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徐硯之死

第四十三章 徐硯之死

野妖速度很快,但江頤之更快,一道烏光乍起,護鳴朝着野妖就劈了過去,将它斬為兩半

兩截還在扭動的屍體從半空中跌落,妖血劈頭蓋臉朝下鋪灑而去,激得剩下那群野獸興奮嘶吼着

它們一擁而上,屍體連同地上灑落的鮮血很快被分食幹淨,就連身上不小心濺落幾滴血的同伴也都遭了殃,冒着熱氣的長舌舔舔鼻子,覺得意猶未盡

低頭看到那血腥的一幕,徐硯心一沉,野妖嗜殺程度令人心驚,這才是真正的妖

“吼~”

妖獸密密麻麻,它們堆在下面,還在為了那幾滴血争得頭破血流,這種愚昧無知的生物只會順從本能

獸群深處傳來一聲嘶吼,低沉中帶來威壓,争搶的野妖立刻安靜下來,尾巴夾緊,兇狠貪婪的獸臉上竟露出了害怕的情緒

衆人聽到那吼聲皆驚懼不已,原來這獸潮,是由比它們更強大的生物操控嗎?這就麻煩了……

旬弋懷中的小老虎頭一歪,仔細辨別着,這個聲音有些熟悉,它朝遠方看去,似乎在确認些什麽

突然,它開始掙紮,想掙脫旬弋的懷抱

幕後的野獸必然開了靈智,徐硯聽着那道聲音,心下升起一絲警惕

旬弋專注戰況,感受到懷中小家夥的躁動,他并未深思,只是随手拍拍它的腦袋,輕聲安撫

“乖,現在別鬧,你現在下去會被它們吃掉的。”

原本還在掙紮的小白瞬間安靜下來,它當然聞到空氣中那漂浮的血腥之氣,刺鼻壓抑,獸類對危險的感知總是格外敏感

這些妖獸跟電影中的喪屍一樣,數量多,生食活肉,唯一不同的應當是它們曉得什麽是害怕

又是幾只妖獸高高跳起,衆人手起刀落,明明看着跟打地鼠一樣簡單,可所有人都不敢掉以輕心,因為她們知道,這才剛剛開始

後面的妖兵一個個握緊了刀柄,這是第二道防線,也是最後一道防線,身後的都是些手無寸鐵的老百姓,他們不能後退

獸潮突如其來,打了衆人一個措手不及

不僅是前面那幾個身影,諸多身經百戰的妖将也站在外圍,與幾位大人連成一個完整的圈,并肩作戰

肅殺的壓抑籠罩在衆人心頭,江頤之拽過徐硯的胳膊,将她護在自己身後

徐硯心頭一暖,她沒有逞能,因為必殺咒和輪回術只針對惡人,對這些毫無靈智的生物發揮的作用就大打折扣了

小白被遞給後面的妖兵,小家夥愛鬧騰,以免令大家分心

歲潤和旬弋守在觀星臺入口長廊處,長廊距離約有一人寬,這地方是觀星臺唯一的缺口,必須死守

兩人緊緊盯着,神經高度緊繃,果不其然,下一刻就有兩個黑色物體沿着臺階狂奔而來,速度很快,完全不能用人類的标準衡量

兔子和烏龜相□□頭,随即朝着兩只野獸沖去,歲潤長劍微抖,瞬間洞穿了野獸的頭顱,而旬弋狠狠砸出一拳,堅硬的腦袋此刻也成了爛西瓜,血肉帶着腦漿瞬間爆開

歲潤嫌惡地瞥了一眼,閃身躲過那紅白混合物,來不及罵幾句,數只野獸緊接着沖來,女人再次揮劍而上

不僅是這裏,無數野獸踩着同伴的身子,跟疊羅漢似的,從四周湧入觀星臺

衆妖迎敵,一時間碎肉橫飛,鮮血噴濺,在地上彙聚成一灘灘血泊,妖将步伐沉重,踩在上面,發出“吧唧吧唧”的脆響

這種野獸沒有靈智,可勝在數量多,還會搞偷襲,時不時就給衆人背後撓上幾道,生生刮下來一層皮肉

一個半小時過去了,野獸還是源源不斷湧來,它們骨頭很硬,再加上連續揮舞手臂這麽長時間,衆妖漸漸有些力不從心

上次獸潮圍城也只是切斷了妖怪們的食物供應,并沒有這麽瘋狂,這到底是怎麽了?妖族心裏閃過疑問

“啊!”

一位狼族妖将哀嚎一聲,他的手臂被野獸一口咬斷,數道血箭從斷裂的血管中噴出

盡管疼得快要暈厥過去,妖将還是擡起剩下那只手臂掐住野獸脖頸,肌肉暴起,用盡全身的力氣将它的脖子扭斷

但很快,僅存的手臂又被另一只偷襲的野獸咬斷,這次他沒有痛呼出聲,他完全喪失痛覺了

“飛子!”

身旁同伴急得大吼,頻頻扭頭看去,可是自己也被三只野獸包圍,只能眼睜睜看着野獸撕下同僚的手臂

“葉子!保重!”

被喚作飛子的妖将撞開那只啃食斷臂的妖獸,失去平衡的身子踉踉跄跄加速奔跑,朝着圍攻葉子的妖獸狠狠撞去,帶着它們共同從觀星臺跌落

“轟隆!”

先是一道刺眼的白光快速閃過,緊接着傳來震耳欲聾的爆炸聲,無數野獸的屍體如同天女散花般被氣浪高高掀起,又如同下餃子一樣向下砸去

這個聲音在場的衆人都很熟悉,是妖丹自爆

生得其所,死亦光榮

将軍死了,白光籠罩着妖兵略顯青澀的面容,他們在淬煉中磨砺,無人說話,依舊沉默地繼續厮殺

只是手中的長劍被握得更緊,目光變得更為堅定

“轟隆~轟隆!”

又傳來幾聲震耳欲聾的爆炸,可衆人卻沒有時間悲傷,無數只野獸又發起新一輪進攻,它們快要沖破第一道防線了

“該死!為什麽它們進攻這麽猛烈!”妖将中有人憤怒大吼,再次斬下一只妖獸頭顱,鮮血滑膩,差點令長劍脫手而出,他撕下一條碎布,将劍柄緊緊捆在手上

狼族族長臉上有好幾道血痕,汩汩冒着的血液流進嘴裏,他狠狠呸了一口,“這東西跟不要命似的!”

野獸數量太多了,它們好像感覺不到疼痛,只是一股腦地往前沖,第一道防線徹底沖破,身後護衛宮殿的妖兵開始防守

“轟隆!轟隆!”

已經不知道是第幾聲爆炸了,宮殿裏的百姓抱成一團,掩面低泣,淚水逝去的兵将而流

隐藏在人群中的顧輕舟不顧危險,走到宮殿外盤腿而坐,雙目緊閉,口中念念有詞,她在為亡魂超度

緊跟上來的顧疏年沒有阻止,也沒有打擾,只是抽出佩劍,砍下幾個想要偷襲的妖獸腦袋

人群中不乏高手,見有人帶頭,便紛紛挺身而出,加入外面混戰

鮮血染紅了觀星臺,殘肢、碎肉随處可見,每個人的臉上都沾滿了鮮血,有野獸的,有自己的,也有同伴的

徐硯沒有再躲在江頤之身後,她雙手掐訣,哪怕靈力幾近枯竭,效果也被削弱許多,但能發揮一點作用就發揮一點

她的目光一一掃過江頤之、歲潤、旬弋、妖兵妖将還有後來加入的顧家姐妹,個個身上都負着傷,刀劍斷了就肉搏,手斷了就妖丹自爆,這個人死了另外一個人又頂上,竟沒有讓一只妖獸靠近宮殿

愛與團結鑄起的堡壘一定是無堅不摧的

誰也不知道下一分鐘會發生什麽,但所有人都希望多堅持一分鐘,又一分鐘

識海中的小冊傳來異動,最後那個術法——衍生訣,金色繁體字緩緩亮起,女人似有所悟

【陰陽化物,孳生五行。參贊天地,複歸其根。歸去來兮,魂托日月。萬物已生,萬物已成。】

在場的人中不乏鳳鳴閣成員,不管是他們還是老百姓們,數道白光從他們體內緩緩升起,最後彙聚在徐硯身上

一個光球憑空出現,體積膨脹,越來越大,一道刺眼的白光出現,光球無聲炸開

太亮了,所有人情不自禁閉上眼,耳邊也突然寂靜下來,就像被按下靜止鍵,野獸嘶吼的聲音、兵器打殺聲全都消失了

衍為淨化,生為創造

待他們再次睜開眼,哪裏還有什麽野獸的身影,就連地上的鮮紅都淡了幾分,沒了暗黑色的戾氣

而天上的滿月竟也恢複了平時的晶瑩溫和,就好像剛剛那輪血月只是幻覺

天下萬物,原來都有邪惡的一面

衆人放下早已酸軟的手臂,各式各樣的兵器脫手而出,它們跌落在地,發出清脆的聲響,突然結束的戰争令所有人有些失神

壓榨潛力的副作用來得強烈,巨大的疲憊湧上心頭,幾位族長清點各族傷亡人數,無不露出哀傷悲戚之色

這場獸潮,再算上妖皇之戰折損的兵丁,傷亡太慘重了,以往數次獸潮加起來都沒這麽多

不光是妖兵妖将,就連城內外手無寸鐵的老百姓也死傷無數,昔日富庶繁華的妖都更是成了廢墟,一盛一衰,只在朝夕

血月這場獸潮,令妖界元氣大傷

這場獸潮來得蹊跷,可衆人暫時沒有精力去想這些,戰争已經過去,他們随意找了塊稍微幹淨些的地方坐下,精神徹底松懈

不對,徐硯的目光來回掃視四周,神經依舊緊緊繃着,她可沒忘記,操控獸潮的罪魁禍首依舊潛伏在暗處

可黑暗中很安靜,徐硯瞅了半天依舊毫無動靜,女人不由有些疑惑,難道是自己多想了?

不盡然,一道碩大的暗黃色身影宛如離弦的箭,迅速從夜色中襲來,待走近後才看清它的模樣

那是一只巨大的老虎,面色兇狠,兩顆伸出下颌的上犬齒長而扁,呈馬刀狀,泛着寒芒,巨虎張開巨口,目标直指江頤之

縮在角落裏的小白見到那只巨虎,十分激動,那是媽媽!可媽媽為什麽要傷害漂亮姐姐?小白大急,迅速朝前奔去

那些鋒利的牙齒能一口咬掉江頤之的頭顱!

徐硯見狀心下大駭,她一步跨至江頤之身前,借着身體慣性,想将女人撲倒在地

可巨虎速度太快了,衆人不及反應,那兩顆尖牙沒咬到江頤之的頭,卻穿透了徐硯的心口

一系列事情只發生在電光火石間,誰也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徐硯!”

“望戌!”

幾人根本做不出反應,失聲大叫,眼睜睜看着巨虎挑起徐硯,将她抛向一旁

巨虎見咬錯了人,朝着江頤之還想繼續發動攻擊,可這次哪裏還能如願

“畜生!”

歲潤又驚又怒,女人手腕一翻,長劍直直朝巨虎飛去,穿透皮毛,将它牢牢釘在地上,動彈不得

原來,原來白辋的目的在這裏!什麽計劃洩露,什麽血月獸潮!不是!通通不是!

她怎麽會想不到!白辋那個瘋子喜歡望戌啊!

自責懊惱的情緒在心底蔓延

江頤之愣愣坐在原地,看着那人的鮮血濺在臉上,一如那天她用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都是溫熱的

腦海傳來劇痛,大量記憶碎片快速閃過,不斷撕扯着神經,女人捂着腦袋出一聲痛哼,可立刻又手腳并行,迅速朝徐硯爬去

“徐硯!徐硯!醒醒!”

江頤之心底泛起細細密密的痛意,再也忍不住了,淚滴無聲滑落,她将徐硯攬進懷裏,另一只顫抖的手按住心口還在冒血的大洞

徐硯劇烈咳嗽着,肺部被刺傷,血沫順着嘴角淌了下來

“藥……靈藥……”

女人手忙腳亂翻着衣兜,找出那塑封袋,因為過于慌亂,袋子幾次掉落在地,江頤之往徐硯嘴裏塞了一顆,期待着藥力發揮作用

可是沒用

“怎麽會?怎麽會沒用呢?”江頤之喃喃自語,還想再拿出幾顆,一只手卻覆在上面,制止了她的動作

徐硯費力挪開手,拽拽江頤之的衣角,感受到生命力快速流失,女人對死亡倒是看得平淡,只是,這也太痛了些!

管不了那麽多了,徐硯現在只想說一句話,江頤之見狀趕忙把耳朵湊近

“昨晚…。”

江頤之瞬間崩潰,她知道她想說什麽,女人攥緊徐硯的手,忙不疊點頭,可随即又泣不成聲,“我聽見了,昨天晚上,我聽見了…”

煙花下的喜歡,那句悄悄說出口的喜歡,我聽見了…

聽見就好……

女人釋然一笑,攥着衣角的手逐漸失了力,最終滑落

江頤之滿目哀凄,垂着腦袋将頭偏向一邊,似乎不去看就能欺騙自己她還活着

女人用力吸了吸鼻子,強自扯出一抹笑容,“你不知道吧…”

“你肯定不知道…”

“你做飯挺好吃的,認識這麽久了,你只給我做過三次……”

江頤之斷斷續續說着,前言不搭後語,時不時還能笑出幾聲,可眼淚卻如同斷了閘,越擦越多,怎麽止都止不住

怎麽……怎麽就死了呢?

一道身影自徐硯腦中緩緩走出,是一個女人,臉上戴着青面獠牙的面具,一身玄色錦羅長裙華麗異常

女人輕輕走至徐硯身側,摘下面具,她看着徐硯,眼底的痛苦、愛戀一閃而過

待衆人看清她的臉,無不大驚,那是一張傾國傾城的容顏

“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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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2 章 月圓之夜

第四十二章 月圓之夜

今天是十五,一輪血月占據了半片夜空,為整個妖界籠上一層昏暗的紅光,往常一顆顆“争奇鬥豔”的星星在今夜卻全失了蹤跡,隐隐帶來不祥

城郊,三族大軍按照種族排列得整整齊齊,面容皆肅殺剛毅,蓄勢待發,只等國師一聲令下

歲潤手持長劍,和另外三族首領共立于軍前,她今日換了身玄色甲胄,冰冷中又添了殺伐,座下戰馬甩了個響鼻,肌肉健碩,野性十足

怎麽是血月??

她擡頭看着那輪紅月,可心中無端生出一種不安,心裏又仔細捋了一遍計劃,每個細節都在計劃內,甚至可以用完美來形容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不能再等了

江頤之等人在國師府,等今晚攻城結束,再把她們接來

狼族首領揮手,一旁兵士會意,随即取下腰間的信號彈

“嘭!”

一道耀眼的紅光打破了血月帶來的昏暗,又迅速炸開,在半空中極為顯眼

“動手!”

一時間,皇宮內外、大街小巷的妖兵按照原定計劃各自行動

“駕!”

歲潤暴喝一聲,率先朝皇城沖去,三族首領不甘示弱,手起鞭落,縱馬趕上

妖都值守的将領早已打點好,城門大開,大軍同行順暢無阻

噠噠的馬蹄聲使整個地面都在輕輕發顫,值守在大街小巷的衛兵還在打瞌睡,當它們揉着眼睛起身查看動靜時,迎接自己的只有一道劍光

妖皇昏庸至此,無藥可救

“大膽!歲潤!妖皇之争定在下月初三!堂堂國師夜襲皇宮,行事怎如此偷偷摸摸!”

皇宮內城,一只穿着甲胄的火猿看着底下密密麻麻的妖兵,兩側數不清的弓箭手一個個怒目而視,弓開如滿月

果然在這兒等着!今夜值守的宮衛個個面孔生疏,必然是走漏了風聲

歲潤握緊缰繩,擡頭看向虛空,銳利的目光穿透雲層,直直落到那在暗中偷窺的人身上

她冷笑一聲,一道靈力沖天而起,化為利箭,直直朝某個地方射去

将身形隐在夜空中的白辋看見那道光箭,他冷笑一聲,正想說不自量力,餘光卻突然注意到天際一條金色鎖鏈朝自己快速襲來

鎖鏈扣環表面并非是圓潤的橢圓,而是弧形刀片,它們一環扣一環,鋒利無比,刃光劃破了虛空

被天道發現了!白辋心下一驚,顧不上那妖皇之争,縱使再不甘心,也只得快速逃離此處,一旦被天道抓住,不死也得掉層皮

他搞了點小動作,讓今日原本正常的滿月變為血月

四界相互平衡,任何一界不得幹預其餘三界,這是規則秩序,誰也不能打破

因為天界實力強橫,因而也受天道限制最多,剛才白辋只是不小心洩露一點點氣息,立刻就被天道鎖定

偷窺者的離去并未對戰局産生什麽影響

“放你娘的狗屁!速速投降!可留你一條狗命!”狼族首領是個暴脾氣,他唰地抽出腰間的佩劍,劍尖遙遙指着那只猿猴,說話更是毫不客氣

“亂臣賊子!以下犯上!弓箭手準備!”猿猴也是個暴脾氣,被這麽一激,當場就要暴走,恨不得将他們千刀萬剮

“放箭!”

一聲暴喝響起,弓箭手應聲放箭,一時間,密密麻麻的箭矢如下雨一樣,鋪天蓋地朝大軍襲來

“起!”青鳥族族長不甘示弱

随即,她身後數名妖兵騰空飛起,在空中化為原形,巨大的鳥翼用力一扇,頓時狂風驟起,沙石飛揚,将飛到半空中的箭矢調轉了個頭

地面上的狼族和狐族訓練有素,立刻将配劍深深刺進土壤,兩只前爪搭在前面同伴的肩上,迅速下蹲,不讓自己被狂風刮跑

青鳥再一扇,箭矢加速朝城牆上的妖兵飛去,勢不可擋,城牆上的弓箭手們一個個如同斷了根的蘆葦棒倒下一大片,慘嚎聲不斷

妖界除了創立之初,數千年來已經沒有進行過這麽大規模的戰争了

平常的妖皇之争只是一兩個種族之間進行的單打獨鬥,而如今參與這場戰争的妖族大大小小加起來幾乎占了妖界全部族群的三分之二

時間一長,妖界各族群間的招式技能彼此不通,就連狼、狐、青鳥三族的技能都是昨晚徹夜洽談才知道的

“巨人陣!巨人陣!”

發現叛軍無甚傷亡,城牆上的守将一把折斷嵌入胸口處的箭矢,雙手舞動,高聲大吼着

話音剛落,一大群巨大壯碩的猿猴矯健地從城牆上一躍而下,顏色各異,四肢并行

巨猿猛錘幾下胸脯,迅速朝前方沖去,速度很快,幾乎片刻,就到了軍隊面前

它們沖進軍隊,打亂隊形,巨猿的兩只手掌狠狠砸下,妖兵們還沒來得及發出聲音,瞬間就被砸成了一灘肉泥,而被鮮血刺激的巨猿變得越發狂暴,它們揮舞着手掌,動作更加迅速

這些巨猿下手毫不留情,似是覺得這些蝼蟻太過弱小,它們随意捏起一個妖兵的衣領,指尖輕輕一劃,看着妖兵還帶着熱氣的內髒劈頭蓋臉朝下方同伴砸去,居然捂着肚子在戰場上哈哈大笑

它們速度太快了,電光石火間,無數的同伴要麽被打死,要麽被虐殺,妖兵們見戰友一個個倒下,滔天的憤怒頓時籠罩了他們

“不要慌!化為原形!三族互相配合!群起而攻之!”國師的聲音夾雜靈力,清楚地落到每個妖兵的耳畔

軍令如山,妖兵很快壓下心中憤怒,立刻變換隊形化作妖身,将數只巨猿團團圍住,開始反撲

每只巨猿都有三個種族的身影,因為死了不少同伴,他們厮殺得比平時更為兇狠,妖族有妖性,也是在戰場上取得勝利的關鍵因素

一匹匹巨狼縱身一躍,跳到巨猿身上,尖銳的牙齒狠狠咬住它的肩膀,用力撕扯,活生生帶下一大塊染血的皮肉

狐族則專挑巨猿心髒下手,平日柔軟蓬松的大尾巴此刻宛如一把鋒利的劍,時不時朝着它們的後心捅去,炸起大片血花

而青鳥族利用自身優勢,要麽用堅硬如鐵的鳥喙對着猿猴的天靈蓋狠狠一啄,破壞大腦神經,要麽則用削鐵如泥的鳥爪抓瞎它們的眼睛

“吼~吼~”

三族相互配合,戰場上的局勢很快就翻轉過來,巨猿忍不住發出陣陣慘叫,瞎了眼的它們如同無頭蒼蠅一般在地上打滾,很快就沒了聲息

守城将領嘴巴微微一張,似乎又想說些什麽,歲潤眼疾手快,一道靈力就朝那張開的大嘴飛射而去,又從後腦勺穿出,巨大的力量帶着火猿身體向後掠去,被高高釘在城牆上

莫大的羞辱令敵軍暴怒至極,它們吼吼叫喊着,又一位将領站了出來

歲潤冷哼,卻不再給它們出手的機會,她伸手猛拽缰繩,座下的戰馬嘶叫一聲,兩只前蹄高高揚起,毫不猶豫地朝城門撞去

“嘭!”

“進攻!”

國師實力深不可測,劇烈的撞擊頓時令城門四分五裂,沙石滾滾,一道矯健的身影縱馬飛躍,破塵而出,随後又是數道身影緊緊跟上

敵人數量很多,但已不足畏懼

正義的號角已經吹響,所有人都勇往無前,妖兵們開始沖鋒,他們從衣襟裏取出一朵白花佩在胸前,是死去的同僚好友

他們将與英靈并肩而戰,以敵人的鮮血用作祭奠

三族首領徑直向書房沖去,由于宮內有內應,城衛又在外面對抗,因而皇宮裏只剩下些手無縛雞之力的仆從

老妖皇似乎早已知道必敗的結局,書房內燈火通明,一只蒼老的白猿靜靜坐在椅子上,披頭散發,再不複先前的風光,見着房門被暴力踹開,也沒有什麽情緒波動

“來了啊,四位。”白猿呵呵笑着,跟拉家常一樣,似乎今晚是專門為了等這四個人

面前的這位就是妖奴之事中最大的罪魁禍首,歲潤不欲廢話,手上的利劍就想取它首級

“別這麽着急啊國師。”劍尖近在咫尺,還沾染着同族的鮮血,老妖皇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挑開

它看着歲潤,好心提醒一句,嘴角卻扯起了一抹諷刺,“今晚月圓之夜,你不妨再等上一刻鐘,看看會不會有獸潮?”

聞言,在場的衆人大驚,歲潤鐵青着臉默然不語,她終于知道心下那抹不安源自哪裏,月圓之夜深山中的妖獸本就易躁動,更何況還是血月

“一會兒把這老東西送去喂野獸,你們現在趕緊安排下去。”歲潤伸手指指那老匹夫,和三位族長知會了一聲,“我有種感覺,這次獸潮只怕來勢洶洶。”

來不及審問事情前因後果,說罷,女人立刻朝國師府趕去

地面隐隐傳來震動,睡夢中的居民紛紛驚醒,趕忙叫醒妻兒,連鞋都顧不上穿,拖家帶口急急忙忙朝妖都最高處跑去

此刻戰局已接近尾聲,衆妖兵顧不上處理傷口,傷重的被擡上觀星樓,傷輕的則開始自發維持城內秩序

妖界的妖怪分為兩種,一種是開了靈智的妖怪,另一種則是未開化的野妖

每到月圓之夜,野妖受本能驅使,會變得狂躁不已,見什麽咬什麽,起初這只是限于小範圍之內,基本上對妖界居民造成不了什麽破壞

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深山野林裏的野妖自發彙聚成群,形成獸潮,開始主動對妖界居民發起進攻,破壞屋舍農田,生食血肉。現在妖界最大的敵人不是人類,而是這些野妖

漸漸地,獸潮形成一個周期,每三月一次,而上個月妖都剛剛經歷獸潮,大家都沒想到這個月又來一次

國師府·書房

地面傳來的震動更大了,趴在旬弋懷裏的小白則明顯有些焦躁,它背毛微微倒立,尾巴不安地甩着

江頤之看向窗外,她以前在鬼市接過一次妖界的任務,因此對這種震動頗為熟悉,“該不會是獸潮吧。”

徐硯眉毛緊鎖,這麽大動靜,外面只怕格外兇險,她正想出口詢問,歲潤便推門而入,神色焦慮,招呼着幾個人就要走,“走,去觀星臺。”

觀星臺是妖都乃至妖界最高的地方,是妖族歷任妖皇進行祭祀之地,空間很大,易守難攻,是妖都百姓們躲避獸潮的最佳場所

獸潮已入城,看着下方密密麻麻的野獸,有些跑得慢的百姓當場被它們開膛破肚、分而食之,血腥至極,許多妖怪緊緊摟着孩子,用手捂住他們的眼睛

恐慌驚懼的氛圍在空中蔓延,比以往面對的獸潮更甚,這将是一場惡仗

老百姓們躲進觀星臺上的大殿,各族妖兵圍成一個圈,将宮殿牢牢護住

國師和三族族長站在最前方,一旁又站着江頤之、徐硯和旬弋,懷裏還有一只小白虎

歲潤偏頭看向徐硯,如此嚴肅的場景,她的眼角卻流露出懷念的淡笑,“還差一個寤臧,要不然我們這些人可齊了。”

旬弋點頭,面上盡是懷念

談到寤臧,不知怎麽的,徐硯心裏一空,隐隐有些擔憂,鳳凰到現在都未蘇醒,不會出什麽事兒了吧?

“來了。”看着開始發起進攻的野獸,歲潤神色一凜

野妖彈跳力極強,其中一只高高跳起,朝着觀星臺襲來,衆人也看清了它的樣貌

那是極其醜陋的一只野妖,頭顱上長着四只眼珠,舌頭猩紅中帶點紫色,又分成三叉,它沒有耳朵,碩大的鼻孔能放進一個拳頭

跟江頤之先前在不落城城郊殺掉的那兩只有些像,只是這個明顯更兇狠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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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1 章 前夕

第四十一章 前夕

歲潤先進來,其次是旬弋,最後是江頤之,落到最末的女人低頭站在那裏揪着衣角,也不知道是什麽表情

剛才歲潤從擂臺上下來,開口第一句是

【溟青,好久不見】

溟青?好熟悉的名字,腦子裏閃過一塊記憶碎片,是兩位身着禮服的新人在耳鬓厮磨,剛好是上次夢裏自己偷看的那兩個

這次,她終于看清了另一個女人的面容,那個新婚之夜不穿鞋的新娘,她長了一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

記憶碎片一閃而過,江頤之怔愣在原地還沒緩過神,原來和“徐硯”成親的,是自己嗎?

當不可能的事情毫無預兆實現了,喜悅往往來得後知後覺

江頤之從未想過那個人會是自己,糾結的衣角正如糾結的內心,她垂着頭想,自己到底要不要主動點?

“歲潤?”

看着冷若冰霜的國師,宋霖有些驚訝,他又看了眼徐硯,沒想到二者之間還有淵源

“姓宋的,你這是幹什麽?”歲潤面色不善,語氣帶了幾分咄咄逼人,剛才與下屬說個話的功夫,望戌就沒了身影

“歲大人,借一步說話。”宋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他取下半空中那枚妖丹,緊緊攥在掌心,神色複雜

歲潤挑眉,她看向宋霖,這個狐族有史以來最年輕的族長,兩人認識也有幾年了,就算是獸潮圍城,也從來沒見他露出這種表情

“這裏沒有外人。”歲潤瞧了眼徐硯,感到有些好笑

徐硯狀若無意瞥了眼江頤之,發現那人只是自顧自揪着衣角,看都沒看自己,心裏閃過失望,她自嘲一笑,自己又在期待些什麽呢?

“你們…”說不震驚是不可能的,宋霖和歲潤也共事了好些年,從未見她與人族打過交道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見外了。”宋霖随手布下一道結界,他攤開掌心看着那枚溫潤的珠子,一字一句說道,“妖皇之争,我支持狼族。”

原本狐族在妖皇之争中屬中立一派,并不打算摻和狼族和青鳥族的紛争,也對所謂的平民政治和精英政治不甚在意,他的責任只是保全狐族

只是,“鞭子不落在自己身上是不知道疼的”這句話說得一點不錯,妖奴一事落在自己身上,才體會到什麽是痛徹心扉

妖奴之事是所有族群共同的難題,誰也不能獨善其身

又有多少父親和自己一樣呢?宋霖頭一次生出悔意,後悔不早點作出選擇,把那個昏君拉下馬

“原來如此。”歲潤只是點頭,面上沒有一絲驚訝,就好像早知道會這樣,她看向宋霖,“昨晚青鳥族長也是這麽說的。”

頓了頓,歲潤的眼裏流露出一抹哀戚,“她們族裏剛孵化出的一窩蛋被幾個貴族吃掉了。”

每天都有生命在逝去,誰知道是意外,還是蓄謀已久的謀.殺呢

青鳥族為貴族階層苦苦謀求利益,結果卻被反捅一刀,保護這樣的人,惡心又寒心

徐硯嗤笑一聲,還是那句話,鞭子不落到自己身上,自己是不會知道疼的。現在後悔,早幹嘛去了,這些人固然可憐,卻也可恨

“明天乃月圓之夜,三族聽我號令。”冷酷的紫瞳猛地爆出一道精光,歲潤嘴唇輕啓,冷冰冰的殺意直至皇宮

待幾人從宋霖那兒出來後,歲潤領着她們前往國師府,兔子頻頻擡頭看向徐硯,冷豔國師的人設馬上就維持不住了,天知道自己裝了多久!

忍了又忍,她還是伸手扯了扯徐硯的衣袖,露出一抹笑

“嗯?”徐硯疑惑,注意力卻被歲潤的門牙吸引,小兔牙白亮亮的,怪好看

“你怎麽光盯着人家的門牙看啊!”歲潤趕忙收起笑容,有些氣惱,“我是歲潤啊,你不記得我啦?你以前就會使喚我,也不給錢,白嫖勞動力!”

“我不是望戌。”對方給自己的感覺很親切,徐硯難得笑了笑,并不介意歲潤把自己當成別人

“可是,咱倆真的很熟啊!”歲潤有些不樂意,她撩起袖子,朝徐硯衣服伸出手,想扒人家衣服

怎麽一言不合就動手?默默當小透明的旬弋大驚,頻頻看向在場三個女人,縮了縮腦袋,一句話都不敢說

徐硯趕忙護住自己的衣服,向後倒退一步,目光警惕

“你想什麽呢?”歲潤大怒,自己可不喜歡望戌,她伸手指指徐硯的衣服,“快把幽熒玺拿出來。”

原來是這樣,徐硯松了口氣,拉開拉鏈,取出那枚精致的小玉玺

幽熒玺泛着淡淡的銀色光暈,上方印紐刻的不是異獸,而是一輪光滑細膩的滿月,周圍四個角空空如也

幽熒玺與歲潤都由太陰殿至陰之氣化生,如同雙生子一樣,二者之間有感應,歲潤接過玉玺,把它翻了過來,底部刻着六個字

【幽熒鎮,鬼魅蕪】

當然,歲潤想說的不是這個,而是六個字旁邊的一個惟妙惟肖的圖案,徐硯湊近仔細看着,原來是只小兔子

“這可是望戌當年親手刻上去的。”歲潤叉着腰,神色有些自豪,“咱們可不是陌生人,知道嗎?就算你忘了,可還有人記得你。”

不止一個人記得你

“還有你,江頤之,溟青。”

聽到溟青二字,徐硯腦中又閃過一道白光,她記得,寤臧也曾問過自己,還記不記得溟青

溟青是誰?對自己很重要嗎?

徐硯默默收回玉玺的手頓在半空,看向江頤之的目光有好奇,有詫異

看着這兩人面面相觑,旬弋捅捅歲潤的胳膊,低聲說道,“你怎麽這麽快就說出來了,也不給人打個預防針啥的,這下好了,剪不斷理還亂。”

“你這笨龜,天界已經注意到她們了好嗎?再不說什麽時候說?”歲潤毫不客氣拍了下旬弋的腦袋,又劈手從他懷裏奪過小白,“不是我說,你這事兒做的真不好!”

旬弋瞪了歲潤一眼,責怪她随意亂打人頭

妖界實行宵禁,妖兵守在各街道路口,見人就查,就連國師都不例外,沒有妖民證的不由分說直接押走,不留一點餘地

不僅城內查,城外也查

顧輕舟剛坐到樹下沒多久就被幾個騎着高頭大馬的妖兵逮個正着,她原本想抗拒抓捕,但剛來妖界,人生地不熟的,不好惹是生非,只得老老實實伸出雙手

與城內不同,城外拿不出妖民證的大有人在,等顧輕舟被妖兵捆住雙手趕進隊伍中時,被抓住的妖怪蔫頭耷腦,已經從前向後排成了長長一溜

一個妖兵拍拍手,指着隊伍最末的顧輕舟,和同伴交談着,聲音裏帶點喜意,“走吧!今晚齊活了!”

“走,早把這些人押進大牢早回家睡覺!”另一個妖兵取下挂在身旁的酒囊,往嘴裏猛灌了一口酒

妖兵驅使着馬匹分別來到隊伍兩側,一左一右,驅趕着這些“黑戶”朝刑獄走去

見它們走在自己前方,顧輕舟大喜,手腕輕輕轉動,不知從哪兒變出一把鋒利的紙刀,她一邊分心盯着那兩個妖兵,手中動作不停

可能是從未有妖怪逃跑的先例,也可能是那兩個妖兵急着回去,它們沒有注意到後面的異狀

斷裂的麻繩悄悄落地,顧輕舟屏住呼吸,貓着腰轉過身,踮起腳尖偷偷溜走,跑的時候不小心撞上了一個硬邦邦的東西

“嗯!”

顧輕舟吓了一跳,但對方更快,察覺到自己想出聲,一張冰冷的手掌就捂住了她的嘴,把即将出口的音節堵在喉中,化為一聲悶哼

“別出聲!”

一道氣音傳來,呼氣也是冷的,顧輕舟擡頭看去,心下放松的同時又變得有些不自然,是顧疏年

最近不知道是怎麽了,妖界查得格外嚴,城外還好,城內的妖兵大部分是鷹、犬、蛇一類,顧疏年幾次差點被抓到

當她聽說顧輕舟也來了妖界,顧疏年快急瘋了,一旦顧輕舟被抓進刑獄,一來少不了一頓毒打,二來那裏守衛森嚴,僅憑自己不好去救人

所幸走之前把紅果留下,自己根據留在女鬼身上的秘法追到這裏。這不,果然被抓了

“跟我來。”顧疏年錯開顧輕舟的目光,沒有去牽她的手,僅僅示意對方跟上自己

她的半邊臉隐入黑暗,另一半則映着清冷素淡的月光,讓顧輕舟看不清她的神情,唯一的感覺,估計就是那半邊臉白得有些過分了,沒有活人的生氣

顧輕舟默不作聲,只是跟上了她的腳步

兩個人繞開大路走小路,小心翼翼避開街道上時不時巡邏的妖兵,七拐八拐,最後在一間小屋停了下來

“今天先将就一晚。”

屋內空間逼仄,只有一張床,也只能放下一張床,屋門至床沿的距離連一只腳都塞不進去

顧疏年站在外面,沒有進去的意思,女人簡單交代完後就想轉身離開

“等等。”顧輕舟開口喊住她

女人聞言腳步一頓,還是背對着顧輕舟,也沒有離開,只是靜靜等着她的下文

“你來妖界做什麽?”明明有很多話想說,但顧輕舟選擇了這個最無關緊要的問題

“殺顧憲。”聽到那個名字,顧疏年就忍不住咬牙切齒,顧輕舟既然敢來妖界,東江必然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顧輕舟嘴唇微動,大腦空白,最終還是選擇了沉默

沉默是淩遲,猶豫了幾下,站在門口的女人還是轉過身子,說出了一直想說但未曾出口的三個字

“對不起。”

似乎是有些意外,屋內的女人擡眼看去,想看清她的神情,可奈何對方目光飄忽躲閃,甚至連與自己對視都不敢

見狀,顧輕舟沒由來冒出了火氣,她後退一步坐在床上,冷笑一聲

“對不起?對不起有用嗎?顧疏年,你連看我都不敢,又有什麽資格說出那三個字?!”

“擡頭!看着我!”這是顧輕舟第一次直呼姐姐的名字,疾言厲色的同時心裏又有些發虛

女人下意識擡頭,卻看見對方眼裏翻滾的失望、憤怒,她嘴唇嗫嚅,不再漆黑的眸子只是愣愣盯着她看

看到顧疏年這樣,顧輕舟有些心痛,她不知道對方為什麽到現在還瞞着自己,張嘴就那麽難嗎?還是自己不值得信任?

顧輕舟哭了

無聲的悲哀在空氣中翻湧,顧疏年慌了,再管不得別的,急忙攬住顧輕舟,手忙腳亂為她擦拭着眼淚,“別哭,別哭,是我不好。”

積壓多日的情緒終于找到了宣洩口,顧輕舟的眼淚止都止不住,豆大的淚滴簌簌落下,打濕了床單

随心而動吧,她回抱住顧疏年,雙手緊緊環住她的腰肢,雖然有些冷,可還是一如既往的柔軟

此時此刻,顧輕舟終于明白了每次和顧疏年獨處時,心中那種空落落的情緒從何而來

她不清楚那是不是愛,她只明白一點,自己會因她哭因她笑,哪怕顧疏年占有了自己,自己還是不讨厭她呀

見顧輕舟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顧疏年的眼眶微微有些泛紅,摟得更用力了

再近一點,近一點,她的身子很溫暖,是自己在這世上唯一的燈火

飛蛾撲火,如果自己是飛蛾,那麽撲向顧輕舟時也必定是義無反顧

“到底怎麽了?”緩了會兒,顧輕舟終于抑制住抽泣,她拽着顧疏年的衣角,問出了那個一直想問出的問題,末了又補充一句,“不要騙我。”

顧疏年輕嘆一聲,坐到顧輕舟身邊,将胳膊肘支在膝蓋上,她盯着破損的牆角,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我…”

女人一五一十說出補魂之事,看着顧輕舟的眼眶又開始泛紅,顧疏年隐藏在身後的右手不自覺握緊了些

她到底說出了嗜血的副作用,都說愛裏沒有懼怕,顧疏年也想勇敢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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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0 章 小狐貍回家

第四十章 小狐貍回家

顧家老宅

“你說什麽?!顧輕舟跑了?”暴跳如雷的顧憲一把甩掉手杖,劇烈的動作扯到了脖頸間的傷口,黑紅的血液瞬間洇濕了白紗布

他似乎感受不到疼痛,一把提起老管家的衣領,按在牆上

看着目眦盡裂的顧憲,管家身子只覺得身上陣陣發冷,他下腹緊繃,拼命忍住尿意,硬着頭皮繼續說下去

“那,那晚極光酒吧失,失火後,六小,小姐就不見了蹤影。”

“我,我們到小姐家裏時,屋裏,屋裏的是個紙人…”

老管家的年紀比顧憲大了兩三輪,早在顧憲父親那一代時就已經是管家了,看着五官扭曲猙獰的顧憲,他突然想起了顧家當年的秘辛

當時顧憲還沒有出生,東江市也沒現在這麽發達,別說什麽高樓林立的現代都市了,在稍微偏一點的鄉村,還有亂葬崗這種地方

顧憲的父親時常外出,有一天晚上,他從亂葬崗的小墳包上帶回一個女人,回來就指着她告訴一衆仆人,說這是顧夫人

沒有迎娶,也沒有領證,顧宅就迎來了一個女主人,而且,她很快就懷孕了

但很奇怪,別的孕婦妊娠時要麽是孕吐,要麽是口味改變,而這個女人通通沒有,她別說孕吐了,而是壓根就不吃飯,傭人給她送飯,從來都是原封不動撤走

短短幾天,整個人瘦得只剩下骷髅架子,一層幹枯褶皺的皮單調地攀附在骨頭上,像是被人吃盡了精血內髒

“它來了……它來了……”

女人瘋了,開始說胡話,嘴裏不停念叨着什麽,見人就咬

老管家記得這麽清楚,是因為自己被那個女人活生生撕掉一塊肉,這麽些年過去了,手腕上那塊疤到現在還有些隐痛

嘗到鮮血的女人變得更瘋狂,無奈,顧憲的父親只得把她關在閣樓上

白天女人倒也安生,只是一到晚上就開始陰笑、慘叫,明明關在樓上,可樓下經過的傭人總感覺那聲音貼在耳畔,太滲人了

這女人很詭異,詭異得連懷孕三個月就産子這種事情都顯得正常,想起那天場景,老管家還是覺得後怕

淩晨十二點整,顧憲突然打電話給自己,讓所有下人離開顧宅,去外面守着,別讓任何人進來,他們照做

那晚夜色黑得壓抑,令人心頭發慌,女人生産的時候沒有醫生,沒有熱水,甚至連燈都沒開

傭人在外面昏昏欲睡,毫無征兆地,一聲女人的慘嚎從閣樓上傳出,異常凄厲,但很快又歸于沉寂

不知道從哪兒傳來嬰兒啼哭聲,跟野貓似的沙啞艱澀,忽遠忽近,傭人下意識朝樓上窗戶看去,卻陡然一個激靈

窗戶不知什麽時候開了個縫兒,一顆黑漆漆的小腦袋從裏頭悄悄探出,嘴角淌着涎水,通紅的眼眶盯着下面的傭人,帶着兇狠貪婪

一個剛出生的孩子,怎麽會有這種表情?

來不及深思,一股帶着腥味的陰風朝衆人刮來,突如其來的惡寒順着腳底板從尾椎骨一路而上,再加上陰恻恻的哭笑聲,傭人們來不及驚叫出聲,就被吓暈過去

等再次醒來時,天已大亮,老爺抱着一個黑漆漆的嬰孩走出顧宅,給他取名顧憲

而那個女人,早在生下顧憲時就已經死了,老管家帶人去處理她的屍體時,差點被吓得大小便失禁

女人死狀凄慘,身上只有一層硬邦邦的幹皮,勉強包裹着骨架,渾身青紫,下颌歪着,發黃的眼球高高凸起,兩腿大開,還保持着生産時候的姿勢,面部五官扭曲恐怖,死不瞑目

傭人私底下都說,顧憲是惡鬼托生來的孩子

顧憲也确實不負這個稱號,他從小無惡不作,活虐動物,玩弄的不僅有女人,也有男人,顧父根本無從管教

直到一天早上,傭人敲老爺的卧房,卻遲遲不見動靜,他們壯着膽子推門進去時,發現老爺的身體早都硬了,面容扭曲,暴斃而亡,死時的姿勢和夫人一模一樣……

而眼下,老管家看着活似骷髅的顧憲,當真像是從地獄中爬出的惡鬼

“廢物!廢物!一群廢物!”顧憲再次往前邁出幾步,不停顫抖的手用力擰捏着老管家的衣領,猩紅血絲早就布滿了眼眶

“她為什麽突然離開?!!!你們是不是走漏了什麽風聲?!”

就連鳳鳴閣,都敢公開與自己作對,短短幾天,顧家各地産業開始無故被查、被毀,他也遭到數次偷襲刺殺,昨晚最嚴重,那夥人差點砍掉自己的腦袋!

也難怪顧憲發火,随着日子将近,他已經感受到死亡在呼喚自己,人是懼怕死亡的,更遑論顧憲,他好不容易東躲西藏這麽久……

而眼下顧輕舟不見了蹤影,怎能不叫自己心頭發慌

“老,老爺,現在應該怎麽辦?”老管家顫顫巍巍地說着,他快忍不住了

“去!再去鬼市!無論付出多大代價!必須給我抓到顧輕舟!”

顧憲朝着老管家的耳朵大吼,那張猙獰的臉緊緊貼着對方的脖子,冰冷粘膩,奇臭無比,就像一塊腐爛已久的臭肉

“是…我這就去…”老管家懸空的雙腳好不容易挨着地面,急忙連滾帶爬逃了出去

書房裏又恢複了寂靜,顧憲來到書桌前,取出一個玻璃瓶,裏面飄着一縷殘魂,殘魂閉着眼睛,安安靜靜如同睡着了一般

沒到時機,他自然不會動這縷魂魄

把瓶子放回原處,顧憲彎腰撿起地上的饕餮手杖,愛憐地拂去了上面不小心沾染的灰塵,這還不夠。他又從抽屜中取出一塊潔白的手帕,細細擦拭着

“老夥計,我會把人間,再次變成地獄…”

……

“呼哧呼哧!”

此刻顧輕舟正扶着一棵樹喘着粗氣,這一路跑來腳步都沒敢停,現在的東江市早已因自己的失蹤卷起了驚濤駭浪吧

她确實跑了,在紅果告訴自己命格殘缺那天,就連夜跑到了妖界,又做了個紙紮人放家裏以假亂真

笑話,顧憲想占據肉身,自己又燒了那個酒吧,待在東江豈不正中他下懷

四周無人,顧輕舟靠在樹幹上,順着滑坐下來,縱使極力逃避,也不得不承認,她想顧疏年了

心髒閃過一絲痛意,雖然紅果不說,自己也猜到她為自己吃了很多苦,不說出紙人真相,也是怕自己內疚

可是早一點告訴自己,不也能盡早止損嗎?顧輕舟不怪姐姐,她只是怪自己,太蠢了

女人抱着膝蓋坐在樹下,陌生的黑暗和環境籠罩自己,無端覺得孤獨

這段時間顧輕舟仔細想了想兩個人之間的關系,也問自己,對她到底是什麽情感?

只是單純的依賴?還是已經變質的依戀?

自己會因她而哭,因她而笑,看見她洗澡時會臉紅害羞,甚至有時候做春.夢的對象都是她?

如果說前三條都很常見,那第四條呢?都說夢是潛意識的反應,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早已不自知愛上了對方?

顧輕舟咬咬下唇,腦中又劃過那晚的場景,想到此處,竟也,竟也不覺得排斥…

####

格鬥大賽現場

随着時間流逝,現場群衆越來越多,都是奔着歲潤去的,一時間場面極度混亂,不得不出動衛兵來維持秩序

江頤之往後面摸了把,頓時抓了個空,她扭頭看去,哪裏還有徐硯的身影

“徐硯呢?”好不容易和旬弋會合,江頤之開口就問

“剛不跟着你呢嗎?”旬弋一頭霧水,他剛才明明看見倆人在一塊兒,這下好了,被人群沖散了

兩個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不知道是哪座府邸,離那個露天擂臺還挺近的,依稀還能聽清拍手叫絕聲

“是你?”徐硯的眸子有些冷冽,眼前站着一男一女,面容皆屬上乘,女的還有些熟悉,是街上那個美豔婦人,她對那雙狐貍眼印象尤為深刻

“抱歉,是我們唐突了。”美豔婦人致歉,她用胳膊肘捅捅丈夫,眼底暗含責怪,讓跟人好好說話,就這麽好好說的?

“呵呵。”男子讪讪摸了把鼻子,“抱歉啊,我只是想問問我女兒的事情,我叫宋霖,是狐族族長,你,不是妖吧?”

牽扯到孩子,男子行事難免有些魯莽,直接趁亂把人綁來了

“姓宋?”徐硯點頭

既然是擔心孩子,女人繃着的臉也稍微緩和了些,他們的女兒,是宋随嗎,那只白色的小狐貍

見徐硯臉色有些為難,夫婦倆心下微微一沉,宋霖試探性開口,“是,不太好嗎”

看着滿臉希冀之色的父母,徐硯輕嘆一口氣,她如何告訴孩子噩耗呢?口袋裏的手緊了又松,想了想,還是掏出了那枚妖丹

妖丹明明滅滅,不肯向前,連連往徐硯身後躲去

“這…這…”

盡管早已做好心理準備,可當親眼所見,心髒還是不可遏制地傳來痛意,夫婦嘴唇嗫嚅,指着妖丹的手不住顫抖,半天也沒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去吧。”徐硯側頭看着那枚珠子,輕聲安慰着

一只白色狐貍虛影跳到徐硯肩膀上,膽怯地看着兩個人,依舊不肯向前

小狐貍的影子很淡,這只是殘存的一絲靈氣,而妖魂在那天晚上自爆時就早已魂歸地府

回家了…

“我們也不想抛棄她,當日獸潮來襲,我族被困妖都數日,身為族長,要将全族放在首位,諸多四肢健全的幼崽都吃不飽,更何況是右腿殘疾的她呢?”

身為族長,要做好表率,要顧慮的東西實在太多了

男子還算堅強,只是眼眶微微泛紅,他摟住不斷抹眼淚的妻子,心疼歸心疼,但他并不後悔

“那,你們知道她經歷了什麽嗎?”

那道聲音很輕,小狐貍眼眶卻忍不住透出了水意,它躲進徐硯懷裏,委屈極了,女人摸了把小狐貍的背毛,将那晚的事情一五一十說出

雖然殘酷,但夫妻倆有權利知道真相

“抱歉…”徐硯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依舊難以釋懷

小狐貍踩着她的胳膊,直立起身子,用毛茸茸的爪子扒拉徐硯的臉,試圖為她擦去眼淚

臉上一股清風拂過,徐硯睜開了眸子,看向宋随,驀然笑了

“啪!”宋霖狠狠扇了自己一記耳光,胸口劇烈起伏,呼吸急促

千算萬算,從來沒想到,宋随生前竟遭如此對待,弱肉強食是每個妖怪的宿命,女兒死在野獸嘴裏自己無話可說

但,淪為妖奴,飽受淩虐,不是她的宿命!不是!

“咚咚咚!”

門外傳來的動靜毫不客氣,拍門聲不斷催促着衆人,還能聽見嗷嗚嗷嗚的哼唧,是江頤之她們

“抱歉。”宋霖吸了把鼻子,擦幹眼角的淚水,朝徐硯微微躬身,“今日唐突了。”

“開門。”

妖仆應聲而作,大門打開一個縫隙,一個毛茸茸的身影立刻擠了進來,小白朝徐硯奔去,後面還跟着三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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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有事兒發晚了,大家見諒呀!

第 39 章 悄悄說出口的喜歡

第三十九章 悄悄說出口的喜歡

國師府·書房

國師大人負手伫立在門口,紫色的雙眸中倒映着天際那輪巨月,周身不斷釋放着冷意

歲潤随手布下一道結界,轉身坐回書桌,長袖一揮,虛空中頓時出現了一面水鏡

一位面容蒼白的金曈女子出現在眼前,見了歲潤,她的嘴角勾起一絲微笑,語調輕快,“胖兔子,好久不見啊。”

“你……”明明才幾天不見,歲潤看着寤臧更加蒼白的臉色,不由有些擔憂,“真的沒事兒嗎?”

聞言,寤臧眼角的笑容更明顯了,笑意卻不達眼底,她沒正面回答這個問題,“你這兔子,怎麽越來越矯情了,都準備好了嗎?”

“別一口兔子一口兔子的,你這臭鳥!”歲潤笑罵,好友見面,帶着近日積攢的不快都散去許多,“準備好了,月圓之夜動手,還有望戌她,來妖界了?”

明明已經感受到對方的存在,但歲潤還是忍不住詢問鳳凰

“當然,來的不只有望戌,溟青也在,哦對了,還有旬弋那只老烏龜。”

“都在啊,那就差你了。”歲潤笑了,眸中紫氣更為濃郁,為她添了幾分邪魅輕佻,可語氣卻是難得的語重心長,“鳳凰啊,不是我說,你也該放下了。”

數千年過去了,該放下了…

被戳中心事,寤臧笑容一僵,笑容褪去,愁緒逐漸爬上了那精致的面容,她側頭看向太陰神殿,輕嘆一口氣

“罷了罷了,你這癡兒。”歲潤了然,随即自嘲一笑,她又在期待些什麽呢

“鳳鳴閣重現世間,此事天界已知,白辋已前往妖界了。”雖然寤臧早已得知這件事情,但是囚于天界,靈力被完全壓制,只能等歲潤主動聯系自己

“這幾天已經聞見他們身上那檔子臭味了。”歲潤揪了把散落在耳旁的頭發,心裏隐隐有了幾分猜測,“只是氣息太淡了,我尚且無法确定方位。”

“不能讓他們打亂計劃,妖界,必須在你控制之下。”寤臧放在身前的手指相互敲擊,心裏一遍一遍推演着各種結果,只能贏,不能輸

“放心,望戌籌備千年,我自不會讓她功虧一篑,你……”

“歲大人,格鬥大賽要開始了。”

歲潤還想再說些什麽,書房外下屬的聲音打斷了自己,她只好把那句“你別擔心,有我在”咽了下去

“去吧,溟青那愛鬧騰的性子,說不定你們今晚就能見面了。”寤臧眯起眼睛,金色的瞳孔中閃爍着些許俏皮

看着鳳凰的容貌漸漸消失在水鏡中,歲潤也斂了笑意,再次恢複平靜,只是紫瞳變得越發深邃和寒冽

“天界…白辋…”她反複咀嚼這四個字,殺意更加濃重

……

格鬥大賽現場

這一屆格鬥大賽是由國師親自主持,根據小道消息,今晚歲大人會莅臨現場,因而諸多小妖專門來此,只為一睹國師芳容

露天擂臺周圍已經圍滿了許多妖怪,數盞靈火将這片區域照得燈火通明,天際時不時傳來“砰砰砰”聲,半空中炸開的煙火更像一陣東風,将熱情似火的氛圍推向高.潮

周圍酒樓座無虛席,樓上的天價雅間早被搶訂而空,所有妖怪手裏都抓着一把瓜果,三三兩兩湊成一堆倚在欄杆旁,吃得正開心呢

妖界格鬥大賽類似于人界古代的武舉,只是更加包容寬泛,無論是貴族還是平民,不分種族,能者上之,不用報名。各位妖族大人的眼線就隐在暗處,搜羅人才

江頤之一行人姍姍來遲,等幾個人到的時候,三個人被堵在外圍,根本就擠不進去,還被這密密麻麻的妖怪擠得站不住腳

看着江頤之被那些妖怪擠得搖搖晃晃,甚至還有妖怪想趁亂揩油,徐硯眉頭緊縮,一把将江頤之拽進懷裏

用力有些大,兩個人又差不多高,女人跌入懷中又往後退了幾公分,後背柔軟的觸感緊貼自己後背,還帶着強有力的心跳,江頤之一動都不敢動,整個人處于宕機狀态

她當然知道那是什麽,雙頰漲起幾抹紅暈,像一只羞羞答答的小精靈

幸好是背對着她,江頤之暗自慶幸

可耳朵尖兒紅了呀,徐硯眼細,一下就瞅見了那抹紅暈,本來沒什麽,現在反倒也不好意思起來

她倆的古怪氛圍都傳染到旬弋這裏了,老家夥狐疑地看着倆人摟不摟抱不抱的姿勢,一個還比一個害羞,頓時心下明了,敢情這還沒互表心意呢?還在暧昧階段?

“诶诶诶!別擠別擠!”

“前面個兒高的讓讓呗!”

幾道不滿的聲音傳來,幾個妖怪聞聲扭頭看去,四處觀望,卻啥也沒看見

實在是看不見,踮起腳也看不見,矮胖的荷蘭鼠一家子受不了了,一大家子十口人開始疊羅漢,爸爸在最下面,随後是媽媽,不知道怎麽排的,剛滿月的小女兒在最上面,看沒看見比武不知道,反正她興奮得手舞足蹈

“老公~人家也要像他們那樣嘛~”一個妖媚的女人晃晃丈夫的手臂,另一只手翹着蘭花點了點荷蘭鼠一家,豔羨之意不加掩飾

“好好好~”寵溺無奈的聲音随之響起

“我也要嘛~”

“我也要我也要~”

一時間這種聲音此起彼伏

真是服了,什麽攀比心,旬弋惡寒,雞皮疙瘩掉了一地,這下好了,本來就看不見,現在徹底看不見了,他揉揉胳膊,看向那倆人

唉,還得我老頭子出馬,旬弋暗嘆,從口袋中取出一個階梯式紙墩子,靈氣注入後,紙墩子搖身一變,成了個小巧高臺,大約兩米半,高度直接碾壓疊羅漢大軍

“小白!”他突然大吼,頓時把周圍人吓了一跳,小白虎也吓得汗毛倒立,“看得見嗎?”

吼完也不管小白回應,直接把它架在了脖子上,話是對小白虎說的,可目光不住地瞟向徐硯

徐硯剛開始還有些莫名其妙,可一看到他身後的臺子就懂了,這是讓自己站上去?

什麽馊主意?徐硯直接掠過烏龜的眼神,懶得搭理他

怎麽磨磨唧唧的?旬弋看着倆人大眼瞪小眼,不由有些着急

他借用小白前爪拍拍江頤之的肩膀,也不打啞謎了,“徐硯一個人不好意思上去,你跟她一起,都是女孩子搭個伴兒,咋,難不成你們心裏有鬼?”都是老妻老妻了,還見啥外

激将法原本是不管用的,但是…徐硯藏在口袋裏的手微微縮緊,自己遮遮掩掩反而引人懷疑?不如大大方方一點?

而江頤之則想的是,反正要試探對方的心意,磨磨蹭蹭倒顯得矯情,只是,羞澀歸羞澀,心下還是蠻高興

順理成章地,兩個人站在高臺上,衆人豔羨之意又彙聚在這裏,感受到各種目光,徐硯脊背微微繃直,她有些不自在

“嘭!”

一束火光帶着深粉色在半空炸開,橙黃的餘火随即發出噼裏啪啦的脆響,跟吃脆黃瓜似的,莫名覺得好聽

剎那芳華,獨自盛放,浪漫又絢麗,照亮了誰的心底?

江頤之…我喜歡你…

仰頭看着夜空中的五彩斑斓,她想,自己應當會永遠記得這一刻,借着煙花的巨響,徐硯嘴唇微動,悄悄說出了那句話

江頤之扶在欄杆上的手不經意間動了動,或許是聽見了,也或許沒聽見,誰知道呢

“國師到!”

歲潤來時看到的就是這些場面,還以為這是妖界的又一股新潮

衆妖看見國師來了以後,本就躁動的場面變得更加瘋狂,一個個朝前湧去

江頤之狀似無意扶住了徐硯的肩膀,在察覺到對方身體略微僵了一下後,不由冒了火氣,這人怎麽比自己臉皮還薄!活該單着!

因為妖怪們一個個往前沖,徐硯這片區域瞬間成了真空地帶,懷裏的幽熒玺又發燙了,她朝國師看去,正巧與那個紫眸女人的視線撞到一起

這是跨越千年的相遇,你不認識我,可我認識你

隐秘的期待終于成真,當再次看到那個人後,歲潤掩在寬大袖袍中的手緊緊攥着,突然有些熱淚盈眶

歲潤是太陰殿由陰氣化生的一只兔子,似妖非妖,她睜眼時,第一眼就看到了望戌,那個清冷矜貴的女人

她把自己抱在懷裏,給自己取名為歲潤,寓意也簡單,就是希望自己一年比一年圓潤

随着年齡增長,自己的靈智也越發成熟,望戌便把太陰殿交給自己打理,而本人則是成天神龍不見首尾,直到帶回一個陽氣極重的旱魃

旱魃由天地孕育而生,得天道賜名溟青,那是一個容貌極美的女子

歲潤當時就在想,一個陰極,一個陽盛,當真是天地絕配

“國師啊啊啊!”

“歲潤潤!快來看我啊!”

思緒被吵鬧聲拉回,歲潤沒搭理那些稱呼,她看着幾個人,眉眼略彎,紫眸中的妖異之色一閃而過,美得花容失色,令天地為之傾倒

旬弋與紫瞳女人的目光在不經意間撞到一起,見前者不動聲色地點頭,歲潤狀若不在意挪開了目光

“時機到了。”

旬弋看着徐硯和江頤之,既然這只兔子已經準備好,鳳鳴閣也重現世間,那麽徐硯和江頤之也該知道真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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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凄清,不落城郊外,一個五官立體深邃的女人漫無目的游蕩着,手上還有星星點點的血跡,抛去那慘白的面容不談,這應當是一個面容姣好的女子

清澈的小溪不停地沖刷石頭,像一條撒着歡兒的游魚,顧疏年随意找了塊幹淨點的石頭坐下,她的手摸向口袋,卻又像突然想起來了什麽,又趕忙把手伸進水中浸泡着

水流速度很快,那雙修長的手感受着水流的內勁,把手上的污漬沖刷得一幹二淨

顧疏年晾幹手,從口袋摸出張照片,照片上的女人眉眼靈動,笑得明媚燦爛,愛戀就像一把刻刀,透過指腹輕輕描摹,将女人的輪廓刻進心底

如今她的靈魂已是殘缺之态,部分常人的感知在逐漸褪去,就比如血液,它不再是散發着腥味兒的液體,反而像是絲滑的牛奶可可

嗜血逐漸成了她的本能,顧疏年努力壓抑着渴望,直到上次看見兩個殺手跟着江頤之,喉嚨就不住地上下吞咽唾液

那個女人挺幹淨的,血液裏沒什麽雜質……好在吸完一次血後,嗜血的渴望在之後很長一段時間不會被輕易喚起

只是…輕舟怕是會嫌棄自己了…

顧疏年把照片放進懷裏,輕嘆一聲

“喲~美人這是在嘆什麽氣啊~”一道妩媚的聲音從樹上傳來,帶着調笑

“誰!”

女人面上的溫柔迅速褪盡,取而代之的是警惕和冰冷,對方悄無聲息地跟在後面,自己竟一點感覺都沒有

樹下緩緩爬下一只暗青色的巨蟒,頭部隐約有兩個硬包凸起,巨蟒落地時變成了一位衣着暴露的美豔女子

“是你?”顧疏年認得這只蛇妖,是鬼王付狂的手下,自己曾經在冥界見過她,那個鬼市任務負責人,賀浮沉

“是我。”賀浮沉今天穿了件黑色暗花旗袍,她靠在樹幹上雙手環抱,白皙的大腿在夜色中間散發着淡淡一層光暈,“我奉鬼王秘令來此,順便告訴你兩件事。”

顧疏年只是點頭,并沒有追問些什麽

“第一,付大人查閱生死簿,一個月後,顧憲暴斃而亡。”

終于來了!顧疏年心下一凜,眼裏迸出濃郁的恨意,上次在鬼王府時,順便問了顧憲所謂的“金蟬脫殼之選”

鬼王說應當是某種邪術,顧輕舟靈魂不全,顧憲便有可乘之機,待他死後,惡靈可奪舍

因為是自己女兒,所以肉身排異反應會低些

那時顧憲趕走顧輕舟的殘魂,自己則占據那副軀殼,以逃避冥府審判,至于顧輕舟,就只能魂飛魄散了

為什麽顧家劣跡斑斑,天道卻容忍他們到如此地步?

“顧家先祖在千年前那場大戰中除魔衛道,捍衛正義,為維持人間平衡付出巨大代價,天道念及功勞,便沐恩于身,顧家承先祖餘蔭,一路發揚至此。”

“只可惜,顧氏門人不思進取,濫殺無辜,如今氣數将盡,像顧憲這樣的,一入冥府,即受業火之刑,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這是付狂原話,冥界之人行走陽間只負責勾魂鎖鬼,絕不插手人間事,以免有擾亂陰陽秩序之嫌

顧家,是最後一代了

“第二,你妹妹也來妖界了,鬼市懸賞令裏,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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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 章 國師是只兔子

第三十八章 國師是只兔子

妖界·不落城

“咚咚咚!”

沒人開門

半小時後,旬弋叉着腰站在外面,歪着頭看着街道對面逐漸清晰的兩道身影,自己一大早就駕着木鳶來到那座小院,結果敲了半天門,江頤之和徐硯從另外一頭走來

“哦?監兵?”旬弋本想控訴兩個人天天不讓人省心,話還沒出口就看到江頤之懷裏的小白虎,他揉揉眼睛,似是不可置信

旬弋上前一步,兩只手接過小白虎摟進懷裏,翻翻它兩只毛茸茸的小耳朵,捏開它的嘴巴看看,又摸摸柔軟的小肚子,最後只得出了一個結論,“還真是神獸!”

小白虎被他這麽粗魯對待,也惱了,随着嗷嗚一聲,神獸一口咬住了旬弋的手指頭,粉色的牙板剛冒出了乳牙,按理說咬人很疼,可旬弋是只皮糙肉厚的老烏龜,不僅沒把旬弋咬疼,還把他逗笑了

“真是淘氣!”見着毛茸茸的小東西,旬弋心下不由歡喜起來,他又摸了把小白虎柔軟的肚子,哈哈大笑,卻讓它更生氣了

兩個女人看着一龜一虎之間可以說是單方面的互動,也悄悄松了口氣,從早上到現在,小白可是難過了一路

走之前,許爛漫叫住了徐硯,又把小白虎塞進了江頤之的懷裏

“姐姐,你把小白帶走吧。”

“跟着我們,它會死的。”

即将與自己最親密的小夥伴分別,許爛漫忍不住抹了把眼淚,不過短短幾天,她已經把小白當成了自己的妹妹

“它最喜歡吃竹筍,奶奶每次去山裏挖野菜總會給它帶一點。”

“它喜歡有人摸他肚子,它還喜歡…”

小白異常懂事,她在江頤之懷中也不掙紮,兩只耳朵耷拉着,把頭埋進了她的懷裏,只露出了兩只眼睛

輕嘆一聲,徐硯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蹲下來,用指腹溫柔拭去許爛漫眼角的淚水,“還會見面的,照顧好奶奶。”

說罷,又拉過她的小手,把昨天臨時做的幾塊小木板放進掌心,木板上刻着繁複的紋路,“把這個交給村長。”

兩個人見許爛漫點頭後才離開城郊,帶着小白回到小院,正巧碰到旬弋

“把這個放好。”旬弋用胳膊肘夾着小白,騰出一只手,從口袋摸出兩張證件遞給兩人,“還熱乎的。”

這兩張證件就是假.證,別的信息倒沒問題,只是,為什麽種族那裏,徐硯是狐族,而江頤之是白天鵝一族?

清冷禁欲的人變成了妖媚的狐貍,而妩媚的人是清純的白天鵝,屬性錯位的兩人捏着那張證件,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麽

算了,假.證而已

三小時後,一行人終于到達了妖都,這座富庶繁華的都城

不同于先前見到的貧民窟,這裏道路寬闊,酒肆林立,各路商販雲集于此,吆喝聲一浪蓋過一浪,來往行人無論男女,皆衣着華服,面容上乘,多少帶點富貴之态

街道上熙熙攘攘,江頤之一行人就算用惑妖丹壓制住人氣,也極為引人注目,原因無他,這兩個女人太出挑了,更別說旬弋脖子上還騎着一只神獸

“讓開!讓開!”

“國師車辇,閑人回避!”

幾道粗魯的男聲從街上傳了過來,驅趕着走在街道正中間的百姓,在人群引來陣陣騷動

轱辘辘的車轍聲由遠及近,一輛華麗的馬車從眼前緩緩經過,數名身穿甲胄的妖兵手持長戈,氣勢洶洶,護衛着馬車裏的人

“欸,我新來的,國師誰啊,派頭真大!”右邊一個小妖拍拍商販的肩膀

商販目光灼灼,視線一路追随那輛馬車,見被別人打斷,他無語地翻了個白眼,沒好氣說道,“就是歲大人啊,這歲大人不見經傳,是近幾年後起的妖界新秀。”

“如今妖皇昏庸,各地□□不斷,正是因為歲大人行改革之法,減輕賦稅徭役,招納賢士,才有我等今日之安康富足啊!”

“是啊。”他的聲音有些大,頓時吸引了大家的注意,一行人連連附和,看着那輛馬車,眼底盡是敬佩和狂熱

徐硯也看着那輛馬車緩緩從眼前駛過,衣服內兜的那尊小玉玺微微發燙,是寤臧留給自己的幽熒玺,她下意識捂住了口袋

似有所感,馬車內正閉目養神的國師忽然睜開了雙目,瞳孔竟是濃郁的紫色

國師迅速拉開窗簾,可入眼之處只有密密麻麻的百姓,粗略掃了一圈,并沒有看見自己印象中的身影

“啊啊啊啊~國師竟是女子!容貌當真是驚世駭俗啊!”一個小妖嘶吼着,居然翻起白眼暈了過去

“國師!國師!歲大人!歲大人!”

“啊啊啊~歲大人~我愛你啊!”

見國師拉開窗簾,妖群迅速騷動,無數小妖瘋狂吼叫着,激動得臉紅脖子粗,如果不是有妖兵護衛,他們或許能直接跳進馬車裏

馬車內的女子對外面叫喊聲充耳不聞,盡管她沒有看見熟悉的身影,但素來波瀾不驚的臉上還是劃過了激動和欣喜,如果認識她的人見到她這副表情,定會驚掉下巴

終于來了妖界啊,算算日子,已經有一千年沒見了

快了…馬上就能見面了…再等等…

“速度快點。”女子朝馬夫吩咐一聲,她心潮澎湃,想要快點回去再捋一遍計劃

江頤之和徐硯站在馬車後面,剛好是視線盲區,她們只看見一只素白纖細的手撩開車簾,又迅速阖上

看着那輛漸行漸遠的馬車,旬弋盯着它離開的方向默然不語,只是把小白虎攬得更緊了

“走吧。”江頤之開口

“先去我家。”旬弋又順手揉了把老虎的臉,“先給你們介紹下妖都的幾股勢力吧。”

如今的妖皇是老火猿,在這個位子上已經坐了數百年了,剛當上妖皇時愛民如子,處理政務也是宵衣旰食

只是随着年齡的增長,老妖皇變得越發昏庸,不僅打壓妖界各族,對族內成員私底下販賣小妖更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為什麽那些妖伢子在妖界敢光明正大販賣人口?這才是最大的原因,如今的妖皇,從內到外,都爛透了

現在妖界動蕩,各地叛亂不斷,諸多妖族對妖皇之位虎視眈眈,妖皇之争暫時定在下月初三,如今最具競争力的是狼族、狐族和青鳥一族

這三族所持政見不同,狼族偏向保護底層民衆,青鳥一族主張精英政治,而狐族則是中立的态度

“妖界的國師,就是剛才馬車裏的那位。”旬弋又看向馬車離去的方向,語氣頗有些懷念

“她叫歲潤,真身是只兔子,幾年前突然出現在妖界,扶持狼族,已經着手整治妖奴一事了。”

話說着,三人路過一個巨大的露天擂臺,幾朵大紅花被串起來高高挂在半空,正中間有一塊題着字的木板,幾個負責灑掃的小妖還在忙碌着

【妖界第二十四屆格鬥大賽,今日酉時,不見不散】

看着這一行文白夾雜的方塊字,江頤之一字一句讀着,眼睛瞬間冒出了精光,她悄悄瞥了眼身側的倆人,卻發現三雙眼睛正炯炯有神瞅着自己,一雙無奈,一雙了然,另一雙則是好奇

“就這麽喜歡打架?”旬弋無奈問了一句,他撓撓眉毛,把所有可能發生的情況都在腦中過了一遍,幾經權衡才開了口,“既然想去,那今晚就來看看。”

徐硯沒吭聲,就跟個小透明似的,安安靜靜跟着江頤之,落在了後面,正想加快步伐,卻沒想到被一個小女孩攥住了衣角

低頭看去,是一個紮着可愛羊角辮的女娃娃,她仰着頭,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滴溜溜看着自己,俏皮靈動

“姐姐~是姐姐嗎?”

徐硯向來對萌娃很有耐心,她蹲下身子,輕輕捏了下她的小鼻子,“我不是你姐姐,怎麽一個人跑出來了?你媽媽呢?”

聽到對方不是自己姐姐,萌娃失望的同時又有些疑惑,剛剛分明在她身上聞到了姐姐的味道啊

既然不是,她調整好情緒,萌娃伸出胖胖短短的手指,指向了在小攤前買東西的婦人,“娘親在那裏!”

徐硯牽着小女孩朝小攤販走去,那是一位美豔夫人,衣着華麗,那雙妩媚的狐貍眼水波漣漣,極為勾人

“囡囡!”美豔夫人見着一個陌生女人牽着自家女兒朝自己走來,也顧不上和徐硯說些什麽,趕忙蹲下身子将女兒翻來覆去檢查着,見毫發無損,她才松了口氣,轉而道謝,“謝謝你啊,小姑娘!”

“外面很危險。”徐硯搖頭,孩子跑丢了都不知道,心當真大

妖奴一事人盡皆知,美豔婦人捂着胸口,還帶着後怕,見達到目的,女人只是簡單叮囑一句,加快腳步趕上早就走遠的倆人

小女孩拽拽娘親的手,眼睛充滿了欣喜,“囡囡不是故意離開娘親的,我剛剛在那個漂亮姐姐身上聞到姐姐的氣息啦!”

婦人沒有回答小女孩的話,只是看着徐硯離開的背影,美眸裏驚喜和苦澀相互交織,不用女兒說,她也能察覺到自己另外一個女兒的氣息,即便很弱,但确确實實存在

那個,因右腿殘疾被家族抛棄的女兒…

就算先天不足,也是自己十月懷胎掉下的一塊肉,也不知道她現在怎麽樣了?還活着嗎?過得開不開心?自己還有機會見到她嗎?

“囡囡!走!我們回家!”無論如何,有女兒消息就算得上是意外之喜,婦人拉起女兒的小手朝家裏走去,“我們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爹爹!”

不得不說,緣分這種東西真的很奇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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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 章 顧輕舟的忏悔

第三十七章 顧輕舟的忏悔

臨河街某別墅

太陽升升落落,透過窗戶看着躺在床上的女人,最後只能選擇無奈落山,屋內光線逐漸變暗,女人露在外面的手指突然動了一下,是将醒的征兆

“姐…”

顧輕舟緩緩睜開眼睛,還帶着昏沉和朦胧,下意識喊了顧疏年,沒人回應自己,她忽然住了口,只是呆呆看着天花板,支離破碎的記憶片段在腦海中重組

交疊的身影,滾燙的體溫,粗重的喘息,濕潤的手心…

白皙的手無意識朝床頭摸索着,顧輕舟摁了下手機,黑屏,沒電了

“咚!”

女人深吸一口氣,手一松,手機順着床沿掉落到地毯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鼻尖微動,空氣中還殘留着那晚的玫瑰花香,顧輕舟扯過被子捂住頭,隔絕了那股引人遐想的氣味,她繼續放空自己,漸漸地,又想睡過去

“六小姐。”一枚戒指靜靜躺在床頭櫃上,有道女聲從裏面傳出,看着昏睡兩天的顧輕舟又想睡過去,紅果終于忍不住開口

耳邊驟然出現一道聲音,将顧輕舟醞釀的睡意驅逐得一幹二淨,她扒下被子,側頭看去,“紅果?”

紅果是顧疏年最信任的下屬,顧輕舟認識,顧疏年不管去哪兒都會帶着她,這次怎麽……

顧疏年去哪兒了?會有危險嗎?

掩在被子下的手微微發緊,顧輕舟有些擔心,喉嚨動了動,到底沒有去問那個人的去處

當激情過去理智回籠,這個名字…顧輕舟暫時不想面對,更不知道怎麽面對

一個自己從小依賴、把她當姐姐的人,突然有一天告訴你她喜歡你,還是男女之間的那種情感,簡直就是晴天霹靂,更何況,顧疏年連一句喜歡你都沒有說出口,上來就占有了自己

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回憶着和顧疏年相處的點點滴滴,擁抱時的僵硬,目光接觸時的不自然…似乎一切都有跡可循

手掌無奈地撫上額頭,顧輕舟最生氣的不是這個,而是那天晚上自己明明有機會離開客廳,可腦子就跟抽風一樣居然沒走,從某種程度上說,是自己把自己送給了顧疏年

“六小姐,我…”紅果看着床上倦怠的女人,有些猶豫地開口,自己要不要主動提及主人呢

“我知道了。”聲音裏透出疲憊,女人揮揮手,示意女鬼不用多說

六小姐在逃避,見此,紅果心裏泛起苦澀,聽話地閉上了嘴,主人對六小姐的情感、為她吃的苦,自己都看在眼裏,這份愛或許在別人看來變态得不可理喻,可紅果自己知道,它只是太過沉重、太過極端了

在畸形環境中成長的人,不能用常理衡量,顧疏年是從淤泥裏開出的花朵,她把為數不多的幹淨留給顧輕舟,傾盡所有、毫無保留

看來,主人和六小姐之間還有一段路要走呢

被子下的嬌軀不着片縷,顧輕舟渾身酸軟無力,她一點點支起身子,右手摸向身側,冰冰涼涼,也不知道在期待些什麽

顧輕舟搖頭,趕走腦子裏的不該有的雜念

見此,紅果低垂眼簾,識趣地退回了戒指

絲質的被子順着鎖骨滑下,朵朵紅梅在白皙的肌膚上盡情盛開着,尤其是鎖骨和腹部,透露出難以言喻的暧昧,她赤足朝浴室走去,将自己完全浸泡在熱水中

“嘶~”

輕微刺痛傳來,顧輕舟低頭看向那吻痕遍布的身體,溫熱包裹住自己,一如那晚的肌膚之親

千防萬防,家賊難防,顧輕舟有些氣惱

兩個人都是第一次,顧疏年不講章法,一點也不溫柔,可自己的身體卻在魯莽中升起奇異的感覺,縱使再不情願,可身體是誠實的,疼痛令她悶哼,可快意卻令她叫嚣

“唉。”顧輕舟捂住雙頰,無措又迷茫,顧疏年……她發現,自己再也不想喊“姐姐”這個稱呼了

怎麽就這樣了呢?

泡澡确實能緩解疲勞,徹底清醒的顧輕舟雙手撐在洗漱臺上,鏡子裏面的女人眼角還殘存着一絲風情,只是那冷淡的模樣看着有些陌生

青澀褪去後,成熟便如期而至

臨河街在市中心,不同于外面的車水馬龍,別墅區很安靜,耳朵微微一動,卻聽見隔壁別墅傳來急促的喘息,一男一女,很清晰

顧輕舟皺眉,伸手把窗戶關上,坐在床邊支着頭思索,身體帶來的變化太明顯了,五感敏銳了不少,對情緒的感知也更加深刻準确,靶子只有一個靶心,而她每次都能精準命中那個點

女人輕撫臉頰,想扯出一抹與以往相同的笑,可太僵太冷了,說是笑,不如說是活動臉部肌肉,再沒了從前“蠢笨幼稚”的自然

奇了怪了,總不能是做了場愛就讓人開竅了吧

“叮咚!”

正在充電的手機發出清脆的提示音,顧輕舟上前翻看了一眼,昏睡了兩天,手機裏一未讀信息,她細細翻看着,可下一刻,手中卻瞬間失了力

最新消息,是管家問自己昨天怎麽沒最好這個月的紙紮人交接工作

緊接着下一條,是心腹告訴自己,那些紙人的用途,時間是兩天前…

“嘎吱~”

半夜十二點,極光酒吧的後門被一只手推開又關上,即使動作很輕,但鏽跡斑斑的鐵門還是發出了沙啞的嘶喊

顧輕舟站在門口,一個個懸浮在空中的動物虛影最先映入眼簾,它們形态各異,可表情卻是如出一轍的麻木和憎恨

視線下移,一排排紙人和稻草人整整齊齊碼在地上,沒有眼睛的面孔朝着門口,清一色都帶着詭異的笑容,既是冷笑,也是嘲諷

微微張開的嘴巴就好像在說,終于發現了嗎?

紙紮人可充當臨時容器,看着上方被禁锢的魂魄,不難想象這些紙人的用途,顧輕舟終于明白了徐硯當初所說的代價

難怪啊……

顫抖順着腿肚子湧了上來,女人踉跄幾步,無力靠着牆壁,她本能想離開這兒,可逃避只會罪加一等,顧輕舟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擡腿朝裏走去

離得越近,顧輕舟的心越沉,寒意像一條毒蛇,寸寸爬上她的身體

做工…一樣的…

樣…樣式…也一樣的

甚至,甚至連紙人臉上笑容的弧度都沒變過…

“這,這是我做的嗎?”顧輕舟喃喃自語,聲音裏是止不住的顫抖,她緩緩攤開雙手,那是兩只被鮮血染透的手掌,流動、溫熱、粘稠,仿佛上一刻,才有一個生命在掌中消亡,“不,我不是故意的。”

假人嘴角的弧度似乎更大了,明明沒有眼睛,可來自四面八方的譏笑宛如一支支利箭,毫不留情捅穿了女人的心髒,顧輕舟看着它們,心底莫名襲來一股惱意

顧輕舟單手掐住一個紙人的脖子,手掌發力,看着它們的五官逐漸扭曲、堆擠成一團,看着裏面熟悉的靈氣順着破口逃逸,最後在空氣中消散

沒了靈氣支撐,栩栩如生的紙紮人最終成為一團爛紙

女人突然失去了控制,她雙眼通紅,沖進假人之中,瘋了似地把它們撞倒、踹翻

“砰砰砰!”

鞋底毫不留情踏爆它們的軀幹,不大不小的爆炸聲打破了倉庫內的寂靜

顧輕舟看向身旁暗黃色的稻草人,恨意更甚,她雙手狠狠扯下它們頭顱,撕拽得粉碎,幹草粗糙又尖銳,老化幹硬的草纖維把嬌嫩的手心劃得鮮血淋漓

可顧輕舟毫無所感,見扯不動稻草,就把它們塞進嘴裏,用牙齒用力撕咬、咀嚼,再嫌惡地吐掉,女人喉嚨深處傳來低沉的吼聲,像是洩憤,又像是嗚咽

一時間,灰白的、暗黃的垃圾淩亂交雜,就像紙錢一樣被抛向半空,又狼狽飄落下來,直到視線裏再沒那抹詭異的笑容

“對…對不起…”

“對不起…”

面對一地狼藉,顧輕舟雙腿一軟,直接跪在了地上,女人向來筆直傲氣的脊梁終于彎了下來,她跪在下方,格外凄涼落魄,根本沒勇氣擡頭看向它們

沒有人理會她的忏悔,浮在半空中的虛影只是冷冷看着,就連未成型的胚胎也睜開了紅彤彤的眼皮

它們看着她因為脫力跪在地上,看着她眼角的淚水與臉上的鮮血慢慢融合在一起,最後滴落在地

突然,幾個體型巨大的虛影擠開同伴沖了出來,朝着地上那個女人全力撞去,這些魂魄實力不俗,即使被封印在裏面,但依舊強大

顧輕舟宛如斷線的風筝飛了出去,狠狠撞到堅硬的石牆上

“咳咳!”

她的肋骨被撞斷好幾根,斷骨刺進肺裏,女人勉強翻了個身,劇烈咳嗽着,帶出了不少血沫

見她晃晃悠悠還想站起來,虛影的面容更加扭曲,更多動物飛了出來,再次朝顧輕舟撞去,這次力量更大

“砰!”

女人再次被甩到牆上,沙石紛飛,堅硬的石牆竟出現幾道裂紋,而背部的皮肉也因劇烈撞擊被生生撕開,鮮血瞬間染透了白色的棉質體恤

即使這樣,趴在地上的顧輕舟還是想站起來,她試着挪動腳掌,劇痛差點令她昏死過去,女人咬着舌尖,試圖令自己保持清醒

剛扶着牆站直半個身子,顧輕舟再次被撞飛,渾身傷口血流如注,這次,她再也起不來了

“太上敕令,度汝冤魂。魂兮去矣,輪回且行。善惡有報,執念消矣。”

“敕就等衆,急急超生…”

顧輕舟伏首于地,口中念念有詞,她在忏悔,她在超度,這是能為它們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亡魂身上傳來道道金光,光明終于願意踏足此處,照亮了這片昏暗的囚籠

禁锢冤魂的封印逐漸破碎,它們身上的血污逐漸消失,恢複了生前的模樣,毛發蓬松幹淨,眼睛不再被戾氣憎恨所籠罩,被最初的靈動純潔所取代

它們沒再動手,只是沉默看着跪在地上的女人,看着她依舊伏首,聽着她刻意壓抑的低泣聲,它們終于等到了來自人類的忏悔

天性使然,這一次,至善的動物們還是選擇了原諒

一陣清風飄來,攙起了顧輕舟,又拍拍她的肩膀,動作輕得幾乎可以忽略,可顧輕舟感受到了,就連身上的傷都好了些

女人抹了把眼角黏膩的血液,眸子通紅,擡起頭看着那些虛影,它們在逐漸消散,平靜的目光沒有看顧輕舟,只是看向了地上的狼藉

“我會給你們一個交代的。”

顧輕舟扶着牆費力撐起身子,深深鞠了一躬,直到它們離開

金光漸漸消散,黑暗重新籠罩這片空曠陰冷的倉庫,但很快,沖天的火光又無情席卷了整個極光酒吧,想要把所有的污濁肮髒,燒得一幹二淨

與此同時,顧宅某一間小院,存放在此處的大片妖丹表面開始出現道道裂紋,各色光暈也開始忽閃忽滅。很快,它們變得黯淡無光,一個個盡數崩裂,直到化為齑粉

消防車的警笛聲越來越近,顧輕舟坐在車裏,冷冰冰地看着酒吧裏的人驚恐大叫着、揮舞着

她不是傻子,這麽多的冤魂,包括顧疏年的異樣,一定和顧憲有關,靈魂完整的顧輕舟想起父親平日對自己的好,也忍不住冷笑出聲,再次暗罵自己的愚蠢

不是顧憲對自己有多好,而是自己根本就沒察覺到那假笑下明晃晃的貪婪,他對我,到底在貪婪什麽?僅僅只是自己的紙紮術嗎?

可是另外幾個兄姊,一個個都比自己強,都比自己上心……

“紅果,我有事問你,你把你知道的,一字不落地告訴我。”顧輕舟沒去醫院,而是一瘸一拐回了家,她迫切地想知道真相

“六小姐,我先幫你療傷吧…”

看到顧輕舟滿身鮮血,紅果吓了一大跳,主人讓自己保護好顧輕舟,這才出去幾個小時,就傷成這樣?

“先說正事。”

顧輕舟聲音冷冽,毋庸置疑,不容紅果置喙

紅果只得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了她,告訴她紙人的真相,告訴她顧憲的肮髒,告訴她命格的殘缺

因為主人事先交待,紅果沒告訴她顧疏年的過往,也沒告訴她那晚的補魂禁術

顧疏年不想用苦難博得對方同情,她要顧輕舟,要她的身和心真真正正、徹徹底底愛上自己,而不是那廉價的可憐和感動

顧輕舟聽完後沒有說話,黑色的眸子朝着顧宅方向看去,寒冽的氣息自周身彌漫,令人不寒而栗

現在的她,真是越來越像顧疏年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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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章 寤臧本體

第三十六章 寤臧本體

“許醫生,你也是鳳鳴閣的人吧。”

辦公桌上擺放着三盞茶,正騰騰冒着熱氣,醫生似乎很忙,她一邊和兩個人說話,一邊不忘收拾文件

聽到江頤之的提問,許心潋明顯動作一頓,她放下手頭的東西,回頭看向兩人,莞爾一笑,“哦?”

江頤之沒說話,只是從口袋裏摸出一塊散發着銀白色光暈的石頭,輕輕放到桌子上,是李燃給的那塊問心石

在鳳鳴閣那個神神秘秘的組織裏,問心石是組織成員之間唯一的憑證

“我是鳳鳴閣駐妖界負責人。”醫生也從口袋裏拿出一塊石頭,同樣散發着神秘的光暈,她早就察覺到兩個人中有一個閣員,只是不确定是哪一個,所以沒有主動開口

遇見同組織成員時,問心石之間才會産生共鳴,成員越多,光線越亮

這種互認方式太隐晦了,基本上大家相互對視一眼就認出了彼此,很多時候一個成員被抓,另一個成員或許就是抓他的那個人

至于為什麽說沒有人憑借問心石順藤摸瓜将鳳鳴閣連根拔起?其實有很多人嘗試過,但從來沒有成功,因為有成員死去,就有新的成員加入,前仆後繼,生生不息

像是受到什麽牽引似的,徐硯拿起其中一塊問心石,石頭瞬間光芒大盛,一道銀白色光芒從她體內沖出

緊接着,江頤之和許心潋身上也有白光冒出,三者一同融入問心石,銀白色的光芒越發耀眼神聖,在凝成一個“複”字後,便緩緩消失不見

幾個人都很熟悉,那是信仰之力

與此同時,分散在世界各地的鳳鳴閣成員身上都冒出了銀白之光,彙入各自問心石之中,一個個欣喜激動不已!

所有人的腦中都同時回響着一道蒼老古樸的聲音,是鳳鳴閣代代相傳的那二句箴言!

“我等忍耐這麽久,終于不用再偷偷摸摸了!”

“是啊,正道終于要崛起了!”

“弄死那姓顧的,老子早就想殺他喽!”

不僅如此,各地鬼市任務欄開始迅速刷新,無數新發布的任務迅速刷屏,一長串地級任務瞬間把置頂的那五道懸賞令擠了下去

【地級:東江市,殺顧憲,殺顧憲,殺顧憲,得1000萬美元—鳳鳴閣·正道之光】

【地級:保護江頤之和徐硯 #照片#照片#,得50萬美元和五年陽壽—鳳鳴閣·李燃】

【地級:東江市,取顧憲人頭,得30萬美元、兩塊風水寶地—鳳鳴閣·見不得人間疾苦】

【甲級:截斷顧憲東江碼頭貨物或者燒掉顧家任意一處建築,不管怎樣,給他們添堵就行,毀掉物品折合市價通通送你—鳳鳴閣·生命無價】

所有新發布任務的落款清一色都是“鳳鳴閣”,鬼市裏的所有人站在櫃臺旁邊,吃驚地看着那塊還在繼續刷新的電子大屏幕,目瞪口呆,心裏也不禁閃過疑問

鳳鳴閣?鳳鳴閣是什麽?

許心潋看着白光漸漸消失,一切歸于沉寂,心下極為震驚激動,自己見證了歷史啊!

她目光灼灼看着徐硯,“箴言沒有錯!它是真的!!!”

醫生告訴她們,鳳鳴閣雖然歷史悠久,可修行功法沒有,修行資源沒有,成體系的管理制度沒有,留給每一代閣員的只有兩句箴言

【亂世中,瑕光現,入問心,鳳鳴複現世間】

【鳳鳴諸子,與惡人争,寧死不休,不成功,而成仁】

命運之軌随着鳳鳴閣重現世間開始加速運行,在四界接連引發連鎖效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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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界九重天·鏡寒湖

湖岸端坐着一位白袍女子,她的四肢被鎖鏈穿透,鎖骨下的兩根長釘駭人無比,她緩緩睜開雙目,一道璀璨的金光從雙瞳中劃過

又近了一步…

不多時,天際無端出現一行人,為首的是位俊美出塵的男子,男子身着白袍,上面還繡了兩條怒目金龍,他居高臨下地看着湖岸邊的女人,輕輕開了口,聲音如萬年寒冰

“沒想到啊,就算把你禁锢在這裏,你也能搞些小動作。”

“太子可真是說笑了,如今我在這寒湖之中,靈力被徹底壓制,連活動都受限,又能做些什麽呢?”

“哦?是嗎?望戌和溟青去了妖界對吧,你就不怕,孤對她們動些手腳?”看着對方裝傻充愣,白辋嗤笑,懶得和她打太極

“白辋,別忘記了我們之間的約定,我自願被你囚禁于此,而你,不得幹預望戌轉世。”談到這兩個人,寤臧的雙眸依舊淡漠至極

男子指了指天空,又攤開雙手,表示自己對着天道發過誓,明面上确實沒搞小動作,可是下一刻,他臉色陡然變得狠厲

“寤臧!可你沒有遵守規則,不要以為有鳳凰一族為你撐腰,我就不敢殺你?!”男子的聲音罕見地聽出了一絲薄怒,“要不是你身上有幾縷神君殘魂,孤早讓你灰飛煙滅了!”

聞言,寤臧輕笑,對他的威脅充耳不聞,“白辋,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對望戌的心思嗎?”

戳到痛處,看着對方那張俊秀的臉逐漸變得暴怒扭曲,這還沒完,寤臧又好心補充了一句,“等她神格歸位,你會和你祖父一樣,被她千刀萬剮,哈哈哈!”

“別忘了,千年前那場大戰,溟青的死,望戌的死,那麽多人的死,都和你有關!你天天對着那個假月亮聊表相思,惡不惡心?”

“住口!賤人!”白辋被對方的話激得羞惱至極,臉漲成了豬肝色,他遙遙伸手,五指收緊,看着金瞳女子那張白皙無暇的面容逐漸漲得通紅

又一字一句地說道,“你有什麽可得意的?望戌也從未愛過你!從未!孤會殺掉那個女人!會讓她再次從世間消散!”

“你要是再不識好歹,孤不介意先将你千刀萬剮!”

“呵呵,你,你敢殺我嗎?哈哈,我一死,母族,那邊,可就立刻知道了。”被掐住脖子,寤臧無法說話,但是看着面前這個令人無比憎惡的男人,她生生沖破禁锢,強咽下喉間湧出的甜膩

“你看孤敢不敢?你一介将死之人而已,孤殺你也只會髒了手!”白辋的聲音又恢複了平靜,他狠狠一甩,将寤臧拍進湖底,湖面濺起了巨大的浪花

男人看着湖底的女子,四肢隐隐傳來痛意,他輕聲細語,也不知道在和誰說話,“待我成為四界主宰,便将她煉成傀儡,永遠留在我身邊……”

也沒看白辋遠去的身影,寤臧盤腿坐在水面上吐納調息,濕漉漉的衣服緊貼肌膚,陰寒無比,渾身的骨頭再次傳來劇痛,鳳凰雙目緊閉,再也忍不住,噴出了一口鮮血,氣息一下子變得萎靡虛弱

鎖骨下那兩根長釘是磨骨釘,用以折磨犯人。骨痛原本每七天發作一次,到現在每三天發作一次,而自己一次比一次虛弱,寤臧輕嘆一聲,看向前方的宮殿,自己已經好久沒見到徐硯了

這裏是太陰神殿,也就是望戌神君的居所,湖水屬陰,性寒涼,而金凰屬火屬陽,完全壓制已經廢掉的自己

如果不是偌大的天界只有這塊地方能夠完全壓制自己,白辋哪裏舍得把自己關在望戌的神殿

望戌…望戌…徐硯…

白辋說得不錯,望戌也從未愛過自己,寤臧自嘲笑笑,她堅信,即便徐硯和江頤之忘卻前塵,即便千年過去,兩個相愛的人,兜兜轉轉,最後一定會在一起

只是,不光是自己的屬性,就連前世今生,都被她吃得死死的,鳳凰守在這空寂千年的太陰殿,睹物思人,長空望斷,徒傷悲

不是自己的,終究不是自己的…

鳳凰看向下界,視線所指,正巧是妖界,鳳鳴閣重現于世,胖兔子那邊準備得應該也差不多了

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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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人坐在一起讨論着信仰之光,經過鳳鳴閣一事,許醫生還是嚴謹溫婉的樣子,可是時不時看向徐硯的眸子卻充滿了熱切

“咚咚咚!”

窗戶上傳來敲門聲,徐硯被吓了個激靈,下意識攥住了江頤之的手,事後不由暗惱,經歷這麽多事兒怎麽還這麽不禁吓

屋內三個人警惕起來,扭頭看向窗外,一個面容慘白的女人靜靜伫立那裏,看着幾個人,跟鬼一樣

見屋裏的人只是看着自己,沒有開口的意思,窗外的女人抿抿嘴唇,繼續敲了幾下窗戶

“是人是鬼還是妖?”徐硯用眼神詢問江頤之,奈何對方搖搖頭

對方大有一副不開門就不走的架勢,幾個拗不過,為了防止這個詭異的女人驚擾到別的病人,衆人讓她從窗戶跳進來

看着這個非人非鬼非妖的女人,江頤之和徐硯怎麽看怎麽眼熟,怎麽像那個拿索魂鏈勾走秦受的女人?顧家那個?怎麽幾天沒見變成這個樣子?

“顧,顧疏年?”另一道女聲傳來,是許心潋,她皺緊了眉頭,有些不确定地開口

原來她就是顧疏年,江頤之和徐硯恍然大悟,就是前幾天登上某博熱搜那個,只是,她到底經歷了什麽?

根據上次經歷,徐硯也知道顧疏年屬于經常跟死人鬼魂打交道的那種人,臉上少點人氣也很正常,但是多少也帶點人氣,可是現在,不僅沒有一點人氣兒,怎麽臉色還透着青灰?

“你認識她?”江頤之問許心潋

“可不,老相識了。”許心潋沒好氣地瞥了她一眼,面前那個女人以前為顧憲做了不少事兒,要不是她每每下手都留了一線,現在自己一定取她人頭

徐硯沒有說話,一聽見姓顧的,她就生理性排斥,哪怕對方只是收養來的孩子

“顧憲要我抓住你們。”從進來到現在,顧疏年頂着個面癱臉,連眼睛都沒眨,那聲音跟一條直線似的毫無起伏,就像被植入程序的機器人,只是冰冷地敘述事實

“你跟蹤我們?”江頤之十分懷疑,那女人平白無故說這個,還知道她們在診所,明顯跟了一路

“是。”語氣十分篤定,好像生怕對方不信

許心潋和江頤之接下來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

她們不說話,顧疏年也不說話

“路上那股風是你整的?”一直未曾開口的徐硯總算出了聲,雖然是問句,可語氣卻是毋庸置疑

“是。”

“你想要什麽?”

機械呆滞的顧疏年臉上終于出現了另一種表情,她眉頭微皺,躊躇了一會兒才開口,“殺顧憲,救顧輕舟。”

顧疏年還是不放心,雖然靈魂已經補全,但顧憲手上那縷殘魂畢竟是主魂之一,萬一與本體還有牽連…為了萬無一失,她一定要得到那縷殘魂

“顧輕舟與妖奴一事有牽連。”徐硯揉揉指腹,只默認了殺顧憲一事

“她對這件事一無所知,如果她知道,一定不會做。”顧疏年面上閃過不忍,又補充了一句,“待她死後,冥界自有審判。”

有些事情逃不過,妹妹和妖奴之事有因果,即便不是罪魁禍首,可死後受罰也在所難免,不知者也需要承擔責任。并且自己不入輪回,那死後便陪着她吧

“你們…”江頤之看着顧疏年的眼神有些古怪,總覺得這對姐妹花之間有點什麽

“顧憲派殺手潛入妖界,我幫你們殺掉那些小尾巴。”面對江頤之兩次救命靈藥,自己的要求确實有些過分,所以顧疏年也拿出自己的誠意,“還有,他抓你們是看中了你們身上的力量,鬼市那幾個任務就是他發的,那次綁架江頤之也是他幹的……”

空氣中的溫度下降了許多,就連顧疏年都覺得有些發冷

最後徐硯還是答應了她的請求,一來,自己被顧憲那條瘋狗追着咬也需要還手,而與顧疏年合作,确實是最好的選擇

二來,也是最重要的一點,顧疏年在平陵救過江頤之,剛才也幫自己救老奶奶,就憑這一點,徐硯也不會拒絕她

“最後送你們一個禮物。”臨走前,顧疏年指了指窗邊那棵樹,“兩個小尾巴跟你們一路了,在那裏。”

幾個人趕忙出去查看,卻被驚得說不出話來

那是兩具新鮮屍體,一男一女,剛死不久,男的屍體還保持着正常形态,而女的屍體則顯得幹癟許多,像是被人吸幹了精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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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5 章 再遇許醫生

第三十五章 再遇許醫生

夜深人靜,旁邊帳篷裏傳來陣陣鼾聲,明明是吵鬧的聲音,在今晚卻是難得的輕松祥和

江頤之和徐硯也不嬌氣,原本她們打算在上午那粗犷的樹枝上将就一晚,但是小妖們無論如何都不願意

因為兩個人身高腿長,在帳篷裏住不下,所以兩個老者大手一揮,當場就要搭建一個雙人帳篷,大家分工配合,男的搭建臨時帳篷,女的則從家裏翻出了嶄新布料

看着大家興師動衆,兩個人有些過意不去,徐硯畢竟是農村長大的,手工活兒好,想了想,她向妖怪借了把鑿子和小刀,在地上随意揀了幾塊木料,把它修得方方正正,又根據厚度平均分成一些小木板

她們把靈力注入其中,不求別的,只希望他們多一絲活下來的機會

因為有兩位大人在,妖怪們今晚睡得特別踏實,呼嚕聲從四面八方傳來,聲音一個賽一個,徐硯沒睡着,只是睜眼看着黑漆漆的帳篷頂

因為時間、空間有限,帳篷裏面什麽都沒有,粗糙的木板上只平鋪了幾層布料,兩個女人并排躺在上面,中間隔着半人寬的距離

黑夜滋生旖旎

帳篷內充盈着木料的清香,徐硯單手枕在腦後,另一只手不停把玩着外套的拉鏈,越玩越焦躁,總覺得這手太閑了,和喜歡的人共處一室,她有些睡不着

今晚的月亮又圓了一些,帳篷沒簾子,徐硯躺在裏面,從這個角度正好能看見那輪皎潔,淡黃色的光暈就像一杯果酒,不辣喉,相反,柔和中還帶着回甘,女人有些醉了

她偏頭看向身側平躺的女人,月光和黑暗模糊了對方的面容,可側臉輪廓依舊完美,那是來自造物主難得的偏愛

“呼嚕~”

又是一陣鼾聲傳來,女人下意識翻了個身,面對着徐硯,突如其來的動作令醒着的那個人趕忙撇過頭去

沒動靜的動靜跟跳跳糖一樣,讓某個人心裏七上八下的

“咳咳咳?”

徐硯假裝潤潤嗓子,尾音上挑,聲音還挺大,餘光女人見沒動靜,才悄悄把頭扭過來,只有在寂靜無人的夜裏,自己才敢肆無忌憚放縱片刻

人是感性的動物,黑暗滋生了不該有的雜念,徐硯一再告誡自己,這個睡美人,只可遠觀,而不可動心,更別說染指了

可她就像海底的漩渦,不斷吸着徐硯這條小魚向海面游去的尾巴,掙紮無用,反而讓自己下落的速度更快了

背德感和道德感的交鋒從來都沒停過,只是今晚前者占了上風

身體的反應是最誠實的,就比如現在,徐硯跟被鬼迷住了似的,不動聲色地一點一點朝江頤之挪去,很快,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剩下不到五公分

看一看,不打緊的,徐硯這麽告訴自己

她輕輕用胳膊肘支起身子,湊近江頤之的臉,目光細細滑過她的眉眼,她的鼻梁,她的紅唇,着實乖巧,和平日喊打喊殺的模樣截然不同,徐硯竟有些看癡了

兩道呼吸,一道壓抑,一道平緩,卻是如出一轍的溫熱,它們在空氣中纏綿交錯,融為一體,不分彼此

夠了

“真是個妖精!”

到底有一份理性,徐硯伸出手,隔空輕點她的眉頭,語氣莫名有些責怪,緩緩退回自己位置

壓下心中的旖旎,閉眼,睡覺

徐硯翻身,背對着江頤之,開始醞釀睡意,卻沒有看到身後的女人緩緩睜開亮晶晶的雙眸,炯炯有神,顯得十分精神,哪裏像是剛睡醒的樣子

她看着那個有些清瘦的背影,漂亮的眸子裏閃過一絲恍然,好不容易平複的心髒又因心底的猜測怦怦跳動

徐硯,不會也喜歡自己吧?

這麽想着,一抹紅暈爬上了江頤之的雙頰,害羞的同時腦海裏又在瘋狂叫嚣,甚至連那個夢都有了很好的借口

只是個夢而已

江頤之轉過身子,羞得面紅耳赤,她用手捂住臉,心裏想着這幾天一定得找個機會試探試探

哼!榆木疙瘩!

周圍突然起了霧,半夢半醒中的徐硯感受到臉上傳來一股潮意,她直起身子,雙臂撐在身後,下意識就往旁邊看去,帳篷裏只有自己一個人,江頤之呢?

不知道為什麽,徐硯心裏一點都不慌,似有所感,她朝外走去,門口不知什麽時候有了一張吊床,有個女人坐在上面,她沒有穿鞋,白皙晶瑩的腳丫輕輕晃着

随着她的靠近,霧氣漸漸消失,月亮依舊那麽大那麽亮,那個女人的側臉也逐漸清晰,是江頤之

聽見腳步聲,女人扭頭看來,看清來人後,立刻綻放出一個燦爛的笑顏

徐硯心下漏了一拍,她從沒見過這樣的江頤之,從沒見過對方眼裏全是自己的江頤之

不會是做夢吧,她愣在了原地,不敢再向前一步,生怕驚擾了此刻的美好

見那人一臉傻樣,江頤之嗔了她一眼,風情和妩媚,都藏在那一眼裏,似是在催促

如果不是親身經歷,徐硯從來就沒想到,自己居然會因旁人一個眼神而腿腳發軟,甚至連一步都邁不出去

衣領忽然被人往下扯去,徐硯被拽得一個趔趄,還沒等自己反應過來,臉上就傳來細細密密的吻

徐硯震驚了!

可心下還不及高興,她就察覺到了不對,為什麽這個吻越來越燙,還帶着呼哧呼哧的喘息?

江頤之沒哮喘啊

躺在木板上的人眼睛突然睜開,就看見自己頭上有一團毛茸茸的東西在自己臉上舔來舔去,是小老虎,原來自己臉上感受到的那股潮意是它的舌頭

那股甜蜜餞味兒還沒來得及品嘗就消失殆盡,徐硯沒好氣地一把将它撈進懷裏,餘光卻看見江頤之正目不轉睛看着自己

又是這個眼神?

徐硯微微錯開目光,放在身側的手不動聲色掐了把腰間的軟肉,挺疼的,不是夢

“嗚嗚~嗷嗚~”

懷裏不停撲騰的小老虎冒出頭來,似乎很着急,見徐硯還躺在地上,轉頭又去咬江頤之的褲腳,想把她往外拽,其實那女人也是剛醒

兩人神情漸漸變得有些嚴肅,小老虎見她們終于明白自己的意思,率先出了帳篷,示意兩個人跟上

小老虎帶着她們一路七拐八拐,終于在一個小帳篷面前停下,帳篷裏面亮着微弱的油燈,還沒走近,就聽見裏面傳來低低的啜泣

“嗚嗚嗚嗚~奶奶~醒醒啊~”

是白天那個幫她們說話的小女孩!

救人要緊,帳篷太小無法容納兩個人,徐硯示意江頤之在門口等她,自己則弓着腰掀開門簾查看情況

“怎麽了?”徐硯輕聲問道

見門簾被突然掀開,小女孩吓了一跳,但看到是今天那個漂亮姐姐,髒兮兮的臉上迸出濃濃的驚喜,就像是看見了主心骨

“奶奶,奶奶她一直在發抖…”

“我喊她,她也不理我…奶奶會不會死啊?”

徐硯看向地上的老奶奶,呼吸急促,四肢不斷抽搐着,明顯已經昏死過去,看着像癫痫,以前在老家的時候見過鄰居突然發病,就是這個症狀

“靈藥帶了嗎?老太太應該是癫痫犯了。”徐硯扭頭,對着簾子外的那個女人說道,語速很快

聞言,江頤之從口袋裏摸出一個小巧的自封袋,裏面裝得都是靈藥,藥是好藥,可是妖怪們身體太過瘦弱,根本承受不住這麽強的藥性,如果直接吃的話,極大概率會爆體而亡

“不行啊,藥力太猛了,她受不了。”

外面的聲音傳進來,徐硯心下一沉,藥不管用,那這得去醫院啊

“你們這裏有沒有醫院,就是看病的地方。”

“醫院?有!有!”

小女孩忙不疊點頭,她記得以前自己生病了,經常被奶奶送到那裏打針針

“認路嗎?”

見小女孩點頭,徐硯不再廢話,她把小女孩抱起來遞給江頤之,随後又将老奶奶抱出來

“我帶你們去。”

小女孩卻從江頤之懷裏輕輕掙出來,向前奔跑幾步,變成了一只軟糯糯的幼犬,毛色很好,瞧着極為可愛

她領着小白虎和兩個女人向前跑去,四肢雖然短小,跑得卻是不慢,眨眼的工夫,就快要消失在兩人視線裏了

“我們去醫院。”徐硯招呼着江頤之,兩個人連忙跟上

懷裏的旺婆婆很輕,比起胖乎乎的小女孩,她可以用骨瘦嶙峋來形容,徐硯輕嘆一聲,微微攬緊依舊還在抽搐的老奶奶,緊緊攆着小女孩的腳步,再次加速向前跑去,半點都不敢慢下來

她怕,怕自己再一次眼睜睜,看着眼前的生命消散,宋随的死始終是自己心裏的一道坎,跑着跑着,懷裏的老人抽搐得越發劇烈,力氣大到徐硯差點抱不住

快了…

馬上就到了…

再堅持一下…

徐硯用力攬緊老奶奶,确保她不會掉下來,因為劇烈運動,她的嗓子又幹又疼,眼眶受到冷風刺激而微微發紅,可她心裏還是止不住乞求

上天似是聽到了她的聲音,本該是晴朗的夜空忽然刮起了一陣順風,用力推着幾人向前跑去

終于,幾個人在一間宅院前停了下來,徐硯粗略掃了眼周圍的環境,很偏

這間宅院名為光明堂,深更半夜依舊燈火通明,一陣陣苦澀的中藥味兒從裏面傳來,就是這兒沒錯,徐硯抱着老奶奶朝裏沖去

裏面的幾個白大褂聽見動靜,其中一個人連忙推着一輛小平車過來,另外幾個也開始急救

“是你?”

徐硯将老奶奶放好,擡頭卻看見了一個熟悉面容,正是光明寵物醫院的許心潋

“你…”

是人嗎,可是身上又帶着濃郁的妖氣,可又不是那種純粹的妖,憑借直覺,許心潋覺得她們是人

妖界中可是很少有人出現了啊

她看着這兩個漂亮又陌生的女人,有些疑惑,那種漂亮并未被妖濁之氣浸染,而是純粹靈性的美麗,不斷搜索着腦海中的記憶,許心潋确定自己沒見過她們

也不能怪醫生,上次江頤之兩個人帶着仿生面具了,她們自己都認不出自己

“許醫生!是急症!快點!”身後的醫生忍不住催促,許心潋不再耽誤,她深深看了眼兩個女人,随即扯下一旁的簾子,一行人開始忙碌

剛才跑得太猛,強烈的眩暈感席卷而來,精神陡然松懈下來的徐硯忍不住向後退了一步,卻被一個軟軟的懷抱輕輕接住

鼻尖傳來女人獨有的清香,身心俱疲的徐硯沒有拒絕江頤之的好意,剛才那段路,她不僅是在和時間賽跑,更是在和自己賽跑

徐硯想,如果老奶奶在自己手中死去,她應該會無法原諒自己,所幸沒有

“不要怕。”

肩膀被輕拍了一下,徐硯想偏頭看去,卻被扶住了腦袋,江頤之的話從耳畔傳來,溫熱的呼吸撲到脖子上,無端令人舒服

不要怕…

這是第一次有人告訴自己,不要怕

醫院的地磚幹淨光潔,兩個身姿高挑的女人彼此依靠着,她們站在那裏,即使什麽也不做,也是一道靓麗的風景,為單調的醫院增添了一抹亮色

光明堂正如它的名字一樣,室內很亮,七八張病床靠着牆分散在各個角落,床上還躺着幾個病人,剛才的動靜吵醒了它們,幾個妖怪從床上爬起,好奇打量着她們

“你叫什麽名字?”看着又化為人形的小女孩,江頤之笑笑,靠在肩上的暖意還未離開,她一直都知道徐硯是個外冷內熱的人,而自己,很喜歡這樣的她

喜歡就喜歡了

“我叫爛漫,許爛漫,是許阿姨幫我起的名字,謝謝兩位漂亮姐姐救了我奶奶哦,對了,還有小白!”

她很相信許阿姨,阿姨每次都能把自己身上的疼痛趕跑,那她一定會讓奶奶平安無事啦,許爛漫抱緊了懷裏的小白,甜甜地朝江頤之和徐硯道謝

……

半小時後

“爛漫。”簾子被一只手拉開,許心潋揉着脖子從裏面走出,她喊了一聲小女孩,聲音裏透出一股疲憊

“許阿姨!”小女孩張開雙手,興沖沖朝許心潋跑去,天真懵懂的臉上洋溢着興奮

“奶奶沒事兒,放心吧。”許心潋接住了小女孩,也不在意她是否弄髒了自己的白大褂,銳利的目光轉而看向那兩個女人,這話既是對許爛漫說的,也是對她們說的

剛才匆匆忙忙,自己光顧着看着她們的臉了,許心潋眯起眼睛,這倆人的身高和穿衣風格…

許心潋恍然,記憶中出現了另外兩張面孔,與她們漸漸重疊,雖然長相不同,可氣質卻是不會變的

“二位,我們又見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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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章 信仰

第三十四章 信仰

這棵大樹很茂密,粗壯的樹幹分出去無數根枝丫,比大象的腿還粗,兩個人根本不用擔心會摔下去

潔癖犯了的徐硯低下頭,兩只手不停拍打着蹭到身上的蜘蛛網,一只微涼的手卻阻止了自己的動作

“徐硯…”女人看着遠方那片低矮的臨時帳篷群,胸腔深深起伏,使得出口的話帶着氣音

徐硯順着目光看去,放在衣服上的手漸漸垂下,女人也沉默了

不落城內樹木青蔥,鳥語花香,充斥着生機活力,對比之下,城郊只有一種顏色——灰色,單調的灰,死寂的灰,麻木的灰

大片大片的灰色呈帶狀,包圍着那座五彩斑斓的小城,她們剛才所處的那片區域只是其中一個可以忽略不計的小點

雜亂無章的臨時帳篷不計其數,就像黃米裏的小米,哪裏分得清誰是誰,反正密密麻麻就是了

就算知道妖奴産業鏈牽扯甚廣、規模龐大,但親眼所見才知其壯觀

無力感襲上心頭,她們不由問自己,自己到底能做些什麽呢?或許什麽都做不了,這種感覺就像一朵微不足道的小浪花,卻想在風平浪靜的海面掀起一場海嘯

可是,宋随、陳笙的臉又一一從腦海中劃過,滿含希冀的、絕望不甘的,還有許心潋,還有鳳鳴閣,還有許多像李燃一樣的人在黑暗裏舉起火把,每個人的力量有限,但都去做了,不是嗎?

世界不總是黑的

“徐硯,我們并不是孤軍奮戰。”江頤之的聲音從身側傳來,很輕

“是啊。”徐硯啓唇,聲音同樣堅定,她伸手摘了一片樹葉,那片樹葉被蟲蛀得一幹二淨,只留下镂空的脈絡,帶來殘缺而倔強的美感

兩個人對視一眼,驀然笑了

太陽慢吞吞挪到了正南方向,妖怪們戰戰兢兢地生火準備做午飯,每隔一周那夥人就會來一次,今天剛好是第八天

到現在這個點了它們還沒來,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妖怪們過得格外煎熬,明明知道頭上有把砍刀在數小時後就會落下來,但偏偏有個大喇叭給你實時播報着秒數

外圍的一個小妖從土竈下取出幾根正在燃燒的木頭,防止火太大把水燒幹,就低頭的幾秒鐘,耳邊就傳來不懷好意的聲音

“咣當!”

正在煮着稀粥的鐵鍋被一腳踹飛,在空中翻轉幾圈後重重摔下,發出一陣脆響,潑出的稀粥灑在地上,留下幾道冒着熱氣的水痕,沒幾粒米

熟悉的聲音傳進耳朵,妖怪們渾身一顫,手中頓時失了力,但很快又反應過來

趁着那些人還沒進來的間隙,家裏有小孩的妖怪悄悄踮起腳尖,趕忙把娃娃藏好,看着娃娃們熟練地捂住嘴巴,家長才快速掀開帳篷出去

妖界伢子遍地都是,他們更不敢把孩子藏外面

即使這樣做是無用功,但他們也要賭那微乎其微的概率,萬一今天伢子們沒有搜查屋子呢?

可是妖怪們誰也沒想到,那些王八蛋今天又換了一種玩法

“今天我們換一種方式,我們玩,捉迷藏,哈哈哈!”

那些人獰笑着,牽出兩只頭上長着犄角的野獸,它們呲牙咧嘴的,粘稠發黃的涎水懸挂在半空,血紅的豎瞳看着衆妖就像是看到一塊塊筋道的肉幹,顯得異常興奮

一只兇神惡煞的猿猴從伢子裏走出來,它在人群中掃了一眼,随意拽過幾個妖怪,粗暴地撕開他們的衣服,把破碎的衣料放在野獸鼻尖晃了晃,随即放開圈在它們頸部的鎖鏈

野獸皺巴巴的鼻尖用力聳動,靈敏的嗅覺捕捉着衣料上的味道,随即低吼着沖向了帳篷深處,瞬間沒了影子

衆妖怪的面容徹底褪去血色,也顧不上那些伢子,當即就向帳篷裏沖去,可是伢子哪裏會讓他們如願,拴野獸的繩子被用力甩出,勒向了跑得最遠妖怪的脖子

“動手!”

幾乎是同時,隐藏在暗處的江頤之指尖一動,三道白光分別朝着野獸和繩子沖去

一陣哀嚎傳來,衆妖怪包括伢子下意識循着聲音朝帳篷深處看去,只見兩團血霧在低空中炸開,野獸的碎肉高高飛起,全都避開了妖怪們,精确無比地砸到了伢子們的頭上

“誰!”

伢子們避之不及,被血淋淋的碎肉糊了滿臉,酸澀腥臭的血液順着眼角和唇縫滲進黏膜組織,帶來強烈的刺痛,它們不敢用爪子揉,只得暴怒地在原地甩頭

“傻、逼!”

一道女聲傳來,所有妖怪朝着伢子們的身後看去,是早上那兩個女人!

她們,她們沒走嗎?!

就好像做夢一樣,罕見地,妖怪們的眼底迸發出一絲驚喜,更有甚者,竟然偷偷抹起了眼淚,這一點都不誇張

是的,所有的靈魂在這片土地徹底頹廢堕落,如同黑色的顏料從來沒想到有一天它會變白,他們也沒想到,自己有一天還能被救贖

江頤之雙手環抱,厭惡地看向那些由妖界和人界共同組成的伢子,踩着軍靴的腳尖踢起一塊小石子,小石子朝着剛剛開口的伢子飛去,毫不留情地砸斷了它的兩顆門牙

“好。”徐硯居高臨下地看向那些矮伢子,有男有女,只到自己肩膀那裏,醜得兇神惡煞

“你們是誰?狗拿耗子多管閑事!滾蛋!”

“看你倆長得不錯的份上,不如…啊…”

“啊…”

“這是什麽?!”

也不管那個捂着嘴在地上扒拉碎牙的同伴,幾只猿猴站了出來,怒視着二人,說話更是粗魯下流,只是它們話還沒說完,就驚恐地連連後退,發出一聲聲慘嚎

“嘴賤。”徐硯冷哼一聲,打斷了那些下流不堪的話,随意掐了個訣朝它們丢了過去

一道赤紅色的巨門虛影漸漸出現,強大的吸力将空氣凝成一個漩渦,拽着那些人伢子朝裏拉去

盡管雙爪鋒利,深深抓進被踩得硬邦邦的土壤,但在漩渦面前,它們的指甲漸漸撕裂折斷,最後只能徒勞地在地上留下數道血痕

“嘎嘎嘎~快來~加入我們吧~”

“別掙紮了~我們好痛苦~快來陪我們呀~”

“嘿嘿~來吧~來吧~”

無數在火海裏翻滾的惡鬼向它們招手,赤紅的肌肉組織和血管裸露在外,就如同被活剝了皮一般,它們獰笑着、呼喚着即将加入自己的同伴

“不!我不去!”

“啊!”

伢子們掙脫不得,只能眼睜睜看着自己慢慢被吸入火海,被裏面那一雙雙赤紅的手拽進去,被掐住脖子,被活活剝下皮膚和頭發,被吃掉,被按進岩漿,最後徹底成為他們中的一員,噴出的鮮血漸漸也和岩漿變成一個顏色

地獄不空,它永遠來者不拒,所有的惡鬼都眼巴巴地等待即将到來的新夥伴

妖怪們的驚吓來得比先前更甚,面前這兩個女人明顯更厲害,強者為王的基因被深深刻在靈魂裏,令他們本能畏懼,但卻沒有憎恨和厭惡

因為真正的強者不會以殺戮欺辱弱小者為樂,而是承擔更多責任,就像烈日明月,光芒照射的範圍總比星辰來得大

徐硯自己也很驚訝,沒想到只是随手掐了個必殺咒,居然開了傳說中的地獄之門,直接把那些人伢子送進了地獄

“噗通!”

“噗通!”

硬邦邦的土地上傳來一聲又一聲悶響,妖怪們一個接連一個跪在地上,神聖又癡迷地看向那兩個高大的女人,她們跟神一樣

“謝謝大人出手相救。”

“謝謝!謝謝!救了我們這些老弱病殘!”

還是早上那兩道蒼老的聲音,有些顫抖,還帶着哭腔,他們用最為淳樸傳統的方式表達謝意

江頤之和徐硯哪裏禁得住此等大禮,她們趕忙跳向一邊,伸手想要攙起他們,可是那瘦弱的身軀宛如樹根一般深深紮進土壤,怎麽拉都拉不動。

無奈,兩個人只好蹲在它們面前

“我們只是做了我們應該做的。”江頤之搖搖頭,一份能力一份責任,她并不覺得自己做了什麽偉大的事情

“先讨論下一步。”徐硯鎖着眉頭,看着老者身後依然跪着的妖怪們,心下止不住擔憂

大家都不是傻子,那些混蛋今天不但沒完成任務,反倒還折了幾人,它們的怒火可想而知,或許等待自己的就是大範圍屠戮

想到此處,妖怪們心下微微一顫,但即使這樣,也沒有人責怪她們“多管閑事”,剛才差點死的是可是幼崽們!

“大人快些走吧…那些人不會善罷甘休的…”老者站起身想把她們往外推,他們的結局已經注定,沒有必要牽涉到別人,更何況還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是啊是啊,您快些走吧!”衆妖怪點點頭,不住地勸說

“我們不會見死不救。”徐硯站起來,像松樹一樣筆直地挺起身子,語氣和站姿一樣堅定

老者推了兩下沒推動,看着她們一動不動站在原地,鐵了心要管這件事情,只得無奈嘆了口氣,側身為她們讓出了位置

“唉!大人請進吧!”

妖怪們自動向兩側分開,讓出了一條路,跟在老者的身後,朝着帳篷中心地帶走去,躲起來的娃娃們也跟着自家大人從帳篷裏出來

還有那只小白虎,它原本被藏到水缸裏,它鼻尖一動,嗅到了熟悉的氣味,是她們!

嗷嗚一聲,小白虎蹦着跳着一路朝二人飛奔而來

兩個女人身量高,一眼就在那片灰色中看到那個白色的小身影,江頤之挺喜歡這只小老虎,她掌心一伸,小白虎的後腿蹬着石頭,一把拱進了女人的懷裏

“嗷嗚~嗷嗚~”

咕嚕咕嚕的聲音從喉間發出,小白兩只又大又厚的爪子抱着江頤之的胳膊,黑溜溜的眼睛來回看着她們,尾巴止不住地左右搖晃着,不小心抽到徐硯的手臂,還怪疼

“這裏是貧民窟,這就是它的名字。”老者接過年輕人遞來的幾張小凳子,顫顫巍巍地拍了拍上面的塵土,放在兩個女人身前,“咳咳,妖界有很多這樣的地方,這其實很正常,咳咳。”

老者身體不太好,沒說幾句就開始咳嗽,一旁的小輩趕忙給他順着氣兒,緩了緩,他繼續說,“妖界弱肉強食,貧民窟的出現非常正常。可妖都那狗皇帝放縱族人明裏暗裏販賣同類就不正常了。”

不落城畢竟位于妖都附近,這些妖怪哪怕身在貧民窟,也能大致清楚妖都現狀

四界之中,除了人界,其他三界都有一個統治者,天界有天帝,冥界有冥王,妖界自然就有妖皇

出于血脈的緣故,妖界争奪妖皇之位相比另外兩界就顯得有些血腥了,妖界種族衆多,但妖皇之位只有一個,所以各族之間很有默契選擇了一種最為直白的方式——單挑

想奪取妖皇之位的種族選出族內最強大的族子,而現任妖皇也選出自己族內最強大的族子,如果只有一個種族發起挑戰,那麽勝者就是下一任妖皇

如果多個種族都要争奪妖皇,那麽競選妖皇的種族先各自競争,最後的勝者再對妖皇發起挑戰

乍一聽也挺簡單,但是血腥在哪裏呢?

血腥之處就在于勝者為王、敗者為寇,為了維護妖皇權威,對于争奪妖皇失敗的族子,它們失敗的代價則是全族的性命

一戰定乾坤,這無異于一場豪賭,很多族子不願淪為全族的罪人,生怕自己的失敗會賠上親人的生命

久而久之,它們的戰意越發退卻,漸漸喪失追逐強者的好勝心,也變得越發平庸

距離上一次妖皇競選,已經過去七百年,七百年的時間,對于妖界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妖皇昏庸無能,諸多大人開始蠢蠢欲動。”老者慨嘆,他遙遙望向妖都,那個繁華的城市,或許就要變天了

“二位大人,妖界貧民窟數不勝數,這只是冰山一角,你們幫我們,我們或許能多茍活一天,但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聞言,她們順着他的目光看向妖都,那個古木參天的巨樹與一座座朱紅頂的宮殿相互交織的地方,算算日子,旬弋明天應該就回來了

“我們今晚住這裏,明天走。”和徐硯交換眼神後,江頤之輕嘆,“能多保護一會兒是一會兒吧。”

所有人心裏都沉甸甸的,徐硯擡眸看向這一圈妖怪,也不知道,下次有沒有機會見面,如果再見面,又能看到幾張熟悉面孔?

“謝謝~謝謝~”

在這殘酷的生存法則下,溫暖和關懷來之不易,面前的老人淚眼婆娑,或許是受到他們的感染,周圍的妖怪們也忍不住哭了起來

老者伸出瘦削的手,抹了把眼淚,似乎下定了什麽決心,他走向衆妖,他們低聲讨論着什麽,見妖怪們一一點頭,又朝着兩人走來

“我們願意把信仰之力給你們。”談到信仰,妖怪們的眼神不複原先的麻木和渾濁,就像一陣和風,撫平了那些憎惡的戾氣,是釋然,是清澈

信仰是最純淨、最高尚的力量,即使他們在壓迫和茍且令信仰蒙了塵,但它确确實實在

自己何德何能啊!

面對這群淳樸的妖怪,兩個女人眼眶微紅,可是,她們又怎麽忍心對着那一張張滿懷期待的臉說不呢?又如何能把他們小心翼翼守護的純淨棄之如敝屣呢?

“不負,衆望。”

江頤之和徐硯彎下腰,面向他們,鄭重鞠了一躬,這是承諾,亦是感激

小人物也值得尊敬

妖怪們站在原地,摟緊了懷裏的孩子,一張張臉上綻放出許久未曾出現的笑意,有純真,有欣慰,有憨厚,這是生命最初的顏色

一道道白光從他們身上升起,朝着中間兩個女人彙聚而去

白光聖潔無瑕,照亮了所有妖怪的面容,也是同樣的神聖純粹,盡管那一張張臉上沾染了一層髒兮兮的泥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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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文章大概七十章左右,是個小短篇,等我寫完存稿後每天多更點,盡快更完,這樣大家追得也不那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