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章

第 9 章

田易鳴坐在沙發上沒說話,親人的離去對他的打擊很大。他看起來沒什麽精神,眼睛紅腫。

林絢斟酌後開口問道:“我們就問一個問題,你覺得媽媽最近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嗎?任何方面。”

他好一會兒才開口,但因為一直待在房間沒說過話,剛開口就卡了殼,“媽媽……最近很大方。”

“比如呢?”

“主動給我買最新款的游戲機,還有很貴的球鞋,生活費也變多了。”

姜瑞玉聽到這個回答後帶着詢問的表情看向田龍,後者一副恍然,“她最近很愛買衣服首飾,尤其是辭職後,每天都要出門逛街。不過家裏的經濟大權在她手裏,她最近脾氣還不好,買點衣服開心一下,我也不好說什麽……”

“媽媽最近脾氣是很差,家裏經常吵架。”田易鳴說道。

離開前,田龍叫住林絢,問她:“林鎮長為什麽問這些?”

“難道您知道您妻子的自殺原因?”

“不知道。”

“所以我們會給你一個答案的。”

回到車上,林絢坐在主駕,掏出随身攜帶的小本子和筆。

“第一,梁景芬最近脾氣很差。第二,最近花錢很厲害。第三,一周前辭去了珠寶店店員的職位。”她一邊寫着一邊看向姜瑞玉,“還有嗎?”

“第四,夫妻關系一般。”他接着說:“梁景芬給兒子花錢,給自己花錢,但是沒給田龍買過任何東西。她聽起來是個在家庭裏很強勢的人,偏偏田龍也不敢說什麽。田易鳴說最近家裏經常吵架,估計是梁景芬單方面和他吵。”

林絢點點頭,将第四條也記在本子上,她手指劃在紙上,“那我們現在去珠寶店?了解一下她辭職的原因。”

烏莫鎮就一家珠寶店,林絢聯系了珠寶店店長,她們約好在店裏見面。

店長已經聽說了梁景芬的死訊,當得知林絢是為了梁景芬而來,便問道:“她真的自殺了?”

“嗯,我們只是簡單走訪下,您如實回答就行了。”

珠寶店雖然不大,但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店長先是請他們坐在沙發區,然後叫空閑的店員準備茶水。

店長坐在沙發對面,林絢簡單打量了她一番。看起來五十多歲,微胖,圓臉,但有一雙精明的眼睛。

“林鎮長想問什麽?”她笑笑。

“梁景芬辭職的原因。”

“這……她沒說啊,她直接提了辭職就走了。”

年輕店員端着茶水上來,也聽到了林絢的問題,主動插話,“林鎮長,我知道。她辭職的原因肯定是之前偷了珠寶店的東西,羞愧難當才——”

店長聽到她的話,皺眉看她,瞪了一眼。店員意識到自己好像多嘴了,便停下來。

林絢和姜瑞玉的目光從店員身上轉移到店長身上。

“梁景芬偷東西了?”

“這個我們也沒有證據,不敢亂說的。”

“說吧。”姜瑞玉語氣帶着一絲強勢。

“一個月前的一天,珠寶店丢了兩枚戒指,那天正好是梁景芬一個人在店裏。但她說不是她拿的,還說——”

“說什麽?”林絢問。

“還說可能是當天來店裏的客戶拿的,那三名客戶都是我們的老客戶,不可能做這種事情。”

“那最後怎麽處理的?”

“我自認倒黴,只扣了她半個月工資。”說完她又補充道:“那兩枚戒指都是寶石戒指,很貴的,唉,說起來就心痛哦。”

林絢和姜瑞玉對視一眼,不言而喻。

“對了,其中一個客人不知道從哪裏聽說了這回事兒,上門和梁景芬吵了一架,說她血口噴人。沒過幾天她就辭職了。”

走出珠寶店,姜瑞玉突然問道:“你覺得梁景芬家看起來很有錢嗎?”

“我看過田龍資料,他是快餐店老板,勉強月入過萬吧,加上梁景芬的收入。在鎮上只能算普通家庭。”

“田龍父子倆都說她最近總是花錢。”

“所以,戒指真是她拿的?”

“目前來看有可能。”

“可是她怎麽變現呢?”林絢疑惑了。

“只要比珠寶店的定價便宜點,誰都有可能貪便宜買這兩枚戒指。這個鎮的居民已經不像之前那樣淳樸了,你沒覺得很多居民開始偏離npc設定了嗎,沒有那麽刻板了。”

“确實比之前鮮活了些,蝴蝶效應嗎。”林絢說完又轉回來說梁景芬的事,“假設戒指真是梁景芬偷的,跟她自殺又有什麽關系呢?如果像剛剛那個店員說的那樣,她出于羞愧辭職,又怎麽會大手大腳的花錢,瘋狂購物?”

“所以她不是出于羞愧辭職,她可能是開心的辭職。脾氣變差是因為有錢了所以心态發生了變化?”姜瑞玉推測道。

“那就更不可能自殺了,是他殺。”

“不要進死胡同,這只是一種假設。”

林絢深吸了一口氣,她有點頭疼,“那我們現在怎麽辦?”

“找到來店裏吵架的那個人,”姜瑞玉說完嘆口氣,“可偏偏店長不願意說是誰。”

因為顧客大概率是被冤枉的,為了不進一步損害顧客名譽,店長怎麽都不肯說是誰。

“這還不簡單,不是說吵架了嗎,我就不信這附近沒人來看熱鬧。”林絢說道。

“你說的對。”

珠寶店處在商圈,兩人走遍了附近幾家店,最後在一位服裝店老板的口中得知一個月前在珠寶店吵架的人叫謝琳。

因為偶爾也會光顧她的店,每次出手都很大方,一買就是好幾套衣服,所以記得名字。

林絢坐在車裏,打開游戲面板搜索謝琳的名字。

“謝琳……她爸爸是烏莫美術館的館長,很有錢的。”

“所以謝琳是富二代?”

“嗯。”

得知謝琳的住址後,兩人直奔謝家。

謝琳今年二十三歲,未婚無業,和父母住在一起。

今天只有謝琳一個人在家,兩人還沒說明來意就被她熱情地邀請進門了。

林絢從進門開始就四處打量,謝家是一棟四層別墅,前後花園布置的很漂亮,能看出來主人有在精心呵護。

坐在真皮沙發上,林絢還沒說話,謝琳手心朝上指向姜瑞玉,“這位是?”

林絢看了一眼姜瑞玉,回道:“我朋友,他叫——”

她頓時卡了殼,是說姜瑞玉還是張強呢?

“我叫張強。”姜瑞玉接過她的話,為了避免麻煩說了npc的名字。

“你好你好,你長得真好看。”謝琳大方誇獎。

林絢挑眉,她知道姜瑞玉長得好看,但從沒聽過有人誇他長相,謝琳是第一個。

她還以為烏莫鎮上的居民對外貌是沒有審美标準的,又偏離設定了嗎?

姜瑞玉只是幹巴巴地說了聲謝謝。

“林鎮長,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哦,我們是想問你關于梁景芬的事,梁景芬你記得是誰嗎?”

謝琳變了臉色,皺眉道:“記得,她之前污蔑我偷她們店的戒指,我是沒錢買嗎?還需要偷?”

“她自殺了。”林絢說。

“啊?”謝琳懵了,“怎麽會……”

“我們來找你是因為你之前和她産生過争吵。”

“什麽意思?”

“我們只是想問,她當時跟你吵架的時候是什麽狀态呢?”她開始瞎編,其實他們來找謝琳就是想看這件事和她有沒有關系。

“什麽狀态?”謝琳皺眉思索,“挺有精神的啊,活蹦亂跳的。”

林絢随便問了幾個問題後便提出了離開。

走時,謝琳還拉住姜瑞玉要他的聯系方式。不過他拒絕了。

天色開始暗下來,車駛向回家的路。

“看起來和她沒什麽關系。”林絢說。

“嗯,回答問題很自然。”

行駛到一半,林絢突然将車停在路旁。

“怎麽了?”

林絢指指路邊的便利店,“我去買點東西。”

姜瑞玉等了幾分鐘後,林絢拎着一袋東西出來了。

她走到車旁,窗戶搖下來,姜瑞玉看她,“買的什麽?”

“酒。”林絢拎起來晃了晃,笑道:“怎麽樣姜老師,晚上一醉方休。”

他答應了。

大概是他倆經常混在一起,五餅和來福已經認識姜瑞玉了,從他進門開始來福就跟在他屁股後面喵喵叫。

姜瑞玉坐在沙發上,将來福抱起來放在腿上。

來福則跟着林絢進了廚房,她把買來的下酒菜放進盤子裏。

半小時後,客廳回響着電視的聲音,林絢坐在地毯上,手裏拿着一罐啤酒,臉貼在涼涼的茶幾上。

“好煩,我現在應該在現實世界過着普普通通的生活,而不是在這裏找別人自殺的原因。”她臉色微紅,又補充道:“還沒有頭緒。好想回家,我們什麽時候能出去?”

姜瑞玉手上撸着貓,好奇問道:“那你是怎麽進來的?按道理來說,有人被困在這裏,這個游戲就應該下架了。”

“嗯……我平時喜歡玩游戲,逛游戲論壇的時候翻到一個好幾年前的帖子,那個樓主說這個游戲是他自己開發的。我就點進去了,發現還能玩,就玩了一會兒,然後就被困在這裏了。”

“這麽巧,那個樓主應該是我同學吧,這游戲就是他編程的。我是第一批玩家,成了小白鼠。”

他用調侃的語氣說着,但這些年日複一日的生活有多難熬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産生過無數次想死的念頭,但都因為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所以活下來了。

當他能控制的時候,希望也來了。

第 8 章 章

第 8 章

房門緊閉,梁景芬從黑暗中醒來,擡頭看那被月光照亮的鐘表,她掙脫束縛,推開窗戶,一躍而下。

第一個發現屍體的是學校保安,關校長得知消息趕來後連忙封鎖消息,通知全校學生放假一天,避免閑言碎語,引起恐慌。

死者不是學生,也不是老師,而是一位學生家長。

林絢和姜瑞玉比家屬先到。

現場只有關校長和保安兩人,此時兩人都離屍體遠遠的,關校長更是一臉愁容。

“屍體動過嗎?”姜瑞玉問道。

“我們哪敢動屍體。”保安一臉避嫌的樣子。

兩人踩上草坪,走向屍體。

死者女性,名叫梁景芬,是高一某男同學的母親,看起來年齡40歲左右。

她趴在草坪上,身後是教學樓,頭部湧出的大片鮮血滲進土地。

姜瑞玉擡頭看教學樓,一共十樓,八樓和頂樓的窗戶都開着,都能對應梁景芬落地的位置。

“她不是自殺吧?”林絢問。

“學生家長為什麽要在學校自殺,就算是自殺,也應該有其他原因。”

林絢蹲在屍體旁邊,用唇語默默說:“冒犯了。”

梁景芬左手戴了兩個戒指,林絢觸上她冰冷的手指,褪下來一個素圈戒指,攥在手裏。

随後兩人分別去了開着窗戶的八樓和十樓。

八樓開窗的房間是一間老師辦公室,十樓開窗的房間是一間美術室。

看起來沒有任何問題,只是窗戶開着而已。

梁景芬的屍體已經被帶走。

不知道是不是為了迎合游戲設定,烏莫鎮的葬禮只有一天,而且流程很簡單,屍體當天就會被火化下葬。

“我們得知道她的死亡時間。”

林絢張開手,那枚素圈戒指靜靜躺在她的手心。

“梁景芬的。”她說道。

姜瑞玉挑眉:“變聰明了。”

“什麽時候笨過……”林絢小聲嘟囔。

梁景芬的葬禮在家中舉辦,下午兩人去了葬禮現場。葬禮上只有些親朋好友,現場滿是低低的啜泣聲。

梁景芬的15歲兒子因傷心過度在休息中,丈夫正守在她的遺像和靈牌前垂頭擦淚。

林絢環視一圈,湊近姜瑞玉小聲說:“你覺得現在這情況能問出點什麽嗎?”

姜瑞玉也低聲回道:“上午還誇你變聰明了,現在又笨了。我們現在最要緊是找到梁景芬的手機,看有沒有什麽線索,過了死亡時間就算有線索也找不到了。”

“那上午看見梁景芬屍體的時候,你怎麽不看她手機?”

“呃,忘了。”

“你才笨。”林絢趁機回怼。

梁景芬的屍體已經火化,火化前的随身衣物會褪下來,他們現在要做的事情就是找到她的随身衣物。

兩人沒有打擾梁景芬的丈夫田龍,看他現在的狀态,問了也不一定會回答。

梁景芬死亡的時候穿了一件很顯眼的玫粉色呢子大衣,兩人站在葬禮的角落掃視了好幾遍也沒看到玫粉色的東西。

“看來不在這裏。”林絢湊近姜瑞玉。

“找她的卧室。”

梁景芬家是平層建築,房間比較好找。

兩人大大方方地穿過人群,走過每一個房間。

最後終于找到了梁景芬夫妻的卧室,她的遺物整整齊齊地放在梳妝臺上。

衣服、首飾和手機都在。

姜瑞玉走上前拿起手機,林絢則輕輕地将房門關上。

他依次打開相冊、短信和通話記錄,掏出自己的手機挨個拍下來。

林絢在一旁翻看她的遺物有沒有其他線索。

幾分鐘後,姜瑞玉關掉手機放回原處。

“好了,還有別的發現嗎?”

林絢将衣服重新整理好,搖搖頭。

“那走吧。”

臨走前,兩人在葬禮上鞠躬默哀了幾分鐘後才離開。

晚上,姜瑞玉躺在床上看手中的素圈戒指,他将這枚梁景芬的戒指要了過來。

她的死亡時間也可能是淩晨,也就意味着可能一晚上都不能睡,要時刻盯着這枚戒指什麽時候消失。

戒指攥在手裏,他平躺盯着天花板發呆。

思緒飛來飛去。

其實他一直有一個問題想問林絢,但一直不敢問。

他在現實中是不是已經死了?

他的靈魂被困在虛拟世界,□□卻經歷了八年的平靜。

林絢現實中知道他的存在,她可能聽說過他的現狀,可能在刻意隐瞞,也可能沒有。

他不敢問,怕看到她失措遲疑的表情,林絢是個簡單的人,他一眼就能看穿她。

姜瑞玉張開空無一物的掌心,戒指消失了,他摸到床頭的手機,看時間。

晚上十點三十四分。

他翻下床,打開卧室門走向書房,拿着手機站在窗前,距離他家三四米的正對面的房間拉着窗簾,光透到窗外。

那是林絢的卧室。

看來還沒睡,姜瑞玉打開手機撥通了她的電話。

三聲後,電話被接通。

“喂?”她聲音聽起來含糊不清。

姜瑞玉遲疑了一下,問道:“你在睡覺?”

“嗯。”林絢回應後停頓了一會兒,“怎麽了?”

她聽起來很困,姜瑞玉單手撐着窗臺,看着對面那扇明亮的窗戶,幾秒後才回道:“沒事,明天再說吧。”

那邊已經沒了聲音。

又過了幾秒,他用氣聲說:“睡着了?”

一片安靜,連呼吸聲都沒有,看來是睡着了。

但他沒有挂斷電話,盯着屏幕發呆。

“喵。”

忽然幾聲細小的貓叫聲從聽筒傳出,伴随着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後,便開始了舒服的呼嚕聲。

不知道是五餅還是來福。

聽了幾分鐘的貓咪呼嚕聲後他挂斷了電話。

“神經病,為什麽不挂電話。”姜瑞玉反應過來後一邊罵自己,一邊走回卧室。

第二天上午,林絢按了姜瑞玉家的門鈴。

開門的卻是另一個人。

“林鎮長?”

烏莫鎮的居民全部都認識林絢,但林絢不一定認識每一個居民。

林絢看着面前有些眼熟的男人:“你是?”

“我叫段秋,姜瑞玉的朋友。”

林絢一臉了然地點點頭,有點印象但不多,她還是第一次見姜瑞玉的朋友。

“你好,姜瑞玉呢?”

此時姜瑞玉坐在沙發上,聽到聲音後朝門口招了招手。

段秋坐到沙發上,姜瑞玉将林絢拉到一邊。

“你昨晚給我打電話了?”林絢問。

“嗯,我是想……”

林絢打斷了他的話:“九分鐘的通話記錄,我怎麽一點兒都不記得?”

“這個不重要,昨天我是想說梁景芬的死亡時間。”

“幾點?”林絢來了精神,問道。

“十點三十四分。”

她摸摸下巴,作思考狀:“嗯,那我們今天是去梁景芬家拜訪家屬?”

“下午吧,一會兒我要去鎮上的畫展。”姜瑞玉看着她,停頓了下,繼續說道:“你也去。”

林絢指着自己:“我也去?可是我不懂畫啊。”

“我也不懂,之前和朋友約好的。”他指指坐在沙發上的段秋。

“話說我還是第一次見你朋友呢。”

三人出門時,段秋和姜瑞玉走在林絢後面。

“你什麽時候和林鎮長成朋友了?”

“就這段時間。”姜瑞玉敷衍道。

“那你倆剛剛偷摸說什麽呢?”

姜瑞玉撇了一眼段秋:“你別管。”

“切。”

畫展是鎮上的知名畫家舉辦的,但林絢看不懂。

她獨自站在一副烏漆麻黑的畫面前,抱臂,時不時點點頭假裝看懂了。

“林鎮長?沒想到你能光臨我的畫展。”一旁的年輕男人走過來看到林絢和她打招呼。

“你好。”

“看你剛剛的反應,是看懂這幅畫了?沒想到林鎮長竟然是我的知己。”

林絢幹笑應和,她就是想裝個杯,讓自己在這個畫展上看起來沒那麽小白而已。

段秋看旁邊的姜瑞玉面無表情的樣子,順着他的視線看去,遠處的林絢和畫展主人周冰看起來有說有笑的。

下午,和段秋告別後,兩人就去了梁景芬家。

路上,姜瑞玉一副漫不經心的語氣問道:“你今天看起來心情不錯啊。”

“沒有啊。”

“我看你和那個周冰不是聊得挺開心嗎?”

“沒有啊,”林絢一連否認,然後問道:“你覺得今天家屬有精力搭理我們嗎?”

姜瑞玉嘆口氣回答:“試試吧,梁景芬怎麽看都不像正常死亡。”

烏莫中學的死亡現場已經清理幹淨,學生正常上課,關校長封鎖消息不讓相關人員說梁景芬死在他們學校,并給了家屬一部分補償金。

梁景芬家。

“林鎮長你想問什麽問題?”田龍一臉疲憊,但還是配合了他們。

“田叔,我們想問梁阿姨前天晚上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嗎?”

“沒有啊,我最後一次見她,她精神還很好呢。”

“最後一次見她是什麽時候呢?”

田龍想了想,抹了把臉,回道:“前天晚上八點四十五,她接了個電話就說要出門。這個時間我記得很清楚,當時我還問她這麽晚出門幹什麽,不過她沒告訴我。”

林絢和姜瑞玉交替着問了幾個問題,得出了一些其他的信息。

第一,梁景芬的脾氣一直不好,最近兩個月尤其差,經常和田龍吵架。

雖然脾氣差,但人緣還不錯。

第二,梁景芬之前是烏莫鎮珠寶店的店員,一周前辭職了。

問完後,兩人又詢問能不能見一下梁景芬的兒子田易鳴。

“我問一下,他這兩天一直在房間裏不出門。”

田龍站起來朝兒子的房間而去。

林絢看一旁的姜瑞玉皺眉盯着手機,問道:“怎麽了?”

姜瑞玉反轉手機伸到她面前給她看屏幕。

“這是梁景芬的最近通話記錄,沒有八點四十五分的記錄,要麽是兇手删除了,要麽是田龍說謊。”

他接着說:“總之,梁景芬不是自殺。”

第 7 章 章

第 7 章

第二天,高澤潛自己搬離了烏莫鎮。

一想到高澤潛就那麽平安無事地離開了,林絢心裏就煩。

她将車停在占星館門口,下了車,摔上門。

昨晚他們就商量好了今天拜訪一下占星館,看老板有沒有不對勁的地方。

“別煩了,盡早讓他搬走已經是最好的辦法了,難道你有權利把他關起來?”

姜瑞玉說着便踏上占星館的臺階,推開那扇看起來古老又精致的木門。

林絢聽見他的話更煩了。

兩人跪坐在一方長桌前,上面琳琅滿目地擺着看不懂的小玩意兒。

老板趙卿羽坐在他們對面,手撐着下巴,打量一番兩人,問道:“你們想占蔔什麽?感情嗎?”

她黑長發及腰,随意散着,手上和脖子上戴滿了繁複的首飾。長相一般,但五官很和諧,屬于耐看型,再加上她身上若有似無的慵懶氣質。

看起來是一個很有魅力的npc。

“我們不是來占蔔的,我們想問你關于高澤潛的事。”

趙老板聽到姜瑞玉口中的名字變了臉色,語氣帶着不耐煩:“問他幹什麽?”

“你們在一起過?”

“嗯。”女人淡淡回道。

“為什麽分手?”他繼續問。

“你們問這個幹什麽?”

“高澤潛無緣無故搬家了,我們想了解一下為什麽。”林絢聽到她的問題,又開始胡說八道了。

他們其實并不準備告訴別人鎮上出現了虐貓狂。

“他搬家了?”趙老板驚訝後松了口氣,繼續說道:“我跟他分手是因為他太粘人了,煩,分手後還一直纏着我,搬家了正好。”

姜瑞玉挑眉:“高澤潛可不是這麽說的。”

“他還跟別人說了我們的事?”老板一副無語的表情,“沒錯,我給他的分手理由是他沒錢,但那是我随口胡扯的,只是想分手而已 。”

“為什麽不直接說他太粘人?”林絢疑惑。

趙老板看她:“你以為我沒說過嗎?昨天他又來找我了,說他最近有點錢了,想和我重新在一起。我和他說分手的理由不止一個,我挨個羅列出來,他不還是糾纏不休?”

談論了一番後,兩人覺得趙老板沒什麽問題,便離開了占星館。

林絢收養了那只白貓,取名來福,正好和五餅作伴了。

下午,林絢帶着來福準備去寵物醫院做個體檢,剛把車子從家裏開出來就碰到了姜瑞玉。

她停下車,剛想搖下車窗跟他打個招呼,姜瑞玉就直接輕車熟路地上了她的副駕。

她其實只是想跟他打個招呼而已。

“你去哪?怎麽不跟我說?”姜瑞玉抱臂靠在副駕上。

“去寵物醫院給來福做體檢。”林絢指了下放在後座的來福。

“哦,那走吧。”

路上,林絢終于忍不住問了。

“姜瑞玉,你,在這個鎮上沒有什麽npc朋友嗎?不需要維持感情嗎?”

他聽見這話,皺眉,問道:“什麽意思?你嫌我煩。”

林絢的小心思又被看透了,一開始她确實覺得沒什麽,現在快一個月了,除了休息時間,他們幾乎每天都同進同出。

也不是煩,她只是覺得她需要一些獨處的時間。

她尴尬一笑,否認道:“沒有。”

姜瑞玉看到她的表情冷了臉:“停車,我的甜品店到了,我要去上班。”

林絢一看,果然是他的甜品店。

他下了車,林絢跟他擺擺手:“再見姜老師。”

姜瑞玉看着林絢漸漸遠離的車屁股,她還真停車了。

完了,身體又不受控制了。

此後幾天,姜瑞玉沒再主動找過林絢。

兢兢業業,但滿含怨氣地在甜品店擠奶油。

可林絢什麽都沒看出來,早晚見到他還會打招呼,讓他覺得他們好像是世界上最普通常見的鄰裏。

這幾天五餅不再躲着林絢,開始嘗試着和她親近起來,和來福的關系也不錯。

耳朵沒了,但林絢還不敢大聲叫它,怕它又應激。只能湊到五餅面前耐心地叫它好幾次,五餅也知道了自己的名字,聽到後就會跑過來蹭林絢。

它原本應該是一只很活潑的小貓咪吧?

被截肢的小黑貓也已經被好心的居民領養。

林絢一直在籌備的海洋館終于可以建成了,像這種大型建築,建成後就會有新居民慕名而來。

她籌備了好久,主要是因為貴。

烏莫鎮是沒有“稅”這種概念的,她的鎮長收入來源主要依賴于房屋租金、店鋪租金、建築完成後的游戲獎金和居民達到一定數量後的游戲獎金。

海洋館選好位置後,直接在游戲板面裏的地圖點擊建造就可以了,然後點擊招募員工。

第二天一早,林絢敲響了鄰居家的門。

姜瑞玉打開門,看到是林絢,嘴角上翹了一秒又拉下來了,語氣平淡:“幹什麽?”

“姜老師,海洋館建成了,你要去看嗎?”林絢拉出一個大大的笑臉。

“別叫我姜老師。”

“哦,姜瑞玉,那你要去嗎,很大很漂亮哦。”她表情豐富,好像已經身處海洋館了。

姜瑞玉靠着門框,聲音依舊平淡:“一定要去嗎?”

“嗯……也不是一定要去。”

“好吧,那我去吧。”

再次坐上林絢的車,他甚至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海洋館依海而建,占地面積很大,是一座藍色的半圓建築,挂着大大的字牌,烏莫海洋館。

現在還沒有員工,所以處于未開業階段,但她是鎮長,可以進去。

兩人繞着通道走進了海洋館,這裏面的海洋生物不需要人工喂養,只要海洋館在,它們就活着。

海洋館比較暗,一進來就是水母館,走廊兩側大大小小的觀景窗,走廊中間立着一個圓柱形的水箱,白色透明的水母飄在水中,燈光變幻下水母也變得五彩斑斓。

“這個好漂亮,這個也好漂亮……”

林絢指着玻璃內那只透明水母,外傘上均勻布滿白色波點,觸手短短的,看起來可愛小巧。

姜瑞玉順着她的手指看箱內的水母,又借着裏面藍色的光看她的側臉。

他們走過了水母館、白鯨館、企鵝館。

林絢站在電梯上,擡頭看見一只魔鬼魚游過,她的視線跟随着它的身體,大概是因為魔鬼魚太可愛,她的表情不自覺地柔和下來。

她側頭目送逐漸遠離的魔鬼魚,卻撞上了姜瑞玉的目光。

波瀾的光在她臉上流動,她的眼睛很漂亮,能清澈的倒映出他的輪廓。

半秒後,姜瑞玉移開了視線。

大概是他覺得海洋館太無聊才一直看她。

下了電梯就是海底隧道,光在地上流轉,各種叫不上名字的海洋生物游來游去。

林絢掏出手機看着姜瑞玉問道:“可以幫我拍照嗎?”

他被她熱切的目光盯着,回答:“可以吧。”

姜瑞玉拿過她已經調出相機界面的手機,擡起來,鏡頭對着她。

“怎麽拍?”他側頭看站在一片絢麗前的她。

“拍全身就行。”

林絢整理了一下頭發,伸出兩只剪刀手,露出标準的八顆牙齒笑容。

姜瑞玉對着她一連拍了四五張。

“我看看。”林絢跑過來站在他身側。

姜瑞玉拿着手機,屏幕朝向她:“拍的很好。”

林絢看到照片撓撓額頭,她像鬼一樣黑乎乎一團,後面的魚倒是拍的清楚。

她滑動屏幕,五張一模一樣的鬼圖。

人在無語的時候真的會笑,林絢抽出手機:“行,就這樣吧。”

姜瑞玉看她笑了,以為她很滿意:“我再幫你拍幾張,每個角度來一張。”

“不不不,不用了。”林絢趕緊擺手拒絕。

兩人繼續漫無目的地往前走,姜瑞玉看着兩側成群結隊游過的魚,突然聽到“咔嚓”一聲。

他回頭看,林絢正低頭看手機,然後走過來,将屏幕給他看。

她說:“這張好看。”

照片裏的姜瑞玉正好站在光源下,光打在他銀白色的頭發和額頭上,眼鏡腿從側面擋住了他的眼睛,只能看到一點低垂的睫毛。因為燈光的原因,下半張臉看不太清,但優越的側臉輪廓展露無遺。

“你拍我幹什麽?”

“啊?你不喜歡啊,那我删了。”她其實是想告訴他,這樣才算是好看的照片。

“拍的還行吧。”姜瑞玉制止了她按删除鍵的動作。

“那我一會兒發給你,”林絢又想到什麽,繼續說:“我們再拍個合照吧。”

他答應了。

林絢将攝像頭反轉,橫過屏幕,伸直手臂。

鏡頭下的姜瑞玉有點呆,她伸手碰碰他:“低一點。”

其實林絢的身高不算矮,有167。但姜瑞玉太高了,而且是橫屏,不低一點拍不到整張臉。

“哦。”

他微微俯身,看着屏幕裏的林絢,她又伸出剪刀手,姜瑞玉也學她伸剪刀手。

林絢摁了一下拍攝鍵後說道:“笑一下。”

最後拍出兩張照片,區別是姜瑞玉一張笑了,一張沒笑。

他看了看照片,語氣平平道:“這兩張一會兒也發給我吧。”

“好。”

屏幕上的合照變成了來電提示,清脆的電話鈴聲回響在隧道。

上面顯示來電人,烏莫中學關校長。

林絢在疑惑中接通了電話。

“喂?關校長?”

她沒開免提,姜瑞玉什麽都聽不到。

半分鐘後,林絢挂斷了電話。

他看着她僵硬的表情,問道:“怎麽了?”

“烏莫中學有人自殺了。”

第 6 章 章

第 6 章

寵物醫院有三位醫生,但這四只受傷的貓全部由高醫生負責。

高醫生說,因為之前的寵物來看病無非就是感冒驅蟲,頂了天就是做個絕育手術,所以碰到這種情況根本下不去手。

但他不怕,甚至打一開始就很鎮定從容,這是助理說的。

姜瑞玉坐在從馬路去往沙灘的臺階上,喝了一口手裏的冰飲,自然光的照射讓人忍不住皺眉眯起眼睛。

“你還記得在問診室我問高醫生的最後一個問題嗎。”

林絢回想了一下,說道:“你問他有沒有可能是人為傷害?”

“雖然他很快回答了,但在聽到問題的那一秒他的表情很不自然。我們不用聽他說了什麽,只看他的身體反應就可以了。在那半個小時裏他的身體幾乎處于靜止狀态,動作停止的原理是他認為我們會給他帶來危險。”

緊接着他又說道:“但他的動機是什麽我還沒想到,虐完再救是他的癖好嗎?”

林絢晃了晃手裏加了冰的檸檬汁,突然想到什麽,答道:“錢?”

“錢?”他倒沒想過這個問題。

林絢認真思考了一會兒,越想越覺得有道理,便說道:“助理不是說過嗎,把五餅送來的好心人還付了錢,但五餅的耳朵應該是不用手術的,所以大概只付了醫藥費?醫藥費才幾個錢。”

“哦……所以第二只貓的傷勢加重了,需要手術截肢。”

林絢接着他的話繼續說:“但偏偏被院長碰上了,他還是流浪動物救助協會的會員。院長說以後碰到受傷流浪貓一律免費治療,然後受害貓就變成了家養寵物,還是兩只。”

“而且主人看起來很在乎它們,是特地做了調查嗎,高醫生家住在哪?”姜瑞玉問道。

林絢打開只有她一個人能看到的游戲面板。

高醫生全名高澤潛,三十歲,獨居,住在夷北公園附近,走路五分鐘的路程。

“都對得上,行動!”林絢壓低聲音,表情嚴肅。

姜瑞玉看着她,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什麽要執行任務的卧底。

林絢坐在主駕,雙手扶在方向盤上盯着寵物醫院門口,而另一個人則半躺在副駕發呆。

這是林絢前不久新買的車,因為她是鎮長還打了折。出門方便了很多,她只後悔當初為了省錢沒有早點買。

因為剛剛吃過了午飯,所以姜瑞玉現在有點發飯昏,他躺在副駕閉上眼睛:“你盯那麽緊有什麽用,醫院五點才下班。”

林絢看了一眼時間:“怎麽才一點。”

“錢,他要錢幹什麽。 ”姜瑞玉不知道是在問林絢,還是在自言自語。

“為了錢,這種理由不是很正常嗎?”她反問。

“因為需要更多的錢,所以去虐貓,在這裏很正常嗎?他有車有房,沒有負債,在這個世界什麽情況會很需要錢?”

林絢這才反應過來,她開始将現實世界和游戲世界對标了。

因為發生了超出游戲設定的事,npc們的反應也不再那麽模式化。

蝴蝶效應。

“高醫生的人際關系能看到嗎?”

林絢搖搖頭:“家人以外的關系不會出現在個人資料裏。”

“那上次你怎麽知道劉啓林的女朋友是李黎?”

“看到過他們經常一起出沒呗,他們好像在一起很久了,總會有點印象。”

“好吧。”

林絢想到這裏又開始疑惑:“我記得他們看起來感情不錯,為什麽吵架,為什麽分手,李黎又為什麽在情急之下殺人?”

“不合常理的事情才叫bug。”

“總會有個理由吧?”

姜瑞玉沒再回她,因為他也沒想明白。

下午五點,寵物醫院門口湧出幾個人,高醫生和同事告別後上了自己的車。

林絢趕緊跟上,順便吐槽道:“拐個彎就到家了,還要開車。”

結果高澤潛根本沒有在家門口停留,直接開過去了。

她跟了五六條街,最後高澤潛在一家占星館前停了下來。

兩人依舊坐在車裏,姜瑞玉托腮盯着占星館的招牌:“他還信這個。”

“這家占星館在鎮上很有知名度的。”

沒過一會兒,高澤潛就被裏面的女人連推帶搡地轟出了門。

他看起來又失落又着急,上前拍打已經緊閉的門,可門已經反鎖,裏面的人也不再理他。

最後高澤潛耷拉着腦袋上了車。

林絢繼續跟上。

當她以為高澤潛要回家時,他把車停在了路邊,下車後坐在了長椅上,後面是一個小公園。

高澤潛低頭盯着地面,雙手插進頭發裏胡亂揉了揉。

他需要發洩。

一只看起來幾個月大的白貓從草叢中竄出來,走到他腳邊,圍着他的小腿轉來轉去,擡着頭看他,嘴裏不停地喵喵叫。

大概是想要點吃的。

林絢看到這一幕心都揪起來了。

下一秒高澤潛将白貓抱起來放在腿上,摸摸它的頭頂,又撓撓它的下巴。

看起來是很喜歡貓的人。

他抱着貓站起來重新上了車。

林絢又一路跟着他回了家,此時天才剛剛暗下來。

“現在怎麽辦?”

“再等一會兒,兩分鐘。”姜瑞玉說道。

“流浪貓不是免費治療嗎?他還帶流浪貓回家幹什麽,難道我們猜錯了?”

“可能是他已經喜歡上這種感覺了。”

兩分鐘後,兩人下了車直奔高澤潛家。

林絢站在他家門口,看了一眼姜瑞玉,直接敲了門。

大概過了半分鐘之久,門打開了。

高澤潛看着站在門口的兩人,神情意外,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林鎮長,有什麽事嗎?”

林絢迅速反應過來,亂扯道:“額……其實最近鎮上要舉辦廣場舞比賽,想問你有沒有意向參加?”

他皺眉,表情疑惑,随後扯了一下嘴角:“不好意思林鎮長,我不會跳廣場舞,你去問別人吧。”

他說着就要關上門,卻被林絢制止了。

“不會跳沒關系的,我們現在就是要鼓勵年輕人多參加這種比賽,城鎮多元化。”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高澤潛不說話了,大概在想怎麽拒絕。

房子裏不知道哪個角落傳出兩聲微弱的貓叫。

姜瑞玉挑眉,快速說道:“高醫生家裏養貓了啊?”

高澤潛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廚房的方向,又回過頭來,幹笑了一下,語氣不太自然:“哈哈對啊,養了有一段時間了。”

撒謊,今天在問診室他還說過家裏沒養任何寵物。

林絢一副驚喜的表情:“哇,高醫生家還養貓了,我最喜歡小貓咪了,可以讓我看看嗎?”

她沒等高澤潛反應,直接推開他走進了家裏,直奔他剛剛看過的方向而去。

高澤潛一着急,準備拉住她,嘴裏說着:“沒什麽好看的,就是一只很普通貓。”

林絢可不給他機會,幾乎是小跑着去了廚房,廚房的玻璃門關着,裏面持續傳出貓叫聲。

“怎麽會?再普通的小貓咪都是很可愛的。”

她一邊說着一邊打開了廚房門。

貓叫聲從地上的麻袋裏傳出來,旁邊放着一把錘子。

林絢趕緊蹲下來企圖解開麻袋,但是他綁了死結,越着急越解不開。

姜瑞玉沒管高澤潛的反應,走進廚房,随手抽了一把水果刀,彎腰将繩子劃開了。

林絢将手伸進去把貓拿出來,大概是受了驚吓,爪子抓在林絢的衣服上,自己爬進了她懷裏。

林絢托住它,站起身來,看着高澤潛。

此時的高澤潛身體癱軟坐在地上,嘴裏喃喃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沒有辦法的,我不是故意的……”

他頭越來越低,聲音也越來越小。

姜瑞玉居高臨下地看着他,語氣冷靜,問道:“為什麽?”

高澤潛猛地擡起頭:“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又問了一遍:“為什麽?”

高澤潛談戀愛了,和占星館的老板,就是把他轟出門的那個女人。

他很喜歡她,但沒過多久,對方就提了分手。他實在不明白為什麽,他覺得他們感情很好,在一起很開心,為什麽突然分手?

——因為你沒錢。

這是她的原話。

高澤潛挽留過很多次,但對方不為所動。他開始認真想她的話,怎麽才算有錢?

他開始想辦法賺錢。

他是寵物醫生,但醫院的生意很慘淡,怎麽才能讓醫院的生意好起來呢?

他只能想到這一個辦法。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很痛苦,我看着它們慘叫,我心裏也很難受的……都怪趙卿羽,如果不是她跟我分手,不是她說我沒錢,我也不會這麽做的……”

“那你為什麽把這只流浪貓帶回家?流浪貓治療不需要錢。”林絢一針見血地問道。

姜瑞玉說的沒錯,高澤潛恐怕已經開始迷戀上這種感覺了。

“是要我們告訴全鎮的人你在虐貓,大家一起把你趕出烏莫鎮,還是你自己搬走?”

林絢問完後心中一陣煩悶,這根本不是他應該得到的“懲罰”。

抓到虐貓狂後該怎麽辦?她在心裏想了無數次這個問題。她的游戲面板裏根本沒有“建造警察局”或者“建造拘留所”的選項。

她沒有能力自己憑空造出警局,就算造出來了,誰來勝任?誰來管制?誰來制定法律?

讓高澤潛搬出烏莫鎮,這是唯一的辦法。

第 5 章 章

第 5 章

次日,林絢和姜瑞玉去了烏莫鎮上唯一一家寵物醫院。

這是一家私人寵物醫院,規模不大,平時客人不多,院長是流浪動物救助協會的會員。

醫院的寵物醫生助理看到林絢走進來,迎上前去。

“你好,請問前兩天前腿受傷的流浪貓在哪?”還沒等助理問,林絢先開了口。

兩人在助理的引領下到了醫院的寵物臨時寄養處。

寵物寄養房間用木板一間間隔起來,那只前腿綁着繃帶的黑色幼貓聽到了人的聲音,隔着鋼化玻璃小門怯生生看了他們一眼後,把身體縮的更小了。

“今天精神好一點了,能喂進去東西了,前兩天不吃不喝,還一直朝醫生哈氣。”

林絢和姜瑞玉都沒有再靠近,她看着那條纏着繃帶卻明顯短一截的前腿問道:“它的腿?”

“它的腿不知道被什麽東西砸了,嚴重創傷,只能截肢治療。”

由于這游戲的世界觀,流浪貓不管是被剪耳朵還是腿被砸,他們都不會第一時間想到是人幹的。

三人剛走出寄養處,姜瑞玉便問道:“這只黑貓,和上次那只耳朵被剪的流浪貓,它們是在哪被發現的?”

“啊,你說那只橘貓,它是在夷北公園被好心人撿到送來的。這只黑貓是在源海路美食街邊撿到的。那天正巧碰到院長來,院長還說以後這種流浪動物受傷一律免費治療呢。”

林絢嘴裏念叨着這兩個地方,夷北公園和源海路美食街幾乎是挨着的,走路兩分鐘就到了,而且這兩個地方離寵物醫院也很近。

“時間呢?”姜瑞玉繼續問。

“都是早上送來的。”

他還想問醫生點什麽,但助理卻說兩只流浪貓是同一位醫生負責治療的,而這位高醫生今天剛好休息。

幾分鐘後,兩人站在寵物醫院門口,林絢率先開口:“先去她剛剛說的源海路美食街吧。”

姜瑞玉不熟悉烏莫鎮,便問道:“在哪裏?”

烏莫鎮三面環海,這家寵物醫院橫穿過馬路就是一片海,美食街路過一個丁字路口就到了。

因為美食街在海邊,所以這條街在夏天格外熱鬧。不過現在已經入秋,海風劇烈,人少了很多。

“那裏,正好中午了,順便解決一下午飯。”

林絢手指向美食街的位置,同時一陣海風呼嘯而過,濃密的黑卷發亂七八糟地呼在她臉上。

今天沒帶發圈,但她早已習慣了烏莫鎮這樣的風,便靜靜站着等風停了再整理頭發。

姜瑞玉看着林絢突然靜止的樣子,忍不住笑了一下,走到她身側,擋住風來的方向。

“走吧。”

美食街是流浪貓經常逗留的地方,這裏的老板會在晚上打烊後投喂一些貓咪能吃的剩餘食材給它們。

林絢坐在披薩店靠窗的位置,咬着吸管喝了一口果汁。

窗外路邊擺着一排公共長椅,一只髒髒的但看起來很壯實的奶牛貓盤在椅子上眯着眼睛睡覺。海風吹來,它身子一陣搖晃,睜開了眼睛,但卻沒有離開。

“您的九寸榴蓮披薩,兩份黑椒牛肉意面和一份章魚燒,請慢用。”

林絢拿起叉子随意攪了兩下盤子裏的意面,看着對面的人,問道:“姜老師,你有什麽想法嗎?”

“你剛剛說夷北公園也在附近,虐貓狂會不會就住在這片區域。”

林絢一聽這話皺了眉:“這片住戶很多的,沒記錯的話還有兩棟公寓樓。”

“公寓樓?隔音好嗎?”姜瑞玉問道。

她搖搖頭:“這裏公寓樓的隔音都不怎麽樣,路過都能聽到裏面的聲音。”

“這裏的居民是單純,又不是傻,不可能聽到貓的慘叫還不以為然吧。”

“說的也是……”

“也有可能是其他區域的,小鎮不大,開車扔在離家遠的地方也不是沒可能。”

“那樣的話,為什麽虐完貓還專門送到寵物醫院附近?”林絢問。

她的話讓姜瑞玉暫時排除了他剛剛的想法。

林絢吃飽了,她抽出一張紙巾擦擦嘴巴,窗外的奶牛貓現在站在長椅上,搖頭晃腦地咀嚼着剛剛披薩店店員喂給它的生肉,還細心地剁碎了。

從中午到下午三點,她和姜瑞玉把這片區域走了個遍,最後又走回了源海路。

流浪貓經常出沒的地方除了美食街就是源海老年公園。

林絢低頭慢悠悠地走,她有點累了。

突然路邊草叢中一抹白色吸引了她的視線。

她走上前彎腰仔細看了看,這不是中午那只在長椅上睡覺的奶牛貓嗎?

姜瑞玉站在她身旁,跟随着她的視線,然後撥開了那片草叢。

它躺在草叢中,嘴巴僵硬地微張,舌頭耷拉着,嘴周沾着的鮮血裏混着塵土,血液順着扁長的青草葉流進土地裏。

姜瑞玉伸手輕輕摁了摁它的身體,僵硬了。

“已經死了。”

林絢好一會兒才緩過來,輕聲說道:“我見過它,中午在披薩店的時候。”

幾個小時前它還享受着海風,開心地接受人類投喂的食物。

林絢在這個虛假的世界再次真切地感受到了生命的脆弱。

“等等,食物。”她喃喃道。

後面兩人簡單地将幾片樹葉蓋在它身上,便又去了披薩店。

下午美食街幾乎沒人,在離披薩店幾米遠的時候就聽到了吵架聲,仔細聽卻只有一個男人的聲音。

他們站在披薩店門口,聽了個清楚。

“那是我為了抓老鼠用的!你竟然給貓吃了?你為什麽不問一下我呢?”

說話的是披薩店的老板,他家最近經常有老鼠出沒,忍無可忍去寵物店買了一包抗凝血殺鼠藥,然後将生肉剁碎,藥摻進去,放了糖,香油。還沒做下一步,便因為中午客人多人手不足,擱置到了一邊。

店員不明所以,以為是剩下的食材,就投喂給了流浪貓。

當姜瑞玉告訴他們貓已經死了的時候,兩人皆是一臉愧疚自責,年輕店員絞着手指低頭不敢看人。

最後也是他們将那只奶牛貓埋在了最近的北夷公園裏。

林絢坐在面朝大海的石椅上,任由風吹過,露出她光潔的額頭。

“看來不是他們。”

“那個虐貓狂,只是弄傷它們,而且還都不是致命傷。”姜瑞玉說道。

第二天早上,林絢被電話吵醒了。

昨天她給寵物醫院的醫生助理留了電話,并拜托再有受傷的貓咪送來要聯系她。

沒想到這麽快。

當她和姜瑞玉來到醫院時,醫院前臺表示在手術中,要他們在客室等待。

臨近中午,助理才前來敲門和他們打招呼。

這次是兩只,而且不是流浪貓。

早上一位住在源海路的單身獨居女人在她家門口發現了自己養的兩只貓咪被打斷了後腿,哭着抱着它們跑來寵物醫院。

林絢看到那兩只貓咪時,它們虛弱的躺在小小的手術臺上,一只截掉了一只後腿,另一只截掉了兩只後腿。

一旁的醫生在和主人說貓咪的情況,手術很順利。

那個女人頭發亂糟糟的,身上還穿着睡衣,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看到她在不停地擦眼淚。

後來她走了,兩只貓咪要留院觀察靜養。

醫生是最清楚動物傷勢的,林絢和姜瑞玉在高醫生的問診室待了半個多小時。

直到高醫生被助理叫走,因為兩只貓咪的麻藥已經過了。

姜瑞玉頭靠在椅背上,身體跟随着椅子晃來晃去,他垂着眼不知道在看哪裏,臉上沒什麽表情。

林絢看他,問道:“在想什麽?”

她話音剛落,姜瑞玉就站了起來:“走。”

“去哪?”

林絢跟上他的步子。

寵物醫院不大,沒一會兒姜瑞玉就找到了高醫生所在的房間,他個子高,要歪頭才能透過門上的玻璃看室內。

林絢擠過來,順着他的視線也看裏面,問道:“姜老師,怎麽了?”

那兩只貓放在兩個籠子裏,正對着他們,高醫生和助理則背對着他們,看不到表情。

大概是因為麻藥過了,疼痛讓它們變得暴躁,一直飛機耳并向兩人哈氣。

姜瑞玉沒回答她的問題,反而提了另一個問題:“你為什麽一直叫我老師?”

林絢一愣,回道:“不然呢?你比我大六歲,而且我是看你的書長大的,不叫老師叫什麽?”

“你多大?”

“我80年的。”

确實比他小六歲,可林絢二十三歲被困進游戲,他二十一歲被困在這裏,現在還依舊保持着那時候的樣子。

他和林絢,到底誰的年齡大?現實過了八年,可游戲裏他一直在重複同一天啊。

姜瑞玉撇了林絢一眼:“別叫我老師,聽着跟大一輪似的,明明我們看起來差不多大。”

林絢側頭看他,這好像是她第一次這麽近距離觀察他。每次認真看他,林絢心裏都會默默感嘆世界上還有這麽好看的人。

她收回視線,重新看向房間裏面:“好吧,姜瑞玉。”

真別扭。

高醫生和助理走出來,看到兩人在門口驚訝了一下,高醫生問道:“還有什麽事嗎?”

姜瑞玉搖頭,扯了下嘴角:“沒事,我們要走了,跟您打個招呼,再見。”

“再見。”

再次站在寵物醫院門外,今天沒什麽風。秋日正午的陽光照在他們身上,海上的白雲密密地疊在一起,深藍的海面上起伏着沖浪的人,不少人躺在細軟的沙灘上曬日光浴。

“高醫生有問題。”姜瑞玉看着遠處那翻滾湧起的海浪說道。

第 4 章 章

第 4 章

林絢察覺好像不該問這個問題,看着姜瑞玉落寞的表情,她趕緊轉移了話題。

“2095年,那時候我才上初中诶……等等,我當時愛看的一本推理小說作者就叫什麽瑞玉,張瑞玉?”

“《紅豆旅館》,作者是我。”

“天吶!”林絢雙手捂住嘴巴,表達震驚,随後快速問道:“所以俞明的結局是什麽?”

俞明是書中一名非常受歡迎的配角,但作者卻沒有寫明他的結局。

“人物開放式結局的意義就是留給讀者自己想象啊。”

“好吧。”林絢不掩失落的低下頭。

看着她的表情,姜瑞玉還是告訴了林絢他構思這個人物時候的想法。

就這樣,兩人圍繞小說一直聊到十一點。

十一點零八分,咚的一聲,林絢和姜瑞玉摔到了地板上,上一秒還布滿血跡的房間此刻已經空空如也,牆壁和地板幹淨如新。

姜瑞玉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

“劉啓林就算被刀捅了也不會在一瞬間死亡,這個時間點是對的。”

林絢在心裏捋了捋時間線。

劉啓林和李黎最近經常吵架,可能在鬧分手,而李黎申請搬家大概也是這個原因。昨晚最後一次見面,兩人又大吵一架,李黎不知出于什麽原因失控殺掉劉啓林,早上去胡岳山抛屍,偶遇夕陽社來爬山,情急之下選擇假死,等夕陽社離開後下山回家,搬家逃出小鎮。

“李黎只是因為吵架情緒失控嗎?這又是游戲bug了嗎?”

林絢一連抛出兩個問題,畢竟烏莫鎮平時連争吵都很少有。

“我們都已經被困在這裏了,出現什麽bug都不奇怪吧。”

第二天,姜瑞玉頂着兩個黑眼圈起了床,昨天晚上他一分鐘都沒睡過,閉上眼就是劉啓林的屍體。他低估了這件事對他的影響。

身體又不受控制了,他照常出門去甜品店上班。

身為npc,他其實是沒有身體的掌控權的。幾點起床,幾點上班,幾點吃飯,都是随機生成好的設定,他無力改變。

昨晚和林絢的約定,他不是忘了,是沒辦法控制自己的身體。

但現在已經有了破解之法,只要待在林絢身邊他就能重新獲得身體的自由。

得想個辦法。

李黎案在烏莫鎮傳的沸沸揚揚,但因為這件事超出了游戲設定,除了目睹過現場的夕陽社,其他居民的态度都有一種隔岸觀火的冷漠感。

只要兇手已經搬離了小鎮,他們就不再害怕,沒有人再申請搬家,也沒有人去思考一直寧靜的小鎮為什麽出了這樣的事情。

當身體裏那股強硬的操控感消失時,姜瑞玉知道,林絢來了。

半分鐘後林絢出現在甜品店裏。

“姜老師,我要這塊藍莓蛋糕。”她隔着玻璃指向冷藏櫃裏那塊漂亮的蛋糕。

姜瑞玉一邊幫她拿出來,一邊看着她的熊貓眼問道:“沒睡覺?”

林絢這才注意到姜瑞玉的眼睛,他皮膚白,眼下的兩片烏青鏡片都擋不住的明顯。

“你也沒睡。”

姜瑞玉沒說話,将那塊氣味誘人的藍莓蛋糕遞給了她。

當林絢要付錢時,他制止了她。

“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林絢用疑惑的表情看他,問道:“什麽事?”

“我想搬家。”

“為什麽?”

“因為……我的鄰居慘死家中,我害怕,睡不着覺。”姜瑞玉随口扯了個理由,他不想讓林絢知道他要待在她身邊才能自由。

林絢聽後用同情并理解的表情看着他,點點頭,原來他失眠的原因在這裏。

“你想搬到哪?”

“我想住你家隔壁。”

林絢思考一秒後果斷答應:“可以啊,我家旁邊正好有一棟空房。”

“離你家有多少米?”姜瑞玉問出他最關心的問題。

他剛剛默默算了一下,他要待在以林絢為中心半徑12至15米的範圍內才能自如控制身體。

“挨着的。”

林絢有一堆沒什麽用的道具,什麽改名卡、搬家券、轉職卡……

她一個都沒用過。

搬家券會打包好所有行李直接送到新家,當天晚上姜瑞玉就成了林絢的新鄰居。

後來幾天姜瑞玉和林絢形影不離,林絢走到哪他就跟到哪,他的甜品店也一直處于暫停營業狀态。

林絢一次都沒問過他為什麽這樣。

烏莫鎮景色很好,有山有海。天空永遠蔚藍,晴天的夕陽永遠是粉紫色的,幾乎每天都有漂亮的落日沿着海岸線落下。沒有自然災害,沒有極端天氣,居民善良單純。

但林絢從來沒想過要留在這裏。因為太無聊了,一切都是設定好的。

人的自由源于選擇,現在她選擇的權利被剝奪了,人生只能照着那些游戲規則按部就班。

在這裏,孤獨和無聊會成倍放大。

她待了一年就已經受不了了,更何況姜瑞玉日複一日的八年。

遇到了同樣來自現實世界的人類,她不知道姜瑞玉什麽感受,但姜瑞玉的出現對她來說像一潭死水的生活中被投進一顆石子,波瀾圈圈漾開。

林絢推開寵物店的門,走到前臺,對店員說道:“和以前一樣,明天送到流浪貓領養活動現場。”

明天是烏莫鎮每三個月就要舉辦一次的流浪貓領養日,她身為鎮長會捐贈一些必需的寵物用品。

“這只貓耳朵怎麽了?”姜瑞玉在後面指着一個籠子問道。

林絢回頭看去,一只半大橘貓蜷縮在籠子的角落,兩只耳朵都沒了。

她湊上前去,确認貓咪是不是把耳朵貼在腦袋上了,但卻看到耳朵周圍的橘色毛發上幹掉的血跡。

店員的聲音在背後響起,語氣裏帶着不忍 :“那只貓咪兩只耳朵都掉了,前兩天被好心人送到了寵物醫院,治好後就放在這裏了。”

林絢突然呼吸不暢,下意識的不想再盯着它的傷口,頭扭向一旁,卻看到姜瑞玉眉頭緊蹙。

“它現在有主人嗎?”姜瑞玉問。

店員搖搖頭,林絢便提出要收養它,店員卻說貓咪還在應激中,不能随便移動。

最近正逢領養日,寵物醫院忙着給待領養的流浪貓體檢,醫院人員流動頻繁,貓咪待在醫院一直上吐下瀉,無可奈何才送到了寵物店。

林絢離開寵物店後一直都心不在焉的。

“傷口整齊,是被人剪掉的。”

林絢也看出來了,她胡亂抓了兩把頭發,皺眉說道:“走了個殺人犯,又來了個虐貓狂嗎?”

次日,姜瑞玉和林絢一起去了活動現場。

活動設置在烏莫鎮商場樓下,露天現場到處擺着“領養代替購買”等标語。

活動主辦方是烏莫鎮的公益性流浪動物救助協會,林絢向主辦方打了招呼後,就帶着姜瑞玉在現場閑逛。

“如果虐待流浪貓是小朋友的惡作劇呢?”林絢冷不丁地開口。

“嗯?”

“現實生活中這樣的例子還少嗎。”

姜瑞玉沒說話,她繼續說道:“其實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不管是虐貓狂還是殺人犯,就算我們抓到了,要怎麽辦呢?”

姜瑞玉沉默了一會兒:“我沒想過。”

兩人都不說話了,這個問題暫時沒有答案。

活動設置了關于養貓知識的問答小游戲,答對就送寵物用品。烏莫鎮是有公共論壇的,林絢作為鎮長也有宣傳活動的責任。

她把手放進口袋摸出手機準備拍照,同時發現自己的錢包好像不見了。

林絢頓時把身上的口袋摸了個遍。

姜瑞玉看着她動作,問道:“怎麽了?”

“我的……錢包好像不見了。”她一邊說着,一邊回憶掉在哪了。

“裏面有貴重物品嗎?”

“沒有,就放了一些零錢而已。”

這個錢包她從被困在游戲開始就一直在用,卡其色的皮質錢包,上面還印了可愛的小狗圖案,丢了怪可惜的。

一直到活動結束,林絢還是沒找回自己的錢包,只好作罷了。

一周後,寵物店店員聯系了林絢。小貓的情況已經好轉,她可以帶回家了。

林絢自己去了寵物店,可當她要走的時候,店員一臉欲言又止的模樣。

“怎麽了?”

“林鎮長,前兩天醫院又收了只受傷的小貓,也要送到我這裏。”

“受什麽傷?”林絢心裏一緊,問道。

“一只前腿斷了。”

“怎麽受的傷?”她繼續追問。

“這個倒沒說。”

林絢囑咐店員,小貓送到後要聯系她。

臨走前又想到什麽,問道:“領養活動已經過去了,為什麽還要送到寵物店,這只沒有應激嗎?”

“就是因為有,醫生才說要放在我這裏,寵物醫院比較吵鬧,小貓聽到一點聲音就炸毛。”

林絢聽後點點頭就走了。

傍晚,當林絢在家試圖和這只無耳小貓溝通時,門鈴響了。

她打開門看見一臉怨氣的姜瑞玉。

“你今天去哪了?”他語氣裏也帶着怨氣。

姜瑞玉一大早睡醒發現身體又不受控制了,時隔半個月,他又回到了他的甜品店做蛋糕!

半個月不上班,再次回到工作崗位是很痛苦的。

姜瑞玉進了林絢家,她和他說了今天的事,重點是又有小貓受傷了。

“別等了,明天直接去醫院吧,如果還是虐貓狂幹的,早點找到就不會再有流浪貓受傷了。”

林絢點頭贊同:“好。”

看到單人沙發底下怯生生探出半個腦袋的小貓,林絢彎腰叫它,語氣輕柔:“五餅,過來。”

姜瑞玉看着那只圓頭圓腦的橘貓,疑惑:“五餅?為什麽叫這個名字?”

“諧音梗啊,無病無災。”

第 3 章 章

第 3 章

林絢聽後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确實,張強這個名字确實比較一般。”

姜瑞玉聽見她的話傻了眼,合着她以為“姜瑞玉”是他改的名字。

“你智商一直這麽低嗎?你就沒覺得我不像這游戲裏的npc嗎?”

林絢聽見他的話腦子直接宕機了,千言萬語化成一句:“啊?”

沒等姜瑞玉再說話,林絢已經反應過來了,手捂上自己因震驚張大的嘴巴。

“你!你不是npc!”說完又重新捂上嘴巴,另一只手還指着他,對着空氣點點點。

林絢花了好幾分鐘才接受現實。

“那你怎麽一開始不告訴我?”

“嗯……看你害怕的表情還挺有意思的。”

他是故意的,他一直都知道她在害怕他。不過林絢的生氣只持續了三秒。

三秒後,林絢好奇地問他:“那你怎麽變成npc了?”

“不知道。”

“你在這裏多久了?”

姜瑞玉表情迷茫:“也不知道。”

林絢還想問點什麽,被姜瑞玉打斷了:“鎮上居民死亡的時候游戲系統會通知你嗎?”

她聽到這個問題,想了一秒:“有的,以前倒是有過自然死亡的居民。”

“劉啓林和李黎的死亡時間都沒有嗎?”

“沒有,你說昨晚十點他們還在吵架,我九點就已經睡覺了。系統消息是即時的,錯過就沒有記錄了。”

林絢看着他,一直緊繃的大腦總算放松下來。但轉念一想,面前這個男人不是npc,那他是兇手的概率不是更大了嗎?她在烏莫鎮待了一年都沒見過這個人,一有兇案他就出現了。

只有超出的人才會做超出的事。

可他看起來很認真,是真想找到兇手的樣子。

林絢決定還是對他保持一些警惕。

兩人又沉默了,姜瑞玉不再看屍體,他背對着林絢居高臨下地看着一路向下的石階。

“你在劉啓林家真的沒有發現什麽嗎?”他突然開口。

林絢垂眼靜默了幾秒:“有,但不敢确定。”

“說吧。”

“雖然客廳的血跡很多,但客廳到車庫的走廊那道拖拽的血痕只有一個人的。”

“對,還有山腳的血跡,我剛剛想到第三種可能,女性作案。有一個細節,那段斷斷續續的血跡是有規律的,每兩步臺階,血跡就會變多一點。”

林絢根據他的說法一下子反應過來:“兇手力氣不夠,在休息?”

“你說李黎的屍體消失了,有沒有一種可能李黎根本沒死。”

林絢對他的話感到驚訝,反駁道:“怎麽可能?夕陽社的唐大爺已經确認過李黎死了。”

“先不管那個。”姜瑞玉轉過身,蹲下來和她對視。

林絢低頭,嘟嘟囔囔的小聲說:“怎麽能不管……”

“這裏,”姜瑞玉勻稱修長的食指點在地面上,“是什麽絕佳的抛屍地點嗎?”

林絢左右觀察周圍的環境,他們現在的位置是在半山腰上。左邊山體斜坡,右邊是樹林,但每棵樹木的間距較遠,不密集。樹林修理得當,沒有什麽可以遮掩的雜草叢。

就算兇手沒料到今天早上會有人爬山,也不會選在這裏,因為這片土地挖個坑再重新填上都會非常明顯。

姜瑞玉看她的表情大概是懂了,繼續說道:“無論兇手先把誰運上來的,為什麽要把其中一個人放在這個半山腰?”

“為什麽不能是兩個兇手呢?一人負責一個?”林絢繼續提問。

“我收回我的第一個推測,一夜之間血不會完全幹的,假如兩個人都是拖上來的,那一定會留下兩個人的痕跡。所以如果有兩個兇手,他們一定有力量懸殊,才會只留下一個人的痕跡。力氣大的那個都能直接扛起來李黎了,為什麽還要力氣小的負責劉啓林?”

林絢用了幾秒消化他說的話,說道:“你的意思是李黎沒死,而且是兇手。可她确實死了啊,我不明白。”

“你親眼看到李黎的屍體了?”

“沒有。”林絢搖頭

“鎮上居民死後個人物品會怎麽樣?”

林絢看着地面出神,沒有立刻回複他,姜瑞玉這個問題瞬間解開了她打結的大腦。

以前那個自然死亡的居民是獨居老人,24小時後個人物品會被系統自動清空,并通知她xx街xx號房屋可重新出租或售賣。

昨天李黎向她申請了搬家,而李黎确實已經不在居民名單裏。

她要麽就是死了,要麽就是已經搬走了。

“現在去李黎家。”林絢想通後站起身就往山下走。

姜瑞玉滿臉疑惑,她還沒回答他呢。

“啊!”

“怎麽了?”姜瑞玉看着站在石階上突然彎腰靜止的林絢。

“腿麻了……”

姜瑞玉無語,問道:“為什麽去李黎家?”

“我沒跟你說,其實李黎昨天申請了搬家,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樣,李黎沒死,那她現在已經搬走了,家肯定空了。”

姜瑞玉載着林絢穿過了七八條街才來到李黎家。

李黎家的街道兩邊都是住戶,現在這個時間點上學的上學,上班的上班,沒什麽人。

姜瑞玉把車停到一邊,突然想到一個問題:“你不能在游戲裏直接查房屋狀态嗎?”

林絢聽見他的話,一臉恍然大悟:“忘記了,但來都來了,進去吧。”

李黎的家空蕩蕩的,只有車庫裏停了一輛車。那是劉啓林的車,車門和後座座椅上還有血跡。

看到這些林絢反而平靜下來,她自言自語地喃喃:“原來早上那條通知是李黎的搬家通知啊。”

“嗯?”姜瑞玉聽到她的話發出疑惑的聲音。

“早上我其實收到了李黎的搬家通知,但那時正在去胡岳山的路上,大媽一直在跟我說話,我沒看內容,直接滑掉了。”

居民的搬家通知和平時的游戲通知沒什麽區別,她當時沒當回事,現在想來應該就是李黎的搬家通知了,居民的人數變化她也沒注意。

林絢側頭看着姜瑞玉問道:“所以唐大爺為什麽說她死了?”

“現在給大爺打電話。”

沒一會兒林絢就撥通了唐大爺的電話,對面傳來明顯被壓低的聲音:“喂林鎮長,事情怎麽樣了?”

“喂唐大爺,謝謝您替我保密,現在事情已經水落石出了。”

唐大爺是夕陽社的社長,在張原一家申請搬家後,林絢就聯系了唐大爺請夕陽社先不要向外傳播這件事。

唐大爺聽到林絢的話,聲音瞬間變正常了,直接問道:“誰殺的?”

“一會兒再說這個,我現在有個問題想問您。”

“什麽問題?”

“您是怎麽确認李黎……就是那位女性已經死亡了的?”

“她的鼻子沒有呼吸了,脈搏也沒了,肯定就死了呀。”

姜瑞玉在一旁聽到他的回答,便示意林絢可以挂掉了。

“好的,大爺我這邊還有點事,先挂了。”

沒等對面反應,林絢直接挂了電話,雖然已經基本确認兇手是李黎,但她還沒想好怎麽跟居民說。

她看向姜瑞玉,等着他說話。

姜瑞玉抱臂,身體一側靠着牆壁,問道:“李黎是什麽職業?”

“兒科醫生。”

他點頭一副了然,繼續說道:“呼吸可以控制,脈搏也可以。她身為醫生應該很清楚,在腋下夾一個什麽東西,壓迫住動脈,就可以暫時停搏。”

姜瑞玉說着就直起身子,離開了李黎曾經的家。

林絢跟在他後面,擡頭看着他的後腦勺問道:“你也是醫生?”

“不是。”

“那你怎麽知道這個?”

“這是推理小說裏常有的橋段。”

“你愛看推理小說?”

姜瑞玉想了一下,回答:“對。”

林絢恍然大悟:“怪不得你能這麽快找出兇手。”

“兇手是我們找出來的。”姜瑞玉跨上那輛長得很像摩托車的電動車,看着林絢示意她上車。

林絢坐上車,摳住下面的車座穩住身子,遲疑着開口:“還有什麽方法可以确認李黎是兇手嗎?”

“有,你還沒說居民死後個人物品什麽時候被系統清空。”

林絢大概知道是什麽方法了,但還是回了他的話:“二十四小時。”

“我們今晚待在劉啓林家,看他家什麽時候清空就能确定他的死亡時間了。”

林絢坐在後面點了點頭,也沒管他能不能看到。

“那劉啓林的屍體怎麽辦?”

姜瑞玉沉默着,就當林絢以為他不會回答時,他突然開口了:“物品會消失,人應該也會消失吧。”

“就放在那裏不管,等他自己消失嗎?”

兩人找了一家裁縫店,買了一匹白布。

在去胡岳山的路上又路過了一家體育用品商店,姜瑞玉讓林絢等他,出來後手裏拿着一顆網球。

林絢疑惑地看着他。

姜瑞玉抓住她的手臂擡起來,将網球夾在她的腋下:“用力。”

然後指揮她用另一只手摸自己的脈搏。

“真的消失了。”林絢驚奇地看着他。

兩人重新上了胡岳山,将白布簡單的蓋在劉啓林身上,遮住他滿身的血污和蒼白的臉。

實行完簡單的人道主義後兩人就告了別。

沒辦法,今天鎮上的電影院正式開業,她身為鎮長,鎮上任何開業活動她都要參加。

而且在這之前最重要的是去新聞社通知李黎殺人案。

她仔細思考過後還是決定說出真相,即使鎮上的居民善良單純,但也不傻子。夕陽社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劉啓林的死狀,怎麽可能說成自殺這種簡單的死法。

而且她也不會說謊。

但幸虧兇手已經找到并離開了烏莫鎮,說實話應該也沒什麽問題的。

從新聞社出來後林絢緊接着就去了電影院,一天的鎮長工作開始了。

晚上八點,林絢按照和姜瑞玉的約定時間來到了劉啓林家門口。

等了幾分鐘卻不見他的人影,而他家的燈卻亮着。

“是不是忘記了?”林絢向姜瑞玉家走去,自言自語的說道。

林絢站在入戶地毯上,按完門鈴的手剛放下來,門就被打開了。

“忘記了嗎?”

姜瑞玉走出家門,表情不太自然:“嗯。”

林絢笑了一下:“沒關系。”

初秋的夜晚很涼,但林絢進了劉啓林家後還是打開了一樓所有的窗戶通風。

姜瑞玉坐在沙發沒有血跡的那一邊,林絢則坐在一個幹淨的單人沙發上。

兩人坐定後便沉默了起來。

十幾分鐘後,林絢終于打破了尴尬,問道:“你也是被困在游戲裏的嗎?”

沙發上的男人沒說話,看着她點了點頭。

“那你什麽時候進來的?”

“20……95年。”他生澀地講出這個數字,現實世界已經離他太遙遠,他不記得在這裏待了多久,只好說了年份。

看着林絢驚訝的表情,他問道:“過了很久嗎?”

林絢抿唇,小幅度地點點頭:“那是八年前。”

“八年啊……”

姜瑞玉低下頭,他知道已經過了很久,但得到這個準确的數字還是忍不住恍惚。

現實世界的他是不是已經死了?

“可是我剛進這個游戲的時候鎮上才十幾名居民,地方也小得可憐,你怎麽度過這八年的?”

聽到她的問題,姜瑞玉的喉頭突然變得幹澀,他苦笑一聲,說道:“你也看出來了,我是npc,npc是無法推動游戲進程的,只有玩家可以。所以在那八年裏我一直在過同一天,直到你的到來,世界才開始不一樣。”

林絢在這一刻第一次慶幸自己被困在這個無聊游戲裏。

第 2 章 章

第 2 章

“你怎麽知道?”林絢一驚,脫口而出,而後回過神來又否認:“不是,我是說……我怎麽可能懷疑你。”

她尴尬地撓撓鼻尖,眼睛看向別處,但心裏還是覺得張強嫌疑最大,她想逃了。

“你懷疑我也正常,畢竟我家離胡岳山這麽近,”張強看着她的小動作,倚靠着門框,繼續說道:“不過我真要是兇手,可不會這麽蠢,專挑離家近的地方抛屍。”

林絢一聽他的話,也有道理。但轉念一想,也許張強就是想先發制人,消除她懷疑他的想法。

她更想逃了。

“你還在懷疑我?”

“沒有。”

林絢第一時間否定,捂上胸口,怎麽回事,她在想什麽張強都知道,他是不是會讀心術啊?

“我看你還在懷疑我,劉啓林家你去了嗎?”

林絢看着他,遲疑兩秒後開口:“去了。”

“沒進去?”

“這你都知道?”林絢後退一步,另一只手也捂上胸口,一臉驚訝。

張強指了指她的臉:“我不知道,但你的心思都寫在臉上了。”

林絢聽後雙手從胸口轉移到臉上,只露出一雙眼睛看着他。

張強被她的行為逗笑了,扯扯嘴角,終于解釋道:“你的小動作太明顯,兩次捂胸口都是阻擋行為,說明我都猜對了。”

林絢尴尬地把手放下,沒出聲。

“走吧,去劉啓林家。”張強站直身子說道。

“你去幹嘛?”

“消除你對我的懷疑。還有你沒進劉啓林家的原因,應該是因為他家就是兇案現場吧,你一個人敢進去?”

林絢這次徹底不說話了。

她跟在張強身後,默默調出游戲面板。

姓名:張強

年齡:26

職業:甜品店老板

家人:無

狀态:獨居

興趣:烘焙、爬山、釣魚

智商(IQ):95

體力:152

魅力:126

獲得稱號:美食節烹饪大賽第一名、胡岳山徒步大會第一名、智關山登山賽第二名

林絢目光聚焦在“爬山”“胡岳山徒步大會第一名”這些字眼上,刻意放慢了步調,拉遠了和張強的距離。

她偷偷打量他的背影,看起來很高,至少185。張強身上穿了薄薄的睡衣,大致身形能看出不瘦弱。

劉啓林多高?

林絢回憶了下,大概175左右,體型偏瘦,更別說李黎了。張強一個頂兩個不成問題。

林絢又注意到他的智商,95。他剛剛那番操作可不像95的智商,林絢感覺自己在張強面前跟個透明人似的。

還是說,恰恰是因為他是兇手,所以才能準确猜對她的心思。

還有他的反應,鎮上出現這樣的情況,他只有驚訝,還要主動去案發現場。

林絢越想越不對勁,停在了原地。

一個問題擺在面前,如果張強真是兇手,她要怎麽辦?她能怎麽辦?這裏沒有警察,沒有拘留所,沒有律法存在。

殺人償命在這游戲裏成立嗎?

烏莫鎮固然有秩序,但這建立在大家都單純善良的基礎上。

現在有一個破壞秩序的人出現,這完全超過了經營游戲的範疇,她即使是鎮長也沒有能力約束他。

林絢感覺脖子像被人扼住,吞咽變得格外艱難,她又想吐了。

“怎麽了?”張強回頭看站着不動的林絢。

林絢不自然地舔了下幹燥的嘴唇,她知道她現在的臉色一定很蒼白。

“張……先生,還是我自己去劉啓林家吧。”

張強看出她的不正常,突然笑了:“不用害怕,我不是壞人。”

他好看的臉上挂着溫和的笑容,看起來很是賞心悅目。

太陽已經升起,照在林絢身上,可她卻後背發涼。

那笑容和平靜的語氣更像是一種威脅。

林絢僵硬地幹笑一下,點點頭。

沒一會兒兩人就走到了劉啓林家門口,林絢站在張強身後,跟他保持着距離,頭低着不知道在想什麽。

張強打開門,玄關的燈還亮着,林絢又聞到了那股刺鼻的血腥味,她再也忍不住了,跑到一邊吐了起來。

林絢拍着胸口,好讓自己舒服些,她重新踏上家門口的臺階,看到劉啓林家一片明亮,厚重窗簾被張強拉開了。

林絢站在門口,沒有進去,她左右看看街道,冷清到不能再冷清,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她能跑嗎?可跑又有什麽用呢。

林絢遲疑了一下,擡起腳踏進了門,她虛掩着鼻子,站在玄關和客廳的交界處。

張強背對着她站在客廳中間,低頭環視四周,随後循着血跡走向了別的房間。

林絢看着張強消失在視野,糾結的思索要不要跟上去。

她剛剛有觀察過這房子的外部結構,沒記錯的話,張強去的方向應該是車庫,雖然不知道從客廳通往車庫還有沒有別的房間,但如果貿然跟上去,指不定會發生什麽。

林絢走出家門,向車庫的方向走去。

剛站到深木色的車庫門前,門就被裏面的人打開了。

張強看到林絢,被吓了一跳;“你站在這裏幹什麽?”

林絢沒說話,假笑了下。

“劉啓林的車沒了。”張強看着空蕩蕩的車庫說道。

林絢聽見他的話,往車庫裏面看去,挨着走廊的那邊地上一大攤血跡,血跡沾到了車胎上,一側血色車胎印從車庫裏面延伸到剛出車庫門口,到馬路上就已經沒了。

看着車胎的拐彎方向,正好是胡岳山的入口方向。

随後張強又去了二樓,林絢沒再跟上,一樓出意外還能跑,二樓可不好跑。

張強下來時,林絢正在客廳捂着鼻子觀察血跡。

林絢聽到腳步聲回頭看到張強從樓梯上走下來,她問道:“二樓有什麽嗎?”

“什麽都沒有,二樓很幹淨。”張強搖了搖頭,而後繼續說:“走吧,去山上。”

林絢聽到他的話,叫住了他:“等等!”

“怎麽了?”

“呃,其實我肚子有點餓,要不我們先吃個早飯吧?”林絢摸着肚子說道。

劉啓林家就算偏,那也是在住宅區,山上是真正的一個人都沒有,張強想殺她不要太簡單。

她想拖延一下時間,拖延到山下這兩家便利店和寵物店營業。

如果她在山上大叫,應該能聽到吧?

而且她是真的餓了,早上吐了兩次,現在胃裏空蕩蕩的難受。

張強眨眨眼:“也行。”

距離這裏兩條街的地方就有一家早餐店,張強說開車去,林絢堅持要走路,她拒絕和張強以任何形式待在一個封閉的空間。

“是電動車。”張強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又扯了扯自己的睡衣,“順便再換個衣服。”

“啊哈哈,電動車啊,電動車好啊,那騎電動車吧。”

十分鐘後,張強穿了一身灰色運動裝騎着電動車出現在林絢面前。

說是電動車,但是長得很像摩托車,林絢坐上後座,手從下面摳住車座,穩住自己的身體。

“好了。”

幾分鐘後,林絢從車上下來,心裏暗暗想她也要買一輛電動車。以前為了省錢搞基建,什麽都不舍得給自己買,現在覺得有個交通工具還真是方便,步行十幾分鐘的路程幾分鐘就到了。

兩人點了兩份普通早餐,老板娘看是林鎮長來吃早餐,還多給了一顆茶葉蛋。

張強看看自己的早餐,又看看林絢的,疑惑道:“我們點的不是一樣的東西嗎?你怎麽比我多一顆茶葉蛋?”

“給你吃也行。”林絢聽見他的話,假笑客氣的說道。

“謝謝。”張強伸手直接拿走了她的茶葉蛋。

她只是客氣一下……

“你在劉啓林家有什麽發現?”

林絢咽下一口南瓜粥:“沒有,你呢?”

其實有,但她不說。

張強思索了一下:“我有。”

林絢警覺:“什麽?”

“我發現真實的案發現場比我想象中要更有沖擊力。”

林絢迅速抓到了他話裏的重點,想象中,他還想象過!

她不吭聲了,默默喝粥。

八點五十五,兩人站在胡岳山山下。

“你能走快點嗎?”張強看着後面磨磨蹭蹭的林絢。

林絢看看手機上的時間,差不多,随後跟上了他的腳步。

早上上山的時候被一群大爺大媽圍着,而且那會兒沒當回事兒。沒注意到從山腳一直到胡岳山臺階山路上一直有斷斷續續的血跡。

張強走在前面,觀察着路上的血跡,冷不丁地開口:“這是一個人的血。”

林絢也注意到了,地上的血跡不算多,而且痕跡很明顯能看出來這只是一個人的血。

“所以呢?”

“一種推測,其中一個人的血已經完全幹了,沒留下痕跡。另一種推測,兇手和劉啓林的體型差不多,或者力氣不大,要拖着劉啓林上去,留下了這些血跡,但是另一個女性體重較輕,可以直接扛上去,大部分血都流到了兇手身上。但血也會滴落下來,這些血跡也可能是兩個人的。”

林絢思考着他的話,點點頭。

“劉啓林女朋友叫什麽?身高體重知道嗎?”

“李黎,身高165左右吧,身材中等。”林絢回憶着,又想到什麽,試探地問道:“你沒見過他女朋友嗎?”

“見過,但距離都很遠。”

劉啓林的屍體還在原地,林絢站在張強身後,不知道他什麽表情,他站了一會兒才走近劉啓林的屍體。

十分鐘後,張強蹲在屍體旁邊,林絢看着他優越的側臉,淺色眉眼低垂着來回掃視屍體,面無表情。

林絢終于忍不住開口:“張……先生,看出什麽了嗎?”

張強看她,答非所問道:“別叫我張先生。”

說完又重新将視線放回屍體身上。

“啊?那叫張強?”林絢遲疑開口問道。

“也別叫我張強。”

“那……小強?”她一頭霧水。

男人聽見她的稱呼無語的笑,笑完後又擡頭,那雙漂亮的淺琥珀色眼睛隔着鏡片平靜地注視她。

“我不叫張強,我叫姜瑞玉。”

第 1 章 章

第 1 章

林絢從未想過,在這款單機經營游戲中竟然會發生兇案——直到她親眼看到屍體。

天剛蒙蒙亮,層層薄雲遮擋了半輪紅日,山上冰冷的空氣貼着林絢裸露在外的皮膚。

她站在半山腰的平坦石路上,看着眼前躺在地面上一身血跡的屍體。下一秒就捂着胸口,一個吸氣向後仰了過去。

幸虧後面的阿姨眼疾手快接住了她,不然她就直接順着石階滾下山了。

半個小時前,林絢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吵醒,打開門發現是烏莫小鎮夕陽社的大爺大媽們。

他們七嘴八舌地說着胡岳山上死人了,而且聽起來像他殺。

林絢第一反應是——怎麽可能?

這些npc不知道,她還能不知道嗎。

烏莫小鎮只是一款單機經營游戲,游戲劇情簡單,畫風溫馨,居民單純。

而林絢因為游戲bug已經被困在這裏整整一年了,但她身為鎮長只要不斷完善小鎮基建,擴大知名度,招募更多居民,完成“居民人數達10000人”的主線任務就可以退出游戲了。

小鎮出現兇案,在她聽來像天方夜譚,要知道烏莫小鎮甚至連警局都沒有。

拗不過大爺大媽,她只好跟着他們來了胡岳山。

“竟然是真的……”

林絢被後面的阿姨扶直了身子,随後便開始深呼吸拼命忍住想吐的沖動,但越是深呼吸越能聞到空氣中的血腥味,最後還是沒忍住,跑到一邊扶着一顆樹開始大吐特吐。

她沒吃早飯,吐出來的全是酸水。她這是第一次親眼目睹兇案現場。

林絢吐完後感慨這群大爺大媽心理素質還真是好。

她手裏拿着好心大爺給她的紙巾,胡亂擦着嘴巴。重新走到剛剛扶她的阿姨旁邊,問道:“不是說兩個人嗎?”

沒錯,大爺大媽一直跟她說是兩具屍體,一男一女,怎麽現在只剩一具男屍?

身後的一群大媽早已讨論的熱火朝天。

“沒錯啊,确實是兩個人,唐大哥上去摸了他倆脈搏呢,都死透啦!”

“哎呦,好吓人哦,怎麽還沒了一個……”

“兇手!是不是兇手把那個女的拉去埋了?這個男的還沒來得及埋。”

“那他……豈不是還在山上?我們走了才半個小時吧。”

旁邊一個反應快的大爺一拍腦門:“我差點忘了,還得送孫女上學呢,我先走了。”

“對對對,我也是,我還得做早飯呢。”

“林鎮長,我家好像着火了。”

瞬間,半山腰上的人群一哄而散,只有林絢留在原地。

她僵站着,心底的恐懼催促着她走,但理智告訴她不能走。

如果真像大媽所說,兇手還在山上。那等她一走,這具男屍也會被埋屍滅跡,那還怎麽找兇手?

況且,游戲裏的npc應該不能拿她怎麽樣。頂多一死,說不定直接回現實世界了。

日出突破薄雲,胡岳山上的溫度上升了一點,沒有剛來時那麽冷了。

林絢站遠了一步,皺眉看着那具屍體,沒幾秒又撇過頭看旁邊的樹木。

“假的假的,只是npc,只是數據而已。”她安慰着自己,把視線重新放到屍體身上。

男性,25歲左右,平躺着頭歪向左側,黑色短袖前面被鮮血浸染,已經幹涸,家居褲也被滴上血跡,腹部和胸口一片狼籍,大概是刀傷,周身還算幹淨。

其實也沒有那麽吓人,只看面部像是睡着了,就是蒼白了點。

她看了二十幾分鐘,只能看出來這點信息。

在這段時間裏林絢确認了三次烏莫小鎮沒有警察局。

“怎麽會沒有警局?沒有警局但出現了兇案 ,這合理嗎!”

這是她被困一年裏第一次反應過來小鎮上沒有警局,更沒有什麽監控攝像頭。

但這好像也沒錯,畢竟這只是一款單機經營游戲。

難道要她充當警察破案嗎?可她只是個普通人,沒有任何經驗和推理能力。

林絢坐在石階上,黑卷發被她自己揉的一團亂。她看着眼前的虛拟游戲面板,起碼先分析出受害者是誰吧。

突然,面板彈出一個橙色的對話框。

【張原一家即将搬離烏莫小鎮。】

【鎮長,承蒙您照顧。由于一些私人原因我們會在明天搬離烏莫小鎮,再見!】

對話框上方幾個動畫小人做鞠躬動作。

張原,沒記錯的話剛剛那個扶住她的阿姨就是張原的母親。

難道他們搬家是因為這起兇案。

林絢低估了夕陽社的傳播能力,這樣下去,肯定還會有人搬家。她辛苦經營了一年,每一位居民都來之不易,而這短短兩天就流失了五位。

“五位?不應該是六位嗎。”

林絢腦子靈光一閃,看向面板右上角的位置。

居民人數:4453

這個數字不對,原本是4455。張原一家三口還在小鎮,人數沒有減少。理論上死了兩個人,這個數字是對的,但她突然想起來昨天也有人申請搬離小鎮。

所以正确數字應該是4452,除非死的另一個人就是昨天那個要搬家的女人。

林絢回頭看向躺在地上的男人。

她想起來了,那個女人叫李黎,而她的男朋友就是眼前這位,劉啓林。

死的是一對情侶?

李黎為什麽突然要搬家?她男朋友不是還在烏莫鎮嗎?或者說她受到了什麽威脅,必須要走。

林絢發覺不能再坐以待斃了,與其等兇手自己出現,不如主動出擊。不然鎮上的居民都要搬光了。

她掏出手機拍了幾十張劉啓林身上的細節照片。就算他的屍體也沒了,起碼還有照片。

李黎家在小鎮的另一邊,而劉啓林家就在胡岳山附近,林絢步行十分鐘就到了。

站在劉家門口,林絢簡單打量了一下,這邊住戶稀疏,很多土地還是待開發狀态,所以道路顯得格外蕭瑟。

劉啓林家是一棟二層小樓,沒有院子。右邊只有一家住戶,左邊是小公園,馬路對面是一家便利店和一家寵物店。

林絢踏上臺階,站在門前按了右側的門鈴,無人應答。她猶豫了幾秒後直接推開了門。

自然光照進來,只能看清玄關處,再往裏幾乎是一片黑,什麽都看不清,一樓的窗簾全部都拉上了。

林絢的心跳有些快,她其實還沒完全消化小鎮出現兇案這件事。她扶着門框,半個身子探進屋子。

“有人嗎?”劉啓林是獨居,她知道沒人,但出于恐懼總得說點什麽。

一片安靜,林絢摸索着靠近門口的牆壁,企圖找到燈的開關。

“啪”

摸到了,玄關的燈開了,照亮了一點客廳。

明亮燈光下,右側是白色鞋櫃,鞋櫃上方胡亂放着一些鑰匙、錢包之類的東西。

玄關下沉處擺着兩雙男士鞋,有些淩亂。

林絢擡頭往客廳看,呼吸一滞,下一秒就本能地捂住的嘴巴。

客廳很大,但充滿了生活氣息,整體還算溫馨,如果能忽視掉沙發,地板和牆壁上刺眼的血跡的話。

目光所及之處的牆壁幾乎每一面都有血跡濺上去,布藝沙發一側已經被血液浸透,茶幾歪向一邊,桌子上七零八亂,地板更是慘不忍睹,大灘大灘的鮮血,還有拖拽的痕跡,一片狼籍。血腥味飄出來直沖鼻腔。

林絢站定了幾分鐘,剛踏進去一步又立刻退了回來。關門,轉身。

雖然她剛剛守着一具屍體待了半小時,但那是沒有辦法的,而且還有一個原因是因為在露天場景。

現在讓她進一棟封閉的、陌生的、滿是血跡的建築,她膽怯了。

林絢決定還是先走訪一下劉啓林的鄰居。

看着這唯二的房屋建築,她調出游戲面板,打開地圖,這家的住戶只有一位,叫張強,非常路人甲的名字。

林絢踏上入戶臺階,站在入戶地毯上,按響了門鈴。

沒人應,她看了下手機的時間,七點半,整個小鎮的工作時間幾乎都是從九點開始的,所以現在這個時間點一定有人,就是不知道會不會擾人清夢了。

她又按了幾下門鈴,下一秒,門開了。

“幹什麽?”男人聲音沙啞,皺眉閉着眼睛,像是還沒睡醒。

烏莫小鎮幾千名居民的長相大同小異,沒有特別醜的,但也沒有特別漂亮的,大家都五官端正,一個鼻子倆眼睛,很符合路人npc的設定。

像眼前這位長相如此突出的,林絢還是第一次見。

他一身黑灰色棉麻睡衣,裸露在外的皮膚白得晃眼。白發寸頭,臉型窄小,五官攻擊性極強。額頭平闊,眉骨優越,棕色淺眉濃密,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古板的扁黑框眼鏡,增添了一絲高智感,透過眼鏡片看到他纖長的淺棕睫毛,挺翹鼻尖下是薄厚适中的淡色雙唇。

林絢第一反應驚豔,第二反應——好有距離感。

但他的名字竟然叫張強,這也太割裂了。

她的目光不再聚焦男人的臉部,開口說道:“不好意思打擾你休息了,我是烏莫鎮鎮長林絢,現在小鎮出現了一起兇案,需要你配合調查。”

聽到林絢的話,張強睜開了雙眼,淺琥珀色的眼睛盯着她:“你說什麽?”

林絢以為他沒聽清,擡頭看他,又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

他好看的眼睛裏滿是吃驚,随後又轉變為另一種截然不同的驚愕,張強低頭擡起一只手,抓了抓空氣,手掌翻過來覆過去。

“你等一下。”

林絢疑惑地看着他走出家門,在馬路上繞了一小圈又回來了。

“你這是在……?”長得怪好看的,不會是傻子吧?

張強沒解釋自己的行為,說道:“我配合調查,什麽兇案?”

張強和劉啓林只是普通鄰居,點頭之交。他只知道劉啓林的工作是游戲公司職員,有一個女朋友。

“不過他和他女朋友最近經常吵架,昨天也吵了。劉啓林的屍體現在在哪?”

“在胡岳山上,他女朋友也死了,但李黎的屍體已經不見了。你剛剛說昨天也吵了,昨天什麽時候?”

“晚上十點左右。”

林絢一怔,空氣變得安靜下來。

烏莫鎮是沒有夜生活的,就連便利店也沒有24小時營業。晚上十點,對面的便利店和甜品店已經下班了。而除了劉啓林,這條街唯一的住戶就是張強。

他家離胡岳山最近,處理完李黎的屍體完全有時間有機會回家躲起來。

不過他看起來确實是一副剛睡醒的樣子,左邊臉頰還有睡覺留下的印子,但這些也都可以僞裝。

林絢回過神來時,發現氣氛莫名尴尬,輕咳出聲:“咳……那你……”

張強打斷了她的話,盯着她的眼睛:“你在懷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