然這種感覺有點奇怪……但是很溫暖,很舒服。

周晝閉着眼睛又睡了一會兒,始終沒有再睡着,他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了,便起身下樓。

靳辭正把煎好的溏心蛋裝盤,桌上放着熱好的牛奶和面包。

“正準備上去叫你。”靳辭朝他點一下頭。

周晝乖乖的上桌,咬着面包,忽然覺得少了點什麽。

他轉頭看了看四周:“……團子呢?”

往常這個時候,團子多半是在沙發上,或者圍在他身邊黏黏糊糊地轉來轉去。

靳辭淡淡道:“跑了。”

周晝:“……”

周晝想到什麽,突然放下面包跑上樓,推開自己房間的門一看,窗戶不知什麽時候開了一條縫隙,冬天的冷風呼呼地吹進來。

……這團子成精了?

還會自己開窗?

周晝頭痛地揉了揉額頭,左右也沒辦法做什麽,幹脆不去想了。

去教室上課的時候,周晝看見莉莉拖着蓬松的狐貍尾巴,一臉沮喪地趴在桌上。

“莉莉,怎麽了,感覺不太開心?”周晝問道。

莉莉一臉憂愁地望過來,眼睛紅紅的:“周晝嗚嗚嗚嗚我的雞腿又被人偷了嗚嗚……”

……看來這還是個連環作案的人員。

真是太猖狂了,在學校裏竟然幹出這種事,一定要好好抓出來,嚴厲地曝光才行。

莉莉揉了揉眼睛:“我跟班長說好了,待會兒午休的時候去問問能不能看看監控,一定要把這個人抓出來!”

周晝點點頭表示贊同。

下午上課的時候,又遇見了莉莉。這次她一掃上午的沮喪失落,整個人從內而外散發着興奮的光芒,一雙漂亮的狐貍眼亮亮的。

周晝:“莉莉?”

莉莉看見了他,嘴角帶笑地小跑過來,把手機遞到他面前:“周晝。給你看這個!”

“是抓到人了嗎?”周晝低頭看去,屏幕上拍的是監控的照片,食堂的一角上,一只通體雪白的貓正一眨不眨地盯着鏡頭看。

“沒找到是誰,因為我的那個位置不在監控範圍內,但是我看到一只好可愛的小貓啊,就是這只,你看嗷嗷嗷嗷嗷好想養啊!它在食堂亂跑,我去食堂問了一圈,沒人知道這只貓,應該是不知道哪兒來的流浪貓……嗯?周晝,周晝,你怎麽了?”

“……”周晝目光都快把屏幕盯穿了,好半天才把視線從手機上收回。

莉莉昨天和今天的雞腿都被偷了。

團子昨天和今天都跑出去了,回來的時候不知道吃了什麽,是飽的……

這麽一看,好像推出了什麽不得了的結論。

周晝面上勉強維持鎮定,內心一片驚濤駭浪,恨不得現在就抓住團子,仔仔細細地問問它是不是跑食堂偷吃了雞腿。

太不像話了,是他的罐頭不好吃嗎?

周晝陷入了深深的懷疑之中。

好不容易等一下課,周晝拿着書就往公寓趕。按昨天的時間,這個點團子說不定已經回來了。

雖然還沒有百分百肯定是團子幹的,但路過食堂的時候,周晝還是去打包一點肉食,雖然比不上早上賣的雞腿,但口感還是很不錯的。又在路過商店的時候,買了一點新鮮的雞胸肉。

開門的時候,仿佛又回到了昨天的場景,團子倒癱在沙發上,被靳辭一點一點地順毛,一臉心滿意足的幸福樣。

靳辭擡眸看他:“怎麽跑得這麽急?”

“有點事想要确定。”周晝幾下平緩了氣息,在沙發上坐下,一臉複雜地盯着團子,“團子今天是不是又在外面吃了東西?”

靳辭:“應該是,飽着肚子回來的。”

“……”事情真相終于确定了,周晝嘆了口氣,很想重重揉團子一下,狠狠地敲打它,可手落到它身上時,又不由自主地輕了下來。

團子被兩只手伺候得很舒服,閉上眼睛睡了起來,甚至有細微的呼嚕聲傳來。

周晝摸了一會:“有人在學校食堂的監控裏見到了團子。”

靳辭眉尖輕輕一挑:“原來如此。”

周晝眉毛都擰在一起了:“它偷吃的是我同班同學的,兩次都吃的她的,不知道還有沒有其他的受害者……今晚一定要關嚴了,不能再讓它溜出去了!”

還得找機會給莉莉補償一下。

周晝這麽一想,忽然聽見樓上傳來一陣響動,随即有人走了下來。

“同學,空調安好了!有問題再找我啊。”中年大叔笑眯眯跟他們說道。

靳辭略一點頭:“好的,謝謝你了。”

周晝愣了下,馬上意識到這應該安的是他房間的空調。也就是說,他晚上終于又有空調了,可以不用再跟靳辭擠一張床了。

也不用糾結蓋同一張被子的問題了。

維修師傅走後,周晝幾乎克制不住激動的心情,起身對靳辭說道:“太好了,空調終于回來啦,那我現在去把枕頭和被子搬回去。”

“……嗯。”靳辭靜靜看着他,表情似乎沒什麽變化,直到對方迫不及待的背影消失在樓梯盡頭,他細長的眸子才稍稍眯了起來。

晚上自習回來後,周晝徑直去了廚房。

他一邊查着雞胸肉的做法,一邊一步步按照步驟動手。既然罐頭不能滿足團子,那就只能他親自下廚了。

周晝仔細認真地看着手上的活,生怕哪裏出了差錯,畢竟他廚藝也不咋地,為了團子也是拼了。等差不多搞定擡起頭時,才發現廚房門口站着一個人,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了。

“靳學長?”周晝回頭叫道。

靳辭眸色隔着一段距離看不大真切,光影下像一層薄薄的琉璃:“這麽晚了還在做吃的嗎?”

“是啊,給團子做的,這不是看它要跑出去吃東西,多半覺得家裏的不好吃,就想着給他改善下夥食。”

周晝說着說着覺得有點好笑,自己難得下一次廚,沒想到居然還是為了團子。

對面沉默了一會兒。

“有心了。”靳辭語氣淡淡的,不知道為什麽好像冷了幾分。他轉身回了樓上:“天冷了,早點睡吧。”

周晝看着對方離開的背影,摸了摸耳垂,又趕緊把東西收拾了。

第 36 章

周晝抱着靳辭好一會兒, 情緒才漸漸平靜下來。

他感到靳辭回抱着他,手在他背上拍了拍,帶着笑意道:“好啦,我去看看, 一個空調壞了怎麽委屈成這樣了。”

聲音溫溫潤潤的, 帶着安撫的意味,周晝本來平靜下來, 一聽眼眶刷的又紅了。

靳辭略微退開一點看他, 指腹輕輕蹭過他眼角, 抹去一點濕意。周晝也察覺到有些不好意思,別過臉點頭:“好。”

靳辭帶着他回了房間, 把那空調研究了一會兒,摸了摸下颌說道:“看來是有問題了,得叫人來看看。”

他回過頭看向周晝:“這個點也沒維修師傅,天太冷了, 來我房間睡吧。”

靳辭房間的床很大, 睡兩個人确實綽綽有餘。

周晝沒多想,抱着枕頭就過去了。靳辭把兩人的枕頭并排放着,周晝鑽進被窩裏, 碰到了對方的體溫, 遲疑了一瞬, 還是忍不住軟軟地抱了上去。

靳辭身形微妙地頓了下,又很快正常。

“靳學長。”周晝悶聲道。

“怎麽了?”

周晝心滿意足地蹭了蹭, 才松開對方,雪白的耳朵上染着一片薄紅:“沒什麽,可能就是這段時間學習壓力太大了,就……想抱抱學長。”

雖然從小到大也不是沒撒過謊, 但不知道為什麽,在靳辭面前說這種謊話,就讓人覺得心虛得不行。

周晝悄悄擡起眼皮瞄了一眼,只覺得對方眸子漆黑一片深不見底,有種整個人都要被吞噬的錯覺。

他心跳落了一拍,忙垂下眸子,正在想對方會不會識破這個謊時,忽然覺得腰背被緊緊按住了。

靳辭膝蓋慢慢将他分開,衣料摩擦間,一股奇異的感覺從神經末梢爬上背脊,周晝眼睫抖了抖,便覺得自己整個人被拉進了對方懷中。

靳辭嘴唇貼着他耳朵:“抱一下能放松的話,那就多抱抱吧。”

周晝耳朵幾乎燒了起來。

他恍惚覺得哪裏不對,又說不出來。抱抱對方會讓自己開心這是對的,可是……可是好像不是這種抱法啊!是不是抱得太多了?

來不及等他想明白,卧室的燈啪一聲被關掉了。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靳辭低聲道:“睡吧。”

周晝:“……”

周晝有點睡不着了。

這天晚上不知道是怎麽睡着的,也不知道是幾點睡着的。周晝只記得自己壓根不敢亂動,醒來的時候,整個人幾乎趴在了對方身上。

……自己的睡姿原來這麽亂嗎?

周晝迷糊了幾秒,頭腦迅速清醒,正慢吞吞想從對方身上下來時,忽然覺得一只手臂按住了他的腰。

“別亂動。”

略微低啞的聲音響起,周晝一怔,随即意識到發生了什麽。

他壓在靳辭身上,能感覺到的東西簡直一清二楚。他腦子轟一聲炸開,僵着身子一動不動,心跳如雷。

過了片刻,靳辭推開他,側身下了床,徑直出門去了浴室。

整個過程,周晝頭也不敢擡。

直到聽見房門咔噠一聲關上,空氣安靜下來,周晝才平躺在床上,思維混亂地想着剛剛的事。

應該沒什麽的。

都是男的,都是剛起床,正常現象而已。

周晝心裏默念好幾遍,鴕鳥似的把被子拉過頭頂,遮住了發熱的側臉,好一會兒才冷靜下來,摸摸索索地下床把衣服換了。

出門之前,周晝像往常一樣準備給團子喂食,卻怎麽也找不到團子了。

“團子?團子?”他滿屋子找了一遍,依然不見那團毛絨雪白的蹤影。

“怎麽了?”靳辭問道。

周晝撓撓頭:“團子不見了。”

他說着推開自己的房門,目光落在打開的窗戶上,皺了一下眉。

對了,昨晚因為檢查空調的時候,把窗戶推開好像忘記關上了。難道團子從這兒出去了?

周晝走到窗戶邊看了看,這裏是二樓,樓下的樹枝剛好夠到窗邊,要從這裏下去也不是不可能。

靳辭走過來,若有所思:“可能是從這兒出去了。”

大概是見他表情不對,靳辭揉了揉他頭發,軟聲道:“別擔心,應該沒什麽問題的,說不定晚上就回來了。你待會還有課,先去上課吧。”

心裏的不安定借由這個動作平複下來,周晝點點頭應了。

到達教室時,周圍同學三三兩兩的在讨論着什麽。

周晝插嘴問了一句,便看到晃着狐貍尾巴的妹子眼淚汪汪看着他:“嗚嗚嗚我雞腿被人偷走了。”

周晝:“啊?”

旁邊人見狀幫忙解釋道:“莉莉早上去二食堂買雞腿,還沒吃到一口,雞腿一轉身就不見了,也不知道是誰那麽缺德順走的。”

莉莉一雙漂亮的狐貍眼紅紅的:“我起那麽早,排那麽久的隊,搶了三天才搶到的雞腿,一口沒吃就沒了嗚嗚嗚。”

二食堂最近新出了一款雞腿,味道絕贊,在同學中很是流行。但只在每天早上有,而且數量很少,很多人排隊還沒排到就沒有了,屬于傳說中的食品。

這樣的雞腿很多人想吃,但是排不到就去偷別人的就不對了,也難怪莉莉這麽傷心。

周晝皺起眉頭:“有沒有其他人看見?”

莉莉搖了搖頭,蓬松的狐貍尾巴耷拉下來:“沒有,真的,就一眨眼的事,而且當時挺早的,二食堂人沒那麽多。”

旁邊人又安慰了莉莉幾句,上課鈴響便又散了。

今天一天滿課,到下午最後一節下課時,周晝伸了個懶腰,腦袋沉沉的有點累了。

小圓來問他要不要一起去吃飯,周晝拒絕了,今天不想跑那麽遠,打算就在食堂解決晚飯。

他慢吞吞地收拾東西去了食堂,正是食堂高峰期,人太擠,周晝幹脆打了飯回公寓吃。走的時候看見小窗口的清蒸鲫魚湯,腳下一頓。

也不知道團子回來沒有……

早上跑出去,早飯也沒吃,這麽久在外面有沒有餓着?

周晝想來想去,幹脆打包了一份清蒸鲫魚湯,一起拎了回去。

開門的時候,他拿鑰匙的手都緊了,深吸了一口氣才推開門。客廳的沙發上坐着一個熟悉的人影,周晝叫了聲:“靳學長。”

“喵嗚~”回答他的是一聲貓叫,周晝面色一喜,連忙跑過去。團子一身雪白的毛蓬蓬的,被靳辭按在沙發上露出肚子,伸着四只爪子舞來舞去。

“剛給它洗了澡。”靳辭偏頭看他一眼,目光落在他手上的飯盒上,“你還沒吃飯?”

周晝把飯盒放在茶幾上:“嗯,食堂人太多了,就打回來吃的。我還給團子打包了一份鲫魚湯,是食堂師傅重新做的,沒加鹽。本來只是想的萬一團子回來了呢,沒想到竟然真的回來了。”

靳辭:“你的湯它可能吃不了了。”

周晝一愣:“啊?為什麽?”

靳辭:“它不知道在外面吃了什麽,好像有點吃撐了,這會兒什麽也吃不下了。”

“喵嗚~”團子軟綿綿地叫了一聲,圓溜溜的眼睛看了看周晝,一臉無辜。

貓貓幹什麽都是可以原諒的。

周晝無奈地嘆了口氣:“那算了吧,我喝也行。”

晚上睡覺的之前,周晝嚴謹地檢查了公寓內所有窗戶,特別是自己的窗戶,看到都是關好的,才放心下來。

他習慣性地去開空調,一擡頭,發現頭頂牆上空蕩蕩一片,好像哪裏不對。

……那麽大個空調呢?!

周晝呆了幾秒,跑去敲開了靳辭卧室的門。

“哦,下午維修師傅來過了,說要拿回店裏修,就搬走了,可能過兩天送過來。”靳辭側身讓開一條道,“要睡覺了嗎,進來吧。”

周晝:“……這樣啊。”

他呆呆地點了點頭,一步一步走到床邊,不知想起了什麽,耳朵隐隐有點泛紅。

靳辭把桌邊的書合上,走過來看見周晝又回到了門口,表情看起來不太對勁,不由問道:“怎麽了?”

周晝擡眸看他一眼,又迅速收回目光,手指摸了摸睡衣扣子,聲音有點飄。

“靳學長,我晚上睡姿不好,所以……所以我還是去把我的被子抱過來吧。”說完不等對方反應,周晝低着頭拉開了門,只留給對方一個通紅的耳朵尖。

第 35 章

周晝一個人在房間裏, 洗了一個小時的床單。

一邊洗一邊想為什麽會做這樣的夢,而且夢裏的人還是……他越想越心慌,越想越心驚,到最後差點把擰幹的床單又掉到水裏。

周晝:“……”

算了, 別想了, 應該是哪裏出問題了,可能是學習壓力太大造成的影響, 或者是生病了?過段時間也許就好了。

他整理好床單, 客房服務員正好進來清理, 大概是沒見過自己洗床單的客人,臉上的表情很是震驚。

周晝趕緊溜了。

到樓下大廳裏的時候, 只有靳辭和時輝兩個人在沙發上,見他下來,靳辭淡淡看了他一眼,周晝眸光閃了閃, 避開了跟對方的目光。

“哇, 小朋友終于起來啦。”時輝倒在沙發上搖着腿。

周晝在桌子旁邊坐下,靳辭從沙發上起來,把桌上的一盤饅頭和水煮蛋推到周晝面前。

靳辭:“牛奶和粥熱一下再給你。”

周晝不敢擡頭:“嗯嗯, 謝謝靳學長。”

“小朋友睡舒服了吧, 我之前本來想把早飯給你帶上去的, 結果你家大人死活不讓,說會打擾你睡覺。”時輝饒有興致道, “你昨晚幾點睡的啊,大晚上幹什麽呢?”

“……”周晝差點被饅頭噎住。

“話這麽多,沒吃飽嗎。”靳辭随手塞了個饅頭在時輝嘴裏,時輝唔唔唔一陣, 從沙發上翻起來。

周晝咬着饅頭,面上不動聲色,心裏一片驚天駭浪。

幸好靳辭把時輝攔住了,不然到時候敲門一看就完蛋了。

靳辭真的好貼心,可是是不是太貼心了一點?難道他猜到了?

不不不,怎麽可能,靳辭又不是他肚子裏的蛔蟲,這種事怎麽可能猜到……

周晝正亂七八糟想着,一杯散着熱氣的牛奶遞到他面前,對方手指修長勻稱,跟昨晚夢裏扣住他下颌的手指一樣。

周晝長睫一顫。

“牛奶熱好了。”

“哦哦,謝謝靳學長。”

周晝連忙伸手去接,兩人的手指無意中碰在一起,一片微涼的觸感。周晝指尖一縮,仿佛被什麽燙到似的避開了對方。

這反應完全是下意識的,過後才意識到這動作有點不自然,周晝低着頭掩飾般地咬了一口饅頭,又喝了一大口牛奶,問道:“對了,若若學姐他們呢,怎麽沒看到他們?”

靳辭垂下手,指腹輕輕摩.挲了一下:“因為不知道你什麽時候下來,所以就先出去看雪了。”

“原來是這樣。”看來靳辭和時輝是專門留下來等他的。周晝加快了吃東西的速度,嘴裏的東西鼓鼓囊囊的,仿佛一只小倉鼠:“對不起,我馬上就吃完……”

“不急,時間還早慢慢吃。”靳辭在他身側坐下,單手撐着下颌。

周晝餘光瞥見對方近在咫尺的身影,一緊張,吃得更快了。他把最後一口蛋塞進嘴裏,騰地一下站起來,跑到門口:“我們走吧,也去看雪!”

靳辭走過來,丢給他一雙手套,随即朝他伸出手。周晝看着那只越來越近的手,心頭一緊,突然側過身子避開了。

靳辭動作微頓,手收了回去。

“圍巾散了。”

周晝一愣,才反應過來對方在說他的圍巾,連忙抓着圍巾理了理,靳辭已經走到了門外。

他回頭看看還癱在沙發上的時輝:“時輝學長不去嗎?”

時輝懶洋洋地翻了個身:“不去不去,冷死了。”

好吧,可能鳥是比較怕冷。

周晝硬着頭皮出了門,山莊周圍很安靜,好像所有的聲音都被吸納進雪裏了一般,白茫茫的一片中,只有他和靳辭兩個人。

可能是氛圍太安靜了,又受昨晚的夢和今天早上事情的影響,周晝有點不是那麽想和靳辭單獨待在一起。剛剛在山莊裏有時輝在場還好,現在沒了其他人,他莫名有些緊張。

周晝反思過自己出問題的原因,可能是因為跟靳辭走太近了,所以夢裏奇奇怪怪的對象才會變成靳辭。

既然如此,只要這段時間不要跟靳辭走太近,那些奇奇怪怪的夢和感覺應該就會消失了。

周晝呼出口氣,落在靳辭身後兩米左右的距離,有一步沒一步地跟着,沒留意對方已經停了下來,一頭撞進了對方懷裏。

“在想什麽,這麽入神?”低低的嗓音從頭頂響起,周晝吓得差點咬到舌頭,忙退了幾步,他看見對方黑漆漆的眸子裏掠過一絲笑意,心頭又是一跳,錯開了目光。

……真是影響太大了。

周晝抿了下唇,瑩白的皮膚襯得嘴唇格外紅潤,軟軟的,很好親的樣子。他眼睫一抖,轉過身子,露出頭發下雪白細膩的耳朵。

“我在想,那個長得挺像團子的。”周晝胡亂指了指樹枝上堆的一團雪,圓圓扁扁的,倒真像團子趴在那裏的樣子。

靳辭順着指的方向看了看,低聲笑道:“我倒是覺得,你有時候比雪更像團子。”

周晝腦子裏忽然浮現出靳辭坐在沙發上,漫不經心地撓團子下巴的樣子,修長的手指沒入雪白柔軟的貓毛裏,動作溫柔又随意。

……他怎麽會像團子,靳辭明明沒有那樣撓過他下巴。周晝想着想着耳尖泛起點薄紅,軟聲反駁道:“我又不是貓,哪點像團子了。”

靳辭長眸微微眯起,覺得有只小爪子在心口輕輕撓了一下。

身後不遠處傳來說話聲,有人遠遠喊道:“周晝——”

林若若和朗日朗月朝這邊走來,似乎是逛了一圈回來了。有其他人在一起,自己身上這股奇怪的反應似乎沒那麽嚴重了,周晝松了口氣。

衆人在山莊吃過午飯,便差不多返程了。

周晝一路睡回了學校,等回到公寓,只說要抓緊複習便拿了書跑去圖書館,不見人影,晚上再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十點多了。

“喵嗚~”團子聽見聲音蹲在門口,一開門便蹭了過來。

周晝抱起團子挼了挼,眼睛往客廳一瞟,放心下來。

還好,靳辭不在。

他下午一直待在圖書館,一方面是為了複習,另一方面,其實也是想借此機會拉開與靳辭的距離。

畢竟……那種夢要是再來一遍,他還怎麽正常地跟靳辭相處?

周晝把團子放在沙發上,打了個呵欠上二樓,迎面撞上剛洗完澡的靳辭。

烏黑的發尾帶着濕氣,一身睡衣帶着幾分白天沒有的懶散,領口微敞着,看的人莫名臉熱。

“回來了?”靳辭垂着眸子。

“回來了。”周晝呆呆道。這個距離能聞到對方身上清新的沐浴氣息,有種被熱氣蒸熏的錯覺。

也不知道是對方身上太熱,還是自己太熱了。

周晝眨了下眼,低着頭匆匆跑進了房間,關上門摸着怦怦直跳的心口,有些出神。

接下來的好幾天,周晝泡圖書館泡得越發勤快了,早上很早就出門,白天一下課就去,晚自習也去,甚至晚自習時間結束了,還要磨磨蹭蹭留到很晚才回公寓。

也因為早出晚歸,沒再撞見過剛從浴室出來的靳辭,當然,連平時兩人見面的時間也幾乎沒有了。

周晝很滿意。

因為他沒再做過奇怪的夢了。

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到半期考結束,晚上周晝回公寓時,發現自己房間的空調好像壞了。

天氣已經有點冷了,沒有空調,連團子都不願待在這個房間裏。

周晝研究了半天無果後,看了看時間,十一點多了,也不知道靳辭睡沒有。他裹緊了衣服站在靳辭門前,仔細看了看。

還好,門縫裏似乎有光透出來。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敲了敲門,片刻後,門後出現一道熟悉的人影。

靳辭黑漆漆的眸子半垂着,目光淡淡的,聲音在安靜的環境中聽起來有種說不出的柔和:“怎麽了?”

周晝有一瞬的出神。

這是這段時間以來,倆人第一次好好說話。

這幾天逃避式的隔離,讓他有了一種虛假的錯覺,好像遠離靳辭也是可以的。

但所有的這一切錯覺,都在對方站在他面前說話的這一刻消退殆盡。

他是想聽靳辭跟他說話的。

他想聽見對方的聲音,想跟對方說話,想跟對方見面。

這種突如其來的醒悟,讓周晝有種這幾天的做法都很傻的感覺。

那個夢裏為什麽會出現靳辭,可能只是因為靳辭是他最信任的人,等以後他有戀愛對象了,靳辭自然不會出現在那種夢裏了。

所以沒必要避着靳辭的。

周晝想着想着,覺得自己蠢得不行,他克制不住地上前一步,抱住了靳辭。

“靳學長,”周晝聲音悶悶的,仿佛這幾日的委屈都盡數凝聚在這句話中了,“我的空調壞了嗚……”

第 34 章

其實牛奶還是挺好喝的, 跟蜂蜜酒相比有股與衆不同的醇香。

周晝咕咚咕咚地喝完一杯,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

“還要嗎?”靳辭問他。

周晝點點頭,老板娘很快又送上一杯,這次沒喝那麽快了, 他把牛奶杯子抱在手心裏, 一邊暖手,一邊小口小口地喝。

氣氛太過惬意美好, 周晝忍不住拿手機拍了張照, 暖黃的燈光下映着一桌子人影, 外面是皚皚白雪,手裏是暖烘烘的牛奶。

他把這張照片發了朋友圈, 想了想,配上了一顆心。

照片發出去,幾乎是立刻就有人點贊了。周晝本以為是金源寶,沒想到是個有點陌生的名字:蘭蘭不吃糖。

周晝把這個名字念了一遍, 一時沒想起來這號人什麽時候加的, 這時有人給他發消息,一看,正是這個蘭蘭不吃糖。

【蘭蘭不吃糖:周晝我看見你發的朋友圈啦~】

【蘭蘭不吃糖:那張桌子有點眼熟, 你是不是在硯臺山玩兒呀?】

雖然沒想起對方是誰, 不過既然加了對方, 也叫出了他的名字,那應該也是認識的人吧。

周晝放下牛奶, 在屏幕上打字:【不是,我在春通山。】

對面似乎覺得有點可惜:【啊,那看來是我認錯了。】

周晝正想着怎麽委婉地問問對方身份時,對面忽然給他發了張照片。照片上一個容貌甜美的卷發妹子坐在一張圓木桌前, 笑盈盈地對着鏡頭自拍,身後是白茫茫的一片雪。

【蘭蘭不吃糖:看吧,這個桌子是不是跟你的很像?】

周晝看着這張照片,越看越覺得上面的人眼熟,盯了幾秒後,終于想起來了。

這個人不就是那次班級聯誼加上的蝴蝶嗎?

當時本來想的事後解釋一下,再把她删掉,沒想到後來忘記了,就一直存在了聯系人裏。

周晝眨了眨眼,忽然覺得有道目光落在他身上,似乎看了很久,下意識擡頭,撞上一雙黑漆漆的眸子。

周晝心底沒來由地突了一下,低頭看看手機屏幕上放大的照片,條件反射趕緊把照片縮小了,又把屏幕反扣在了桌上。

靳辭:“……”

周晝:“……”

有時候本來什麽情況都沒有,反應過激,就變得有點可疑了。

靳辭微微眯起長眸,含笑道:“挺漂亮的,女朋友嗎?”

周晝眼皮一跳,鎮定道:“不是啦,只是一個同學而已。”

晚上專門給他發自拍的同學。

靳辭把杯裏剩下的酒喝完,點頭道:“不快點回複嗎,對面要等急了。”

“啊?哦。”周晝手忙腳亂把屏幕又翻回來,看見靳辭起身理了下衣服,上樓了。

周晝心裏有點微妙的不是滋味,旁邊空了個人,好像什麽感覺都不對了。他看着屏幕上的對話,呆了一會兒,心煩意亂地把對話删了。

兩人幾乎是前後腳進房間的。

靳辭正在開暖氣,房間裏還有點冷。剛剛在小院子裏的時候,周晝總覺得想說點什麽,現在看到人在面前,又不知道說什麽了。

他默默地爬上自己那張床,鑽進被子裏,靳辭開着床頭燈,靠在另一邊的床頭看手機,沒有注意他。

房間裏很安靜,周晝看了一會兒:“靳學長。”

靳辭目光依舊落在手機上:“嗯?”

周晝抿了下唇,心髒怦怦直跳:“其實剛剛那個人我也只見過一面,是在上次的班級聯誼裏認識的。當時只是當着大家的面,不好拒絕,所以暫時加了。不過這麽久也沒聯系,剛剛還是第一次說話,跟她不熟的……”

他說到這裏停了下,悄悄觀察對方反應。

靳辭黑漆漆的眸子朝他這邊瞥了一眼,唇角勾起:“這樣啊……不過你不用跟我解釋的,有意向的話就去多聯系啊。”

“沒有意向!”周晝脫口而出,臉上有點發燙,不由自主地抓緊了被子,“我不喜歡她的,不想讓靳學長誤會。”

大約是這句話裏的某個詞取悅了靳辭,靳辭看向他的目光變了變,語氣好像柔和了幾分:“為什麽不想讓我誤會?”

為什麽?這個還需要問為什麽嗎?

周晝茫然地看着對方,似乎自己也不太明白原因。他腦子裏亂亂的,覺得耳根的火越燒越烈,下意識把頭往被子裏縮了縮,悶聲道:“這個……沒有為什麽,就是不想讓你誤會。”

靳辭看了他片刻,笑了一下。

周晝仿佛收到什麽信號似的,立刻探出頭來,眼睛亮亮的:“靳學長不生氣了嗎?”

靳辭好笑地看着他:“我為什麽要生氣?”

周晝眨了眨眼,小聲道:“可是我覺得你剛剛好像生氣了。”

靳辭黑曜石般的長眸望過來,眼底映着一點暖光色的薄光,給人一種溫柔的錯覺。他聲音低低沉沉,像一片溫涼的水流拂過耳畔,帶着點說不出的蠱惑意味:“說不定是你看錯了呢,不相信的話,要不要來仔細看看?”

周晝一瞬間真的産生了遲疑。

難道剛剛真的看錯了,靳辭其實并沒有生氣?

周晝心裏癢癢的,不确認一下實在有些放心不下。他想了想,掀開被子走下去,站到靳辭床前認真看了看。

還沒等他看清楚,視野忽然天旋地轉。

周晝被猛地抱進被窩裏,貼上一片結實溫暖的身體,靳辭烏沉沉的眸子居高臨下看着他,兩人清淺的呼吸缭繞在一起。

“就這麽跑出來,不知道冷嗎?”靳辭手指撥了下他耳邊的碎發,微涼的指腹觸上皮膚,周晝眼睫下意識顫了下。

他看着靳辭深不見底的眸子,思維有一瞬的空白,半天說不出話來。

靳辭将人拉進懷裏,用被子将兩人結結實實裹住,鼻尖幾乎觸上對方側臉,輕聲問道:“現在看清楚了嗎?”

周晝眼睫顫了顫,白皙的脖頸彌漫上一層薄紅,迅速紅到了耳根。他受不了般移開目光,雙手好像放在哪兒都不合适:“看清楚了……”

“生氣了嗎?”

“沒生氣……”

靳辭低低地笑了,熱氣拂過耳側,有些癢。周晝腦子跟漿糊一般,只能順着對方的問題問什麽答什麽。他感到對方落在他腰側的手臂收緊了,手指有意無意蹭過腰際薄薄的衣料,一股陌生而熾熱的刺激從神經末梢一路燒到背脊。

周晝呆了一瞬。

周晝沖回了自己被窩。

他把被子拉過頭頂,反應過來不對,又手忙腳亂地把被子拉下,露出一雙浸了水般的眼睛,語無倫次解釋道:“看、看完了,我就回來睡了。”

他覺得自己臉上燙得冒煙,幾乎不敢跟對面人對視。翻了個身把頭縮進被子裏,努力閉上眼:“那個,我睡覺了,靳學長晚安……”

空氣裏安靜一片,過了好一會兒,才聽見對面低聲回道:“晚安。”

周晝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着的。

茫茫中,他好像又回到了泡溫泉的那個場景。奇怪的是,這次在溫泉池中,似乎只有兩個人。

他緊緊抱着對方,對方身形修長而結實,溫暖的水流包裹在兩人周圍,熱氣氤氲。對方擡起手,骨節勻稱的手指扣住他下颌,微涼的指腹輕輕蹭過他唇角。

周晝想說什麽,卻發不出聲音。

一片柔軟覆了上來,對方輕輕舐過他唇縫,不斷深入。他感到整個人在漸漸下沉,好像墜入了一片無底深淵,逃離不得,呼吸不能。

——!!

周晝猛地睜開眼。

厚重的窗簾縫隙間透出幾束陽光,落在雪白的被子上,亮亮的一片。

……原來是夢。

周晝驀地松了口氣。房間裏響起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靳辭從衛生間走出來,用毛巾擦着頭發,擡眸淡淡地看他一眼:“醒了?”

面前這張臉與夢境裏的重疊,仿佛在不斷提示他夢裏發生了什麽,周晝恍惚一瞬,心髒重重一跳。

“嗯,醒了……”他軟軟地應了一聲,倉促地移開視線坐起來,忽然感覺到被子裏某種涼涼的觸感,神色微變。

靳辭擦着頭發走過來,周晝突然緊張地死死壓住被子,那架勢好像怕對方把被子掀開似的。

靳辭動作微頓:“怎麽了?”

周晝面色有些微妙,目光飄來飄去:“……沒什麽。”

說着又心虛地把被子壓了壓。

靳辭走到床前,溫熱的手心貼上他額頭:“臉怎麽這麽紅,發燒了?”

“沒沒沒有……”周晝一雙黑亮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嘴唇緊張地抿成了一條線。

靳辭看了他一會兒,忽然笑了下。

“明白了。”

……明白,什麽了?

“沒有發燒,晝晝只是想再多睡會兒,對吧?”靳辭半垂着眸子,揉了揉他頭發,“那我先下樓了,晝晝睡夠了再下來吧。”

第 33 章

這個山莊的溫泉有好幾個, 都在住宿的後面,分露天的和室內的部分,走路只需幾分鐘。

周晝特地找老板要了個游泳圈,入池的時候, 發現果然只有他一人套了游泳圈。

“噗哈哈……”時輝憋笑憋得辛苦, “小朋友還沒學會游泳嗎,我記得你們大一好像就要考游泳吧?”

周晝紅着耳朵忽略笑聲, 一本正經道:“其實我學得差不多了的。”

時輝:“是嗎?”

一旁的靳辭也擡眼看了過來。

周晝死死抓着游泳圈:“當然是的, 而且我套游泳圈也是為了泡溫泉更舒服。”

這也算是一半一半實話。雖然自從上次靳辭試着教他游泳結果遇到幽靈後, 兩人一直沒有機會再去游泳。但是在後來的體育課上,周晝努力學習, 不說游得多好,至少不會像當初那樣一下水就沉下去了。

時輝挑了下眉:“哦……怎麽個舒服法?”

周晝身體沉在游泳圈中間,白生生的四肢橫在了游泳圈上,随着水流一蕩一蕩的, 起起伏伏。他仰着頭靠在游泳圈上, 露出一段白皙優美的脖頸線條。

“就是這樣啊,這個樣子躺着很舒服的!”周晝閉着眼,渾身上下被溫泉水浸得很放松, 軟綿綿地飄在水面。

時輝看了幾眼, 似乎有點感興趣了。

“好像是挺好玩, ”他摸了摸下颌,起身跑出去, “我也去弄個!”

周晝心情好得不行,聽着時輝跑遠的聲音,整個人随着水流緩緩飄動。忽然,游泳圈好像碰到了什麽東西, 他眼睛睜開一條縫,看見了眼前一段利落的下颌線條,再往上一點,是輪廓幽深的五官,和略微垂下的眸子。

他從來沒有這個角度觀察過靳辭的臉,對方目光居高臨下落下來,給人一種無形的壓迫感,距離近得好像……

好像馬上要親上來。

周晝心跳漏了一拍。

嘩啦啦一陣水花響動,周晝整個人從游泳圈上翻進水裏,好像完全忘了怎麽游泳似的,在水裏亂七八糟地撲騰。

他感到靳辭迅速把他穩住,把游泳圈重新套在他頭上。

“抱歉,吓到你了?”靳辭問。

“沒沒沒有……”周晝抓着游泳圈,低着頭,有點不敢看對方的臉。

水很清澈,能見度很高,這個角度無法避免地看見對方水下結實有力的身體線條,腰腹處的人魚線優越清晰。

視線再一轉,能看見自己的腹部,白白軟軟的,像牛奶做的。

周晝看不下去了。

“咳咳,我去那邊游會兒。”周晝大受打擊,抱着游泳圈飄開一段距離,這才感覺自己臉上好像很燙,他起身在池邊坐着,慢慢地降溫。

這會兒時輝也扛着游泳圈過來了,噗通一聲下到水裏,學着周晝的樣子飄在水面,笑道:“哈哈哈哈果然好舒服!”

他屁股後面的孔雀屏開在了水裏,舒服得幻象都顯出來了,是真的很享受了。

游泳圈順着水波一蕩一蕩,蕩到了靳辭面前,手臂快要碰在一起。靳辭本來閉着眼靠在池邊,忽然掀開眼皮,朝游泳圈推了一把。

時輝在水面快速地打了個轉。

“诶诶诶!!你幹什麽?!”時輝驚叫,差點從游泳圈上翻下來。

靳辭冷冷道:“去那邊,離我遠點。”

時輝:“啧,我又沒注意,好好說話不行嗎。”

周晝默默慶幸,幸好剛剛他飄過去時,靳辭還沒動手他就自己翻下去了,不然等靳辭推他那多尴尬。

這會兒天差不多暗下來了,室外的溫泉只在地面亮着幾個暖黃色的燈,四周安安靜靜看不太清楚,顯出一片朦胧的氛圍。

時輝靠在池邊,忽然神神秘秘道:“對了,說起來關于這邊的溫泉,我聽過一個故事。”

周晝被勾起了興趣:“什麽故事?”

時輝:“嘿嘿嘿,據說晚上在這裏泡溫泉不能睡覺,因為睡着後醒來,會發現背後有個不認識的人,看不清臉,聽不見呼吸,連手都是冰冰涼涼的。”

周晝不由自主咽了口唾沫,恰逢一陣風吹過來,涼飕飕的,他忍不住回頭看了看身後,光線太過昏暗,什麽也看不清。

周晝默默的沉到水裏,一點一點朝靳辭靠過去,直到靠在他身邊,才覺得稍微安心了一點。

時輝講的起了興,幹脆坐在了池邊,身後靓麗的孔雀羽毛在黑暗中閃閃發出綠光,要多詭異有多詭異。

時輝:“還有啊,晚上結伴來泡溫泉的時候也要小心了,有時候泡着泡着覺得不太對勁,一回頭……你猜看見了什麽?”

周晝緊張的看着時輝:“看、看見了什麽”

時輝咧嘴一笑,忽然指指左邊。

周晝緩緩轉頭看去。

不遠處大樹下的陰影中,兩個不甚明晰的人影靠在那裏,如鬼魅一般,一口口森白的牙齒沖着他,在黑暗中冷涔涔地反光,直叫人背脊發麻。

“哇嗚——!!”周晝仿佛一只炸了毛的兔子,吓得抱緊了身邊的人,過了幾秒才在時輝的爆笑中反應過來。

樹蔭下的朗日&朗月:……

時輝:“哈哈哈哈哈周晝你膽子也太小了吧,這也太容易受驚吓了!”

周晝看着被自己幾乎壓在池邊的靳辭,兩人上身毫無間隙的貼在一起,能感覺到的溫度除了池水之外,還有一股更直接的,更親密的對方的體溫。

靳辭任憑他壓着沒有動作,一雙長眸半垂着籠在陰影裏,看不清什麽情緒。

“啊對不起靳學長,我,”周晝連忙松開對方,手都不知道往哪兒放,臉上跟火燒似的,“我反應太大了,不是有意挂着你的……”

過了片刻,靳辭似乎才變了一下動作,聲音莫名的很低:“沒事。”

周晝熱的有點受不了了,也不知是池水太熱了,還是自己臉上太熱了。他起身披上浴巾,丢下一句“我去個衛生間”,就噔噔噔跑了。

待人走遠,時輝轉頭看向池子邊的人影,一個腦袋四條腿,什麽異樣也沒有,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

他呵呵一笑,起身走到對方身邊,蹲下笑盈盈道:“啧啧啧,還真能忍啊……”

話音未落,一條金色的龍尾巴沖着他腳一抽,時輝臉朝下撲通一聲跌進水裏。

“多謝誇獎。”靳辭冷冷道。

時輝從水裏撲騰出來,抹了一把臉:“卧艹,龍能實體化了不起啊!?有本事你在小朋友面前咕嚕咕嚕咕嚕……!”

時輝又被掀進了水裏,并被迫咽下了後面的話。

衆人泡完溫泉之後,無比滿足,懶洋洋的回到了小院子。

山莊老板娘熱情的給他們送上溫好的酒。

“泡完溫泉喝點酒,啊真的太舒服了!”時輝躺在椅子上閉着眼睛感嘆。

周晝聞言看向他,不知道為什麽,雖然大家泡完溫泉都感覺懶懶散散的,但時輝看起來特別的懶散,甚至懶散的像是耗盡了力氣。

“小朋友來來來,泡完溫泉來一杯,賽過活神仙。”時輝一杯倒好的酒遞給他。

周晝眼睛一亮,剛要去接,忽然身邊橫過來一只手,把杯子截走了。

“不能喝太多酒,給你叫了另外的。”靳辭淡淡道。

“……啊?”周晝一愣,看了看時輝,時輝連忙抱住了自己面前的酒杯,好像生怕被搶的似的。

“對對對,聽你家大人的。”時輝竟然沒有跟靳辭争,拿起杯子美滋滋的喝了一口。

身後傳來山莊老板娘的聲音:“牛奶溫好啦,放這兒了啊,快趁熱喝吧!”

周晝:“……?”

周晝盯着桌上那杯牛奶,看了看一桌子喝酒的人,又看了看靳辭,試圖掙紮一下:“……其實,我能喝的,不會醉。”

靳辭靜靜跟他對視。

片刻後,周晝耳根泛起薄紅敗下陣來,乖乖抱起了牛奶杯。

“我喝……”

第 32 章

這次協會活動要去的那座山叫春通山, 距離T大三小時車程,天氣冷一點山上飄雪就會很早,能提前見到冬景。

出發的時候,周晝翻出了羽絨服, 又在抵達山腳準備下車的時候, 被靳辭在脖子上圍了條雪白的毛絨圍巾,頭上戴了頂淺棕色的羊毛小帽子, 露出一雙黑亮亮的眼睛, 襯得臉格外白淨。

“待會兒會很冷。”靳辭細致地把圍巾給他理好, 指尖時不時蹭過臉側皮膚,周晝乖乖站着任憑他動作。

這個角度能看到對方眼睫微微垂下, 狹長的眸子微微拉出一個弧度,給人一種很溫柔的感覺。

周晝看了兩眼,又把目光移開。

帽子似乎是新的,戴起來意外地合适, 圍巾摸起來軟軟的很暖和, 能聞到上面熟悉的淡淡幽冷氣息,應該是靳辭把自己的圍巾給他了。

周晝手指抓着圍巾,問道:“這個圍巾我戴着了, 那靳學長呢?”

“害, 你靳學長還差圍巾啊?”時輝笑盈盈站在車外, “去年有人親手做了條狐裘圍巾送他……”

靳辭餘光瞥了他一眼,時輝頓時收聲了。

周晝跳下車, 回過頭看見靳辭在車裏又翻出條圍巾戴上,随即也下了車。

“這邊果然冷,還好我穿得厚哈哈哈。”時輝大笑。

林若若斜睨他一眼:“還算長記性了,也不知道去年誰凍得跟狗一樣跑來找我借衣服……”

時輝:“咳咳咳!好了時間不早了, 還有一段路,快走快走!”

周晝跟在衆人後面走,看見身後幾步遠的靳辭,不知不覺地湊近一點,又湊近了一點,視線有意無意地往對方圍巾上瞟。

那條圍巾是黑色的,毛很細膩軟和,但仔細看去并不像狐貍毛,應該是羊絨。

周晝心底繃緊的弦忽然就放松下來,好像有什麽事情終于确認了,他一擡眼,對上一雙似笑非笑的眼睛,不知道已經默默注視他多久了。

靳辭:“不是狐裘圍巾。”

說完又耐心地補了一句:“只有這兩條,沒有其他圍巾了。”

“……”周晝透白的耳尖刷得紅了,抿着唇好半天才蹦出一聲,“嗯。”

靳辭圍什麽圍巾跟他沒半點關系,就算真的圍了狐裘圍巾也跟他沒關系。

幹嘛、幹嘛要專門跟他解釋……

周晝掩飾般地悶頭朝前走,腦子跟攪了團毛線似的,越想越亂,沒一會兒那團毛線還燒起來了,熱度從耳尖直燒到了脖頸。

他把圍巾松了松散熱,聽見身後有低低的笑聲,手一頓,又把圍巾拉緊了。

路上走了沒多久,前面出現幾棟連在一起的房子,牌匾上龍飛鳳舞地寫着聽雪山莊幾個大字,遠遠地門口便有人在接待。

山莊老板是對樣貌和氣的中年夫婦,大約是這邊景點比較冷門,難得有一波客人來,顯得格外很熱情。親自帶他們去了住處後,搓了搓手,說今天做了些熱食,讓大家收拾完了下樓來吃。

周晝一行六個人,定了四間房。分房間的時候,周晝下意識想跟着靳辭走,卻被時輝轉着房卡拉住,搭上了肩膀。

“小朋友,”時輝抖了抖背後亮麗的孔雀屏,笑眯眯,“晚上你跟我住嗷,靳辭那間是大床房,我這邊才是兩張床的0。”

周晝一愣。

靳辭那邊的是大床房?

也就是說,只有一張床,他要和靳辭睡一……一張床上……?

“多謝提醒。”冷冷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靳辭修長的手指從時輝手中把房卡抽走,換了一張給他。

“诶诶诶!!”時輝搶救不及時,只能眼睜睜看着房卡被調換,又不敢從對方手裏強行搶回來。他退而求其次,伸手一勾勾住周晝,笑盈盈道:“周晝還是跟我一起住吧,跟我住安全……”

安全?

周晝懷疑地看了看時輝身後精神奕奕的孔雀屏,不知是抽的什麽風,簡直要把眼睛閃瞎,便不動聲色地退後一點。

靳辭伸手從身後圈住了他,跟對面時輝形成了微妙的對峙。

時輝沒松手,含笑挑了下眉:“啧,護這麽緊,我可不會吃人。”

靳辭:“……”

周晝:“???”

時輝對周晝說道:“那讓小朋友自己選跟誰住,我告訴你嗷,我這是冒着大風險救你,你別被人帶跑了,誰知道晚上會不會冒出來個大妖怪一口把你吞了。”

……什麽亂七八糟的。

說的好像有妖怪吃小朋友似的,可比起靳辭,明明時輝才是妖怪吧……

周晝壓根沒有絲毫猶豫,迅速朝靳辭靠近,對時輝抱歉地撓了撓頭:“沒關系的,這哪兒有什麽妖怪。我還是和靳學長住一間吧,我晚上睡相不好,睡一張床的話怕打擾到你。”

時輝一臉心痛地看着他。

“走了。”靳辭拉着他進了房間。

與窗外白茫茫的積雪相比,房間雖然看起來有些年歲了,但開着暖氣,室內溫暖得簡直不像冬天。

周晝把行李放好,覺得有些熱了,便把圍巾解了下來,搭在衣架上的時候,看見了靳辭解下的那條黑色圍巾,跟自己的這條白色圍巾好像是同一款。

他把兩條圍巾搭在了一起,看了看,莫名覺得這兩條當初應該是作為一對情侶圍巾售賣的。

“想睡哪邊?”靳辭問道。

“都可以。”周晝随口回道,擡頭看見窗戶外面亮堂堂的雪景,眼底泛起幾分光彩,連忙貼到窗戶旁看起來,“……果然好漂亮。”

周晝之前一直居住在南方,看見雪的機會少之又少,更別說這麽一大片漫山遍野的雪景,此刻看着窗外覺得什麽都是好看的,恨不得全都刻在自己腦子裏。

靳辭站在原地靜靜看了窗邊的人影一會兒,然後把周晝的行李丢到了靠窗的那張床尾。

“下去看吧,看得更清楚點。”

樓下有個半開放的小院子,中間放着張大桌子,幾個人圍在一起,桌下烤着暖烘烘的火爐,很熱鬧。

山莊老板娘端上來一罐熱騰騰的酒和烤肉,擦了擦手笑道:“這酒是我們這兒才有的蜂蜜酒,自家釀的,很好喝的,還有這烤小羊也特別香,你們嘗嘗!”

老板娘笑得很開心,周晝恍惚看見她手擦着擦着變成了一對熊掌,精神一震,仔細一看還真是。

怪不得釀的是蜂蜜酒。

大家都分了一點酒喝,周晝雙手抱着杯子嘗了一口,院子外的雪景配上手中熱騰騰的酒,很是舒服。再加上這酒甜甜的,有股很醇香的蜂蜜味,酒味并不是很大,周晝就忍不住一口氣喝完了一杯。

在他想喝第二杯時,靳辭按住了他的手。

“這酒後勁大,別喝多了。”靳辭淡淡地擡眼看他,“而且待會兒要泡溫泉,你要是醉了,就不讓你泡了。”

不能泡溫泉,這就很嚴重了。

周晝一聽當即收回了杯子,乖乖伸手拿了一塊烤羊排。

時輝在他對面,朝他眨了眨眼睛:“周晝沒關系,想喝就喝,你要是醉了我扶着你泡溫泉,保證你安全!”

周晝:“……”

周晝想象了一下他和時輝赤着身體,扶在一起泡溫泉的樣子,身上一陣惡寒,默默又把酒杯推遠了一點。

時輝眼看沒趣,假裝沒看到靳辭冰刀似的目光,咳了兩聲轉頭去跟林若若搭話。

桌上的烤羊很受歡迎,個頭又大,一人一塊沒兩下盤子就空了,周晝手裏拿着跟他頭那麽大的烤羊肉,看着外面白茫茫的雪景,眼睛亮晶晶的。

“我想去那邊看看,靳學長一起來嗎?”

“不用,你去吧。”

周晝興致勃勃地出了小院子。

小院子後面有個小路,像是通往後山的,周圍樹木高大茂盛,枝葉上面全壓着一層厚厚的雪,腳下的雪也有幾厘米厚,踩上去咯吱咯吱的。周晝玩心四起,在雪上踩來踩去,又順着小路走了幾步,忽然聽見前面傳來咔吱的一聲脆響。

下過雪的山很安靜,那道聲響就顯得格外清晰。

周晝停住腳步,看見前面樹枝遮擋中鑽出了一只灰撲撲的……小猴子。

一人一猴四目相對。

小猴子看起來應該沒多大,似乎是落單了,細長小小的手臂與裹成個球的周晝形成鮮明對比。它黑乎乎的眼睛從周晝臉上,慢慢移到了他手中的烤羊排,舔了下嘴唇,目光頓時犀利起來。

“你……”周晝看了看它,“你餓了嗎?”

這麽冷的天,小猴子還這麽瘦,肯定餓了。就是不知道這裏的猴子怕不怕人。

周晝掰了一小塊肉下來,嘗試着遞向小猴子。

小猴子死死地盯着烤羊肉,一點一點靠近過來,只有伸手可及的距離。

周晝手中一空。

小猴子搶過大塊烤羊肉轉身就跑,嘩啦一聲沖進樹枝間就不見了,只給周晝留下掰下來的那一小塊羊肉。

周晝:“……??”

周晝回來的時候,手上幹幹淨淨的,神情還有些發愣。

林若若看了看他:“周晝怎麽了,哎呀快回來坐着,臉都凍僵了。”

時輝樂了:“哈哈哈別是凍傻了……诶不對,你出去的時候手上一大塊肉,怎麽回來就沒了,你吃得這麽快?”

靳辭遞了杯熱茶給他暖手,低聲問:“怎麽了?”

“我碰到一只小猴子。”周晝頓了下,小聲說道,“然後看它好像很餓,就把肉給他了。”

空氣安靜一秒。

靳辭忽然拉過他雙手,快速地看了一遍,似乎在檢查什麽。确認之後又放開他的手,目光一寸一寸地掃過他身上:“有哪兒傷了沒有?”

周晝被靳辭沉沉的臉色吓得一怔:“……沒有。”

對面時輝悶笑了幾聲,好像終于憋不住似的笑出了聲來:“哈哈哈哈哈,周晝啊,到底是你把肉給它的,還是它來把肉搶走的啊?”

周晝不好意思再隐瞞了,把遇到猴子本打算給它一小塊,結果被搶走一大半的事情說了出來。

好在人沒事,林若若也松了口氣:“你沒事就好,周晝你不知道,這裏的猴子是出了名的野蠻,一見到人路過就會撲上來搶東西,以前好像還有過傷人的事件。”

雙胞胎朗日和朗月點點頭:“是啊,不過猴子一般不在這麽近的地方活動,你遇到的這種情況應該也是極少數。”

時輝吓唬道:“幸好遇見的是一只小猴子,要是一大群,指不定你就被當儲備糧運走了哈哈哈哈。”

周晝:“……”

原來這麽可怕的嗎?!

他心有餘悸地捧緊了杯子,抿了一口茶水定定神。

衆人又休息了一會兒,見時間差不多,便起身準備去泡溫泉了。離開小院子的時候,周晝落在衆人身後,輕輕拉了下靳辭。

“怎麽了?”靳辭停下身形。

周晝垂着眸子:“靳學長對不起,讓你擔心了……我剛剛是不是太不小心了,不該給那只小猴子肉?”

剛剛靳辭是他從未見過的神色,看得讓人心頭一緊。他很不想讓對方露出這種神色。

靳辭看了他幾秒,輕輕揉了揉他頭發,很令人舒服的力度:“沒事,一般人也不會往那邊去想。沒什麽該不該的,憑你本心去做就好。”

“但是我不想讓靳學長再為我擔心了。”周晝擡頭脫口而出,随即才意識到這句話哪裏怪怪的。

不想讓靳辭再為他擔心?

靳辭為什麽要擔心他?

他是誰,靳辭是誰,怎麽就肯定靳辭會為他擔心,這臉是不是太大了,哪兒來的勇氣?

周晝耳尖一紅,慌忙找補:“咳,這個我,可能我有時候會讓人誤以為是小孩子,但其實我已經長大了,所以也不用太擔心我。”

這樣一想就對了,靳辭畢竟比他年長,可能無意識把他當成了沒長大的小孩子,只有小孩子才會讓人擔心。

靳辭低低地笑了一下。

他的手撥了下周晝額前的碎發,似乎是想看得更仔細般湊近了一點,黑曜石般的眸子深不見底:“我擔心你,跟你覺得自己長沒長大有關系嗎?”

第 31 章

團子是第二天一大早去領的。

因為當時已經晚上十點半了, 打電話去寵物醫院,被告知沒人值班,而且團子被安頓得很好,呆一晚也沒有問題。

不過早上去接的時候, 周晝還是很有自知之明地買了最貴的貓罐頭, 手上拿着一罐,家裏十幾罐堆着, 接主子一般把團子恭迎回家。

除此之外, 還付出了手上被撓了一爪子的代價。

“團子對不起, 您大人有大量原諒我吧,從今天開始, 接下來一周都給你吃最好的這個罐頭。”周晝一邊把罐頭開給團子,一邊念叨。

他聽見靳辭的聲音從樓下客廳傳來:“你今天上午有課嗎?”

周晝想了想:“第三四節 有課。”

靳辭:“那行,快下來。”

周晝從樓上探出頭,看見靳辭收拾了正在朝門外走, 不由奇怪道:“怎麽了, 去哪兒?”

靳辭長長的眸子擡起,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淡,放旁人眼中恐怕看不出什麽區別, 但周晝莫名能從這之中看出他心情不好, 而且好像還有點生氣。

“打狂犬疫苗。”他冷冷地說。

周晝:“……”

周晝萬萬沒想到, 昨天還在同情團子需要打針,今天要打針的就變成了自己。

真是風水輪流轉。

他試圖掙紮一下:“靳學長, 你看,團子也打過針了,之前也一直在家沒怎麽出去過,而且它抓的這爪子真的很小……”

他把被抓的手背遞到靳辭面前, 白皙細膩的皮膚上,有一道細細的,不仔細看都看不出來的抓痕。

靳辭半垂下眸子,修長的手指扣住了周晝手腕,周晝被對方指尖微涼的溫度冷得一顫,随即被拉着到了門口。

他本還想再說兩句,擡眼看着對方跟結了冰似的面色,不由心頭一跳,乖乖把嘴閉上了。

沒過多久,兩人站在醫院裏,漫天的消毒水味兒鋪天蓋地而來,周晝吸了吸鼻子,忍不住縮了下脖子。

不知道哪個科室裏傳來小孩子刺耳的哭聲,哭得撕心裂肺,直叫一個凄慘。周晝眼睫一顫,下意識抓住了靳辭的袖子,朝他貼近了幾分。

“沒事的。”靳辭垂下眸子,語氣比之前軟了很多。他慢慢握住了周晝捏在一起的手,一根一根地掰開,又覆上去深深扣緊。

“害怕或者疼的話,就抓着我。”他說。

周晝望着哭聲傳來的方向,呆呆地點點頭。

一直到打完針,兩人的手還扣在一起。走出醫院的時候,周晝才如夢初醒般,不好意思地松開了手,随後低頭看着,不知想起了什麽,有些走神。

“還疼嗎?”靳辭問。

“不疼,只是感覺,好像上一次打針的時候,也是你這麽陪着我的。”周晝搖搖頭,指腹摩.挲了下,遲疑道,“靳學長,我這麽大人了,還這麽怕打針,是不是太像小孩子了,一點也不成熟?”

靳辭看着面前人微微撇下的嘴角,忽然伸手揉了揉他頭發,眼底掠過一絲柔和。

“沒關系,大人也會怕打針的。”

周晝眼底一亮:“真的嗎?”

靳辭:“嗯。每個人都有害怕的東西,誰說大人就不允許害怕了,只是你恰好怕的是打針而已。”

周晝心情寬慰不少,想了想又問:“那靳學長有害怕的東西嗎?”

靳辭頓了下:“有。”

周晝好奇心一下來了:“是什麽?”

靳辭偏頭看他一眼,黑漆漆的眸子像深潭中的黑曜石一般,仿佛能看到人心底,安靜的時候有種難以描摹的吸引力,讓人移不開眼睛。

周晝心跳快了一瞬。

他對上這道目光,不禁有些走神,直到對方修長的指節撥了下他額前的碎發,淡淡道:“棉簽按歪了。”

“……啊?哦。”周晝慌忙重新按穩了棉簽,聽着自己胸口的心跳聲,不知為何不敢再深問這個問題。

他趕在第三節 課上課之前回了學校。

課間休息的時候,微信上忽然收到條很意外的消息。

【大孔雀:小朋友這周假期有安排嗎?[笑眯眯.jpg]】

大孔雀是周晝給時輝的備注,加他都是很久之前去露營的時候了,這麽長時間以來,兩人基本沒聊過天,周晝都差點把這號人忘了。

【不舍晝夜:假期?可能會複習準備考試吧,怎麽了?】

這周有個兩天的假期,加周末一起就四天,挺長的,但是過了這個假期,離期中考就沒多久了,想來假期裏也是要複習備考的。

……當然,放假的時候背那麽多資料回去,過完假期能翻多少,能寫多少,這就是個很玄的問題了。

對面很快回消息過來。

【大孔雀:複習啥呀,離考試還那麽多天呢,一起去泡溫泉啊,多有意思。】

【不舍晝夜:泡溫泉??】

【大孔雀:是啊,這周協會活動,你家大人沒跟你說嗎?】

周晝盯着“你家大人”四個字,耳朵尖微微紅了,剛想着怎麽反駁,對面跟長了觸手似的很快又發過來消息。

【大孔雀:之前協會活動你缺席那麽多次,再不來,我都要以為你對協會有意見,要退會了。】

【不舍晝夜:怎麽可能!不過協會之前有活動嗎,我怎麽一點不知道?】

【大孔雀:害,那就是被你家大人攔住了,說是怕耽誤你排練節目,就一直沒告訴你,後來又什麽怕耽誤你複習,也不告訴你……】

【大孔雀:啧啧,防備得這麽嚴,我是能把你吃了還是咋的![白眼.jpg]】

【不舍晝夜:……】

【大孔雀:行了,我通知到位了嗷,還有啥問題可以問我,或者問你家大人也行。】

周晝放下手機,有些猶豫要不要去。

平心而論,他其實是很想去的,但這次假期原本要回家的,不回的話如果老實說和同學出去玩,周父周母恐怕很難同意。

畢竟自從“生病”以來,周父周母對于他外出就有些保護過度了,總是擔心他出去受到驚吓,怕他受傷,不能很好地照顧自己。這次選擇了離家很遠的大學,也是有了心理醫生的認定單才順利放行的。

如果只說要在校複習所以不回家,倒是能一起去玩了,但那樣的話……

周晝瞄了一眼自己的銀行卡餘額,頭痛地揉了揉額頭,嘆了口氣。

要不趁這兩天去做做兼職?可是時間這麽緊,也不知道來不來得及。

晚上回公寓的時候,周晝嘴角撇着,看起來心事重重的。

靳辭坐在沙發上,朝他招了招手:“晝晝,過來。”

周晝坐在對方身側,感到對方指腹拂過他眉心,不禁眼睫一顫閉了閉眼。分明只是個很尋常的動作,卻莫名讓人覺得很溫柔,好像這樣的觸碰能讓他有極大的安全感。

……好舒服,想讓對方多碰碰他。

這念頭剛一起,周晝吓了一跳。

怎麽會突然有這種奇怪的想法?

難道他被團子傳染了?可他又不是貓,怎麽會……

“怎麽了嗎,看起來不太開心。”靳辭垂下眸子。

周晝心頭驀地一跳,微妙地退離一點,白皙的耳尖泛着一點薄紅:“唔沒什麽。”

靳辭目光落在他耳尖一瞬,又移開:“不開心的話,泡溫泉會讓你開心一點嗎?”

來了!

周晝精神一凜,原本想着怎麽開口問靳辭,沒想到對方先開口問了。

“周末協會的活動,時輝和林若若他們幾個會一起去,你放心,都是你認識的人。”靳辭緩緩說道,“溫泉在一座山腰,最近那裏下雪了,很漂亮,你可能會喜歡的。”

周晝眼睛亮起來,有點心動了。

靳辭黑漆漆的眸子看着他:“你願意一起去嗎?”

“……願意。”周晝一瞬間思維都被勾走了,話一出口,才想起一件事,不由尴尬地摸了下耳朵,“但是,我好像沒存那麽多錢,可以先分期付款嗎?”

靳辭一愣,低低地笑了。

周晝聽着這笑聲臉上有點燒。

“沒事,這是協會活動,所有人費用都從活動經費裏出。”靳辭說道。

原來如此,這倒是解決的了困擾他一天的問題。周晝松了口氣,忽然又想到另外一個問題:“可是這活動經費又是哪兒來的,我好像進入協會這麽久,都沒對協會做什麽貢獻,有什麽我能幫忙的嗎?”

“活動經費都是平時誰心情好往裏放點,沒特定的來源,你要幫忙的話,還确實沒什麽可幫的。”

“……這樣啊。”

大約是面前人不安的情緒有些明顯,靳辭頓了頓,說道:“不過這經費裏我放的比較多,你實在想補償的話……幫我做點什麽,也算是幫協會了。”

周晝一聽覺得可行,點點頭:“好啊,需要我做什麽呢?”

靳辭靜靜看了他幾秒。

“晝晝的話——”似乎想将面前人看得更清楚般,他擡手扣住了周晝下颌,緩緩湊近了一點。

四下裏安靜無聲,這個距離其實有點過于近了,兩人清淺的呼吸輕輕纏繞在一起,能聞到對方身上淡淡的幽冷味道,像一張無聲無息的網,鋪天蓋地而又無法掙脫。

周晝莫名有點緊張。

他心跳漸快,下意識抿了下唇,視線不受控制地落在對方薄薄的嘴唇上,記憶中柔軟不可抵抗的強勢觸感在一瞬間占領了思維。

靳辭黑漆漆的眸子微微眯起。

下一瞬卻松開了手,克制地退離一些。

“以後再說吧。”靳辭的聲音很低,“這次先記着。”

周晝看着對方上了樓,呆呆坐了片刻後,默默擡手按了按自己胸口。

亂成一片。

第 30 章

稀裏糊塗吃完一頓飯後, 兩人站在了商場中央。

不知道是不是受飯前那段對話的影響,周晝莫名覺得兩個大男人逛商場,好像哪裏怪怪的。

靳辭對他的想法毫無察覺,正要往外走時, 忽然被周晝拉住了。周晝:“啊那個, 靳學長,那部片子好像挺有意思的, 不如我們去看電影吧。”

話剛說完, 周晝就想咬斷自己舌頭。

逛商場奇怪, 難道兩個大男人去看電影就不奇怪了嗎?

然而話已出口,想反悔也沒用了。

靳辭順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是一張巨大的電影海報,名字沒聽說過,似乎是個很小衆的文藝片。

他略一點頭:“可以啊。”

買完最近的一班票,距離開場還有半個小時, 兩人在附近買奶茶。

“您好, 可以看看我們的新品,正在搞活動,第二杯半價喲~”營業員笑眯眯說道。

靳辭轉頭問:“想喝哪個?”

周晝沒太在意, 匆匆掃了一眼, 指着搞活動的那塊花裏胡哨, 名字繞口的大牌子點頭道:“就要那個吧。”

營業員卟嚕卟嚕地開始制作奶茶,收款的時候驚喜地說:“恭喜二位, 你們是我們店開業第一萬位顧客,可以随即附贈小禮品一份!”

周晝眼睛一亮:“哇,運氣這麽好。”

營業員笑眯眯将奶茶遞到兩人手中,又給了周晝一個包裝精美的小盒子。

兩人往電影院休息區走, 路上周晝才發現,他和靳辭買的似乎是情侶杯,兩杯奶茶上都飄着一層雪頂,一個撒着粉色的沫兒,一個撒着藍色的沫兒,就連杯體包裝上都是成對的。

周晝拿着杯子的手頓時有些不自在了,好像這杯奶茶都變得有些紮手了。

靳辭察覺到他的動作:“太冰了嗎?”

奶茶是常溫的,只是上面加了厚厚一層冰淇淋,有點冷但也還能接受。周晝手指曲了下,剛想回答,靳辭已經從容地接過他手中的奶茶:“我來拿吧。”

“……”周晝根本來不及拒絕,看着靳辭神色平靜的樣子,好像這樣的小事只是随手而為,挺正常的。而自己這麽糾結,反倒顯得太過在意,有些奇怪了。

周晝抿了抿唇,把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他又看了看靳辭手上一左一右兩杯成對的奶茶,心髒處像有什麽細微的觸感掠過,讓人不敢多想。

到了休息區凳子上坐着,周晝連忙拿過奶茶。雪頂表面開始有些化了,他低頭吃了一口,嘴唇上滿是雪白的冰淇淋。

“這個好好吃啊。”周晝眼睛亮晶晶的,迅速被吃的折服了,他又咬了一口,幸福地半眯起眼,像只被撸順了毛的貓。

靳辭單手撐着下颌靜靜看着他,眸光微動:“有那麽好吃嗎?”

周晝點點頭:“是啊是啊,甜甜的又不是很膩的那種,像是桃子味,你不是也有嗎?”

靳辭轉了下奶茶杯子,語氣淡淡:“我的是薄荷味的,不甜。”

“……”周晝看着對方垂下的眼睫,好像有些失落的樣子,腦子一抽,脫口而出,“你要不要嘗嘗我的?”

說完趕緊閉嘴了。

周晝今天第二次想咬斷自己舌頭。

但是身體已經很誠實地,将奶茶杯往靳辭的方向推了推。

靳辭頓了下,長長的眼尾彎下一個弧度,随後低頭湊過來咬了一口。他薄薄的眼皮擡起一瞬,眸光從黑漆漆的眼底掠過,笑了一下。

“果然很甜。”

周晝臉騰地一下被燒熟了。

他掩飾般的別開視線,咬了一口冰淇淋,慌亂之中正正咬在剛剛靳辭咬過的地方,腦子嗡的一下更燙了,根本不敢擡頭跟對方對視。

這時,頭頂傳來電影院的提示廣播:“觀看八點開始的電影的觀衆,現在可以開始檢票了……”

周晝如釋重負地起身,急忙說道:“我們進去吧。”

檢完票進去,才發現兩人幾乎包場了。

這部片子看來真的太小衆冷門了,整場電影除了他們兩人外,就只有最後一排坐了一對情侶。兩人在中排坐下,直至電影開始也沒有人再進來。

可能因為身邊坐的是靳辭的原因,電影一開始周晝注意力就有些不集中,老是下意識想去看看靳辭的反應。

他定了定神,收好心思,專心致志地想要把電影看進去,可惜電影不給力,這部片子冷門小衆确實是有原因的。

開場不到一半,周晝眼皮一搭一搭的,差點就要睡着了。屏幕上的畫面漫長無節奏地播放着,像一灘不溫不冷的水毫無激情地流動,沒多久背後傳來細碎的響聲,連後排坐着的兩個人也離場了。

周晝悄悄看去,靳辭神色淡淡地看着熒幕,好像很專注的樣子。放映廳內不甚明晰的光線打在他臉上,勾勒出深邃的五官輪廓。周晝收回視線,決定去個衛生間醒醒神。

——嘩啦。

水龍頭冰冷的水讓頭腦頓時清醒了不少,周晝洗完手用紙擦幹,站了一會兒便往回走。

這電影着實有點無聊,放平時,他可能就會走人了。但是……如果這會兒和靳辭出去,不知道兩人又會去逛哪裏。

周晝不敢深想,快步走進放映廳。

他的座位在靠裏的位置,要從靳辭身前過。周晝摸黑跨過去,大約是有點走神,左腳踩到右腳重心一歪倒了下去!

“嗷……”黑暗中一雙手及時拉住了他,周晝差點沒倒在靳辭身上。

他一邊道歉,一邊慌慌張張撐着對方手臂起身,擡頭的剎那,嘴唇極快地擦過一片溫涼的皮膚。

周晝怔住了。

下一瞬,仿佛有火星從嘴唇直燒到耳後,腦子裏嗡得一下空白一片。

剛剛……剛剛是不是親到靳辭下巴了?

不不不,那不算親吧,只是、只是不小心擦到了而已……

靳辭似乎也怔了下,但很快恢複如常,黑沉沉的眸子在熒幕光線裏深不見底,他低低地說了聲“沒事”,将人拉到了座位上坐好。

氣氛詭異地有些沉默,好像有種看不見的情緒在兩人間緩緩流動。耳邊是電影裏男女主矯情的告白念詞,光影變換中,周晝抿了抿唇,用手摸了摸滾燙的耳.垂,試圖将溫度降下去,可惜無濟于事。

電影後半場,周晝都不知道怎麽度過的。

熒幕上放了半天,他一個畫面,一個字都沒看進去,滿腦子亂七八糟的不知在想什麽,直到電影結尾開始放字幕,頭頂的燈啪地一聲全亮了。

周晝脖子就跟被木條固定住了似的,死活不敢轉頭看靳辭。

“那個舞女後來回他們相遇的城市沒有?”靳辭開口問道。

舞女就是這部電影中的女主,劇情到中途的時候,跟男主分開了,至于後來有沒有回相遇的城市……周晝後半段心思壓根沒在電影上,什麽都不記得了,怎麽可能知道有沒有回去。

周晝指尖摩.挲了下,盯着屏幕上滾動的字幕,心虛地小聲回道:“嗯……我不記得了。”

耳邊低低的笑聲響起。

周晝耳根更紅了。

“你不知道啊……我也不知道。”

回到學校公寓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半了。

從電影院出來之後,周晝整個人就像漂浮不定地踩在棉花上一樣,周圍一切虛虛實實從他眼前飄然而過,在他腦子裏留不下半點痕跡。

直到坐在客廳沙發上,周晝腦子裏還滿是靳辭最後的那句話。

靳辭也不知道。

為什麽不知道?怎麽會不知道?

什麽意思?

……

周晝呆呆地撸了兩把沙發上的絨毛,後知後覺發現懷裏好像少了什麽。

他又低頭撸了撸沙發,忽然整個人被雷劈了一樣怔住了。

……完了。

團子被忘在寵物醫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