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周晝趕到醫務室的時候, 時輝正在門口打電話。

他見周晝來了,大約是有點驚訝速度這麽快,似笑非笑地挑了下眉,示意最裏面那個房間。

周晝來不及等他打完電話, 便急急忙忙跑進去。房間凳子上側坐着一個修長挺直的身影, 把窗外投進的光線分割成兩片優雅的光影,他的手腕到手肘處都打了刺眼的白色繃帶, 冰冷的消毒水和傷藥氣息撲面而來。

“靳學長……”

靳辭轉過頭看見他, 淩厲的面部線條柔和了幾分, 淡淡地笑了一下:“晝晝?你怎麽來了,上午不是有課……”

“靳學長, 你受傷了?”周晝目光落在手上那段蒼白的繃帶上,眉頭都皺在了一起,“是不是很疼啊,怎麽會傷得這麽嚴重?”

靳辭看了他一會兒:“我沒事, 別太擔心。”

這句話裏帶着安撫的意味, 周晝因看見傷處而焦躁的心緒一下穩定不少。他意識到自己好像确實太急躁了,但又克制不住心底的想法,想繞過去仔細看看傷處到底怎麽樣了, 卻被對方膝蓋攔住了。

靳辭用那只沒受傷的手揉了揉他頭發, 周晝被揉得整個人都軟了下來, 感到微涼的指腹覆在他頭頂,強迫他視線從傷處移開, 跟對方對視:“小傷而已,不怎麽疼的,只是要休養一段時間了。”

那雙眸子長而優美,望進去的時候像一汪深不見底的潭水, 無形之中像要将人吞噬,再也掙脫不出來般。

周晝心跳漏了一拍,耳尖微微發熱。他目光垂落下去,不自在地說道:“……真的嗎,不嚴重就好。”

靳辭眼底掠過幾分笑意:“那晝晝呢?”

周晝:“嗯?我怎麽了?”

靳辭:“晝晝現在不是應該在上課嗎,是逃課了嗎?”

“……我沒有。”周晝眼皮一跳,小聲反駁道。

當時一接到消息,腦子裏哪兒還有什麽上課,都怪那只花孔雀又不說清楚到底傷得怎麽樣了,他只能一個勁自己腦補,結果完全被自己的腦補吓到了,恨不得當場開個任意門沖到醫務室。

現在想想這個行為其實挺沖動的,但關系很要好的人受傷了,自己身為朋友擔心也是很正常的,至于這節課沒去上……反正有讓同學幫忙答到,應該問題也不大吧……

周晝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感到對方的手收了回去。

“抱歉,我的手這個時候受傷,下午的時候就不能幫你搬宿舍了。”靳辭半垂下眸子。

“……”

周晝說不出話,只覺得胸口像被什麽滾.燙的東西浸潤着,充盈溫暖卻又有些酸澀難受。

這時,身後響起腳步聲,一個胖胖的醫生走進來,手裏拿着單子,左右看了看:“咦,剛剛那個陪你來的同學呢?算了,我直接跟你說了吧。”

他面目慈祥地看着靳辭:“你手上的傷問題不大,但是得靜養一段時間了,這段時間忌油膩辛辣和刺激性食物,要清淡一點,多注意休息……”

他吧啦吧啦說了一大堆,從飲食到日後換藥複查,周晝聽得比靳辭還認真,生怕漏了一個字。最後他又說道:“對了你是住校的吧?平常生活不方便不要勉強自己,讓同住的室友同學多幫忙照顧你一下就行了。”

空氣詭異地安靜一瞬。

靳辭擡眸看着醫生,頭微微偏了下:“我沒有室……”

“有!室友在這兒!”周晝眼睛黑亮亮的,急忙站在醫生面前,“沒問題的,我會好好照顧好他的!”

大概是着急表明決心,這聲音回蕩在空氣中,實在很有氣勢。醫生震得眼皮一跳,扶了扶眼睛,又滿意地點點頭:“嗯不錯,有人照顧就好,啊,同學之間就是要互幫互助,互相愛護嘛哈哈,能在一個宿舍都是緣分嗯。行了,沒什麽事了。”

待醫生離開後,房間裏安靜下來。

剛才說的話确實是一時沖動使然,但沖動過後,周晝并不後悔,甚至有點熱血沸騰的使命感,好像剛剛他接下的不是一件普通的事,而是一件極為重要,極為珍貴的任務。

他回過頭,雙眸裏像是盛着星子,白皙的臉上因為激動染上一層薄紅,定定地對上靳辭的目光:“靳學長,我不搬了,我要照顧你!”

靳辭靜靜看了他一會兒:“真的不搬嗎?”

周晝用力點點頭:“嗯,靳學長借我住了這麽久,還幫了我這麽多,我不能在這個時候一走了之。至少……至少也要等靳學長恢複之後再說。”

靳辭似乎有些遲疑:“可是會很麻煩,耽誤你時間的。”

周晝:“不不不,一點也不麻煩,能幫到靳學長我真的很開心!”

靳辭眼尾掠過一絲笑意:“好吧,那就拜托晝晝了。”

靳辭傷的是右手,意味着學業進度會受影響,不過好在下周之後,出門聽課應該沒問題,只是暫時不能寫作業和畫圖了。至于日常生活中受到的不利影響,自然不是短期能恢複的。

兩人從醫務室回公寓後,差不多中午了。而中午時間短,周晝只來得及去在食堂打雞肉蔬菜粥和小菜。

“今天中午先吃着這個,後面我再想想能不能做其他的。”周晝把粥放在桌上,轉身去廚房拿勺子。

靳辭在桌邊單手撐着下颌,看着那個背影在廚房像個忙碌的小陀螺似地轉來轉去,捕捉到某個關鍵詞:“你做?”

“嗯嗯。對了,學長有什麽喜歡或者不喜歡吃的,要趕緊告訴我。”周晝坐了下來,拿起勺子細心地吹了吹粥,遞到靳辭嘴邊,卻發現靳辭看他的目光似乎有些奇異。

這種奇異說不清是什麽情緒,像某種細小的東西撩撥着神經,帶着滾.燙的熱度沿着血脈奔湧向心髒深處。

好像再熱一點,有什麽就會沖破屏障燒起來似的。

周晝拿着勺子的手指收緊幾分。

下一瞬,靳辭眨了下眼,那種奇異的熱度又消散開,兩人間的氛圍好像又回到了正常。

他把那勺粥咽下,靜靜看着他:“我都很喜歡。”

“……”周晝。

周晝倉促地移開視線,顧不上發燙的耳尖,只能掩飾般地又喂了一勺粥,這次目光之敢停留在對方鼻尖以下了。

“都喜歡嗎……那我就随便做了。”

“嗯,好啊。”

好不容易喂完粥,周晝腦子都感覺暈乎乎的,貼貼臉,幾次以為自己發燒了,摸摸額頭似乎又是正常的。

還好下午上課之前出門吹了吹冷風,整個人終于冷靜了下來。

課間的時候,班長方岚在給大家散發傳單。

周晝好奇地接過:“什麽東西……馬拉松?”

看清楚上面的內容,傳單馬上變成燙手山芋被丢回方岚懷裏,周晝轉身就想溜。

方岚一把拉住他:“诶诶,跑什麽呢,周晝報名參加一個呗。”

周晝眉頭擰在了一起:“這沒說強制參加吧?”

方岚眉頭擰得比他還厲害:“是沒說,但你必須得參加,我們班就這麽點人,運動會去了一大半,總不能讓別人跑完運動會又來跑馬拉松吧?”

運動會報名是前幾天的事,那麽多項目,周晝一個也沒參加,逃得比兔子都快。

開玩笑,畢竟就算是運動會也得跟同類比啊,總不能讓他一個普通人類往賽道上一站,放眼望去周圍都是豹子鴕鳥等等,往跳遠坑一站,周圍都是青蛙羚羊等等,往鉛球場一站,周圍都是猩猩大象等等……

周晝覺得有點委屈,但這個原因又不能跟方岚講明。

方岚苦口婆心:“你看,這次運動會和馬拉松都是集體項目,你身為班級的一員,總不能一個都不參加吧?沒事,不用有什麽心理壓力,這些活動都是重在參與,拿多少名次都不重要……”

周晝若有所思:“那我現在改報名運動會1000米可以嗎?”

方岚對他一翻白眼:“晚了,運動會名單早交上去了,你安心去馬拉松吧。”

周晝:“……”

今天下午的天和心情一樣有點陰沉,以至于周晝準備買鴿子回去炖湯的時候,差點錯買成鴨子。回家的時候方向感失靈,差點迷路。

折騰着回到公寓,靳辭不在客廳,他卧室房間的門也緊閉着,大約是在休息。

雖然知道這裏的房間隔音效果很好,周晝還是忍不住放輕了動作,生怕吵到靳辭。他喂完團子,把早就找好的鴿子湯菜譜翻出來,仔細看了兩遍,确認沒問題之後,一條一條地對照着埋頭開始動手。

人注意力一旦專注起來,時間就感覺過得特別快,只是一低頭一擡頭的功夫,天就快黑了。

鴿子湯還在火上咕嚕咕嚕地溫着,周晝走出廚房,看見靳辭不知什麽時候坐在了沙發上,低着頭有一下沒一下地撸着團子。

“靳學長,你怎麽就下來了。”他急忙過去,“現在感覺怎麽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靳辭擡眸看他幾眼,忽然笑了:“我只是手受傷了,不用這麽緊張。”

“我……”周晝摸着耳後的發尾,眼睫抖了抖。

靳辭:“挺香的,在做什麽?”

周晝回過神:“鴿子湯,唔我之前也沒做過,剛剛第一次做,也不知道做出來怎麽樣……”

靳辭認真說道:“晝晝這麽用心做的,一定很好吃。”

周晝對上對方帶着笑意的眸子,像被一片粲然的浮光恍惚了思維,心髒不可抵抗地怦怦加快。

他無意識碰了碰發熱的耳尖,扇子似的眼睫顫了顫:“那個,湯已經好了,一直在溫着的,我去給靳學長嘗嘗!”

周晝興沖沖盛了一碗鴿子湯,這湯做好後他自己都還沒來得及嘗,不過想到第一口能給靳辭喝,就覺得開心得不行。

端上桌時,本來給靳辭準備了一個勺子,誰料對方直接接過碗,低頭喝了一口。

“……怎麽樣?”周晝心裏有些沒底,呼吸都輕了,緊緊看着對方。

“很好喝。”靳辭長眸彎起一個柔和的弧度,認真誇獎道。

周晝的小心髒瞬間鼓鼓囊囊地膨脹起來,如果他有翅膀,現在一定打着旋兒飛起來了。

靳辭一口氣将那碗鴿子湯半點不剩地喝完了。

“還有鴿子要吃點嗎,我還熬了蔬菜粥。”周晝拿起空碗站起來。

對方單手撐着下颌,唇角帶笑:“都要。”

周晝心底像炸開了煙花,雖然只是做了個飯而已,但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麽開心。回到廚房盛鴿子肉的時候,他看着鍋裏濃香翻滾的鴿子湯,忽然鬼使神差地嘗了一口。

周晝噗地噴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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