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悄悄說出口的喜歡
國師府·書房
國師大人負手伫立在門口,紫色的雙眸中倒映着天際那輪巨月,周身不斷釋放着冷意
歲潤随手布下一道結界,轉身坐回書桌,長袖一揮,虛空中頓時出現了一面水鏡
一位面容蒼白的金曈女子出現在眼前,見了歲潤,她的嘴角勾起一絲微笑,語調輕快,“胖兔子,好久不見啊。”
“你……”明明才幾天不見,歲潤看着寤臧更加蒼白的臉色,不由有些擔憂,“真的沒事兒嗎?”
聞言,寤臧眼角的笑容更明顯了,笑意卻不達眼底,她沒正面回答這個問題,“你這兔子,怎麽越來越矯情了,都準備好了嗎?”
“別一口兔子一口兔子的,你這臭鳥!”歲潤笑罵,好友見面,帶着近日積攢的不快都散去許多,“準備好了,月圓之夜動手,還有望戌她,來妖界了?”
明明已經感受到對方的存在,但歲潤還是忍不住詢問鳳凰
“當然,來的不只有望戌,溟青也在,哦對了,還有旬弋那只老烏龜。”
“都在啊,那就差你了。”歲潤笑了,眸中紫氣更為濃郁,為她添了幾分邪魅輕佻,可語氣卻是難得的語重心長,“鳳凰啊,不是我說,你也該放下了。”
數千年過去了,該放下了…
被戳中心事,寤臧笑容一僵,笑容褪去,愁緒逐漸爬上了那精致的面容,她側頭看向太陰神殿,輕嘆一口氣
“罷了罷了,你這癡兒。”歲潤了然,随即自嘲一笑,她又在期待些什麽呢
“鳳鳴閣重現世間,此事天界已知,白辋已前往妖界了。”雖然寤臧早已得知這件事情,但是囚于天界,靈力被完全壓制,只能等歲潤主動聯系自己
“這幾天已經聞見他們身上那檔子臭味了。”歲潤揪了把散落在耳旁的頭發,心裏隐隐有了幾分猜測,“只是氣息太淡了,我尚且無法确定方位。”
“不能讓他們打亂計劃,妖界,必須在你控制之下。”寤臧放在身前的手指相互敲擊,心裏一遍一遍推演着各種結果,只能贏,不能輸
“放心,望戌籌備千年,我自不會讓她功虧一篑,你……”
“歲大人,格鬥大賽要開始了。”
歲潤還想再說些什麽,書房外下屬的聲音打斷了自己,她只好把那句“你別擔心,有我在”咽了下去
“去吧,溟青那愛鬧騰的性子,說不定你們今晚就能見面了。”寤臧眯起眼睛,金色的瞳孔中閃爍着些許俏皮
看着鳳凰的容貌漸漸消失在水鏡中,歲潤也斂了笑意,再次恢複平靜,只是紫瞳變得越發深邃和寒冽
“天界…白辋…”她反複咀嚼這四個字,殺意更加濃重
……
格鬥大賽現場
這一屆格鬥大賽是由國師親自主持,根據小道消息,今晚歲大人會莅臨現場,因而諸多小妖專門來此,只為一睹國師芳容
露天擂臺周圍已經圍滿了許多妖怪,數盞靈火将這片區域照得燈火通明,天際時不時傳來“砰砰砰”聲,半空中炸開的煙火更像一陣東風,将熱情似火的氛圍推向高.潮
周圍酒樓座無虛席,樓上的天價雅間早被搶訂而空,所有妖怪手裏都抓着一把瓜果,三三兩兩湊成一堆倚在欄杆旁,吃得正開心呢
妖界格鬥大賽類似于人界古代的武舉,只是更加包容寬泛,無論是貴族還是平民,不分種族,能者上之,不用報名。各位妖族大人的眼線就隐在暗處,搜羅人才
江頤之一行人姍姍來遲,等幾個人到的時候,三個人被堵在外圍,根本就擠不進去,還被這密密麻麻的妖怪擠得站不住腳
看着江頤之被那些妖怪擠得搖搖晃晃,甚至還有妖怪想趁亂揩油,徐硯眉頭緊縮,一把将江頤之拽進懷裏
用力有些大,兩個人又差不多高,女人跌入懷中又往後退了幾公分,後背柔軟的觸感緊貼自己後背,還帶着強有力的心跳,江頤之一動都不敢動,整個人處于宕機狀态
她當然知道那是什麽,雙頰漲起幾抹紅暈,像一只羞羞答答的小精靈
幸好是背對着她,江頤之暗自慶幸
可耳朵尖兒紅了呀,徐硯眼細,一下就瞅見了那抹紅暈,本來沒什麽,現在反倒也不好意思起來
她倆的古怪氛圍都傳染到旬弋這裏了,老家夥狐疑地看着倆人摟不摟抱不抱的姿勢,一個還比一個害羞,頓時心下明了,敢情這還沒互表心意呢?還在暧昧階段?
“诶诶诶!別擠別擠!”
“前面個兒高的讓讓呗!”
幾道不滿的聲音傳來,幾個妖怪聞聲扭頭看去,四處觀望,卻啥也沒看見
實在是看不見,踮起腳也看不見,矮胖的荷蘭鼠一家子受不了了,一大家子十口人開始疊羅漢,爸爸在最下面,随後是媽媽,不知道怎麽排的,剛滿月的小女兒在最上面,看沒看見比武不知道,反正她興奮得手舞足蹈
“老公~人家也要像他們那樣嘛~”一個妖媚的女人晃晃丈夫的手臂,另一只手翹着蘭花點了點荷蘭鼠一家,豔羨之意不加掩飾
“好好好~”寵溺無奈的聲音随之響起
“我也要嘛~”
“我也要我也要~”
一時間這種聲音此起彼伏
真是服了,什麽攀比心,旬弋惡寒,雞皮疙瘩掉了一地,這下好了,本來就看不見,現在徹底看不見了,他揉揉胳膊,看向那倆人
唉,還得我老頭子出馬,旬弋暗嘆,從口袋中取出一個階梯式紙墩子,靈氣注入後,紙墩子搖身一變,成了個小巧高臺,大約兩米半,高度直接碾壓疊羅漢大軍
“小白!”他突然大吼,頓時把周圍人吓了一跳,小白虎也吓得汗毛倒立,“看得見嗎?”
吼完也不管小白回應,直接把它架在了脖子上,話是對小白虎說的,可目光不住地瞟向徐硯
徐硯剛開始還有些莫名其妙,可一看到他身後的臺子就懂了,這是讓自己站上去?
什麽馊主意?徐硯直接掠過烏龜的眼神,懶得搭理他
怎麽磨磨唧唧的?旬弋看着倆人大眼瞪小眼,不由有些着急
他借用小白前爪拍拍江頤之的肩膀,也不打啞謎了,“徐硯一個人不好意思上去,你跟她一起,都是女孩子搭個伴兒,咋,難不成你們心裏有鬼?”都是老妻老妻了,還見啥外
激将法原本是不管用的,但是…徐硯藏在口袋裏的手微微縮緊,自己遮遮掩掩反而引人懷疑?不如大大方方一點?
而江頤之則想的是,反正要試探對方的心意,磨磨蹭蹭倒顯得矯情,只是,羞澀歸羞澀,心下還是蠻高興
順理成章地,兩個人站在高臺上,衆人豔羨之意又彙聚在這裏,感受到各種目光,徐硯脊背微微繃直,她有些不自在
“嘭!”
一束火光帶着深粉色在半空炸開,橙黃的餘火随即發出噼裏啪啦的脆響,跟吃脆黃瓜似的,莫名覺得好聽
剎那芳華,獨自盛放,浪漫又絢麗,照亮了誰的心底?
江頤之…我喜歡你…
仰頭看着夜空中的五彩斑斓,她想,自己應當會永遠記得這一刻,借着煙花的巨響,徐硯嘴唇微動,悄悄說出了那句話
江頤之扶在欄杆上的手不經意間動了動,或許是聽見了,也或許沒聽見,誰知道呢
“國師到!”
歲潤來時看到的就是這些場面,還以為這是妖界的又一股新潮
衆妖看見國師來了以後,本就躁動的場面變得更加瘋狂,一個個朝前湧去
江頤之狀似無意扶住了徐硯的肩膀,在察覺到對方身體略微僵了一下後,不由冒了火氣,這人怎麽比自己臉皮還薄!活該單着!
因為妖怪們一個個往前沖,徐硯這片區域瞬間成了真空地帶,懷裏的幽熒玺又發燙了,她朝國師看去,正巧與那個紫眸女人的視線撞到一起
這是跨越千年的相遇,你不認識我,可我認識你
隐秘的期待終于成真,當再次看到那個人後,歲潤掩在寬大袖袍中的手緊緊攥着,突然有些熱淚盈眶
歲潤是太陰殿由陰氣化生的一只兔子,似妖非妖,她睜眼時,第一眼就看到了望戌,那個清冷矜貴的女人
她把自己抱在懷裏,給自己取名為歲潤,寓意也簡單,就是希望自己一年比一年圓潤
随着年齡增長,自己的靈智也越發成熟,望戌便把太陰殿交給自己打理,而本人則是成天神龍不見首尾,直到帶回一個陽氣極重的旱魃
旱魃由天地孕育而生,得天道賜名溟青,那是一個容貌極美的女子
歲潤當時就在想,一個陰極,一個陽盛,當真是天地絕配
“國師啊啊啊!”
“歲潤潤!快來看我啊!”
思緒被吵鬧聲拉回,歲潤沒搭理那些稱呼,她看着幾個人,眉眼略彎,紫眸中的妖異之色一閃而過,美得花容失色,令天地為之傾倒
旬弋與紫瞳女人的目光在不經意間撞到一起,見前者不動聲色地點頭,歲潤狀若不在意挪開了目光
“時機到了。”
旬弋看着徐硯和江頤之,既然這只兔子已經準備好,鳳鳴閣也重現世間,那麽徐硯和江頤之也該知道真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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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凄清,不落城郊外,一個五官立體深邃的女人漫無目的游蕩着,手上還有星星點點的血跡,抛去那慘白的面容不談,這應當是一個面容姣好的女子
清澈的小溪不停地沖刷石頭,像一條撒着歡兒的游魚,顧疏年随意找了塊幹淨點的石頭坐下,她的手摸向口袋,卻又像突然想起來了什麽,又趕忙把手伸進水中浸泡着
水流速度很快,那雙修長的手感受着水流的內勁,把手上的污漬沖刷得一幹二淨
顧疏年晾幹手,從口袋摸出張照片,照片上的女人眉眼靈動,笑得明媚燦爛,愛戀就像一把刻刀,透過指腹輕輕描摹,将女人的輪廓刻進心底
如今她的靈魂已是殘缺之态,部分常人的感知在逐漸褪去,就比如血液,它不再是散發着腥味兒的液體,反而像是絲滑的牛奶可可
嗜血逐漸成了她的本能,顧疏年努力壓抑着渴望,直到上次看見兩個殺手跟着江頤之,喉嚨就不住地上下吞咽唾液
那個女人挺幹淨的,血液裏沒什麽雜質……好在吸完一次血後,嗜血的渴望在之後很長一段時間不會被輕易喚起
只是…輕舟怕是會嫌棄自己了…
顧疏年把照片放進懷裏,輕嘆一聲
“喲~美人這是在嘆什麽氣啊~”一道妩媚的聲音從樹上傳來,帶着調笑
“誰!”
女人面上的溫柔迅速褪盡,取而代之的是警惕和冰冷,對方悄無聲息地跟在後面,自己竟一點感覺都沒有
樹下緩緩爬下一只暗青色的巨蟒,頭部隐約有兩個硬包凸起,巨蟒落地時變成了一位衣着暴露的美豔女子
“是你?”顧疏年認得這只蛇妖,是鬼王付狂的手下,自己曾經在冥界見過她,那個鬼市任務負責人,賀浮沉
“是我。”賀浮沉今天穿了件黑色暗花旗袍,她靠在樹幹上雙手環抱,白皙的大腿在夜色中間散發着淡淡一層光暈,“我奉鬼王秘令來此,順便告訴你兩件事。”
顧疏年只是點頭,并沒有追問些什麽
“第一,付大人查閱生死簿,一個月後,顧憲暴斃而亡。”
終于來了!顧疏年心下一凜,眼裏迸出濃郁的恨意,上次在鬼王府時,順便問了顧憲所謂的“金蟬脫殼之選”
鬼王說應當是某種邪術,顧輕舟靈魂不全,顧憲便有可乘之機,待他死後,惡靈可奪舍
因為是自己女兒,所以肉身排異反應會低些
那時顧憲趕走顧輕舟的殘魂,自己則占據那副軀殼,以逃避冥府審判,至于顧輕舟,就只能魂飛魄散了
為什麽顧家劣跡斑斑,天道卻容忍他們到如此地步?
“顧家先祖在千年前那場大戰中除魔衛道,捍衛正義,為維持人間平衡付出巨大代價,天道念及功勞,便沐恩于身,顧家承先祖餘蔭,一路發揚至此。”
“只可惜,顧氏門人不思進取,濫殺無辜,如今氣數将盡,像顧憲這樣的,一入冥府,即受業火之刑,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這是付狂原話,冥界之人行走陽間只負責勾魂鎖鬼,絕不插手人間事,以免有擾亂陰陽秩序之嫌
顧家,是最後一代了
“第二,你妹妹也來妖界了,鬼市懸賞令裏,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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