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真正的目的

火光沖天,天牢明如白日,強勁的威壓将死氣和怨氣沖散開來,強烈的光芒刺得人的眼睛都睜不開。

鐵一般的手腕捉住女人的手,低聲道:“快走!”

不等獨孤驚鴻反應過來,赫連城撕裂空間,強行将她塞到空間之中。

黑色身影在赫連城身後飄蕩,男人雙瞳微微眯起,迅速地關閉空間。

獨孤驚鴻淡定地看了赫連城一眼,問道:“是時空空間還是瞬轉空間?”

時空空間就是通過時間瞬間轉移,也就是将時間提前或者是倒退,這種高等的靈術修靈師維持不了多久,而且運用起來耗損大量的靈力,萬一對手也會這種術,不但不能逃脫對手的追捕,還會減弱自己的戰鬥力。

瞬轉空間相對來說就要容易多了,利用一個可以移動的空間移動,不過這種方法靠的是法器,并非是術,但只有封印師才能做到這一點,赫連城是修靈師并非是封印師。

赫連城撕裂空間,兩人落在一個不知名的幽谷中,此時外頭繁星閃耀,皓月當空。

“還好沒有被跟上。”獨孤驚鴻嘆氣道。

修靈師越強,毒寡婦的力量也越強,就算是赫連城這樣的高手也輕易擺脫不了。

赫連城低低的笑出了聲,一雙眸暧昧不明地看着獨孤驚鴻:“怎麽?不相信我。”

有人和他說過,女人的心眼很小,也很容易胡思亂想。

獨孤驚鴻幽幽的低下頭,後又擡起頭,“你本來就是在利用我不是麽?”

赫連城注視着那雙宛如明月般明亮的眸,久久不語。

“就算別人不知道,赫連城你應該知道我身上帶着禦靈師的力量。單單是為了擺脫南國和親,你在夜宮随便選一個也比我更有說服力,赫連城,合作的态度不夠誠懇,那我只好違約了。”女人長發被風吹起來,露出那雙堅韌刺骨的眸,直言道。

經過這麽多事情,她再裝傻只怕連命都會送了進去。

赫連城唇角扯出一抹苦澀的笑容,語氣很淡,“我小看你了,連寡婦哭墳這種陰毒少見的陣法都知道必然不是泛泛之輩。禦靈師,我看中的的确是你的能力。”

“十年前,我的奶娘告訴我,我的父母早就已經死了,讓我不要認賊做父。”

“父皇對我比對太子還要器重,若不是我得到了夜宮首領的位置,太子之位說不定也是我的。但奶娘示我為親子,她的話讓我不相信很難,禦靈師掌控生死,就算是已經投胎的魂魄也可以召回,我想知道真相而已。至于這個案子,原本沒打算讓你卷進來,只是我要确定你是不是真的禦靈師。”

獨孤驚鴻默默地琢磨着赫連城話的真實性。

不是她害怕,這件事情跟她沒有半點關系不說,夜宮高手如雲,赫連城無論讓誰出手都比她好。

“我是禦靈師。”

說完這話,獨孤驚鴻有些後悔了。

一個麻煩還沒有解決,再牽扯到朝廷的事,她要何年何月才能再見自己的父母,找段祈玉報仇?

但,她現在還不能完全掌握禦靈師的力量,為今之計只有在大荒重重陰謀旋窩下成長,提高自己的修為。

“不過,我現在還沒有讓人起死回生的能力。”獨孤驚鴻坦誠地道。

赫連城眸低清澈,語調不急不躁,“不急,現在還不是時候,等到時機成熟,我會通知你。”

男人勾了勾薄唇,伸出白皙如冷玉般的手,溫柔地順了順女人遮住臉頰的長發,溫潤了嗓音道:“随我進宮吧!省的有人拿此事做文章。”

獨孤驚鴻眸光微閃,她生平最不喜攙和到朝廷裏那些拐彎抹角的事情中去。

“你那個長姐獨孤未央今天下午進宮,我的婚事朝廷那邊有意見。”

赫連城将過分好看的手指放在唇邊,悠長響亮的口哨聲在幽谷回響,不多時,清晰地傳來馬蹄聲。

一匹黑色駿馬飛馳而來,停在赫連城身邊親切地用自己的頭往赫連城懷裏蹭了蹭。

赫連城拍拍馬首,翻身上馬,将手遞給獨孤驚鴻,“從你答應那天開始就注定躲不過去的,與其這樣還不如坦然面對吧!”

獨孤驚鴻的瞳孔眯成了一條線,第一次覺得自己真的很愚蠢。

這個男人怕是早就把自己算計了幾百遍了,自己還自以為是的告訴對方:你的陰謀,我已經看透了!

簡直……傻的可以!

獨孤驚鴻恨不得馬上找個洞把自己藏起來。

赫連城挺直着腰板坐在馬上,看着臉色鎮紅鎮白的女人,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嘴角抿着笑:“別害羞了,我們不過是做戲而已,你不同意我是不會對你做什麽。”

獨孤驚鴻的眉毛抽了抽,忍着,忍着。

赫連城一把抄起女人,放在胸膛前面摟着她的腰,馬鞭高高揚起。

“我們是最搭配的合作夥伴,你對我來說就和曲洛是一樣的。”男人低沉性感的嗓音,溫柔的幾乎令人發顫,獨孤驚鴻差點沒有窒息過去。

“該死!這樣都讓那個女人逃脫了。”天牢中一白衣女子看中空無一人的牢房,一雙眸子狠狠掃過在周圍飄蕩的影子,哀婉的哭聲讓女人眉頭深深地皺起。

“連事情都辦不好,要你何用!”幾道符咒從那白衣女子的指尖飛出。

符咒化作幾道金燦燦的佛光,瞬間将影子打散!

凄厲無比的尖叫聲刺破空虛。

“敢壞我事,殺!”

不到一更,宮門落鎖。

哐當!

千金重的宮門被踢開,閃着寒光的兵刃對準了入侵者。

“本王求見父皇。”

赫連城如從天降降臨,渾身上下霸氣測漏。

守門的侍衛立刻讓開一條道路,單膝跪下。

赫連城拉着身邊目瞪口呆的獨孤驚鴻就往宮內走。

“赫連城,你都是用這種方式進宮?”

男人側目對着女人笑笑,棱角分明的臉,俊美如神抵。

赫連城健步如飛,獨孤驚鴻根本跟不上男人的步伐,幾乎是被拖拽着走,皇宮中宮燈冉冉升起,整個皇宮被照的如白日一般明亮。放眼天空邊界,一輪近圓的明月光芒柔和中透着幾分冷清。

獨孤驚鴻正好感慨,突然一道精光在腦海中激起。

再擡起頭,天上的月亮又圓又白,感覺離比平時要近了許多,還閃閃發着光……

“赫連城,你有沒有覺得,月是不是比平時要亮了許多也大了許多。”獨孤驚鴻扯了扯赫連城的衣袖道。

月的光芒越來越刺眼,以肉眼看得到的速度在長大,越來越亮,而且也離獨孤驚鴻……越來越近了!

赫連城順着獨孤驚鴻的目光看了過去,眼底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晦暗,“走吧!”

“給三殿下請安,獨孤小姐好。”對面迎來的是笑容和藹的孟公公。

赫連城微微躬身算是給孟公公見禮,獨孤驚鴻對這位公公印象不錯,也跟着問好。

孟公公笑着擺手,“可不敢,陛下聽說殿下來了立刻讓老奴過來迎接二位。正巧,未央翁主也在場呢!”

“未央……翁主?”

什麽時候獨孤未央成了翁主了?

孟公公見獨孤驚鴻疑惑,連忙道:“是這樣,今日未央小姐進宮給陛下請安,陛下看着未央小姐模樣想起了當年和長公主姐弟情深,雖然早年有些過節,但到底是一家人。未央小姐正值芳年,陛下想為小姐出嫁是添一份榮耀,所以就封為翁主了。”

獨孤驚鴻、赫連城兩人對視一眼,像是在交流什麽信息似地。

“原來如此,那還真是獨孤家的榮耀啊!”獨孤驚鴻自嘲道,她那個父親最在意的就是這幾個女兒能不能給他獨孤家帶來利益。

孟公公只是點點頭,随即陪着笑臉迎着兩人去了勤政殿。

還沒進門便聽見女子甜美溫柔的笑聲,和中年男子粗狂洪亮的說話聲。

“看來獨孤未央對你勢在必得。”獨孤驚鴻低聲對赫連城道,當今成年皇子只有赫連城未娶,其他幾位都已成家。

獨孤未央性子高傲,又是長公主嫡女,眼光自然不會放在側妃身上。

“老三來了還不快進來!”

赫連城低頭淺笑,握緊了女人的手,大步進殿。

金碧輝煌的大殿上,坐在龍椅上,手中端着茶杯,可能長年侵淫權利和自身高位,他眉眼深邃,明明長相英俊卻帶着霸意,一身龍袍更顯威儀。

王位之下的臺階上,一白衣女子站在那裏,她掩口輕笑,聲音美如莺啼,舉止優雅。

“來了。”文帝也是滿臉笑容,不過看到獨孤驚鴻的時候笑容淡了幾分。

獨孤未央轉身,屈膝一禮,甜甜地道:“給三皇子殿下請安。”

“未央,一家人何必這麽見外,這是你三表哥。”文帝笑盈盈地對獨孤未央道,那模樣像是和藹的長輩在責備一個不聽話的小輩。

獨孤驚鴻微微躬身算是給皇帝行了禮,道:“獨孤驚鴻見過陛下。”

不卑不亢,對答從容。

文帝的眼立刻冷了下來,沉着嗓音道:“你就是獨孤家庶出的女兒?”

“我是夜宮召喚師。”獨孤驚鴻答非所問。

“妹妹。”獨孤未央微微擡起眼簾,兩人對視的剎那間,都被對方驚住了。#####

第 25 章 哥哥

第25章 哥哥

車內,呼吸灼熱,發絲交纏。

帶有薄薄一層繭子的手掌覆上後腦勺,将身子滾熱的胸膛靠。隔着單薄的布料,肌肉的起伏和身前人的呼吸分外明顯。頭臉悶熱,鼻尖頂着鼻尖,時常有另一只手在側臉徘徊。

隋緣竭力昂起頭,想掙脫邬江,可他剛伸出手,就被邬江鎖住,并且解下領結束縛在腦後。

“乖。”

邬江聲音喑啞,眸子滾動着暗色,那裏面倒映着隋緣的身影,憐人的,弱小的,好欺負的。目光在他身上逡巡,始終在臉上打轉,隋緣頓時一股不妙的感覺從心底生出。

【糟糕!!!】

隋緣僵着身子,嘴唇半張,眼睛中還殘餘水汽,是被親的。

他嗫嚅嘴唇,眸子朝車窗外移動,絲絲涼風透過車窗的縫隙吹拂面上,喚醒一些理智。而灰色的玻璃裏面,赫然是沈黎的身影。

似乎是在疑惑,沈黎正朝這裏走過來。

沈黎。

隋緣比着口型,神情有些慌亂。

“怕什麽?”邬江欺身而上,附耳低言。餍足的言語中散發着隐藏的愉悅。

【廢話,要是被沈黎發現了,我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隋緣咬牙,屈起膝蓋蹬他一腳,被按住并用手臂壓住,在他耳邊低聲詢問。

“你是擔心背叛青梅竹馬,還是因為擔心被人發現?”

“唔……”隋緣咬緊嘴唇,可還是瀉出一聲嘤咛。

而罪魁禍首則繼續惹是生非,輕輕抓撓着他的癢癢肉,逼得隋緣只能夾緊雙腿,拼命躲閃。

“我想知道答案。”聲音灑落在耳邊。

車窗逐漸下拉,迎面的風越發清涼,而沈黎的聲音也更加明晰。

隋緣顫動眸子,撐不住邬江折磨人的手段,只好斷斷續續地說:“後……後者……”

腰間的手終于停下,與此同時,清風逐漸消失。

隋緣緩了一口氣,可還沒有等他舒展身體,就有人敲了車窗。

“叩叩叩!”

隋緣一轉眼,沈黎正站在車窗外,眸子一動不動地盯着他。隔着灰蒙蒙的玻璃,那張臉清晰可見,連上面的毛孔都清清楚楚。

隋緣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連動作也忘了,只是呆呆地看着沈黎。

【完了,完了……】他心裏念着。

邬江對此顯得平靜從容,脫下外面的襯衫,将隋緣的頭腦蓋住,往自己的方向帶,然後落下車窗。

擡起眸子,不耐,“有事?”

沈黎本來只是見巷子門口停着一輛黑車感到疑惑,此時看見熟悉的面孔,下意識探究地看向邬江懷裏的那個人。眸光閃動不定,指尖掐入掌心,“隋哥?”

“叫哥哥。”邬江輕笑,仍與沈黎對視,但手拍了拍隋緣的背部。

衣服底下的隋緣握緊拳頭,不情不願地喚道:“哥、哥哥……”

軟綿綿的,輕飄飄的,帶着一些含糊不清和隐隐沙啞,直直撞進邬江的心扉,他撐起身體,摩挲着大拇指,忍不住滾動喉結。

【該死的反派!】

面度唾罵聲,邬江選擇性失聰,甚至低低笑了一下。

邬江起了壞心思,故意當沈黎不存在。

“再叫一聲。”

【貪得無厭的家夥!】

隋緣這次不同意了,錘了一下邬江的胸膛,悶哼一聲後,他的手被抓在另一人手中,放在唇邊輕吻。

觸及溫軟的一剎那,隋緣猛地意識到了,像是被熱水燙了一般收回手,塞進懷裏。

“邬江!”被晾在一旁的沈黎按捺不住,沖着車裏的人低吼。

“有事?”邬江懶懶掀起眼皮。

沈黎吐出幾個字,“你懷裏的……是誰?”

聞言,邬江的眼睛緩和一瞬,抱緊隋緣,似是宣告又似是告白。

“我喜歡的人。”

字字真情,震耳發聩。

沈黎不可置信地看着親密的兩人,“你在撒謊!你不是喜歡隋哥麽?明明小時候——”

似乎意識到自己差點說漏嘴,沈黎趕忙停下,警惕地盯着邬江懷裏的人。

“你這是在背叛隋哥!”

“背叛?”邬江正眼看向沈黎,帶着幾分有趣,“背刺我的家夥指責我背叛?”

沈黎僵在原地,發不出一言,可面對邬江的半譏半諷,臉上青白一片,嘴硬地說:“明明是你先放棄隋哥的!是你當年先離開他的!”

“所以你就騙了隋緣,并且李代桃僵,代替了他記憶裏的我?”邬江冷笑。

“不是的。”沈黎在為自己争辯,“是你先離開的,我只是撿漏……”

盡管這麽說,可他的言語蒼白無力,連自己都說服不了。

搶占別人的功勞,享受了隋緣十幾年的好,他已經成了瘾,戒不了了。

“什麽撿漏?”隋緣一把取下衣服,疑惑地看向沈黎,“你做了什麽?”

從剛才邬江停在這裏,隋緣心裏就産生疑惑了,到後來邬江故意吸引沈黎的注意力,隋緣對疑惑隐隐有了答案,直到剛才沈黎和邬江的對話,他心裏的答案才逐漸明朗。

沈黎欺騙了原主。

“隋哥……”

沈黎睜大雙眼,看着他最不願意出現在這裏的人。猶如晴空一道霹靂落在他身上,将他的心劈得焦黑。

深吸一口氣,抱着最後的掙紮,沈黎走上前,期期地問:“隋哥,其實我——”

“我來說出當年的事情吧。”邬江将手搭在車窗上,隔開兩人,明晃晃地打斷沈黎的話。

沈黎第一反應就是阻止,“不!”

他撿起地上的石頭,朝邬江砸過去。這個舉動是邬江和隋緣都沒有預料到的,邬江下意識将隋緣抱住,并手和腦袋護住隋緣。

只見黑影滑過眼前,鮮紅刺鼻的血就滴落在眼前。

隋緣愣住,仰起頭,顫巍巍伸出手摸向邬江的額頭,一手的血。

“邬江!”他心急。

邬江眼前模糊,低低看着懷裏的人,緩緩勾唇笑了,“你沒事。”

他說過的,如果有危險,他會擋在隋緣面前的。

十年前是,十年後也是。

黑暗迅速掠奪意識,記憶的最後,是急切的呼喊聲,動人且熟悉,和記憶力一樣。

不,也不一樣,那時候的隋緣忘了。

……

隋緣第一時間打開車門,沖着發愣的沈黎皺眉說:“快來幫忙。”

“隋哥,我……”

“事情之後再說,先救人。”隋緣低頭。

“哦哦。”

沈黎掩住心裏的委屈,上前幫助隋緣把人拖到副駕駛的座位上,然後兩人上車,由隋緣開車到附近的醫院。

一路上,沈黎坐在後面的座位上,透過後視鏡一直看着隋緣。

那臉上的焦急,不是假的,卻刺痛了沈黎的心。

隋哥就這麽在意邬江嗎?

實際上,隋緣慌的不行,要是反派噶了,他也要跟着噶,能不慌麽?

很快,幾人到了醫院,送邬江進了急救室,之後兩人在門外等待。

沈黎坐在隋緣身邊,兩只手揪成一團,希望邬江最好噶了,這樣隋哥就永遠不會知道那件事情了。

等待的時間太過漫長且煎熬,隋緣心頭焦躁。便找了別的東西來分散注意力。

比如,之前邬江和沈黎争執的事情。

“可以說說當年的事情麽?”

沈黎眸孔微縮,神情閃爍,“其實也沒有什麽,就是邬江救了隋哥,但是隋哥誤認為我是救命恩人,而我當時太慌亂,所以就沒有說……”

他低着頭看腳尖,黑色衛衣和鴨舌帽襯得他真摯乖巧,心裏的自責和愧疚好似溢于言表。根本就看不出來,半小時前,他會搬石頭砸人。

“只是這件事情麽?”隋緣半信半疑。

如果只是這樣,沈黎就動手砸人,有點說不過去。

沈黎點頭,複雜地看了隋緣一樣,緩緩地說:“隋哥,其實你對我好,也是因為這個。”

說完他又低下頭,一幅愧對隋緣的模樣。

隋緣的懷疑減輕些許,可還是存有疑惑。

沈黎對于原主的在意他是清楚的,為了這份好做出一些過激的事情符合邏輯,可邬江的語氣好像并不是這麽簡單。

“隋哥,你要是不信,可以等邬江醒來,然後去問他。”沈黎收緊手指,眼底暗色閃過,“不過,隋哥,你似乎對邬江很在意,你甚至和他……”

後面的話,沈黎沒有說出來,可兩人都已經明白。

擁抱,接吻……好似伴侶。

“隋哥,我不是你的青梅竹馬麽?”

“你之前,不是說回對我好一輩子的麽?”

“你不是說,永遠不會背叛我麽?”

三連問,把隋緣問的啞口無言,只能翕動嘴唇怔怔望着沈黎。

此時的沈黎好像快碎了,眼神哀哀,白瓷的面孔上淚水漣漣,如斷線的珠子滑落,滴到黑色衛衣上,水漬染深布料。細長的脖頸好似瀕死的天鵝,在做最後的哀求。

沈黎伸手抓住随緣的手,可卻被下意識避開,他身子一頓,随後凄凄笑了。

“隋哥現在讨厭我到不願碰我了麽?”

“我不是……”

“即使我做了錯事,可那已經是小時候的事情了,難道這些年的相處抵不過我的錯誤嗎?”

沈黎不聽,只是一個勁地講。

最後,隋緣敗下陣來,嘴唇發白:“我沒有,只是因為一些事情才會這樣。”

第 14 章 Hi,Joe ⑦

他總是在小心翼翼的讨好,生怕有一天自己會成為機器屠宰場的一員,他努力微笑,心中卻盈滿了憂傷。

口口聲聲說着喜歡,卻沒有辦法真正的在一起。

喬有些消極的坐在艾森的床邊,盡管現在天氣已經逐漸好了起來,但是艾森的病卻越來越重,就連現在的醫學也沒有辦法查明他的病原究竟是什麽,于是喬就呆在他的身邊,一點一點的看着艾森衰弱下去。

“我不會突然就離開你的身邊。”艾森躺在床上,他看着天花板,嘴裏的話在別人聽起來是那麽的殘忍,但是卻讓喬心滿意足,“我會一點一點的,讓你看着我離開。”

就喬的角度,他轉過頭只能看到被子沒有遮住的嘴唇,于是他将手伸進了被窩,去握住了艾森的手。

“該喝藥了。”安妮端着藥走了進來他看着喬無法掩飾的愛意,在心中嘆了一口氣。所以說,機器人和人類怎麽可能談戀愛呢?一個近乎永生,而另一個卻只有短短幾十載,不管結局怎樣,都是一種傷害。

艾森在喬的攙扶下坐了起來,他接過安妮手中的藥,其實就是營養液一樣的東西,并不好喝,他忍着苦将液體硬生生的喝下。

喬急忙拍拍艾森的後背,生怕艾森嗆到了。

“我走了,你好好養病。”這對未婚夫妻只是名義上的,安妮深深地看了一眼艾森,之後決絕的轉身離去。艾森知道她的秘密,就連她的父親也從未察覺,但是艾森現在就要離去了,她的秘密是否可以永遠隐藏呢?

她想起了昨天艾森背着喬托她辦的事情,無奈的搖搖頭。

是啊,如果艾森死了,他的父親會放過喬嗎?知道了感情的喬,這個人類社會會放過他嗎?

艾森虛弱的靠在床頭,他安慰的拍拍喬的手說:“我會陪你一起度過這個春天。”

“我不要。”但是喬卻搖搖頭,他無法維持優雅的微笑,綠色的眼睛中有淚光閃閃,他深情地看着艾森說到:“我不要一個春天,我要無數個春天。你還有八十年,你還有八十個春天不是嗎?”

結尾的那個問題,喬幾乎是帶着顫音去詢問的,艾森輕笑喬的天真,但還是伸出手揉了揉喬的腦袋,應聲到:“對,是這樣,我們可以度過無數個春天。”

他知道自己的身體是這個世界運行的法則,系統可以拯救這具身體但是他卻不想要再呆下去了。可看着這樣的喬,他又突然之間動了恻隐之心。

【你必須離開。】系統毫不客氣的打斷了艾森的幻想,【你已經使用過一個機會,而你的下一個機會還不知道會到哪裏。你應該順應世界的規律,适應游戲的要求,将攻略好感度達到百分百。】

【我知道。】艾森笑了笑,【我只不過是這麽想了想,你沒有必要這麽緊張。】

【我不是緊張。】系統急忙辯解,【我只不過是為了不讓你空抱幻想。】

艾森知道,系統開始改變了,他和喬一樣都是機器,都是人類的造物,在這樣的兩件事物當中最容易産生情感的共鳴。系統,你看到喬,是想起了你自己嗎?

他可以顯而易見的感受到系統的恐懼,對未知情感的恐懼,而艾森要做的,就是推一把。

“永遠永遠。”喬趴到了床上,就在艾森的身邊,就像是一只大型的犬類。他和白睿又實在不同,若說白睿是收斂了利爪的小狼狗,那麽他就是生性單純而溫柔的金毛。

————————

“這樣,是不可以的。”律師站在艾森的床前,有些為難。

喬只是握着艾森的手,專心的盯着艾森,絲毫沒有受到兩個人談話的影響。

“法律中沒有禁止的,那麽就是允許。”艾森笑了笑,他的嘴唇發幹,少了原本的紅潤而發白,“你是律師,你應該比我更懂這一點。”

“但是……”律師還是膽戰心驚,他也處理過不少的案子,但這是他見過最匪夷所思的事情,一個人類,一個富家子弟,竟然愛上了一個機器人!

他的話還沒有說出口就被打斷了,艾森狠勵的看着他,說到:“沒有但是!你只需要把這份遺産打理好就行。”

說完,艾森就猛烈的咳了起來,喬立刻起身為他拍拍背。等艾森消停了,他慵懶的靠在床頭,半睜着眼去看那個大氣都不敢喘的律師,說到:“人類的法律本身就有極大的問題,而這些法律的空子難道不就是你們應該挑出來并使用的嗎?”

“……是的,先生。”律師咽了一口唾沫,他想如果被艾父知道了這份荒唐的遺産,他一定會弄死自己的。

當律師離開了房間後,整個房間顯得安靜無比,而艾森卻像是個惡作劇得逞的小孩子一樣,笑得無比張揚。

“哈哈哈,你看到他那戰戰兢兢的模樣了嗎?真是,我又不會吃了他。”

這麽說着,喬也露出了一個笑容,附和到:“他太膽小了,在你面前連大氣都不敢喘。”

艾森看着窗外,對喬說到:“我要出去。”

喬有些為難,現在艾森的身體就連走路都很困難,更何況是出去。

“有輪椅。”艾森看出了喬的為難,他執拗的看着喬,這麽說到,但是眉眼之間又充斥着祈求。喬被這樣的眼神看的心疼,于是抱起了艾森,将他放到了輪椅上,推着他走出了房門。

“我要去看海。”艾森又說到,喬知道他說的是那片海,他想要拒絕,可是看着艾森一直望着遠方的眼神,他又說不出拒絕的話來了。

于是,喬駕着車讓艾森坐在副駕駛,帶着他去到了那片美麗的海。

“真好。”他們趕上了落日,火紅色太陽慢慢的降落,雲層就像是被點燃一樣,在天空中蔓延着熱情,一場極近華美的落幕。

喬推着艾森的輪椅在沙灘上行走着,他脫了鞋,可以清晰的感受到海浪拍搭在他腳上的感受,很舒服。

艾森的身上蓋着毯子,他擺了擺手讓喬停下來。

他們就這樣看着落日緩緩降落。

良久,艾森才說到:“喬安德森當時的感受我感受到了,即使過了一百多年,但我還是可以清除的感受到他當初的那種情緒,太美好了。”

喬默不作聲,艾森又繼續說到:“安德森是我崇拜的人,而你,是我的愛人,喬。”

“你終将創造奇跡。”艾森說完卻搖了搖頭,他感覺到自己的腦袋越發昏沉,忍不住勾起了一個笑容,“不,你本身就是一個奇跡……”

艾森沒有聲響了。而喬仍是愣愣的看着海面,直到餘晖完全被淹沒,他才緩緩坐到了艾森的腳邊,說:“對啊,我也感受到了,真美啊。其實從很早之前,我不明白,我只是一個機器人為什麽你會喜歡我,但是現在我也不想明白了,因為我發現喜歡是沒有原因的,可能是日積月累,可能是一見鐘情,沒有人可以說出原因來。因為我也是一樣,不,可以說,已經不是喜歡了,是愛啊。”

遠處有人踩着細沙慢慢走了過來,喬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他伸出手去觸碰自己的淚水然後放到眼前觀看,那個人已經走到了他的身邊了。

于是喬說到:“我一直覺得設計者給我設計這樣的東西是多餘的,但我沒有想到,有一天他會不由自主的自己下來。”

來者正是安妮,她靜靜的看着昏沉沉的天空,她覺得喬有資格知道她的秘密了,一個她保守了很久卻被艾森輕而易舉發現的秘密。原來,艾森和自己是一樣的。

“我愛上過一個人,很愛很愛,但是他并不愛我。”安妮冷靜的說到,當初熱烈的感情在時間的推移下,已經現在并沒有那麽重要了,“因為他是一個機器人。艾森很幸運,因為他的感情得到了回報,但是我的感情卻永遠是空的。”

在寂靜當中,只有喬壓抑的哭泣和海浪拍擊的聲響。

【攻略目标好感度:100】

【攻略任務已完成,現在進行世界跳轉。】

【系統,我似乎還從來沒有給你起過名字。】艾森笑着說,【那麽從今天起,你就叫做喬吧,獨一無二的喬。】

作者有話要說: 搞事情,搞事情

emmm……一場毫無意義的僞更

第 26 章

譚雲山說完這話就後悔了,因為他已經從既靈恍然大悟的眸子裏預見了事情的走向。

果然,下一刻小姑娘松開他,動作之果斷透着“反正你也沒受傷那我就要幹正事了”的理所當然,後站起面向塵華上仙,無需問,直接肯定道:“你不讓我們輕舉妄動不是怕我們對付不了它,而是怕我們傷了它。”

馮不羁也後知後覺:“難怪譚二的菜刀砍過去沒反應,你的六塵金籠也收不了!”

南钰有些尴尬,原本不想生出這麽多枝節,他的計劃是收完宮燈,簡單敷衍兩句拿回去處理,就順順當當走人的。但被問到這兒了,再不給個交代也說不過去:“這的确是九天仙界之物,但我也是回去打探一番方才确認,不讓你們輕舉妄動,是因為那時我也不能确定水中究竟是什麽,既怕你們傷了此物,亦擔心你們被此物所傷。”

既靈看着他,不為所動,漂亮話誰都會說,先說那叫客氣,現在說那真是聽不出半點真誠:“上仙不必和我們解釋,只煩請告訴我們,此為何物,以及上仙想将其如何處置?”

南钰光是端着塵華上仙的莊重就已經很辛苦了,這會兒還被咄咄逼人,聲音裏已不自覺溢滿無奈:“此為九天仙界的宮燈,中間鑲嵌日華寶珠,可永世明亮,不知為何落于人間。我此番将它帶回九天仙界,自是要将它歸還原主。”

“就這樣?”既靈看着對方手中的金口袋,聲音透着微微的冷。

不愧是仙物,被封進口袋了,卻仍透出足以映亮一方山林的光,刺得人眼睛疼,心裏堵。

南钰不明所以,也忘了客氣一句“姑娘”,直接反問:“不然你還想怎麽樣?”

既靈面容正色,聲音堅定:“它給這個村子帶來這麽多苦難,即使是仙物,也該受罰,不然怎麽對那些因此受苦的村民交代?”

南钰頭回聽說還能罰物件的,頗覺新鮮:“如何罰?”

既靈就給出兩個字,簡潔,冷淡:“毀了。”

“這怎麽行!”南钰後悔好奇了,不,是後悔死了!

“怎麽不行,”既靈直直看他,“難道就因為是神仙的東西,害了人就可以網開一面嗎?”

南钰這輩子……不,連上輩子都算上,就沒遇見過這麽不講理的姑娘:“這是個死物件,哪來的什麽害人不害人,就是因故落于此處,恰好上面鑲着日華寶珠,所以才連累村落的黑夜亮如白晝,現在我把它拿走,不就都解決了!”

既靈追問:“因故落于此處,因何故?”

南钰簡直招架不住:“就、就是不小心落下來的呗。”

既靈點點頭:“那是誰不小心讓此物落下來的,煩請上仙把他叫下來。”

南钰脫口而出:“做什麽?”

既靈一字一句:“負荊請罪。”

南钰無語。

他現在懷疑自己遇上了一個女瘋子。讓仙人下來給凡人負荊請罪?她怎麽想的!

既靈不覺得自己提出的要求過分。她以前不關心世間有沒有仙,自然無所謂恭敬與否;後來知道了确有九天仙界和仙人,但看看這些仙人幹的事,放任妖獸槐城肆虐,放任仙物禍害幽村,沒一件配得上凡間那鼎盛的香火,這時候再來要求她恭敬,抱歉。

沒有恭敬謙卑,只有是非對錯。

“塵華上仙。”既靈忽然毫無預警喊了完整仙號。

南钰不自覺正色起來,就聽見既靈問——

“如果今天落在這潭水中的不是仙物而是妖物,你當如何?”

南钰嘴唇抿成直線,微微皺眉。這個問題的答案明擺着,但在此刻說,卻顯得那麽不合時宜。

既靈替他回答:“若今天為禍幽村的是妖物,你塵華上仙早在剛剛立于潭邊時就出手了,而且絕對不會擔心磕着碰着它,或許連收服都懶得做,直接就用法力将其消滅了。”

南钰語塞。

既靈的每個字都是他當時心中所想,實在豁不出臉面撒謊稱“你講的不對”。

既靈定定看了他半晌,終于問出那個自己最想不通的疑惑:“為何罪魁禍首變成仙物,就錯也不算錯了呢。”

南钰回答不上,更要命的是,他居然開始認真思索既靈的話,且越琢磨越覺得人家說得沒錯啊。

當他感覺到仙氣,第一反應是回天上弄清楚,再做打算;得知是仙物,緊接着考慮的就是如何安全收回;但從始至終他都沒想一下,這東西給別人帶來了災禍,對于那些遭殃的人,仙物和妖物有什麽區別呢?

南钰思索的同時,既靈其實也有些冷靜下來了。

她忽然意識到,錯不在塵華上仙,要怪,也只能怪遺落宮燈的那個人,只是那人不露面,塵華上仙作為她見得到的唯一仙人,就不幸成了遷怒對象。

“對不住,”南钰破天荒道了歉,既為無端受苦的村民,也為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但畢竟是仙界之物,我不能随意處置,必須帶回天上。”

既靈不言語了。

宮燈在人家上仙法器裏,她知道搶不過,只能苦口婆心。但此刻明顯對方已有了決斷,她多說無益。

南钰心裏慚愧,說實話,成仙幾百年了,他第一次覺得自己做的事情不怎麽樣。

“抱歉。”他又真心說了一遍。

既靈本想說你該道歉的不是我,而是那幽村的百姓,但看着對方眼裏真心實意的愧疚,又把這咄咄逼人的話咽下去了,只問:“若此物再落入人間怎麽辦?”

南钰連忙道:“此番回去我一定會讓他多加謹慎,切勿再粗心遺落。”

既靈蹙眉 :“‘他’是誰?”折騰這麽久,總要知道粗心惹大禍的是何方神聖。

不想得到的回答卻是:“現在還不知道。”

既靈無語:“你到現在連罪魁禍首是誰都不知道?!”

南钰被質問得已經有點擡不起頭了。

說也奇怪,自從那句“對不住”出口,他心裏就開始發虛了,畢竟不占理,連帶着就有點怵這位“義正言辭”的姑娘。現在,他只想趕緊回九天仙界。

從既靈開始噴火,馮不羁和譚雲山就悄無聲息湊到了一起。原本他倆是想等局勢不妙的時候跳出來,或好言相勸,或活活稀泥,但後來發現既靈在氣勢上完全碾壓了塵華上仙,于是他倆那一腔幫助夥伴的熱血就慢慢降溫,最終成了對塵華上仙的同情。

惹誰,都別惹倔姑娘。

譚雲山剛在心裏感嘆,就聽見天上傳來另外一個姑娘的聲音——

“燈是我的。”

地上四人齊齊擡頭,只見一霓裳仙子翩然而落,周身仙羽飄飄流光盈彩,膚如凝脂,烏發如墨,眉目如畫,仙氣天成,世人對仙子最美的想象,亦不過如此。

“羽瑤上仙。”南钰心中詫異,卻還是恭敬施禮。

仙子落在既靈身旁,前面是南钰,後面是譚雲山和馮不羁。她自然是面向南钰,與這位仙界同道溫柔施禮:“塵華上仙。”

既靈在她身邊覺得別扭,索性退幾步來到譚雲山和馮不羁兩位夥伴身邊。

南钰無暇顧及那三位,全部注意力都在之前聽見的話上:“日華宮燈是上仙的?”

羽瑤上仙輕輕點頭:“父王賜予我的。”語畢又沖南钰笑了下,柔聲道,“你我皆為上仙,不必這般客氣,叫我珞宓就好。”

南钰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他和這位羽瑤上仙認識幾百年了,雖不算熟,但也絕非初次交談,怎麽這會兒才想起“不必客氣”來?

這廂南钰想這些有的沒的,那廂珞宓已轉身面向既靈、譚雲山與馮不羁,本就微垂的眼梢,因為歉意顯得更楚楚可憐:“是我保管不當,宮燈誤落人間,沒有傷到三位吧?”

馮不羁最怕別人客氣,立刻擺手:“沒有沒有。”

譚雲山不語,只靜觀其變。

既靈實話實說:“沒有傷到我們,但傷到了幽村百姓。”

珞宓的目光從始至終都放在譚雲山身上,見他不語,眼中劃過失望,又聽見既靈話中的斥責之意,不易察覺地蹙了下眉,才悠悠看向她,微笑道:“我不懂姑娘的意思。”

她的蹙眉只一剎,但既靈看得清清楚楚。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既靈的态度從始至終都沒變,只不過之前對南钰是遷怒,現在終于能找到正主了,“你的宮燈害得幽村三年無夜,多少年邁村民因強光而難以正常作息,或身體抱恙,或驟然而逝,你該道歉的不是我們三個,而是他們。”

珞宓臉上的笑意漸漸收斂,但聲音仍婉轉柔軟,怎麽看都像被欺負的一方:“宮燈誤落實非我所願,若不是庚辰上仙問到我處,我都不知宮燈落來了這裏。誠然,無心之過亦是過,但看姑娘的架勢,怕是我怎麽道歉都不夠吧,我瞧着姑娘是想将我五花大綁送到幽村謝罪呢。”

既靈聽出她話中的嘲諷,也不再客氣,直截了當道:“誠心道歉,一句就夠,裝出來的歉意,說得再好聽也沒用。”

這就是既靈最氣憤的一點,從珞宓下凡到現在,她在她眼底見了許多情緒,有的能看懂,有的看不懂,但全部都算上,沒有一種是實實在在的歉意,哪怕一絲,都沒有。

珞宓輕嘆口氣,微微斂下眼眸:“姑娘若不信我,我再說也沒用。”

羽瑤仙子的模樣本就清純無辜,現下更是楚楚可憐,看得馮不羁都有點想勸既靈,得饒人處且饒人。

譚雲山倒不太吃這一套,裝無辜是他的看家本事,這會兒遇上“同行”,實在很難不看出破綻。但他好奇的是這位羽瑤上仙為何要下凡來趟這渾水,直接等着塵華上仙把宮燈給她帶回去不就好了。

譚雲山看不透羽瑤上仙,卻看得透既靈。

從始至終,最認真也最吃力不讨好的就是她了。她是真的在為村民讨公道,雖然在他看來這公道讨得實在沒必要,可對着心懷歉意卻還是希望息事寧人的塵華上仙、幾無反思的羽瑤上仙、雖有不滿但也覺得不至于咄咄逼人的馮不羁、事情解決就好其他無所謂的自己,既靈的堅持就顯得那樣難得。

既靈無暇顧及他人,現在的她就只覺得這位羽瑤上仙很不順眼,好歹塵華上仙還知道愧疚,這位簡直讓人無語,索性故意道:“若真覺得抱歉,就把宮燈毀了吧。”

珞宓微微眯下眼,聲音冷淡下來:“你說什麽?”

既靈定定看她,又說了一遍:“若羽瑤上仙真覺得抱歉,就把宮燈毀了吧。”

珞宓用力抿了下嘴唇,似在克制,良久,才重新放緩聲音:“這次先錯在我,所以随你怎樣說,我不同你計較……”

話是這樣講,但珞宓已經轉向南钰,道:“塵華上仙,我還有事,就先回了。日華宮燈,煩勞您送到羽瑤宮。”

說着“煩勞”卻不等南钰答話的珞宓,轉瞬乘風而去,只留下幾片仙羽。

馮不羁疑惑皺眉:“她臨走之前好像往這邊看了一眼?”

“是嗎,沒注意。”譚雲山輕笑地含糊過去,目光卻望着珞宓離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既靈也覺得別扭。什麽叫這次不和她計較?難不成還有下次?

眉頭皺成小山,既靈渾身上下都在拒絕着跟那位羽瑤上仙的再度重逢。

南钰站在原地,莫名其妙,搞不懂珞宓下來這麽一趟到底想幹嘛。如果真想保護天帝賜的宮燈,那為何不直接問他要走?如果想親自下凡道歉……不,從頭到尾那位仙子就沒半點歉意;總不能是單純為了和地上這位姑娘吵一架吧?況且也根本沒吵起來啊,甚至珞宓很明顯在克制自己的脾氣。若按照羽瑤仙子平日裏的……

“敢問塵華上仙,羽瑤上仙是何仙職?”

突來的提問打斷了南钰思緒。

他找了半天,才鎖定提問者——那位說完了水中是仙物之後就毫無存在感的文雅男子。

“怎麽突然問這個?”對于仙界之事,南钰還是覺得能少說就少說。

譚雲山道:“事情因她而起,現在我們宮燈也沒落着,道歉也沒收到,問下始作俑者的仙職,不為過吧。”

如果說既靈字字铿锵,那譚雲山就屬于字字在理,讓你反駁都無從下嘴。

南钰嘆口氣,反正折騰這麽一通,連珞宓都親身下凡了,再多說一點也無妨:“羽瑤上仙只是虛職,無司事。”

譚雲山歪頭略一思索,恍然:“哦,她是天帝的親戚。”

南钰驚訝:“你怎麽知道?”

譚雲山樂,聳聳肩道:“這就和人間一樣,當官就要管事,哪怕是管不好的昏官,也要裝裝樣子,若連樣子都不用裝,大大方方說自己挂着的是虛職,那只能是皇親國戚了。”

南钰有點不敢小看這幾個凡人了,趕緊提醒自己,說完珞宓的事情就走,免得被套出更多的話:“她是天帝最寵愛的幺女。”

譚雲山點點頭,心中了然:“難怪帶着貴氣。”

南钰原本想說連天帝都拿她沒轍,今天她真是百年不遇的好脾氣了,可話到嘴邊,又覺得與凡人唠家常不太合适,索性咽回去,直接道別。

仙人來得快去得快,偌大的林中,只剩他們三人。

此時既靈才發現樹林變暗了,透過枝丫,能看見挂在天上的日頭,然而這是既靈第一次覺得日頭也沒那樣亮。

馮不羁拍拍她肩膀,勸道:“既靈妹子,別跟那幫破神仙置氣了,不管怎麽說,幽村以後又有夜晚了,事情總歸有個圓滿結果。”

既靈明白他說的,事實上這也是她心中最感到安慰的,道歉不道歉的,又怎麽比得上事情解決來得實在。

但她就是想不通:“為什麽那個叫珞宓的可以那樣理直氣壯呢?因為自己的過錯害了別人,感到過意不去不是人之常情嗎?”

譚雲山看她,既無奈又好笑:“如果人人都和你想得一樣,那這世上就沒別人了,到處都是既靈。”

既靈皺眉:“我不是要求每個人都按照我的想法活,只是最基本的善惡是非、功過對錯,不該有一樣的衡量嗎?”

“哪有那麽多一樣,”譚雲山道,“就像有人耐寒,有人畏寒,那同樣的天氣,對于他們就是截然不同的感受,你只能做你自己,但不能改變別人。”

既靈道:“我沒想改變誰,我就是想不通,心裏堵得慌。”

“那更不對了,如果對方一直無法改變,你難道要一直悶下去嗎?”譚雲山樂,“想想我,如果我在家裏的時候是你這個脾氣,早被我哥氣死不知道多少回了。”

既靈認真看他,欲言又止。

譚雲山總覺得既靈是想請教,故而無需對方開口,大方傳授:“秘訣就四個字,一笑而過。”

既靈笑了下,笑意抵達眼底,卻成了一絲惆悵。

然後,譚雲山聽見她說——

“我也知道不較真會輕松許多,但凡事都一笑而過,那做草木做飛鳥豈不更好,何必生而為人,來世間走這一遭。”

第 14 章 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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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做什麽?”剛破窗而入的二桶一眼就看見了正在一步一步認真調制炸’藥的周可兒。

炸’藥,周可兒?

作為一個能用煙花就不用彩帶,能用彩帶就不用炸’藥的小醜,二桶實在想不出這個可兒到底為了什麽造的炸’藥。

“還能做什麽?”周可兒小心翼翼完成了最後一個步驟放下了工具,表現欲讓他忍不住講起了自己的計劃。

他舉起手,整個人興奮極了。

“——我當然是準備炸阿卡姆!”

二桶:……?

和二桶連着通訊器的提姆:……?

沒有理會他們的茫然,周可兒繼續開開心心的說:“嘿,作為小蝙蝠最大的敵人,怎麽說我都應該有一個自己的老巢。”

二桶死魚眼:“說人話。”

“……我缺錢快要住不起房子了。”

看着周可兒瞬間變得眼淚汪汪的樣子,二桶再次在心裏打出了一個問號。

買得起做炸’藥的材料租不起房子?

行吧,你樂意就好,反正炸的是阿卡姆,修複花錢也花的是這個世界老蝙蝠的錢。

“別忘了我們來這裏的目的。”

通訊器那邊的提姆首先反應過來,提醒了一句二桶。

“哦……”

于是二桶很認真的問了一句周可兒:“要不然帶上我?”

“你仔細想想,你剛炸完我就可以把你逮進去,是不是很方便又合算。”

有點心動的周可兒:……

不過心動了一會兒他就甩了甩頭,警惕地看着二桶:“我才不和你玩,我可是要小蝙蝠親手抓我進去。”

為了表達他堅定的心,周可兒重重的點了點頭,其幅度之大讓旁觀的二桶都覺得有些脖子疼。

但二桶是那種輕言放棄的人嗎?

他試圖與黑暗勢力達成共識:“我把你放在這個世界小醜的隔壁,你想怎麽整他我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我……”心動得越發劇烈的周可兒眼神開始飄忽了起來。

不、不行,周可兒你要堅定,大都會那個外星人都過來了,再不努力小蝙蝠最特殊的敵人就又成了超人了。

看着周可兒猛然驚醒越發堅定的樣子,二桶咬了咬牙,使出了必殺技。

“我收藏的蝙蝠镖分你一只。”

“成交!”

周可兒幾乎在二桶話音還沒落的時候就歡快的同意了,徒留一個還有些肉疼的二桶。

而一旁通過通訊器聽見了整場邪惡交易的提姆:……

為什麽感覺在自己心裏二代羅賓的形象越來越飄忽了呢。

——雖然他也對蝙蝠镖有億點點些小心動。

而到了夜晚,和二桶争執了許久才答應出來的傑森看着眼前笑着喊自己的迪克,聽着耳麥裏提姆帶着些緊張的聲音,有些懷疑自己上了艘賊船。

——甚至于不遠處還有個蹦蹦噠噠的周可兒在向他們招手。

被傑森目光掃射的二桶摸了摸鼻子。

他覺得迪克也來了這件事應該不怪他,誰讓他一出門就看見了一只夜翼笑着問了他一句你要做什麽。

……像極了今天早上他找周可兒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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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關于傑森和二桶的争執

“這是我和那個瘋子之間的事。”

“你不想拆他嗎?”

“這一切都與你們無關。”

“你不想拆他嗎?”

“收起你他媽見鬼的憐憫心,我不需要。”

“你不想拆他嗎?”

“最後一遍,我……”

“你不想拆他嗎?”

傑森眯起染上了戾氣的眸子,一句髒話在喉嚨裏低聲滾動。

複讀機二桶絲毫不受影響地睜大眼睛瞪着他。

僵持片刻,傑森身體往後一張,靠在椅背上擡頭去看虛空中的某一點,短促的聲音結束了這場他單方面的争執。

“……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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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章 :松鼠,老鼠與貓

第二天一大早,江超就開始往回走,下山的路特意沒走來的路,而是走山的另一邊,一邊走一邊逛,遇到小動物直接抓起來丢進空間,讓它們自生自滅,空間裏那麽多東西不至于餓死,可惜的是江超一直想抓一只飛行動物,可惜一直沒碰到。

當江超快走到山腳的時候,突然聽到貓的叫聲,仿佛還有老鼠的叫聲,江超以為是野貓抓老鼠,所以沒在意,過了一會兒叫聲越來越大,反正左右無事,江超決定過去看一看,叫聲來自下面的一條天然山溝,江超抓着小樹枝一步步走下去。

我靠,江超爆了句粗口,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塊塊的梯田,梯田裏面整齊地種植着玉米,高粱,還有西瓜,芋頭,芹菜,蘿蔔,胡蘿蔔,韭菜,洋蔥和小麥,怎麽這些東西跟地球上的東西一摸一樣?江超自從穿越到天使大陸之後,除了一些高科技,就感覺沒離開地球一樣,給江超一種錯覺,這天使大陸與地球是不是有某些聯系?

江超在附近找了一圈,都沒有發現有人住過的痕跡,于是大喊,有人嗎?有沒有人啊?

一連喊了十幾遍,都沒有人回答,倒是吸引來了三個不速之客,一只猕猴,一只貓和一只老鼠,這三個動物有一個共同點,就是都很小,而且都是白色的,猕猴站起來只有四十來公分高,貓只有成年人的二個拳頭那麽大,至于老鼠就更小,只有成年人的二根手指大小,江超童心大發,蹲下來跟三只小動物玩,那三只小動物也不怕江超,那只貓甚至還舔了舔江超的手掌。

江超連忙拿出聖泉水給它們喝,它們先是遲疑了一下,然後聞了聞,最後人性化地用爪子指了指聖泉水。

快喝吧,就是給你們喝的。

三個小家夥這才開始喝水,邊喝還一邊擡頭看了看江超。

江超給了很多水,看到它們喝這才起身,把所有的蔬菜和小麥等每樣移植了一部分到空間,這樣以後他也就有了這些東西。

整理好這些又到了午飯時間江超幹脆找些幹柴火開始埋鍋做飯,這期間那三個小家夥一直在江超的腳邊轉悠,一會兒躺下不動,一會兒又跑過來抓着江超的褲腳,有了這三個小家夥相陪,時間倒是過的很快,一會兒飯就做好,江超又分了一些給它們吃。

當江超收拾好一切往山下走的時候,那三個小家夥也跟着一起往山下走,肚子吃得圓滾滾,走一步要倒下去二次,不過速度很快,爬起來又跟着走。

江超被這三個憨态可掬的家夥弄的哭笑不得,你們是要跟我走嗎?

可惜三個家夥都不會說話,爬到江超腳邊,抓着江超的褲腳不放,沒一會兒三個家夥竟然睡着了!

江超提起三個家夥就丢到空間,在裏面随便它們怎麽睡都沒關系,一會兒到了山腳,看了看左右沒人,就把汽車拿出來,發動汽車回家,等到進入正常行駛的時候,江超調到自動駕駛,自己也進去空間。

空間果然沒有讓江超失望,移植進去十幾樣植物,空間又有所增長,反正現在空間有這麽大足夠自己使用,所以現在江超對于空間的增大倒是沒有什麽太大的感覺。

回到駕駛艙,泡上一壺茶,江超特意把新茶拿來泡,看看味道有什麽不同,現在綠茶這麽多,自己根本喝不完,除了送一些給別人外,以後要發酵點紅茶試試。

一會兒時間駕駛艙就茶香四溢,單憑這香味似乎比上次炒的更好,端起來喝一口,江超感覺渾身的毛孔都張開,本來昏昏入睡的,現在好像打了雞血一樣,整個人的精神都好了很多,這茶入口順滑,不像其它的茶有點澀澀的感覺,而且很醇,茶香四溢,口齒留香。

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汽車的警報聲才響起,江超趕緊進空間把那三個小家夥提出空間,沒想到這三個家夥竟然在空間稱王稱霸,把空間裏的野兔,野雞等小動物追的到處跑,來到駕駛艙,給婷婷打了個電話,告訴她自己馬上就要到家了。

第 25 章

南钰的确是如假包換的塵華上仙,司塵水,已在此仙職上兢兢業業了二十年。作為塵華上仙,他的主要職責就是守好思凡橋,兼顧照看整個九天仙界的塵水,以免人間的一些妖魔邪祟從塵水混入九天仙界,也偶爾敲打一下有事沒事就去人間鬧騰一下的散仙。

雖說人間與東海相連通的河流湖泊也算塵水,但只要水裏的動靜沒影響到九天仙界的塵水河,那就與他塵華上仙無關,所以升為上仙二十年,他下凡的次數屈指可數。而這寥寥幾次的人間塵水動蕩影響九天塵水,罪魁禍首都是下凡游玩的散仙,換句話說,也只有仙人才能随便攪動一下人間塵水,就讓九天塵水有了動靜。

這是南钰一直以來基于經驗得出的認知。

結果這次順着動靜去人間,發現在塵水邊鬧騰的是三個凡人,讓他着實驚詫不已。

但他是上仙,就像真名不可能報給凡人一樣,情緒自然也不可能寫在臉上。

後來一打聽,水中有“妖物”,他才多少有了數——三個凡人不大可能有震動九天塵水的力量,但“妖物”就難講了。

然而後來發生的事情讓他始料未及。

當站在深潭水邊時,他感覺到的不是妖氣,竟然是一絲……仙氣。

什麽回天上取法器都是幌子,他的法器就是他的劍,按兵不動也不讓那三人輕舉妄動,不過是他想争取時間先探出一些深淺。

帶仙氣的東西,可能是仙物,可能是仙獸,可能是仙人,而仙物、仙獸可能有主,仙人就更不能随便動武了。

唉,哪就弄出來這麽一檔子麻煩事。

從塵水中冒出頭的時候,南钰在心中重重嘆口氣。

立于思凡橋邊幫忙暫且照看一眼塵水的淵華上仙褚枝鳴是個穩重踏實的青年,燕颔虎須,看似勇猛兇狠,實則心性純善,堪稱溫良恭儉讓。

“怎麽這就回來了?虛驚一場?”本以為友人下凡一趟至少也要個半時辰,未料眨眼而返,褚枝鳴便順着最有可能的方向猜測。

南钰擺擺手,清朗的少年臉皺成一團:“別提了,特蹊跷,弄不好要棘手。”

面對友人,他恢複本性,再不端着那累死人的上仙氣度。

褚枝鳴不是個好事的性子,便也不細打聽,只問:“那該如何,需要我幫忙嗎?”

南钰不跟對方假客氣,直爽道:“你幫我看着點思凡橋就行,我去找我師父問問。”

褚枝鳴點頭,只道一句:“這裏有我,你放心。”

南钰沒言語,只感激地看了他一下,一切盡在眼神裏。

相識多年,南钰總嫌褚枝鳴太過一本正經,說話也好做事也罷都一板一眼,幾近無趣,但又不得不承認,在需要借一把力的時候,這樣的朋友讓人安心踏實。

告別褚枝鳴,南钰直奔岱輿仙山。

岱輿是距離九天寶殿最近的兩座仙山之一,無數有司職的上仙居于此,其中也包括南钰的師父——庚辰上仙,鄭駁老。

庚辰上仙司職星象,歷來都是最受天帝器重的上仙位之一。

其實在九天仙界,壓根沒有“師徒”一說,尤其像南钰和鄭駁老,皆為上仙,即便庚辰上仙更被天帝器重,名義上兩個上仙位仍無分高低,該平起平坐。

但南钰和鄭駁老的淵源不止于此。

數百年前,在二人都還沒成仙的時候,南钰就是鄭駁老的徒弟,只是不知他有福還是他和鄭駁老生辰八字太相合,總之就是他十四歲投入鄭駁老門下,跟随師父剛修行三年,師徒二人就雙雙成仙。

當然鄭駁老比他的修行高多了,故而升仙之後沒多久就做了庚辰上仙,而他則是在九天仙界做了幾百年的散仙後,方才夠格做這個塵華上仙。

但無論身份如何變化,他和鄭駁老的師徒情分從未變過,而師父也不愧為師父,每回他遇見什麽難事,鄭駁老三言兩語就能幫他指點迷津。

剛抵達岱輿,還沒往庚辰宮去,南钰就聽見了叮叮當當的銅器碰撞聲響,自西而來,由遠及近。

南钰莞爾,駐足向西而望,好整以暇地等着。

沒多久,一渾身挂滿破銅器的老頭映入南钰視野。老頭鶴發亂須,蓬頭垢面,周身懸挂的破銅器就像盔甲,走起路來晃晃蕩蕩,叮叮作響,跟穿着盔甲似的。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庚辰上仙鄭駁老。

南钰早習慣了師父的神神道道。其實剛成仙的時候師父沒這樣,雖近五十,但仙風道骨,智慧儒雅,看着就像四十出頭。結果當了庚辰上仙之後,天天沉迷星象,如今幾百年過去,生生把自己折騰成了白發長須的老頭,讓人哭笑不得。

“我一算,就知我徒今日會來——”還離得老遠,鄭駁老就大聲嚷嚷道。

南钰笑,哄着這位老小孩:“是了是了,什麽都瞞不過您。”

“又遇上什麽事了?”鄭駁老來到南钰面前,話問完了,身上的叮叮當當還沒消停。

南钰無奈伸手,扶住幾個叫得最響的“挂飾”,才低聲道:“有個物件落在了人間塵水,卻攪動了九天塵水,我不敢妄動,想拿輪廓請師父辨認。”

鄭駁老挑眉,見徒弟沒像往常一樣調侃“你不是會算嗎,算一算我來幹嘛”,言語間更是收斂随意,滿是正經,便也難得不打趣,直奔主題:“拿來我看。”

南钰掌心朝下,輕輕一劃,腳邊雲霧裏就映出了譚雲山的“畫作”。

鄭駁老低頭看了半晌,忽然低聲道:“随我回庚辰宮。”

不能在外面講只能回庚辰宮說,證明這物件不尋常。南钰一顆心往下沉,轉瞬,已随鄭駁老入了庚辰宮。

庚辰宮是庚辰上仙的宅邸,原本只是居住休息的地方,就像南钰需要守着塵水和思凡橋一樣,庚辰上仙每日的大部分時間也該待在九天寶殿旁的庚辰殿中,随時觀星蔔卦,将異動禀報天帝,當然天帝若需要問事情,也可立即找到人。

但到了鄭駁老,這庚辰上仙當得就随意多了,前些年還算老實,最近這一百多年,仗着天帝睜只眼閉只眼,他也就徹底不去庚辰殿了,反正星辰哪裏都能看,蔔卦何處都能做,不耽誤盡庚辰上仙的職責。

庚辰宮內,南钰剛一坐定,鄭駁老便催着他重新現出那副圖。

南钰照做,于桌案上映出白鬼山深潭邊那塊畫着譚雲山所見的地面,并将下凡的所見所聞,包括那三人說的幽村三年不見夜,都講給了鄭駁老聽。

鄭駁老聽完,一言不發,只鋪開紙張,研磨潤筆,轉眼間,便将那輪廓謄于紙上。

筆墨勾勒的輪廓比樹枝畫在土上的情緒許多,南钰終于看出端倪:“這是……宮燈?”

鄭駁老沉吟片刻,道:“确切地說,是蒼渤上仙在天帝壽宴時獻的日華寶珠。”

“日華寶珠?!師父你可別吓我……”南钰在察覺到仙氣時就懷疑過是仙物,但萬沒想到是如此珍貴之物。

“不會錯,當時天帝大悅,立刻命人将寶珠做成宮燈,宴會還沒結束,宮燈就做好了。”鄭駁老指指物件下部的蓮花輪廓,又指指物件上部看不出是什麽造型的起伏輪廓,解釋道,“這個是宮燈的蓮花底座,這個是上面雕的缭繞浮雲,日華寶珠就鑲嵌在中間,所以你看側面這裏,圓潤光滑,就是寶珠。”

南钰聽過日華寶珠的名號,但那次壽宴時他還是散仙,根本沒資格參加,算一算,已經是三百年前的事了,不禁有些沒底:“師父,都過去那麽久的事了,你能肯定沒記錯?”

鄭駁老皺眉,言語間頗為不滿:“你這是質疑為師?”

南钰立刻提高聲音,顯得特真心實意:“怎麽會!如果這九天仙界只有一個人能憑輪廓認出此物,那也只能是師父!”

鄭駁老捋捋亂七八糟的胡子,滿意了:“別的東西我還真不敢講,但這件我記得太清楚了。當時的仙匠為了谄媚,特意下面雕蓮花,上面刻浮雲,寓意寶珠下踏青蓮,上頂浮雲,不染纖塵,不眷九天,于天地間自成一道清流……啧啧啧,這一句句簡直就往太……”

“師父——”南钰連忙出聲阻止。

鄭駁老也意識到了,立刻“自覺住口”。

南钰簡直驚出一身冷汗,好麽,随意慣了的師父,差點把天帝的名諱順嘴出來。

鄭駁老畢竟是經過大風大浪的,清了清嗓子,就若無其事繼續了:“我剛剛說到哪兒了……哦對,仙匠一句句都是沖着天帝心坎去的,那天帝當然受用了,眉開眼笑的,當場大賞仙匠,還讓衆上仙圍着宮燈欣賞,為師最後差點被寶珠閃瞎。”

南钰知道自己師父和天帝亦君臣亦知己,前些年鄭駁老還老老實實守着庚辰殿的時候,有事沒事就和天帝湊到一起下下棋,論論道,而今鄭駁老這樣晃蕩,那麽多上仙告狀,說他行為乖張,天帝也都含糊打發了。

但關系再好畢竟是上下有別,一些最基本的君臣之道還是要有的。

“師父,”南钰跟鄭駁老不藏着掖着,怎麽想怎麽說,“天帝雖然待你寬厚,但你也別太過……”

鄭駁老斜眼看自己徒弟:“行啊小子,當上塵華上仙了,就敢教育師父了……”

南钰這叫一個冤,剛想分辯,就聽鄭駁老又道——

“放心,雖然明明是天地之尊,卻非要覺得不戀紅塵不眷九天才是清新脫俗這一點實在讓人很難忍,但什麽可以說,什麽不能說,什麽玩笑得,什麽玩笑不得,為師心中有分寸。”

南钰想着剛才差點脫口而出的“太昊”二字,對師父的“分寸”實在很難放心。

但鄭駁老放浪形骸百年了,就算真能改,也不在這一時半刻,眼下還是解決這遺落人間的日華宮燈比較重要:“師父,既是天帝喜愛之物,理應由仙婢好生看管,怎的入了人間塵水?”

鄭駁老歪頭抓腦琢磨了半天,不太确定道:“好像那燈很久之前就被天帝當成賞賜給誰了。”

南钰追問:“給誰了?”

鄭駁老搖頭:“為師都這麽大年紀了,哪裏記得住這些。”

南钰簡直想給師父磕頭:“三百年前的事情您記得真真,那之後的事情倒忘了?”

鄭駁老很認真地說:“如果賜燈的時候天帝又有一番高談闊論,那我說不定能記住。”

南钰沒時間聽師父扯這些亂七八糟的了,直接問:“那依您看,我該怎麽辦,那三個凡人還等着呢,我再不下去,他們說不定又要動手了。”

鄭駁老看了沒出息的徒弟一眼:“三個凡人而已。”

“但是動靜震到了天上塵水,”南钰苦惱道,“現在好了,确定那是天帝喜愛之物,萬一塵水繼續震動,仙物又在塵水中被凡人傷了,我真是數罪并罰。”

“怎麽都幾百年了,還這麽毛躁。”鄭駁老就看不得徒弟毛頭小子的樣,不耐煩地揮揮手,“你去仙器庫借一下鎖仙袋,下去先把宮燈收了,為師盡快幫你打聽,看天帝究竟把這燈賜給了誰,萬一真傷了燈,也好提前說和,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南钰總覺得這是兵行險招:“弄壞了天帝禦賜之物,他能跟我大事化小嗎?”

鄭駁老沒好氣地敲了下徒弟的頭:“他弄丢了燈,你弄壞了燈,追究起來誰也跑不了!真是,我怎麽教出你這麽個榆木腦袋!”

南钰恍然大悟,可不嗎,這事兒捅出去,被賜燈那位更糟心,保不齊還要請他保密呢。師父真是……

“老狐貍,我聽見了。”鄭駁老對着徒弟磨牙,“我數一二三,你現在趕緊給我消失。”

南钰樂,這狠話他聽了幾百年了,不過鑒于還要指望師父幫忙打聽賜燈人呢,所以沒再刺激鄭駁老,嬉皮笑臉告了辭,臨走還要說一句:“徒兒等師父的好消息!”

塵水潭邊三人快等睡着了,終于等回塵華上仙,不過見對方胸有成竹,顯然這趟還是有收獲的。

“取來法器了?”馮不羁沒好氣挑眉,“先給我們開開眼?”

南钰不廢話,只對着三人道:“麻煩三位躲開一些,以免被法器誤傷。”

馮不羁這叫一個氣不順,原本覺得這少年唇紅齒白挺好看的,第一印象裏好感居多,結果越接觸越覺得和當年第一次來渡他那個禮凡上仙一個熊樣,滿滿都是仙人的優越傲氣,真是讓人想踹上一腳。

既靈也感覺到了對方并不想和他們多說話,但如果對方真能收了水中妖物,那就算為民除害,沒必要因為言語态度去置氣,影響了正事。

思及此,她給了馮不羁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

馮不羁已經被譚雲山攬住肩膀,這會兒又被既靈安撫,勉強壓下不順。

三人後退至老樹下,騰出地方給塵華上仙。

南钰見場地給了自己,便也不再耽擱,當下閉目默吟。

很快,懷中隐隐發出金光,下一刻,鎖妖袋自仙衣中飛出,直直沖入水中。

南钰口中不斷,眼睛則死死盯着潭水面。

既靈、譚雲山和馮不羁也聚精會神,一刻不敢分心。

不知過了多久,可能很久,也好像只有一剎,水下忽然傳來動靜!

沒等衆人反應過來,“妖物”已破水而出!

“妖物”同前次三人看見時一模一樣,通體強光,內裏則包裹着一圈最奪目的輪廓。

而剛剛從塵華上仙身上飛進水裏的“法器”,也在下一刻竄出水面,跟在其後,緊追不舍!

這會兒三人才看清那法器的模樣,赫然一個金色布袋!

實話實說,這法器挺別致,但還不如淨妖鈴呢,至少後者可以與“妖物”纏鬥,這布袋追了半天,竟還是距離“妖物”一臂之遙!

既靈也不管那麽多了,直接祭出淨妖鈴!

南钰正盯着天上呢,不知道哪裏忽然冒出個大鐘,吓了一激靈,沒等反應過來,就聽見一聲巨大的“當——”,鐘撞燈上了。

那撞得哪是燈,那是南钰脆弱的心啊!

“你幹什麽呢——”想也沒想,南钰對着既靈大喝!

既靈理直氣壯:“幫你——”

南钰要瘋:“收回你的法器!”這要是直接把日華寶珠撞碎了,他拿什麽也賠不起啊!

既靈懶得理他,口中淨妖咒不斷。

南钰心急如焚,沒轍,只能喚來巨劍,禦劍而起,直奔空中纏鬥處!

既靈還以為這仙人終于想開了,準備露胳膊挽袖子自己下場了,結果就見他不奔着“妖物”去,倒一招劍雨擋住了自己的淨妖鈴!

既靈莫名其妙。

馮不羁和譚雲山也蒙了——

馮不羁:“他到底哪夥的?”

譚雲山:“不知道。”

馮不羁:“那我們幫誰?”

譚雲山:“你說呢。”

馮不羁:“……既靈妹子,看我的!!!”

馮不羁一聲大喝,運氣而起,正好那“妖物”被金口袋追至一個不算高的半空,馮不羁這一跳竟能夠的着!

馮不羁哪能錯過機會,伸出胳膊就是一攬,竟生生将“妖物”攬進懷裏!

剛擋住淨妖鈴,正準備追過來的南钰傻眼了。這幸虧只是一盞仙燈,會抵擋傷害,卻并不會主動攻擊,才能這樣簡單粗暴被他抱住,這要真是妖,如此莽撞早沒命了!

馮不羁才不管塵華上仙咋想呢,抱住“妖物”下一刻就運足力氣死死往地上帶!

九天他們飛不上去,可到地上,就愛誰誰了!

既靈也沒料到馮不羁有這手,怔了一剎,那邊夥伴就已經帶着“妖物”咣當落地上了,然後早已準備就緒的譚二少照着那妖物就是一菜刀!

紅光一閃,刀刃狠狠劈在“妖物”上!

不想妖物竟在被砍中的同時發出巨大抵禦力,直接将譚雲山震飛!

紅光閃過既靈就知道譚雲山又給菜刀祭了血,不自覺心疼了一下,結果心疼沒散呢,就眼睜睜看着人被震飛,瞬間亂了方寸,下意識就想往譚雲山那邊去!

哪知足下剛運氣,就聽見譚雲山大聲喊:“六塵金籠——”

既靈醍醐灌頂,強忍對夥伴的揪心,毫不猶豫喚出六塵金籠!

驟然而出的金光瞬間籠罩住馮不羁懷中的“妖物”。

馮不羁早在剛剛那一下中被震得渾身發麻,幾斤散架,僅憑着最後一絲毅力死摟“妖物”,終于在看見六塵金籠照過來的一瞬間,心中安定,脫力松手。

然而“妖物”并沒有化為精魄,而是被飛身而來的南钰,在馮不羁剛剛松開胳膊的一剎那,收進“金口袋”。

既靈怔在原地。

誰收了“妖物”她不在乎,但“妖物”明明是先被六塵金籠照到的,卻無絲毫變化,之後才被塵華上仙收進自己法器。

一切的發生都很短暫,但對于戰鬥中的人,一招一式,誰先誰後,都看得清清楚楚。

不止既靈和塵華上仙,也包括譚雲山和馮不羁。

南钰佯裝鎮定,将鎖仙袋從容收進懷中,一臉“我完全不知道你們為何發愣”的無辜。

既靈滿心疑惑茫然,不知是六塵金籠出了問題,還是這世間真有金籠收不了的妖。但相比這些,另一件事情更為重要——

“沒事吧。”既靈快步過去,小心翼翼将譚雲山扶起,擔心他身上有看不見的傷,動作是她自己都沒察覺的輕柔。

譚雲山慢悠悠坐起,心安理得靠在“夥伴”懷中,盡量将過了這村可能就沒這店的“溫柔時光”延長,再延長。

既靈見他不語,心下焦急,又問了一遍:“喂,你有沒有受傷?”

譚雲山在心中嘆口氣,遇上這種姑娘,你就是繞指柔,也得被逼成百煉剛。

“還行,應該沒受傷,就是渾身骨頭都疼……”

既靈終于松口氣,正想出聲,卻又聽譚雲山道:“但是……”

既靈愣住,低頭問:“但是什麽?”

譚雲山也怔住,他從沒這樣近地看過既靈的臉,這會兒才發現,這姑娘不只眉眼好看,連睫毛都很長,近看可愛得過分,讓人情不自禁想要輕輕撫……

擡到半空的手忽然頓住,譚雲山如夢方醒。

既靈看着夥伴沒頭沒腦的動作,一臉茫然:“怎麽了?究竟‘但是’什麽?”

譚雲山感謝既靈幫他找回了話茬,連忙正色道:“我沒受傷,但是我發現了另外一件事。”

語畢,他把懸在半空中那只手輕巧轉彎,精确指向塵華上仙——

“他剛剛收了的那個東西,不是妖物,是仙物。”

第 15 章 家狗(上)

家狗(上)

秦望舒還想着山神的事,張雪幾次張嘴想說話又吞了下去,到最後還是秦望舒看不下去道:“你想說什麽?”

“金依瑾真死了?”

“金依瑾不是死于意外嗎?”秦望舒停住了腳步。

張雪嘴裏有些發苦,這話她才對秦望舒說過,如今卻又被對方用來堵自己。她想大大方方地承認,卻又逃不過自己心裏那關,金依瑾的死和她有着無法逃脫的關系。

她可以對天發誓,她雖對金依瑾懷有惡意,卻從未想過讓她死。她又想起那只手,如果那時候她沒有推金依瑾,會不會——會不會金依瑾就不會死?

“會。”秦望舒看穿了她心中的掙紮,血淋淋地撕開一切道:“金依瑾本不至于死。”

金依瑾本不至于死,是她害死了金依瑾。這個認知像是顆種子落在她心裏,瞬間紮根發芽,怎麽也無法拔除。

“夏波不會離開,我也不會,蔡明更不會,而你沒機會。”

他們上山大半路都是坐夏波的車,實在沒路後才用腳走。山路崎岖,她不覺得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張雪能順利走下山。大概率是會迷路,不是餓死便是葬身野獸肚子裏。

也可能是山神。

這個念頭剛冒出,她又生出一個更為大膽的想法。瞬間,她目光變得幽深晦澀起來。

“你想離開嗎?”

張雪咽了咽口水,她喉嚨幹啞難受,之前腮幫子咬得太緊,現在送下來格外酸澀,連着喉嚨的脹痛,她隐隐覺得額頭又燒了起來。

她猜不透秦望舒心思,只能老老實實道:“想。”

秦望舒輕輕笑了起來。她比張雪要高上半個頭,看她時總帶着天然的俯視,她并不覺得這有什麽問題,就像是夏波看他們一樣。

她伸出手,壓在張雪腦袋上,發絲的柔軟和冰涼像是上好的緞子,她五指微張,順着圓溜的腦勺一路梳下去,暢通無阻。

張雪發量充沛又長,披在腦後像是瀑布,把本就嬌小的她襯得更是玲珑精致。尤其是現在面色發白,眼帶紅痕的模樣。

教堂喜歡百合花,因為它純白無暇,所以人人歌頌,但她不喜歡。她覺得百合太過嬌弱,光禿禿的一根莖,誰都能輕易折斷,所以她喜歡帶刺兒的。

随着神父在她身上投入的時間越來越多,她多了一個美稱:瑪麗亞的白玫瑰。她第一次知道時,表情有些微妙,善良的神父只當她高興又不敢表現,所以大方地給了她一個帶着神味道的懷抱。

那時的神父也是這樣,摸着她的腦袋,梳着她的頭發,她想笑,卻又覺得安心,不像現在的張雪,渾身僵硬,全神戒備。

她見好就收,把松散的發絲規規矩矩攏在張雪耳後,極為貼心的握住了對方的雙手。

“你可以試着相信我。”

張雪的手冷,與天生火氣旺的她恰好相反,所以她是主子,張雪只能是狗。但忠心的狗總能換取主人的喜愛,不是嗎?

張雪嘴唇翕動,她似乎還沒從夏波的恐吓中緩過來,又似乎是受到了新的驚吓。她雖然長了一副菟絲花的樣貌,可她是一個堅強的人,堅強的人極少真正哭泣,眼淚只是她的保護色。

但在這一刻,她只覺得胸腔酸澀。她腦中有一個聲音在不甘的嘶吼,尖叫,憑什麽?他們憑什麽?

她垂下眼,看着相握的手。她又擡起眼,笑道:“我信你,狗怎麽會不信主人呢?”

她笑得燦爛明媚,如玉脂般的肌膚在陽光下呈現出一種令人豔羨的剔透,細看之下嘴邊還有一點梨渦,配上紅紅的眼眶美得有些妖邪。

張雪清楚地知道這一瞬有什麽變了,這個世道沒變,面前的人也沒有變,變得是那個低賤的、虛僞的、不甘的、有點天真的自己。

民國九年,農歷二月二十一日,她親自碾碎了自己那點為人的尊嚴,于是,張雪死在這一天,從此只有為了活命的狗。

秦望舒低低笑出了聲,她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只是一雙眼睛亮得驚人,透着明顯的愉悅之情。她抽出手,按着張雪的肩膀道:“你喜歡香水嗎?”

她這話純屬明知故問,但張雪不得不答:“喜歡。”

秦望舒彎起了眼睛,她也是美的,與張雪菟絲花般的美貌不同,帶點兒冷清和破碎感。不笑時有些苦,一笑時便如羞花膠月,十分驚豔。

“金依瑾的發夾上有玫瑰味的香水,我身上是教堂的熏香,夏波——”她突然頓住不語,似乎在思考用詞,過了幾秒後才道:“他身上也有味道。”

“你也有。”秦望舒面對張雪不解的眼神,又笑了笑。

她有個計劃,她不方便就想讓張雪去試試,但張雪剛剛才收到了驚吓與屈辱,若是逼得太厲害,很難保證不會奮起反抗,這不是她想要的。

于是她換了一種說法道:“秦老爺子說,山神吃人,靠氣味。”

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身上的淡淡的香味又飄入鼻中,不過一會兒便被鼻子适應,再也聞不到。這是人身體上的一種惰性,她由此猜測了山神。

“玫瑰香味濃郁,金依瑾昨日身上氣味最大,她就率先出事了。我的衣物都有教堂的熏香,昨晚我就見到了山神,接下來會是誰?”

張雪不語,秦望舒也不甚在意。她四處張望,撿了一塊小石子半蹲在地,在泥土上開始寫畫。她思路清晰,不一會兒便把山神和秦家村以及他們的關系勾畫了個明白。

“秦家村雖然供奉山神,但他們之間的關系就未必是雙向的。”她想起了秦老爺子家裏辟邪的桃木和嶄新的門神,覺得真相可能比她猜測得還要糟糕一些。

“姑且認為是合作。”她嘴上說得和心裏想得完全相反,在她看來這就像是小時候讀過的話本子。妖怪吃人,但村民無力抵抗所以只能采取一個中折的辦法——祭祀。

所以山神不是神而是妖怪,但秦家村依舊是愚昧的村民,而他們則是被選中的祭品。

她手上的動作又瞬間的停頓,但又立馬恢複正常,一條又直又流暢的線條在石子下流淌而出,一點也看不出之前的失誤。

“你覺得山神是什麽?”依照秦望舒的想法,現在讨論山神沒有任何意義,但張雪還不明白。“秦家村裝神弄鬼的東西?還是野獸?”

野獸這個詞有點微妙,讓她的思緒一下子就從神怪跳躍到現實。她看過《山海經》,覺得這兩者無異,但後者卻能給人無限勇氣,大概就像是神父給她的童話書。

王子和騎士會為了百姓或是公主,去屠龍。如果把龍放在了神話的位置上,人還未開始便輸了,但如果只是某種生物,便會覺得山高險卻仍有機會。

果然,張雪聽到這個詞後,臉上舒緩了不少。她抿着嘴,像是在斟酌,秦望舒也不着急,慢慢等着。過了許久,她道:“死的不應該是你嗎?”

秦望舒愣住了,她臉上的笑意不減,眼神卻認真了不少。她像是從未見過張雪一般,極為專注地盯着她,如果眼神有穿透力,張雪怕是被她盯成了個篩子。

“昨晚你見到了山神,就說明它已經盯上了你,你說接下來會是誰?”

“沒錯,是我。”秦望舒沒有惱,她只是覺得驚奇,在驚奇之餘也生出一種感嘆。“那我死了後呢,下一個是誰?”

張雪面色一僵,但很快又無所謂道:“有關系嗎?”

“夏波會保護我。”他們當中只有夏波有槍,她把山神定義在了野獸的形象,那夏波必然是可以戰勝的。他會保護她,也必須保護她,這是教堂與葉大帥之間的平衡。

至于張雪和蔡明,誰會在乎路邊的野草死不死呢?

張雪壓胸下的手突然捏緊拳頭,她此時與秦望舒一般半蹲着,胸前華麗的褶皺領鋪了一層又一層,把她手遮得嚴嚴實實的。

她又感覺到了不甘和輕賤,她斂起了所有的心思道:“主人沒死,家狗怎麽會死呢?”

秦望舒笑了笑,垂下眼沒點破。狗在很久以前是狼,只不過是被人馴化後才成了狗,但狼的野性依舊刻在了骨子裏。

吃生肉,飲血,不服管,她喜歡稱之為畜生。對于畜生,對它好是沒用的,只能棒子加大棗,既要讓它怕了你,又要讓它清楚的明白只有跟着你才能活。

“我們得去看看。”

“不管是山神還是她自己,人是不會無故失蹤的。”她站起身,拍幹淨手上粘到的泥土,看着地上她勾畫的東西,伸出腳擦幹淨。“只要存在過,就一定會留下痕跡。”

她往村外的方向走了幾步,聽身後沒動靜又轉過頭,見張雪站在那兒撫着額頭,弱柳扶風之姿裏滿是矯揉造作,她腦中突然浮現出一個塵封已久的詞。

惡心!

第 33 章 福伯的推脫和指引

喬天離張口便喊住老人家:“福伯。”

老人家又緩慢地轉過來,他那雙深邃而銳利的眼睛直直盯着喬天離,喘着氣道:“你認識我?”

喬天離笑着搖頭,道:“我也是第一次來這裏,并不認識您,只是大膽猜一下而已。”

“年輕人,你說謊。”福伯的蒼老真的只是形象上的蒼老,但他的神态和聲音一點也不顯得老,如果是在古代的話,喬天離說不定會覺得他是個絕世高人或者是個易容高手。

此時喬天離被當場揭穿,卻沒有尴尬,而是爽朗地笑了起來,他道:“不記事的時候是來過一次,這次到訪才是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說罷便大步走向福伯,“不知道福伯吃午飯沒有?如果還沒吃飯的話,不如就讓晚輩請您吃一餐飯。”

福伯一眼便看穿喬天離的意圖,笑道:“年輕人,飯我早已吃過了,如果你要聽故事的話,下午兩點來花園吧,我每天都在那裏給來這裏的游客解說九安縣的歷史。”

“離少,你想知道九安縣什麽事情我可以告訴你啊,他雖然八十多歲了,可是我怎麽也是從六百年前來的,知道的東西肯定比他的更古老。”蘇宓着急着想上去看房間,不願意在這裏耗時間,但喬天離卻當作沒聽見她的話一般,又應福伯道:“九安縣的歷史我沒有太大的興趣,我是想跟福伯打聽一個人。”

“誰?”

福伯是喬天離來九安縣的一個大目标,為了能夠從他那裏得到更多的信息,喬天離不得不仔細地回想言兒說的故事,并且腦海裏迅速整理好思路,他道:“九安縣有沒有什麽鬧鬼的傳說?”

蘇宓瞪了喬天離一眼,見他毫不理會,又蹭地一下飄到他跟前,佯怒道:“你還是不相信我。”

喬天離不易察覺地用眼神示意蘇宓不要鬧,他透過蘇宓透明的身軀看到福伯的臉,他也在思考。福伯道:“九安縣鬧鬼的傳說不少,其中最猛的兩個就是——”

喬天離搶道:“三角池惡鬼和惡女悍婦的我都知道了。”

“哦?最出名的你都不想聽,那你還想知道什麽?”福伯的眼睛一直沒有離開過喬天離的臉,這個氣質獨特的年輕人讓他想起了另外一個人,在他看到他背影的第一眼的時候就差點失聲叫出來,像,但又不像。

喬天離走到福伯面前,扶着福伯的手臂,輕輕拉着他在旁邊的長椅坐下,道:“我曾經聽一個朋友提起過,說以前有個年輕人跟心愛的女子相約好要私奔,可是最後關頭他卻反悔了,後來他躲在九安縣孤獨死去。我想問你知不知道他——”

福伯哼笑了一聲,道:“你确實是在打聽一個人,但你為什麽要問鬧鬼的事情?”

蘇宓雖然可以直接穿牆進去,但見喬天離對福伯這麽在意,便也留了下來,一聽他竟然問起言兒說過的那個故事,心裏也覺得奇怪。她問道:“言兒是一只千年女妖,她遇見的那個人有可能是幾百年前的事情,你這樣問他能問得出結果嗎?”

喬天離微微地點了個頭,道:“不瞞老人家,我是南州市喬家的驅魔人,我知道那個人過世之後并沒有投胎,極有可能成為游魂野鬼,我就是想找到他,問他一點事情。”

“沒有,沒有。”福伯的臉僵了僵,連連搖頭,他似乎很抗拒聽到“游魂野鬼”這樣的詞。他站起身來,微曲的膝蓋有點兒抖,“我要回去午睡了,下午也不出來講故事,你們去其他地方玩吧。”

喬天離靜靜地看着福伯慢慢遠去的背影,從一開始他的眼睛就一直看着福伯,仔細地收集着他臉上的每一個細微表情變化,低聲道:“這位老人家身上有很多故事。”

蘇宓飄在喬天離身邊,有點好奇地看着福伯的背影,問道:“你怎麽知道?他什麽都不肯跟你說。”

福伯走出大概有十米遠後突然回過身,道:“如果你們想知道別的,或者更多的事情,可以去三角池那裏看看。”

福伯用上“你們”這個詞,不由讓喬天離和蘇宓吃了已經,蘇宓以為他能看見自己,喬天離卻覺得他所指的是喬家,難道這個老人家還認識喬家的其他人?

喬天離試探道:“福伯,我現在是一個人。”

“最近來騷擾老頭的人太多了,我以為你們是一夥的呢。”福伯深邃的眼睛裏閃過一絲狡黠,他嘴角一個極淡的微笑與剛剛僵愣的神情截然不同。喬天離點頭默然致謝,心裏也暗暗盤算了起來:不止他一人在尋找九安縣的秘密,但是除了他,還會有誰呢?

于是喬天離又想起另一個有可能問出重點的問題,他提高聲音喊道:“二十二年前喬家的主事人來九安縣看望一個故人,你知道不知道那個人是誰?”

這一次福伯沒有停下,反而是加快步伐,但喬天離卻嘴角輕勾,認定了福伯知道他想知道的答案。找對目标,接下來便可以找方法對症下藥,此刻他反而不着急了。

他又看了蘇宓一眼,調出他的招牌笑容,道:“走吧,上去參觀參觀你的閨房,然後我們再去吃東西。”他大步走到小姐樓的前,古老沉重的木門旁邊安裝了現代化的感應鎖,只聽見“嘀”的一聲過後,他便輕輕地推開木門。

進來先是一個小前廳,只是簡單地擺了一套桌椅,桌椅對面是一個雕花門窗,門窗下一張小桌子,擺着一盆品相極好的蘭花。

蘇宓嫌惡地看着那花,“我不喜歡蘭花。”

前廳過後是一個更開闊的廳,這裏擺着一張八仙桌和幾張椅子,右手邊的琴架上放着一張古琴。牆上沒有安裝任何現代的燈,卻是兩盞油燈,一切都顯得很古樸。

“這裏和我當初很不一樣。”蘇宓嫌棄地看着這個地方,左邊是一道連上二樓的樓梯,她直接飄了上去,她幽幽的聲音在這個狹小的地方回蕩着,“剛剛那個婢女說這裏只讓情侶入住,把我這裏當成了什麽地方!”

喬天離被她的話嗆了一下,道:“你懂的東西還真不少!”

噔噔噔爬上二樓,才知道這裏又是一個休息區,一張貴妃椅,一張小桌子,窗口懸挂的是粉紅色的紗布,風一吹進來,紗布揚起倒是多了幾分夢幻的感覺,确實是個适合情侶*的地方。蘇宓飄在窗口望出去,就看見福伯和先前招待他的那個工作人員交頭接耳,喬天離看了一眼,無所謂地轉身去看其他擺設。

“我知道你們口中的情侶就是未經父母同意的準備私定終身的男女。傷風敗俗。”

喬天離失聲而笑,他看着蘇宓往樓梯另一邊的主卧飄去,道:“我覺得我要好好地給你科普一下現代常識。”

蘇宓過了好一會才回應喬天離,只是此時開口的她卻帶着哀怨的語氣,她道:“我不要什麽常識,離少,我求求你,我求求你讓我哭出來好嗎?”

剛剛還能說笑的蘇宓突然又換了頻道,喬天離疑惑地看向她,只見她整個虛身停在了半空中,随她的視線看去,只見幾幅看起來頗有歷史的畫懸挂在樓梯的牆壁上,而蘇宓所對着的正是一個神采飛揚偏偏儒雅的古裝男子。

喬天離心顫了顫,他若沒有猜錯的話,畫像上的這個男子便是劉仲鳴。

第 24 章 完蛋,啃反派脖子被全網直播

第24章 完蛋,啃反派脖子被全網直播

隋緣心髒砰砰砰地跳,說不出來原因,有點酸,有點澀。他悄悄摸向胸口,揪緊那裏的衣服。冷風從領口灌進去,溫度冷卻,可胸口還是起伏不停。

【都怪反派!要不是反派說奇奇怪怪的話,我也不會這樣。】他恨恨地想。

說着目光一轉,落到邬江身上,牙齒又癢了。磨了磨牙,用力咬上邬江的脖子。

邬江正在回答問題,脖子上的痛感傳來,沖散了他的注意力,餘光悄悄滑下。

“怎麽——”女主持見邬江忽然不說了,納悶詢問,就被邬江伸出食指,輕輕“噓”了一下。

然後女主持順着邬江的目光看向隋緣,由于光線問題,只能見到一個黑乎乎的腦袋在動來動去。而那腦袋的眉眼,似乎正對着邬江的脖子。

脖子?

女主持似乎靈光一閃,當即就get到什麽,對着身後的攝像機揮揮手,順便讓打光板也過來。打光板一來,光線瞬間明朗不少,加上邬江假裝不舒服活動了一下脖子,随緣啃脖子的模樣就被暴露在攝像機下。

烏黑的發梢微微卷起,乳白的下颌聳動,盡管夜風嘩嘩,但還是能腦補出啃脖子的聲音。

彈幕已經瀕臨癫狂了。

一光屏的我擦,好可愛。

偏偏這時候,邬江添了一句,“我和他,是天底下最陌生的陌生人。”

“陌生,陌生。”

女主持緊緊盯着啃脖子的隋緣,臉上的姨母笑快要溢出屏幕了。

此時隋緣才終于察覺到一絲不對勁。

【诶,怎麽突然變亮了?】他眯起眼,【等等,那是什麽?】

只是一眼,只是一眼,隋緣就後悔了。

因為他發現,那是一臺攝像機,而鏡頭正正好好對着他。

立馬躲進邬江的頸窩裏,把臉蓋住。

【完了完了,社死,啊啊啊啊!!!】

邬江瞧見他這模樣,被逗笑了,湊近繼續商量之前的事情。

“叫我一聲哥哥,我就離開。”

“不要。”隋緣鼓着腮幫子拒絕,但語氣比第一次時猶豫很多。

“那我往前走一走。”邬江威逼。

“你!”隋緣氣急,“你真讓人讨厭!”

邬江勾唇輕笑,“沒關系,以後就不讨厭了。”

還沒有等隋緣想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一個吻就落在他額頭上,濕熱的觸感讓他短暫愣神。就這會功夫,邬江抱着人轉身,對着鏡頭,“不好意思,我們還有一些私事要處理。”

私事?什麽私事?怎麽處理?是靠嘴還是靠手?

隔着屏幕的網友仿佛嗅着肉味的餓狼,對着畫面露出綠光。

吃瓜第一線的女主持是最感興趣的,但同時也是最抓心撓肝的,因為人家已經要走了。

她鼓起勇氣,“先生,請問是什麽私事?”

邬江停下腳步,轉頭,聲音磁性,“終生大事。”

光屏上的彈幕已經炸了。

女主持腦子也暈暈乎乎的,私事=終身大事。人還有什麽終身大事呀?不就是結婚麽?

嘿嘿嘿。

在衆人暗搓搓的目光中,邬江抱着隋緣上了車。車內,隋緣把身體縮成一團,兩個眼睛瞪得圓圓,警惕地看着邬江說,生怕對方做出什麽出格的舉動。

邬江坐在駕駛的位置,驅車離開。從頭到尾都全神貫注,連餘光都沒有看向隋緣那邊,就在隋緣松氣的時候,他忽然伸出手,把隋緣驚住了。

“你要做什麽?”

“安全帶。”

邬江目視前方,一本正經。

如果隋緣不知道內裏什麽模樣的話,他還就真相信對方是好人了。

可惜,隋緣清楚,【反派就是反派,肯定憋着壞呢。】

邬江聽了隋緣的心聲,悠悠笑了,他就是憋着壞。

“我自己來。”

隋緣拍開邬江的手,幾下就記好了安全帶,然後目不轉睛地盯着邬江,時刻警惕着。

“你這樣,會引別人懷疑的。”邬江無奈。

他倒是不怕被看,但擔心隋緣的脖子。

十幾分鐘後,車停下,兩人到了地方。

隋緣往外面一看,又毫無興趣的收回眼睛。

車子停在一個巷子口,巷子很長,縱裏約百米,地上雜草叢生,顯而易見人跡罕至,兩邊還堆積着破爛的東西和廢品。

“來這裏做什麽?”

“看看你喜歡的人的真面目。”

邬江眼神掃過隋緣,在“喜歡”兩個字上面咬的很重。

隋緣奇怪,想起之前搪塞邬江的那個理由,便趴在車窗上盯着巷子,全然忽略了身後的危險。

等他差距到滾熱身軀貼近的時候,已經為時已晚。

“你丫的,離我遠點。”

“噓,別亂動。”邬江按住隋緣,輕聲提醒,“這車從外面看裏面,是很明顯的,而且巷子門口停着一輛車,本身就很奇怪,如果這輛車在晃動,就不奇怪了。”

隋緣一下子不動了。

【晃動的車,tm的不就是開車麽?反派死變态!】

邬江知道隋緣聽明白了,無聲地笑了,大着膽子将下颌擱在随緣的肩膀上,明顯地能察覺到隋緣身子的僵硬。

“你離我遠點。”

“你剛才咬的我很疼的,我需要休息。”

“……你家脖子疼,把腦袋擱人家肩膀上?”

“對呀,就是我家。”

“……”

隋緣無語,也不與邬江争論了,幹脆由着對方去了。

【反正就當作反派是狗!有只狗趴我肩膀上,也不錯。】

邬江凝眸不語,但也清楚,情感這件事情不能着急。

于是悄悄伸出手,将邬江的腰身環住,把兩個人的距離拉近些,在隋緣開口之前,搶先說,“看,沈黎出現了。”

隋緣立馬看過去,他不信,原著裏面那麽好的沈黎壞成什麽樣?

果不其然,一個穿黑色衛衣、戴鴨舌帽的男子走進巷子,見路口停着一輛黑車,不免多看幾眼。

而就在沈黎望過來的時候,随緣的心弦一下子繃緊,忍不住抓住邬江的手。

“你說,他不會看見了我們吧?”

“這個,保不準。”邬江漫不經心的摸了摸隋緣的發尾。

他剛才騙了隋緣,其實站在車外,是看不見車內一丁點的。

“要是看見了,怎麽辦?”

“你叫我一聲哥哥,我就讓他看不見。”邬江舊事重提。

“……”隋緣扔了邬江的手,壓抑住揍人的沖動。

【反派這麽說,沈黎肯定看不見,還想蒙我,再學幾年吧!】

邬江哼哼笑着,扭過随緣的頭顱吻了上去,然後另一只手按下車窗。

“你有病唔唔……”

隋緣滿眼驚恐,因為在他的視野內,沈黎正緩緩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