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章

第 6 章

寵物醫院有三位醫生,但這四只受傷的貓全部由高醫生負責。

高醫生說,因為之前的寵物來看病無非就是感冒驅蟲,頂了天就是做個絕育手術,所以碰到這種情況根本下不去手。

但他不怕,甚至打一開始就很鎮定從容,這是助理說的。

姜瑞玉坐在從馬路去往沙灘的臺階上,喝了一口手裏的冰飲,自然光的照射讓人忍不住皺眉眯起眼睛。

“你還記得在問診室我問高醫生的最後一個問題嗎。”

林絢回想了一下,說道:“你問他有沒有可能是人為傷害?”

“雖然他很快回答了,但在聽到問題的那一秒他的表情很不自然。我們不用聽他說了什麽,只看他的身體反應就可以了。在那半個小時裏他的身體幾乎處于靜止狀态,動作停止的原理是他認為我們會給他帶來危險。”

緊接着他又說道:“但他的動機是什麽我還沒想到,虐完再救是他的癖好嗎?”

林絢晃了晃手裏加了冰的檸檬汁,突然想到什麽,答道:“錢?”

“錢?”他倒沒想過這個問題。

林絢認真思考了一會兒,越想越覺得有道理,便說道:“助理不是說過嗎,把五餅送來的好心人還付了錢,但五餅的耳朵應該是不用手術的,所以大概只付了醫藥費?醫藥費才幾個錢。”

“哦……所以第二只貓的傷勢加重了,需要手術截肢。”

林絢接着他的話繼續說:“但偏偏被院長碰上了,他還是流浪動物救助協會的會員。院長說以後碰到受傷流浪貓一律免費治療,然後受害貓就變成了家養寵物,還是兩只。”

“而且主人看起來很在乎它們,是特地做了調查嗎,高醫生家住在哪?”姜瑞玉問道。

林絢打開只有她一個人能看到的游戲面板。

高醫生全名高澤潛,三十歲,獨居,住在夷北公園附近,走路五分鐘的路程。

“都對得上,行動!”林絢壓低聲音,表情嚴肅。

姜瑞玉看着她,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什麽要執行任務的卧底。

林絢坐在主駕,雙手扶在方向盤上盯着寵物醫院門口,而另一個人則半躺在副駕發呆。

這是林絢前不久新買的車,因為她是鎮長還打了折。出門方便了很多,她只後悔當初為了省錢沒有早點買。

因為剛剛吃過了午飯,所以姜瑞玉現在有點發飯昏,他躺在副駕閉上眼睛:“你盯那麽緊有什麽用,醫院五點才下班。”

林絢看了一眼時間:“怎麽才一點。”

“錢,他要錢幹什麽。 ”姜瑞玉不知道是在問林絢,還是在自言自語。

“為了錢,這種理由不是很正常嗎?”她反問。

“因為需要更多的錢,所以去虐貓,在這裏很正常嗎?他有車有房,沒有負債,在這個世界什麽情況會很需要錢?”

林絢這才反應過來,她開始将現實世界和游戲世界對标了。

因為發生了超出游戲設定的事,npc們的反應也不再那麽模式化。

蝴蝶效應。

“高醫生的人際關系能看到嗎?”

林絢搖搖頭:“家人以外的關系不會出現在個人資料裏。”

“那上次你怎麽知道劉啓林的女朋友是李黎?”

“看到過他們經常一起出沒呗,他們好像在一起很久了,總會有點印象。”

“好吧。”

林絢想到這裏又開始疑惑:“我記得他們看起來感情不錯,為什麽吵架,為什麽分手,李黎又為什麽在情急之下殺人?”

“不合常理的事情才叫bug。”

“總會有個理由吧?”

姜瑞玉沒再回她,因為他也沒想明白。

下午五點,寵物醫院門口湧出幾個人,高醫生和同事告別後上了自己的車。

林絢趕緊跟上,順便吐槽道:“拐個彎就到家了,還要開車。”

結果高澤潛根本沒有在家門口停留,直接開過去了。

她跟了五六條街,最後高澤潛在一家占星館前停了下來。

兩人依舊坐在車裏,姜瑞玉托腮盯着占星館的招牌:“他還信這個。”

“這家占星館在鎮上很有知名度的。”

沒過一會兒,高澤潛就被裏面的女人連推帶搡地轟出了門。

他看起來又失落又着急,上前拍打已經緊閉的門,可門已經反鎖,裏面的人也不再理他。

最後高澤潛耷拉着腦袋上了車。

林絢繼續跟上。

當她以為高澤潛要回家時,他把車停在了路邊,下車後坐在了長椅上,後面是一個小公園。

高澤潛低頭盯着地面,雙手插進頭發裏胡亂揉了揉。

他需要發洩。

一只看起來幾個月大的白貓從草叢中竄出來,走到他腳邊,圍着他的小腿轉來轉去,擡着頭看他,嘴裏不停地喵喵叫。

大概是想要點吃的。

林絢看到這一幕心都揪起來了。

下一秒高澤潛将白貓抱起來放在腿上,摸摸它的頭頂,又撓撓它的下巴。

看起來是很喜歡貓的人。

他抱着貓站起來重新上了車。

林絢又一路跟着他回了家,此時天才剛剛暗下來。

“現在怎麽辦?”

“再等一會兒,兩分鐘。”姜瑞玉說道。

“流浪貓不是免費治療嗎?他還帶流浪貓回家幹什麽,難道我們猜錯了?”

“可能是他已經喜歡上這種感覺了。”

兩分鐘後,兩人下了車直奔高澤潛家。

林絢站在他家門口,看了一眼姜瑞玉,直接敲了門。

大概過了半分鐘之久,門打開了。

高澤潛看着站在門口的兩人,神情意外,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林鎮長,有什麽事嗎?”

林絢迅速反應過來,亂扯道:“額……其實最近鎮上要舉辦廣場舞比賽,想問你有沒有意向參加?”

他皺眉,表情疑惑,随後扯了一下嘴角:“不好意思林鎮長,我不會跳廣場舞,你去問別人吧。”

他說着就要關上門,卻被林絢制止了。

“不會跳沒關系的,我們現在就是要鼓勵年輕人多參加這種比賽,城鎮多元化。”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高澤潛不說話了,大概在想怎麽拒絕。

房子裏不知道哪個角落傳出兩聲微弱的貓叫。

姜瑞玉挑眉,快速說道:“高醫生家裏養貓了啊?”

高澤潛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廚房的方向,又回過頭來,幹笑了一下,語氣不太自然:“哈哈對啊,養了有一段時間了。”

撒謊,今天在問診室他還說過家裏沒養任何寵物。

林絢一副驚喜的表情:“哇,高醫生家還養貓了,我最喜歡小貓咪了,可以讓我看看嗎?”

她沒等高澤潛反應,直接推開他走進了家裏,直奔他剛剛看過的方向而去。

高澤潛一着急,準備拉住她,嘴裏說着:“沒什麽好看的,就是一只很普通貓。”

林絢可不給他機會,幾乎是小跑着去了廚房,廚房的玻璃門關着,裏面持續傳出貓叫聲。

“怎麽會?再普通的小貓咪都是很可愛的。”

她一邊說着一邊打開了廚房門。

貓叫聲從地上的麻袋裏傳出來,旁邊放着一把錘子。

林絢趕緊蹲下來企圖解開麻袋,但是他綁了死結,越着急越解不開。

姜瑞玉沒管高澤潛的反應,走進廚房,随手抽了一把水果刀,彎腰将繩子劃開了。

林絢将手伸進去把貓拿出來,大概是受了驚吓,爪子抓在林絢的衣服上,自己爬進了她懷裏。

林絢托住它,站起身來,看着高澤潛。

此時的高澤潛身體癱軟坐在地上,嘴裏喃喃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沒有辦法的,我不是故意的……”

他頭越來越低,聲音也越來越小。

姜瑞玉居高臨下地看着他,語氣冷靜,問道:“為什麽?”

高澤潛猛地擡起頭:“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又問了一遍:“為什麽?”

高澤潛談戀愛了,和占星館的老板,就是把他轟出門的那個女人。

他很喜歡她,但沒過多久,對方就提了分手。他實在不明白為什麽,他覺得他們感情很好,在一起很開心,為什麽突然分手?

——因為你沒錢。

這是她的原話。

高澤潛挽留過很多次,但對方不為所動。他開始認真想她的話,怎麽才算有錢?

他開始想辦法賺錢。

他是寵物醫生,但醫院的生意很慘淡,怎麽才能讓醫院的生意好起來呢?

他只能想到這一個辦法。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很痛苦,我看着它們慘叫,我心裏也很難受的……都怪趙卿羽,如果不是她跟我分手,不是她說我沒錢,我也不會這麽做的……”

“那你為什麽把這只流浪貓帶回家?流浪貓治療不需要錢。”林絢一針見血地問道。

姜瑞玉說的沒錯,高澤潛恐怕已經開始迷戀上這種感覺了。

“是要我們告訴全鎮的人你在虐貓,大家一起把你趕出烏莫鎮,還是你自己搬走?”

林絢問完後心中一陣煩悶,這根本不是他應該得到的“懲罰”。

抓到虐貓狂後該怎麽辦?她在心裏想了無數次這個問題。她的游戲面板裏根本沒有“建造警察局”或者“建造拘留所”的選項。

她沒有能力自己憑空造出警局,就算造出來了,誰來勝任?誰來管制?誰來制定法律?

讓高澤潛搬出烏莫鎮,這是唯一的辦法。

第 6 章

第一個見到中原中也的港口黑手黨是芥川龍之介。

芥川龍之介是黑手黨首領直屬游擊隊隊長,能夠調動的權限很大,在得知附近有中也先生出沒的痕跡,他單槍匹馬的就找了過來。雖然芥川龍之介尊敬中也先生,但是會這麽積極,更多是因為為了找到太宰治。

Boss說中也先生身邊肯定有太宰治!

自從太宰先生叛逃,他已經三年沒見過太宰先生了!每時每刻都想見到對方!

“太宰先生!”

芥川龍之介化作黑色閃電沖出來,眼神、氣勢都充滿了殺氣,仿佛要将人碎屍萬段一般。

中原中也吓了一跳,後退幾步,警惕的瞪着這個陌生人。

“太宰先生——”芥川龍之介到處張望,黑色的風衣從揚起到落下,臉上難掩失落,“不在嗎?”希望落空後,他用手掌捂住嘴,猛烈咳嗽起來,顯然他的身體狀況沒有想象中那麽好。

即使在咳嗽,少年的雙眼裏也燃燒起熊熊火焰,仿佛對找到太宰治這件事情幾近執念。

簡單來說——愛恨交織。

中原中也面無表情,太宰,你這些年的感情經歷有點豐富啊。

芥川龍之介恢複平靜,把目光看向中也先生,蒼白的臉上受到極大的驚吓,一片空白。

“咳咳——!中也先生,您、您怎麽變成女孩子了!”

“……”

敢情你現在才注意到我?作孽啊,太宰。

中原中也看出他是太宰的腦殘粉,什麽緊張感都沒了,“在問我之前,你不自我介紹一下嗎?”

芥川龍之介思維有些混亂,在來之前,他只從Boss口中知道中也先生出了一點狀況,完全沒預料到中也先生是這幅摸樣。

鑒于森鷗外的惡趣味,目前港口黑手黨內知道真實情況的人屈指可數,這不僅是為了看熱鬧,也是為了不讓中原中也在回歸正常後,發現穿女裝的事情洩露出去,在惱羞成怒下把知道的人統統滅口。

突然,中原中也的手機響了,對,就是昨天偷來的那一只手機。

來電顯示:【你可愛的太宰】

中原中也對賣萌很反感,對手機怒吼:“你什麽時候摸了我的手機,還把號碼錄了進去,昵稱好惡心啊!”

太宰治在武裝偵探社內捂住耳機,走到無人的地方說道:“這麽說太傷我的心了,昨天晚上你把我睡覺的地方霸占了,害的我只能睡到沙發上過夜。”

中原中也快速答道:“活該!”

哄着他喝酒,又害的他宿醉,罪魁禍首還敢怪他?

太宰治在手機上操作幾個小程序,嘴角翹起,“中也,誰在你身邊?”

中原中也說道:“不認識的人。”

芥川龍之介:“……”

“是太宰先生嗎?”芥川龍之介強制忽略尴尬,硬着頭皮問中原中也,中原中也瞅了瞅他激動扭曲的臉,對手機那頭的人渣說道:“你不是說只喜歡美女嗎?這麽還招惹了一個男孩子。”

太宰治順口就調戲出去,“我只招惹了你這麽一個男孩子。”

“嘟嘟——”兩聲,電話被挂斷了。

太宰治憂傷,小時候的中也經不起調戲啊,一言不合就挂電話。

正當太宰治準備回辦公室時,推開門,驚訝的看見幾個貼在門後偷聽的同事。

“偷聽好玩嗎?”

太宰治微笑,無形的黑氣從笑容裏冒出,身後似乎展開地獄般漆黑的花朵。

瞬間對面的同事都背後一寒,齊齊後退。

江戶川亂步吃着零食,說起風涼話:“都說了不用去偷聽,那家夥不可能洩漏什麽有用的信息給你們。”他歪着頭,看着太宰治那張笑若春風的面容,“太宰治可是連我都看不透的男人。”

擁有世界頂尖推理能力的偵探,親口承認自己看不透太宰治。

太宰治笑道:“亂步先生的贊揚,我就欣然收下了。”

江戶川亂步揉了揉淩亂的黑發,“你不是要出去嗎,不用拖拖拉拉了,記得回來前給我帶一些零食,我的吃完了——好無聊啊——”他猛地坐起身,拿起桌子上的報紙看,“沒有四格漫畫的報紙太差勁了!”

名偵探陷入一如既往的無聊情緒裏。

太宰治從國木田那裏接下一份小任務,“不用擔心我出門玩,我會做完事情再回來的。”

國木田獨步幹咳,“我沒有懷疑你。”

太宰治眼睛閃亮亮地看着他,“原來國木田是好人!既然如此,我就不接任務走啦!下午見!”

沙色風衣的青年以矯健的身姿躲過國木田的攔截,逃離身後人在咆哮的辦公室。

在對峙的街道上,芥川龍之介眼巴巴地看着中原中也的手機,中原中也面不改色的把手機放回口袋,“你是港口黑手黨的人吧。”他用正事的口氣提醒對方,“我不認識你,到裏面去談一談吧。”

他随手一指旁邊的咖啡廳,芥川龍之介恢複冷靜,“好。”

兩個人一前一後走入這家高檔咖啡廳,咖啡豆研磨後的醇香飄散在空氣中,店內溫度适中,讓“要美麗不要溫度”的中原中也稍微好受了一點,小腿上被冷風吹拂的雞皮疙瘩消散許多。

中原中也在菜單上點了一杯手工咖啡,“你喝什麽?”

芥川龍之介垂下眼睛,“不用,中也先生。”

服務員記下中原中也的點單,輕手輕腳的離開這一桌奇怪的客人。他看得出來,一舉一動之中,作為主導的是身量嬌小,年歲不大的“女孩”,而不是那個身穿黑色風衣的冷漠少年。

大概是有錢人家的大小姐。

服務員如此想道,絲毫猜不出店內坐的兩人一人是未來的港口黑手黨幹部,一人是港口黑手黨的“惡犬”。在十多歲的年紀裏,大部分少年也只懂在學校裏争風吃醋,為一個游戲、或者一件衣服誇誇而談,他們這一生都很難懂得為了生存要付出什麽樣的代價。

芥川龍之介首先說了自己的身份,“我是芥川龍之介,直屬游擊隊隊長,曾經是太宰先生的屬下。”他不忍直視中原中也穿裙子的打扮,猶豫地說道,“中也先生,您是不是失憶了?”

中原中也支着下巴,嗤笑一聲,“你看我像是失憶的人嗎?”

芥川龍之介沉默,心道:“像。”

“你看上去不像是太宰教出來的人,反倒是像是我教的。”中原中也用幾分鐘就看出他的性格,很是驚訝,“我以為他的徒弟至少是口腹蜜劍之輩,怎麽會是直腸子。”

芥川龍之介抿嘴不言,冷冰冰的臉色在中原中也看來,多出了一絲抑郁的意味。

中原中也忽然覺得他可愛了很多。

太宰治那樣的人,一個就已經夠可怕,再來一個,世界幹脆毀滅得了。

“我今年十二歲……來自過去。”中原中也禮尚往來,說出自己的情況,“我是因為意外才來到這個世界,什麽時候回去,我也不清楚,沒有聯系港口黑手黨也是怕給你們添麻煩。”

他相信以自己的性格,在這個世界的敵人不少。

芥川龍之介對這種“非自然”現象接觸良好,說中也先生穿越了,都比中也先生變性正常。

緊接着芥川龍之介的手機震動,他看了一眼來電,把手機遞給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沒有意外地接過手機,“喂?”

“中也。”尾崎紅葉極有分辨性的聲音出現,令中原中也放松下來,“你在芥川身邊嗎?我馬上就趕到,別離開。”

一身淡櫻色繁複和服的女子從外推門而入,攜帶着絲絲淩冽的氣質。尾崎紅葉有着現代女性少有的古典美,與中原中也相似的橘紅色長發盤在頭上,大團花簇別在頭側,半邊劉海遮擋住左眼,妩媚動人。

當她走到十二歲的中原中也身邊時——

角落裏的幾個客人下意識欣賞起美人,小聲交流,“那對是母女嗎?太漂亮了。”

尾崎紅葉:“……”

她今年不過25歲,好氣哦。

坐在中原中也對面的芥川龍之介僵住了,因為他也沒逃過圍觀群衆的八卦。

“那個是哥哥?”

“黑頭發,肯定不是,沒準是女人的丈夫。”

“太小了吧。”

“日本法規定男方年滿18周歲就能結婚,面對這樣的母女,估計沒幾個男人能不動心吧?”

“嘿嘿,沒錯……”

尾崎紅葉的手掌按住芥川龍之介的肩膀,把對方試圖站起來的身體壓了回去,芥川龍之介黑着臉,雙眸冒着殺氣地看向那些胡說八道的家夥。尾崎紅葉還想和中也坐下來談一談,自然不能讓芥川毀了這家咖啡廳。

“芥川,你要是不想留下,就回去吧。”

“……是。”

芥川龍之介在幹部面前壓下脾氣,垂下頭,今天又沒找到太宰先生。

沒了礙事的芥川龍之介,尾崎紅葉坐在咖啡廳的沙發上,塗抹眼影的細長眸子看着中原中也,氣氛從輕松變成了成人帶來的沉重。中原中也停下攪拌咖啡的動作,手往頭上放去,想壓一壓帽檐……

尾崎紅葉略冷的神色消融,微微一笑,“帽子沒了?”

中原中也尴尬道:“嗯。”

該死的太宰!

一天內不知道罵了太宰治多少次,中原中也放下糟心的情緒,用笑容面對尾崎紅葉。

“紅葉大姐比我記憶裏更漂亮了。”

他自認是一個尊重女性的紳士,順其自然的誇贊起女性。何況他沒有說錯,今日一見,他就看出尾崎紅葉比十年前更強,劍氣內斂,宛若一支生長在黑暗裏,成熟後綻放的緋色豔花。

簡單來說,十分符合中原中也的審美觀。

尾崎紅葉被他的話哄得笑起來,“十年後的你嘴巴可沒這麽甜。”

“服務員,給我一杯咖啡。”她不是個缺錢的人,擺杯咖啡到面前聊天,省得服務員總是若有若無地打量過來。

緊接着,尾崎紅葉從寬大的和服衣袖下伸出手,纖纖細指,柔若無骨,指間夾着一個小型儀器,上面閃爍着紅光。中原中也沒見過這種最先進的儀器,目露疑惑,聽到尾崎紅葉說:“中也,你身上有竊聽器或者追蹤器。”

中原中也的臉色驟變,雙手在身上四處尋找,從口袋內側摸出了一個指甲蓋大的東西。

他掐碎這玩意。

尾崎紅葉用憐憫的目光看他,中原中也産生不好的預感。

果然,她說道:“不止一件。”

中原中也的身體發抖,不是害怕,而是憤怒。他今天就穿着一件簡單的套裙,裙子上只有一個口袋,除了衣服就剩下內褲和鞋子,他總不能掀開裙子去看內褲被做了什麽手腳。

在巨大的抑郁下,中原中也彎下腰脫鞋,襪子褪下,露出潔白纖細的腳裸。

尾崎紅葉不禁想道:“小時候的中也也太瘦了。”

經過檢查,他從鞋底找到了一個追蹤器。

尾崎紅葉的眼神一閃,追蹤器是可以反向追蹤的,“中也,把追蹤器給我——”話沒說完,中原中也就怒極地捏碎了東西,手掌拍在了桌子上,“混蛋、混蛋混蛋混蛋——他怎麽不去死!”

她嘆了一口氣,錯過了一個可以找到太宰治的機會。

中也。

你确定你不是故意的?

作者有話要說:

#818辣個只有我自己能欺負搭檔的“雙黑”#。

中原中也:郁悶。

太宰治:麽麽噠!

中原中也:= =惡心透了!

第 6 章 :鬼相公

“大姐不見了。”

排行最小的玉嬌突然沖了出來,她盯着我們,小臉一片煞白。

“玉容姐姐不是回房間睡覺了嗎?”

我走到玉嬌的面前,看她一臉急色,忍不住開口問道。

可是玉嬌卻飛快的搖頭,“沒有,我去她房間找過的,她沒在。”

玉嬌頓了頓,眼淚啪嗒啪嗒的流了出來,“涅盤姐姐,我今天就沒看到大姐。剛剛媽媽讓我去叫大姐來,我就去找。結果,找遍了整個院子都沒看到大姐。”

“怎麽可能,剛剛我還看到大姐了。她還跟我說話來着。”我有些不相信,這個時候我媽也走過來了。

“到底是怎麽回事?”

看了看我媽,我也跟着搖頭。這個時候大爸他們也走了過來,我看到大爸露出來的手腕上,竟然戴了一根紅繩。

腦子裏面突然閃過些什麽,我偏過頭,看到我爸跟二爸手腕上也戴着紅繩。

剛才堂姐拉我的手腕上,光潔一片。想到這,我心裏突然生出了一股不好的預感!

我撩開我媽的衣袖,又撩開了玉嬌的衣袖。都是一樣,她們的手腕上都戴了一根紅繩。

外婆的話在我的腦子裏面響了起來。

紅繩是他們的本命繩,若是紅繩一斷,他們必死!

昨晚,外婆就讓屋子裏的所有人戴上了紅線。所以,除了我之外,他們都應該……

再也不敢想下去,我趕忙拉住我媽的手,克制住顫抖的聲音道,“媽,你們都戴了紅繩嗎?”

“嗯,都戴了啊。怎麽了?”聽我媽這麽一說,我踉跄一步。趕忙轉身,走到了正在商量着出去找人的大嬸跟前。

“大嬸,玉容堂姐她有沒有戴紅繩?”

大嬸正着急着,她看着我正要說話。

卻被二嬸接了過去,“涅盤,你這問的什麽話?這紅繩是你外婆給的,關鍵時候能夠保命的。我們肯定要戴啊!至于玉容,昨晚上,我可是親眼看到她戴上的呢!”

“紅線斷,人必亡!”

我踉跄着退後一步,難怪昨晚玉容堂姐給我的感覺這麽奇怪,難怪她說她要走了。

只因為我見到的堂姐,早就是一個死人!

“涅盤,你說什麽?什麽紅線斷,是不是玉容出了什麽事情?”

大嬸一把抓住我的手,萬分緊張的看着我。我知道這事情瞞不過,點了點頭。将剛才取符紙時看到的告訴了他們。

只是大爸他不相信,走過來抱着哭得差點昏死過去的大嬸道,“玉容她一定沒死,一定沒有死。”

“是啊,都說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玉容那麽聽話懂事的娃兒,怎麽可能會死!”

二爸也跟着說,小妹玉嬌重重地推了我一把,“涅盤姐姐,你是壞人。我不準你咒我姐姐!”

看着自我安慰的一群人,我嘆了一口氣,穩住身形并沒有說話。

才三天的時間,家裏就死了三個人。這讓家裏人怎麽接受得了,這種時候自欺欺人是最好的安慰方法。

“大哥大嬸,你們也別見氣。孩子回來的時間少,她不懂事。這些話你們聽聽就是了,我們等會再去找找。總能夠找到的!”

我媽說着,就讓我道歉。我看着臉上露着悲色的家人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說了一聲“對不起”,說完之後,我就轉身回房間了。

躺在床上,有些氣悶的盯着天花板,我心裏很是複雜。

其實堂姐的事情估計家裏人都心裏清楚,他們只是不願意承認罷了。不過,堂姐昨晚說的那句不要出村子,到底是什麽意思?

難道說,村子外面有什麽恐怖的東西等着我們?還是說,那個女人已經到了鎮子裏?

苦悶的搖晃着腦袋,這種時候,越想心裏就越煩躁。越想,心裏對那個神秘的女人就愈發的恨。

我明明可以在參加完葬禮就回學校的,卻突然出了這樣的事情,而且這幾日發生的事情根本就是超乎了人的認知。

還有那口袖珍金棺……

嘶~

剛想到這兒,胸口突然傳來一陣寒涼。想到胸口處的金棺紋路,我趕忙從床上坐起來,伸手就将拉開了自己的衣服。

衣服剛拉開,空氣裏面就傳來一股嗚嗚的聲響,聽起來有些像是風,又不像。但是下一刻,我身上就覆蓋上了一層寒冰。

不,準确的說,應該是一個人。

只是這人為什麽沒有重量?

感覺到對方的高大身軀,我忍不住擡起頭。剛擡頭,眼睛就移不開了。

白皙的膚色,俊美的五官……

他這樣的容顏也唯有妖孽二字才能夠形容得出來,那一張臉,似乎就不是凡間之物,臉部的每一根線條都顯得那麽的不可思議。

只是那一雙眼,本來應該是浩瀚如同星辰一般,可為什麽我看了,卻感覺裏面多是冰冷的黑暗?

那黑暗,就像是一個無盡的黑洞,只一眼,就能将人給吸進去。

妖孽就是妖孽,整張臉都是一副讓人摸不透的冰冷。

四目相對的那一剎那,說實話是我真的失神了。直到下一句話出現,我的意識才被拉回來。

“我的妻,可是想我了。”

妻——

在聽到這個字的時候,我的臉色一下子就白了,舌頭也因為驚吓給僵住了。完全不聽使喚!

這、這聲音,分明就是夢裏面的聲音。

想到這兒,我心也跟着被提了起來。我不知道這家夥是金棺變的,還是鬼。在他眼睛盯過來的時候,我很沒骨氣的點了點頭。

天地可鑒,我對這玩意兒真的是一點那啥心思都沒有。

雖然這玩意兒看起來像幅絕美的畫,看起來也賞心悅目,但是他不是人啊!我內心正在哀嚎,卻看到他那張僵冷的臉竟然出現了幾分柔和。

我覺得我眼睛可能是花了,還沒來得及求證,瘦削的身子便被他給抱住了。

眼睛一花,我所處的位置就發生了變化。

不過就這麽一瞬間,我就被溫柔的放在了一張雕花大床上。

我仔細看了,這張床絕對不是我剛剛躺過的那張床,因為這張床做工十分精細,分明就是古代那種有錢有勢的人才能睡的。

不僅如此,就連這個屋子的布置,也可以用奢侈來形容。只是,這屋子給人一種陰森駭人的感覺。

看一眼,就感覺這地方不是給活人住的。

“既然盤兒你這般想我,那我們便繼續完成我們該做的事吧!”

“該做的事,什麽該做的事?”

我下意識的回了一句,擡頭像個二傻子一樣盯着他。

可他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到了床上,一雙有力的手正撐在我身子的兩側。臉對臉,眼對眼,心莫名其妙的鼓動了起來。

要不是他頭上垂下的墨發覆蓋在我的臉上,将我的臉給弄癢了,我肯定還回不過神來。

“那啥,我們這是在哪兒?”

“金棺內!”

他似乎很有耐心,就那麽盯着我,慢悠悠的說了幾個字。

深吸一口,将翻江倒海的內心稍微平複了些,抛出了下一個問題,“你是鬼?”

“白啓,你的夫君!”

好聽的聲音加重了幾分,似乎是故意在強調他是我夫君這件事。

“既然你是我的夫,我身邊發生的事情你應該知道的吧!那啥,不如你幫我個忙?”

“不幫!”

名叫白啓的鬼想都沒想就拒絕了,他擡起手,一本正經的來拉我的衣服。我肯定不同意,試圖找各種理由來拒絕,話還沒說出口,身上的衣服就已經不見了。

“喂,你這人怎麽不講理?”

我趕忙捂住自己的胸口,試圖去找衣服,可是這衣服早就不知所蹤。

白啓幽幽的開口,“我不是人,不用講理!”

“……”

我氣急,開口就要大聲呼救。誰知道剛張嘴,就被兩片冰涼的唇給封住。

濕軟的舌尖輕輕的掠過我的唇瓣,我心裏一下子就冒出了一種異樣的感覺。從未跟人接過吻的我,一下子就怔住了。

下意識的跟他唇舌糾纏,控制不住的感覺,讓我不自覺地伸出手,攀上他的脖子。

這個時候我真的不知道我是怎麽了,當我靠近他冰冷的身體時,我只感覺我整個人都軟了。

不知道何時,他的手突然附上了我的胸,或輕或重的感覺,讓我身子越發的難耐。忍不住挺起了胸口,想要獲得更多。

可是白啓,似乎故意作弄我。冰涼的大掌一路往下,又輕輕的撩開了我緊閉的雙腿。

當他摸到那個地方的時候,我身體忍不住一抖。

混沌的意識突然清醒,可我還沒來得及反抗,他的手掌就将那地方給包裹住了。

我嘤咛一聲,他突然低頭,舌尖掃過我的耳垂。用一種讓我意外的溫柔聲音說道,“盤兒,乖。”

魔咒一般的聲音讓我腦子再一次混沌,等我腦袋搭上線,我的身子便傳來了撕裂一般的疼痛。

睜開迷糊的雙眼,剛好對上那一張俊美得有些變态的臉。

這一夜過得極其漫長,而我,竟然心甘情願的将自己交給了一只鬼?

……

我醒過來的時候,天才蒙蒙亮。

身邊已經沒有了那個奪了我身子的白啓,要不是我身體上的疼痛,和我身上的青紫,我肯定會以為昨晚上發生的一切只是一場夢。

低頭看着那個金棺紋路,我心裏有着頗多的疑問。

這時,我的房門突然被敲響。

“涅盤,準備着起床,等會就要送你奶奶上山了。”我媽有氣無力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我應了一聲,默默的穿衣服。

死的死,失蹤的失蹤,這一切的一切,讓這個家陷入到了一種死亡的氣氛當中。

忍不住又嘆了一口氣,穿好衣服的我,并未再理會金棺的事情。開門,就往靈堂走去。

到靈堂的時候,他們已經在等我了。走完了程序,便準備擡棺上山。

擡棺的時候,大家都很緊張,生怕會出什麽意外。大家一眨也不眨的盯着棺材,生怕會出了什麽意外。

上天就喜歡給我們開玩笑,這一次的棺材仍舊沒擡起來。

不但沒擡起來,那棺材裏面竟然傳來了一聲聲敲打的聲音。

擡棺人吓得變了臉色,連滾帶爬的跑了。

二爸趕忙去追,這種事情要是傳出去,以後還有誰敢進我們家門。

擡棺人一走,棺材就沒了動靜。我爸緊緊地盯着棺材,一拳頭砸在了身後的門上。

木門被砸的咯吱咯吱作響,在這個安靜的靈堂裏顯得格外的響亮。

“不如我們離開這兒吧,這事兒恐怕是沒個結果了!”

大嬸看了一眼棺材,這才走到沉默的大爸跟前,可是這話才剛說完,大爸反手就要給大嬸一巴掌。

不過那巴掌在靠近大嬸的臉還有兩厘米近的時候,突然就放下了。

“走?往哪兒走?我們還走得了嗎?”

大爸說着,突然轉過頭,眼睛緊緊地盯着棺材。

“那個女人是擺明了不讓我們司家有個安寧,她根本就沒想過要給我們司家人留活路。如今,媽她老人家,連死都沒個安寧,我們司家人遲早都會被她給耗死!”

回來的二爸當即就表示,他也要在這裏等着。哪怕是死,他們也要等着仇人出現,記着仇人的模樣!

看着臉上露出決然的家人,我沒有勸。不管事情怎麽發展,我也會留在這裏,跟那個女人抗争到底。

因為奶奶的事情,村子裏面的人開始疏遠我們。甚至有村民搬離了這個村子,時間才過去了兩天,我的二爸又出事了……

第 3 章 ☆、 之萬古流芳(三)

殘夢魂之萬古流芳(三)

眼前猶如一幅水墨畫卷,這片美麗的風景吸引了無數游人駐足觀賞。

陽光穿透雲層,灑在這片大地上,給人一種溫暖而寧靜的感覺。

置身其中,仿佛能聽見大自然輕聲細語,訴說着千年的故事。這片土地見證了歷史的變遷,承載着豐富的文化底蘊,讓人們在此流連忘返。

我與大哥哥走在這歷史的橋郎山上,吹着前人吹過的風,

此刻兒,

一位手捂住包裹的男子急匆匆的朝我們這邊跑來,橋欄很矮,由于邊跑便往後看,該男子一不小心跌到前腳,

掉入河中,趙雪瑩看着可憐的人馬上就要淹死了,拽着大哥哥的衣裳,示意救他,

墨恒也思索了一會兒,撐住橋欄,一躍而下,将落水者給救了上來,

橋岸邊,該男子濕漉漉的,手中還是舍不得那個包裹,但無人知曉該包裹內裝的是什麽?

“大哥哥,你沒事兒吧!”

“我沒事兒!”

乖巧的趙雪瑩為其給他擦拭臉上多餘的河水,

此時,對面的捕快分散人員來尋找,兩人一組的小隊,前往該橋段,

那名捕快眼光十分的了的,一眼看到對面的人就是嫌疑犯,

“在那邊!”(指着嫌疑人的方向)

該男主也是被吓的,眼疾手快的嫌疑人只好出此下策,立馬将趙雪瑩推到河中,來确保自己能擺脫追殺。

墨恒看着趙雪瑩落入河中,便似乎不帶猶豫的,直接跳入河中,将其抱在懷中,

可這時,一名管理員跑了過來,大喊道,“水壩放水了,請各位遠離河邊!”

而這時,兩人将被急湍的河水給沖走,趙雪瑩掉下河水時,便嗆到一口河水,墨恒死死的将趙雪瑩抱在懷裏,

由于河流點速度過快,必須在緩和的流水中,才能離開水面,

眼看趙雪瑩快沒了氣息,墨恒便毫無顧忌的自己給她渡氣,

趙雪瑩緩緩的睜開眼眸,模糊的場景,以為自己在做夢,随後暈了過去,

“大哥哥!”(念念不忘)

前方倒入河流中的大樹,墨恒死死拽住那棵能夠救自己的樹幹,自己的衣裳也被挂壞了許多,

〖墨恒不敢顯出龍身,畢竟凡人見到之後,定會有不測風雲的時候,影響世間生物法則。〗

終于,急喘的河流消停了一會兒,便立即用自身的武力,有力的大腿一登,借助樹阻攔的慢河流,用力爬上岸,

一覺醒來,

趙雪瑩發現自己再次回到哥哥的私宅之中,

刺眼的陽光,和已經被換好的衣裳,

後來得知,是哥哥叫隔壁阿姨幫忙換的衣裳,

我靜靜的看着被丢棄的衣裳,瞧瞧的藏了起來,直到夜晚人靜時候,

我拿出大哥哥的那件破開的衣裳,

“這估計得不少錢吧!”

拿出針線縫補起來,由于全是黑色的,因此繡的再醜,也看不見,

每繡一段落點時候,都會被紮一下,

耐心的趙雪瑩沒有吐槽,只是默默的做事,

“好啦!終于縫好啦!”

墨恒此刻也不在房間,也不知在書房搗鼓什麽?

墨恒看着房間內那殘餘的燭光,悄悄的來到門口,查看着屋內的情況,看着小家夥為了內心的自責與慚愧而縫補自己的衣裳,

墨恒心中不禁湧起一股感動。他沒有出聲,生怕打擾到趙雪瑩,就這樣靜靜地站在門外,看着她一針一線地縫補着衣服。

過了一會兒,趙雪瑩伸了個懶腰,揉了揉眼睛,打着哈欠準備睡覺。她轉身時,突然發現了門口的墨恒,吓得差點尖叫出來。

“大哥哥……你什麽時候站在這裏的?”趙雪瑩的臉瞬間紅了。

墨恒微笑着走進房間,拿起那件已經縫好的衣服,仔細端詳着上面細密的針腳。

“謝謝你,雪瑩。這衣服我會好好珍惜的。”墨恒的聲音充滿了溫柔。

趙雪瑩的心跳得厲害,她低着頭,擺弄着自己的手指。

“沒……沒關系,這是我應該做的。”她的聲音小小的。

墨恒走到趙雪瑩身邊,輕輕地摸了摸她的頭。

“早點休息吧,明天還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們呢。”

“嗯。”趙雪瑩點點頭,心裏卻像吃了蜜一樣甜。

墨恒離開了房間,留下趙雪瑩一個人在那裏,思緒早已飄到了遠方。

墨恒捂着自己那小鹿亂撞的心髒,似乎是心動的感覺。

早餐,墨恒睡的很晚,趙雪瑩以為大哥哥出事,便破門而出,

看着熟睡的大哥哥,立馬安靜了些許,放慢腳步,靜靜的關上房門。

輕輕的靠在門上,“還好大哥哥沒有出事兒!”內心的擔心漸漸的放下,

撲通!

門打開,

墨恒緩緩的打開房門,

趙雪瑩眼看因背後沒有支撐而倒下,

“小家夥!”

他将我一把提起,

“以後要小心點……”

“嗯!”(臉紅通通的)

趙雪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心中卻充滿了甜蜜。

她和墨恒一起享用了豐盛的早餐,然後開始讨論接下來的計劃。

“小家夥,我想帶你去一個特別的地方。”墨恒神秘地說。

“哪裏呀?”趙雪瑩好奇地問道。

“跟我來就知道了。”墨恒帶着她來到了一片花海,五顏六色的花朵盛開着,美不勝收。

“哇!好漂亮啊!”趙雪瑩興奮地奔跑在花海中,感受着花香和微風。

墨恒看着她歡快的身影,心中充滿了幸福。他走上前,輕輕地拉住趙雪瑩的手,“雪瑩,我希望你能一直這麽快樂。”

趙雪瑩停下腳步,回望着墨恒,眼中閃爍着光芒,“大哥哥,和你在一起,我很快樂。”

兩人漫步在花海中,享受着這美好的時光。他們的感情在這浪漫的氛圍中愈發深厚。

此刻,天空烏雲慢慢飄過來,似乎想要掩蓋這塊大地,

一道身影飛馳而來,将兩人卷走,

噩夢纏身,終日渡眠,

如噩夢般纏繞着趙雪瑩,

來自同齡人的欺負,長輩們的嫌棄,

世人的謾罵,責怪我是一個孽種,

“玄幻鏡”照世人內心最害怕,膽怯的過往,

打破一層層鏡子的自己,在最後看見一張熟悉的面孔,

大哥哥将我抛棄的身影,

“你永遠只是我的利用品,現在沒有利用價值,就該丢棄……”

欲哭無淚的癱坐在黑暗幻境之中,

第 5 章 :骨肉親情

一大家子人還在院子裏面找海娃的屍體,都沒注意到屋子突然産生的變故。

正準備喊我爸,我奶奶的棺材蓋跳動的速度越來越快,就連帶着棺身都急速的顫動了起來。

“出事了!”

盯着越來越不正常的棺材,我轉過身,就朝着院子大吼一聲。

話音剛落,我感覺到一陣冷得讓人發抖的風從我身後吹過來,脖子處的涼,讓我直哆嗦。

下意識的覺得很不對勁,我手摸着脖子,飛快的轉頭。當我看清身後的東西時,差點沒吓個魂飛魄散。

距離我不到一米的地方站了個瘦得皮包骨的老人,她臉色灰色,眼窩深陷,眼球幾乎是要脫落出來。

看着她身上的壽衣,我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雖然我很少見過我奶奶,但是這張臉跟黑白照上的臉,分明是一模一樣的。

心狠狠的抽了幾下,我的奶奶竟然從棺材裏站起來了。

看着距離門口有五米多遠的棺材,我猛的吞咽了一口口水。就這麽一瞬間,她就到了我跟前,我奶奶這速度,會不會太快了點?

“奶……”奶字還沒出口,我奶奶那張陰森森的臉突然抽動了一下。緊接着兩只柴棒一樣的手就擡到了我的面前。

眼睛猛地睜大,看我奶奶這手勢,分明是要掐死我。

再也管不得那麽多,我轉身、擡腿就要跑。可是我這還沒跑出兩步,就跑不動了。

回頭,卻發現我的衣服正被我奶奶的手死死地捏着。

奶奶沖着我詭異的咧了咧嘴,緊接着,她一只手突然往上一歪,就朝着我的脖子抓過來。

盯着那只骨瘦如柴的手,我心如戰鼓擂動,這一下我根本就避不開了。

“涅盤!”

說時遲,那時快!一聲大喝之後,我的爸爸不知道從哪個角落沖了出來。

作為農村人,他有的是一膀子力氣。出手,一把扼住奶奶的手腕,低吼一聲,就将我奶奶的手給扯了過去。

奶奶的攻擊被轉了個方向,我也因此得救。看我爸費力的跟我奶奶扭打着,我站在旁邊,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

這個時候,我媽他們沖過來了。

“涅盤,你沒事吧?有沒有傷到哪裏?”我媽一邊說着,一邊拉着我上下檢查我的身體。

我眼睛盯着我爸那邊,根本就沒空理會這些。一邊敷衍的答沒事,一邊沖着走過來的大爸他們道,“大爸,你們快幫幫我爸!”

“涅盤,你放心吧!”

二爸一撸衣袖,簡單的回了一句,就沖了過去。看大爸也過去幫忙,我趕忙對他們交代道,“奶奶力氣非常大,你們一定要小心啊!”

說完的時候,他們已經沖過去了。可是我那個突然從棺材裏面跳出來的奶奶,用一句猛如虎來形容一點都不為過。

三個大老爺們聯手都制不住她,我們在一邊看着也是膽戰心驚,生怕幾個活人會受傷。

“造孽啊,造孽啊!”

跑進來的大嬸,一看到靈堂裏面的情景,哆嗦着手,眼睛裏面全是淚光。而我,在看到她說話時,兩片唇瓣兒都在顫動。

“媽媽,我怕。”

我們這一群人中,年齡最小的堂妹窩進了大嬸的懷裏,小身子瑟瑟發抖。大嬸只是安慰了兩句,就眼神緊張的盯着大爸他們。

看着本應該慌亂,卻仍舊是保持着鎮定的家人。我心裏蒙上了一層疑惑難道他們就不對奶奶突然跳起來的事情感到震驚?

“媽,奶奶她……”

話還沒說完,我媽就看着我嘆了一口氣,“你奶奶應該是起屍了,這種情況以前村子裏也發生過。可是那個時候有你奶奶在,很快就能處理,但是現在,僅憑你爸爸他們,恐怕不行。”

深吸了一口氣,沒想到竟是這個原因。我正要問解決的方法,家裏排行老二的一個堂姐突然道,“要是有奶奶的鎮屍符就好了。”

之後,她說她先去奶奶房間裏面找找看有沒有鎮屍符,說完,就往奶奶之前住的房間沖了過去。

符?

想到這個字,我眼睛一亮。當即道,“媽,那天外婆留下了好些符,我去看看有沒有用的上的。”

我媽點了點頭,要陪我去。但我動作比較快,不等她過來,就往放符的屋子沖去了。

那天外婆說這些符紙可能有用,我就将那個裝符紙的背包放在我住的房間裏了。

因為我是晚輩,住的屋子距離正屋就有些遠。不過沒關系,跑快點也不浪費時間。

穿過一個院子,我就到了房門口。正要開門,卻感覺到身後有些不對勁。

開門的動作一下子止住,不為別的,只因為我感覺到一股冷風突然打在了我的背上。

這種感覺我一點也不陌生,就在剛才,奶奶傳給我的感覺也跟這個差不多。

難道是奶奶來了?

這個想法讓我腿肚子有些發軟,我死咬着嘴唇,不知道該不該轉過身去看。

本就恐懼的心因為身後突然來的陰風弄得更加心慌,就在我準備直接開門進屋的時候,一只冰冷僵硬的手突然搭上了我肩。

我幾乎是下意識的叫了出來,可聲音才冒出嗓子眼兒,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這聲音有些冷硬,但我仍舊聽得出來。這不就是大堂姐的聲音麽?

松了一口氣,暗罵自己疑神疑鬼。放心的轉過身,卻在停下的那一剎那,整個人都頓住了。

這、這張臉……

盯着那張在月光下幽綠幽綠的臉,我的腦袋眩暈了一下。伸手扶住門,要不是我堂姐沒什麽動作,我恐怕真的要吓暈過去。

“堂、堂姐,你怎麽了?怎麽臉色發青?”

看着堂姐垂放在兩邊的光潔手臂,我總覺得哪兒有些不對勁。

我喊她,她就對着我笑。那笑容看起來有些陰森,我看得後背發毛。但是出于禮貌,我也不敢多說些什麽。

“堂姐,我是進來拿符的。奶奶出事了,我爸和大爸他們正在處理呢!”

“涅盤,我要走了~”

堂姐突然伸手将我的兩只手抓在她手中,我被她的手冰得骨頭發麻。但我沒在意,只是忍着凍,握住堂姐的手。

“姐,你手怎麽這麽冷?是不是感冒了?夏天天涼,你一定要注意身體。靈堂的事情有我們在,你先回房間休息吧!”

我擔心的對着堂姐說了一通,堂姐只是對着我笑。

而後她抽出了手,讓我進去那符。我有些懵圈的轉過身,開門進去的時候,聽到堂姐那陰森森的聲音又在我身後響起。

“千萬別出村子~”

我回頭,哪裏還有堂姐的身影。我搖了搖頭,覺得今晚的堂姐有些不對勁兒。

靈堂的事情還等着我處理,我也沒多想。走到屋子裏,抓起背包就往外跑。

到靈堂之後,我就将外婆的背包地給了我媽。我媽看到背包,顯然很高興,接過背包就一頓翻找。

奶奶喉嚨裏發出如同野獸一般的吼叫聲,而我爸爸他們出了悶聲抵抗,就什麽也沒做。

雖然奶奶詐屍了,但是我爸他們還是不忍心傷害她。

所以,都過去了十多分鐘。我爸他們不但沒有制服我奶奶,反而還受了傷。

看到他們身上的抓痕,我忍不住擔心起來。

“找到了。”

媽媽興奮地喊了一聲,我随着聲音看過去。我媽已經手拿着符紙,小跑到了靈堂正中央。

“你一個女人家過來幹什麽?”

我爸硬着脖子低吼了一聲,我媽看了他一眼,動作靈活的找機會将符紙貼到了我奶奶的額頭上。

符紙一貼好,我奶奶就不動了。

他們三兄弟擦了一把汗,又小心的将我奶奶放回了棺材。這一次他們長了記性,将棺蓋蓋好之後,就釘了釘。

以防萬一,我媽還将最後的一張鎮屍符貼在了棺材上。

我媽燒了兩張符,将燒完後剩下的灰放入到清水中,給我爸他們喝了。奇怪的是,他們剛喝完,身上的抓痕就消失了。

看她手法這麽熟練,難道說,我媽也懂其中的門道?

這個想法很快就被我否定了,若是我媽懂這些,憑着她的性子,早就沖出村子跟那個女人拼命了,何必要等到現在?

擡頭看了看在場的衆人,一個個都是面色沉重,無神的雙目,讓我猜不透他們到底在想些什麽。

奶奶詐屍的問題暫時處理好了,為了防止意外,大爸他們決定明天一早就送奶奶上山。

家裏人對這個決定自然是沒有異議,就在我們商量誰守靈的時候,一個慌慌張張的聲音突然傳來……

第 5 章

“還沒聯系上中原先生嗎?”

“電話打不通,郵件也沒有任何聯系,根據行車記錄儀上的記錄,中原先生最後一次出現在酒行,似乎是去拿訂購的紅酒。”

“通知情報人員,讓他們想辦法獲取周圍街道監控!”

“是!”

在港口黑手黨的幹部辦公室附近,幾道腳步聲匆匆離去,留下的都是中原中也的心腹。這些中原中也手下的人都慌了神,像這樣不打招呼,突然玩失蹤的行為怎麽看都不應該放在中也先生身上。

一個中年男人壓低聲音說道:“中原先生應該不會像那位一樣……”

另外一人立刻反駁:“閉嘴,中原先生不是那種人!”

最後一人沉默。

話雖如此,但是太宰治叛逃的先例擺在面前,中原中也是太宰治過去的搭檔,萬一也跑了怎麽辦?

想想組織裏的芥川龍之介,那頭惡犬整天都追逐在太宰治後面,恨不得抓住過去的教導者。三年的時間過去,芥川龍之介連太宰治的衣服都沒摸到一角,對方如同人間蒸發,把港口黑手黨的情報人員都耍了一遍。

站在原地的三個黑手黨高層都冷汗淋漓,由衷地希望中也先生沒叛逃。

學誰都不要學太宰先生啊!

這麽大的消息隐瞞了一天就瞞不下去了,在港口黑手黨的Boss知曉前,五大幹部之一的尾崎紅葉先找上門,“中也在哪裏?為什麽我打不通他的電話,他任務還要不要做了?”

中原中也的手下集體戰戰兢兢地低下頭。

和服打扮的女子蹙起眉頭,手上的紙傘放垂在地面,“是不是出事了?”

她看上去與港口黑手黨格格不入,妝容精致,周身散發着成熟的韻味,讓人聯想到貌美的藝伎。

實際上尾崎紅葉在港口黑手黨的資歷很深,她把中原中也和太宰治兩個人從小看到大,很清楚中原中也不是太宰治那種不負責任的人,中也重感情,重義氣,港口黑手黨對中也來說是“家”一樣的存在。

尾崎紅葉可以斬釘截鐵的說,五大幹部裏最靠譜的就是中也。

“他不會無緣無故失去聯系,你們把事情告訴我。”尾崎紅葉冷着臉,推開中原中也的辦公室,後面是三個垂頭喪氣的中也手下。

一個小時後,尾崎紅葉找到Boss森鷗外。

偌大的首領辦公室裏寂靜壓抑,唯一不受影響的是地毯上一個正在畫畫的金發小女孩。

森鷗外愣了愣,雙手交叉,放置在下巴處,“你是說中也君失聯24小時?”

這可不在他的預料之中。

尾崎紅葉不喜歡他輕佻的語氣,嘆道:“Boss,你不要一口他被人販子誘拐了的語氣好嗎?”

森鷗外不置可否,“如果人販子是太宰治,也不是不可能。”

尾崎紅葉:“……”

她最擔心的就是自己養大的小鬼,被那個白眼狼叼走!

一想到逃之夭夭的太宰,尾崎紅葉銀牙緊咬,“我不相信中也會跟他走,Boss,還請全力搜救中也,憑借他的能力,要是不留一絲痕跡就消失肯定出了大事。”

森鷗外點了點頭,拿起桌子上的固定電話,撥打內號,“調查中原中也的行蹤。”

放下話筒,他對尾崎紅葉說道:“接下來就耐心等一等吧。”

尾崎紅葉如今留在黑手黨裏,最大的牽挂也就中也和泉鏡花,聽到森鷗外願意調查情況,頓時松了一口氣。

“中也君是我信任的部下,我不可能不管。”森鷗外忍俊不禁,放下首領的架勢,背靠在椅子上。他年過三十仍然保持一張帥氣的面孔,身材也削瘦勁韌,西裝裹身,雙腿修長,簡直是黑手黨首領裏顏值的擔當之一。

“你若不放心,我可以把中也君最近的任務給你看,上面并沒有什麽問題。”

“Boss……我沒有懷疑那方面。”

“我明白。”

森鷗外語氣溫和,如果不看四周陰暗的環境,宛若一個體貼屬下的好上司。

尾崎紅葉無力,坐到了森鷗外對面的座位上,“我就在這裏等好了,你不介意吧,Boss。”

“當然沒關系。”森鷗外看向一直沒說話的金發小女孩,“愛麗絲很喜歡你,我也是。”他的話剛說完,那個專心致志在昂貴地板上塗鴉的金發小女孩擡起頭,笑容燦爛,地板上是一個扭曲的Q版中原中也的圖案。

在尾崎紅葉禀報之前,森鷗外就已經知道了中原中也失蹤的事情。

他下達了全面調查的命令!

不論付出多大的代價,必須找出中原中也!

五大幹部之一的A死亡,太宰治叛逃,尾崎紅葉在黑手黨裏的留意不強,要是中原中也再跑路,港口黑手黨高層就真的要剩下他一個光杆司令了。

森鷗外在內心哀怨一秒,中也要是敢學太宰叛逃,他保證讓那兩個家夥變成亡命鴛鴦!

啊,不對,據說那兩個家夥還沒滾過床單。

功夫不負有心人,中原中也的最新情報遞上了森鷗外的桌子,森鷗外微笑着拿起來看。他對港口黑手黨全力運作起來的效果很滿意,在橫濱這片地盤上,還沒有幾個人的蹤跡能逃過港口黑手黨的追查。

一看到情報內容,他在尾崎紅葉面前露出古怪的表情,“這倒是出乎預料。”

在情報上有一張監控拍到的照片——

一個身型矮小的少年在陰影裏疾速行走,右手壓着帽檐,黑色的長外套遮掩了大部分身型。

不難看出,這個中原中也顯得很稚嫩。

森鷗外判斷道:“中也君變小了,或者中了特殊異能力。”

尾崎紅葉也看到了那張情報,朱唇微張,錯愕的說道:“他為什麽不聯系我們?”森鷗外沒說話,繼續翻向第二張情報,嚴肅正經的神色産生變化,竟然露出了中年大叔看到蘿莉的Hentai笑容。

“哇,中也君的女裝果然好看。”

“……”

尾崎紅葉“嘭”得一聲撞倒椅子,奪過那張照片。

看清楚照片上精致小巧的“女孩”,她面露驚怒,“誰逼他穿女裝?哪個混蛋幹的事情!”

森鷗外望天。

能把中也忽悠得去穿女裝的人——只有那個家夥吧。

“欸!紅葉,照片留下!”森鷗外慌忙去攔住尾崎紅葉,“那是十歲左右的中也君的照片,稀世珍品啊,把它給我!”尾崎紅葉的怒氣找到了宣洩的地方,從紙傘中抽出長劍,把照片給粉碎得一幹二淨。

“Boss,你這個無可救藥的蘿莉控!”

“我才不是蘿莉控!”

“你竟然對着中也的照片露出這種惡心的表情,你信不信我縫了你的眼睛。”

“不——!”

森鷗外心如刀割地看着粉碎的照片,仿佛那幾劍是刺在他身上。

為了組織的穩定,他不得不對尾崎紅葉解釋道:“中也都二十多歲了,我最多看看照片而已,你知道的……我的守備範圍僅在12歲以下的幼女啊。”

尾崎紅葉降低了少許的怒火,再次被這個不靠譜的Boss給挑了起來,“這麽說,你在中也小時候對他出手過?”

森鷗外一臉遺憾,“可惜他拒絕把自己賣給我,我還給他買過小洋裝呢。”

尾崎紅葉再也忍不住了,“我去找中也!”

首領辦公室的大門被重重甩上,再不走,她會忍不住以下犯上地幹掉這個Boss。

沒了尾崎紅葉,森鷗外又喊人送來一份情報,滿臉愉快的看着中原中也的照片。忽然,他的身邊多出金發小女孩的身影,對方的粉筆戳到中原中也的照片上,“愛麗絲沒他好看嗎?”

森鷗外緊張道:“愛麗絲最好看!”

金發小女孩瞪着他,“林太郎三心二意,花心大蘿蔔!你昨天買的洋裝,我一件都不穿了!”

首領辦公室內響起森鷗外的慘叫聲,“不要啊!”

今天的港口黑手黨,從內到外都很熱鬧,外部人員只知道要尋找中原中也,而內部人員懷疑中原中也叛逃,氣氛不安起來,凡是幹部級別的人員,他們都掌握了港口黑手黨極為重要的信息。

拜太宰治碩果累累的前科所賜,中原中也簡單的一場失蹤被弄得港口黑手黨人人自危。

武裝偵探社內,太宰治與繁忙的衆人格格不入,趴在沙發上哼歌,“嚕嚕嚕,一個人無法殉情,唔哦唔哦,但是,兩個人的話就可以……”

見不得他悠閑過頭,國木田獨步走過去,摘下他的耳機,“你給我認真一點!”

太宰治托着腮幫子笑道:“我很認真呀。”

國木田獨步這才發現耳機裏播放的不是音樂,而是武裝偵探社剛接到的新任務情報。

國木田獨步找不到他的把柄,把耳機丢回去,無奈的坐回自己的位置上處理事情。同在一個辦公室的社員們彼此看了看,都對太宰治今天早上的亢奮感到好奇,以往太宰治才沒有這麽有精神。還有一點,太宰治下巴上貼了一個創口貼,眼角淤青,怎麽看都像是被人揍了一頓。

江戶川亂步蹲在椅子上吃東西,聽到他們的讨論聲,便看了今天不正常的太宰治一眼。

綠色的眸子一閃而逝,而後變成眯眯眼的狀态。

江戶川亂步冷不丁地說道:“太宰,創口貼下是牙印吧。”

四周安靜下來。

八卦的眼神如探照燈射向太宰治。

太宰治的笑容更濃了,“亂步,猜錯了喲,這只是我在橫梁上吊時,不小心誤傷到的地方。”他沒有辦法忘記今天早上中也精彩的臉色,對方一推開洗手間的門,就看到了懸挂在半空的自己。

堪稱鬼片。

小小的中也整張臉都扭曲起來,怒吼道:“大清早發什麽瘋!”

他被中也用匕首割斷上吊綁的繃帶,輕松地掉落到地上,開啓一天的神清氣爽的狀态。

“猜錯了嗎?”江戶川亂步不以為然,手上抓着粗糧零食往嘴裏塞去,“反正你怎麽看都像是惹了人,小心陰溝裏翻船哦,太宰。”

來自江戶川亂步的警告讓太宰治笑容收斂,扭頭看向窗外,若有所思。

下一秒,他就放棄四十五度憂郁了。

太宰治調整播放器,把耳機的頻率調整到另一個特殊頻率上,在那邊,是中原中也的腳步聲。

“不知道中也今天會見到誰——”他臉上多出趣味。

在他的房間裏沒有适合中也的衣服,中也只能穿昨天新買的那幾件女裝,在一件最可能讓中也穿上的衣服口袋內,他放了早就準備好的竊聽器,而皮鞋鞋底貼好了跟蹤儀。

太宰治渾然不覺得監視人的行為哪裏不對,畢竟對方是中也,他總得留一手。

所以說——

認識太宰治,還被盯上的人都是不幸的。

作者有話要說:

#818辣個被萌的一臉血的首領#。

森鷗外:蘿莉才是萌物啊!

第 4 章 恭喜宿主,胎動了

第4章 恭喜宿主,胎動了

“叩叩叩”敲響房門,幾分鐘後,隋緣睡眼朦胧地站在門口,在看清來人的一剎那,睡意全然消散。

【媽呀媽呀,反派來要我小命了!】

“我不是來要你——”邬江下意識開口,看見對方沒張嘴後,馬上改口,“找你麻煩的,上次弄傷你的手,我過意不去,所以拿這個來道歉。”

說完目光探向隋緣的手,見到傷口愈合大半後,微微放心。

“哼。”随緣壓抑內心的欲望,裝出一幅不屑的模樣,“我可不稀罕。”

然後嘭地一下關上門。

邬江扭頭就走,他沒有熱臉貼冷屁股的習慣。看來是他白費心思了。

正要出門送給宿管大叔吃,忽然身後傳來聲音。

【豬腳飯,豬腳飯,嗚嗚嗚我的豬腳飯,好想吃呀。不行,萬一反派在豬腳飯裏下毒怎麽辦?啊啊啊,但我好想吃呀!算了,死了也要當個飽死鬼,我要去找反派把豬腳飯要回來!】

這糾結的心聲逗得邬江一笑,他不知道自己為何叫做反派,但全當是對方取的綽號。

将外賣挂在隋緣門把手上後,邬江就回房間了。

回房間後,邬江面對書本,怎麽也看不進去,所幸趴在門後聽走廊裏的動靜。

“啊,反派竟然放到門前了!太棒了!我的豬腳飯~”

聽到愉悅的尾聲,邬江心完全靜下來,好像一塊石頭落地了。

他返回書桌前,開始看書。

*

翌日,學校食堂。

隋緣做了一個偉大的決定:【系統,我決定掀翻反派的飯菜!】

他端着飯菜環視四周,在人群中一眼鎖定邬江。

即使是在人多忙碌的食堂,邬江也是個顯眼的存在,無論是身高上的出挑,還是外貌上的清冷。

【喲,宿主你竟然要主動去找死?實在讓我大開眼界呀!】系統驚奇,【不過宿主,反派昨晚才剛給你送過豬腳飯,這樣是不是不大好?】

隋緣咬牙,【我知道不大好,但這樣才能刷高反派黑化值。這一次我不想躲在別人身後,只享受成果,而讓別人承擔風險。】

系統沉默半天,看來那待在局子的七人确實讓宿主改變很多。

隋緣沒聽見系統的聲音,但此時的他,也無所謂了。

他端起飯菜,往邬江走過去。

食堂人不少,邬江半天才找到空位,剛坐下,對面也随之落下一人。擡頭看,正好是熟面孔。

他性子偏冷,雖然昨天送過外賣,隋緣也收下了,但隋緣昨日的反應他也沒有忘記,所以沒有主動說話。

而隋緣這邊,坐下後所有的勇氣瞬間消失了。面對那張沒有表情的臉,隋緣心裏瘋狂打退堂鼓。

【怎麽辦怎麽辦,好害怕,我仿佛已經看見,反派是如何弄死我的了。】

心聲起來的時刻,邬江頓了一下,說:“你不要多想。”

【不要多想,反派什麽意思,這怎麽能讓人不多想呀?】

邬江拿起筷子,沒忍住看了一眼隋緣,“專心吃飯。”

隋緣小雞啄米般點頭,視線卻一直盯着邬江的飯菜,盯得邬江不好意思夾菜,咳了一聲說:“我們的飯菜是一樣的。”

“嗯,我知道。”隋緣随口說。

在對方夾起菜的時候,隋緣猛拍桌子,站起來大喊道:“邬江!”

一時間喧鬧的食堂忽然靜下來了,全都盯着隋緣。但沒有哪一道目光比邬江的更令隋緣害怕,盡管如此,隋緣還是硬着頭皮湊近邬江。

身旁的稀碎話語傳入耳內,

“這難道是在告白?”

“不像,兩人要打起來了。”

“不對,這明明是要kiss了!”

面對挨近的臉,邬江上半身往後傾,臉上單純是好奇,沒有防備,“你要幹什麽?”

這信任讓隋緣的良心短暫一抽,但還是抵不過補作業的欲望。之後隋緣抓住邬江的飯盤,閉眼一掀。

飯菜掉落的那一刻,隋緣看見自己漫天的碎屍塊。

而碎屍塊中立着的少年,神情冰冷到極致。

【這次,真的要完了……】

隋緣在心裏抱頭痛哭,表面上,卻是拽的不能再拽。一腳踩在板凳上,居高臨下俯視一身髒污的少年,盡管對方眼神鋒利,他還是無所畏懼,好似全然忽略那龐大的氣場。

“怎麽,不服?”

隋緣活動脖子,伴随一聲咯吱聲,紅唇揚起,惡意的聲音在靜可聞針的食堂內回蕩。

“不服給我憋着!”

邬江的面色越來越冷,并想狠狠扇自己一個巴掌。昨晚為什麽突生好心,給這樣一頭白眼狼送飯?

【呀!反派黑化值上升25點,現在是65點。宿主牛逼!】

這算是絕望中唯一的喜悅了。

隋緣端着飯菜擦過邬江,不顧對方警惕的眼神,發出嘲弄:“昨晚的豬腳和你一樣,爛!”

“你真的以為我不會對你動手麽?”邬江捏緊拳頭,聲音裹上冷意。

“動手?你怎麽動手?”隋緣歪着腦袋,眼尾上挑,挑釁的意味再明顯不過。可偏偏在邬江要出手的時候,一字一字,緩緩張嘴,“扣、學、分。”

大學裏打架鬥毆,可是要扣學分的!

果然,邬江的身形一滞,盯着自己的目光也更冷。

【叮!反派黑化值上升10點,宿主你好賤!】

隋緣不說話,心裏已經哭了一片汪洋大海。

“噼啪——”少年的指節爆出輕響。

“砰砰砰——”隋緣心跳如鼓。

他目不轉睛盯着對方,生怕對方真的動手。

在隋緣的心驚膽戰中,少年轉身,留下一道冷傲的背影。

【啊啊啊,反派好兇呀!吓死我了,差點就要被揍了,嗚嗚嗚。】

食堂門口,邬江腳步一頓,指尖微動,卻什麽也沒做,徑自走出去。

此時,系統看着面板上莫名降低的五點黑化值,陷入疑惑。但眼下宿主處于歡喜中,它覺得還是不要掃興了。

而旁邊看熱鬧的同學見熱鬧沒了,紛紛散了。

一邊揮手一邊嘆息,“唉,還以為要打起來呢!”

“不過,隋少為什麽忽然針對邬江呢?”有好事者追問。

人群立馬聚在一起。

“聽說是為了學生會會長,二男争一女!”

一個女的湊過來,眉飛色舞,“不對!我聽說是隋少喜歡邬江,想以這種方式引起邬江的興趣呢。”

“誰說的,簡直是造謠!”黑色鏡框男子擠進中心,擡了擡眼鏡,一本正經,“明明是邬江把隋少吃幹抹淨後,不願負責了,所以才會……”

“我去,不是吧,這麽炸裂!”

人群中頓時出現此起彼伏的唏噓聲,然後暗戳戳地瞥了隋緣一眼。

對于這一切,隋緣壓根不知道,他只清楚,經過剛才那一遭,刷黑化值任務向前跨進了一大步,但是離墳墓也更進了一步。

嗚嗚嗚。

盡管內心悲傷逆流成河,但他還是化悲憤為食欲,大口吃菜,大口嚼肉。

【宿主這麽有食欲,不怕反派來報仇麽?】系統故意吓他。

隋緣絕望,【所以要多吃飯,才能跑得快。】

【……挺好。】系統半天憋出兩個字。

吃過飯後,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隋緣竟然覺得肚子很難受。

揉了揉肚子,隋緣站起來,走出食堂,被外頭的日光一晃,腦子也開始暈了。胃裏在翻江倒海,似乎有什麽東西要從喉嚨裏噴湧出來。惡心的滋味不斷上泛。

【宿主,我不會是惹到反派,然後被他下毒了吧?】

念頭一出現,隋緣眼睛立馬瞪圓,并且不斷覺得極有可能。

【完了,宿主,我要死了,我就知道,反派不會這麽簡單放過我,嗚嗚嗚。】隋緣欲哭無淚。

系統一臉無語,【宿主你多慮了。】

【我難道沒有中毒?】

【不,你只是懷孕了。】

……

許是将反派魔化得太過厲害,隋緣一時間竟然沒覺得有什麽問題,只是覺得有點不可置信。

反派竟然要用如此狠毒的手段!

他摸着嘴角白沫,抱着絲絲僥幸。

【可我口吐白沫。】

【那是孕吐。】

【我還頭暈腦脹!】

【這是懷孕正常反應。】

【那我肚子疼呢?】

【恭喜宿主,胎動了。】

短暫呆滞三秒後,隋緣瘋了。

他雙膝跪地,朝天大吼。

【啊啊啊,反派我恨你,我堂堂大男子漢,竟然被你搞大了肚子!我還是一個處男呀,這讓我以後怎麽找對象,嗚嗚嗚……】

盡管內心悲憤,他還是雙手穩穩拖住肚子,生怕裏面的孩子被他搞沒了。

要知道,這可是活生生一條命呢。

或許是太過激動,隋緣硬生生昏了過去。而在他背後,偌大的食堂中,不少的學生和他一樣,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刺耳的警笛聲由遠及近,幾十輛救護車穿過重重樹影,停在食堂門口,醫護人員從車上下來,迅速撐開擔架,将昏倒的人擡上車。

“是食物中毒,快快快,送醫院!”

*

醫院,VIP病房。

少年躺在雪白病床上,卷翹的睫毛扇動,随後睜開了眼。眼前的世界如同擦幹淨的玻璃,逐漸清晰。

床邊衣裝革履的男人撞入眼,隋緣沒見過他,但看見對方與自己相似的面孔後,便猜到對方的身份,原主的哥哥,隋家家主,隋忻。

隋忻見人醒過來,連忙上前,卻被猛地抓住手腕,對上一雙焦急的眼睛。

“我的孩子怎麽樣了?”

第 3 章

民間有句俗語,前不栽桑,後不栽柳,院中不栽鬼拍手。

桑是桑樹,與“喪”諧音,故忌諱;柳是柳樹,送殡多用柳枝作“招魂幡”,所以也不大吉利;鬼拍手是楊樹,因樹葉寬大,迎風作響,好似人拍手,但為何它也不宜栽,傳到如今,已沒多少人清楚。

不過槐樹,倒與這三種的待遇截然不同。其樹冠陰晦,歷來是人們心儀的納涼之所,而自前朝起,宮廷中有了尊槐的風習,正所謂上有所好,下必效焉,這陣風從廟堂刮到民間,從前朝刮到本朝,愈演愈烈,槐樹竟漸漸成了吉祥樹,寓意家宅富貴封官進爵。

槐樹固然吉祥,可像霖州城這樣滿城盡栽槐樹的怕也不多見。每到秋風起,滿地槐葉,誰要是能找到一片旁的樹葉,城中人都要和他急。霖州人喜槐尊槐,由此可見一般,故而霖州還有另外一個名字——槐城。

既靈不喜歡這座城。

從進入城郊,天就開始下雨,厚厚的黑雲壓得低低,仿佛伸手就能碰到,讓人喘不過氣。好不容易緊趕慢趕進了城,天色非但沒轉晴,反而愈發黑下來,加上時值盛夏,滿城槐樹枝繁葉茂,往日裏的樹蔭成了黑雲的幫兇,将這座城遮得愈發晦暗壓抑。

這種地方不招妖才怪。

既靈剛這樣一想,天上就劃過閃電,而後雷聲悶響,時機配合得簡直天衣無縫。

既靈吐吐舌頭,連忙在心裏默念,罪過,罪過。

沒有誰是真的想招妖,而且妖一來,普通人就只有被禍害的份兒,像她剛才那樣想,有點不太厚道了。

既靈穿着蓑衣前行,壓低的鬥笠将她那張靈動清麗的臉遮了大半。不知是不是錯覺,雨勢好像越來越大,街市上沒有半個人影,兩邊的店鋪也門窗緊閉,雨水打在青石路上,發出猛烈聲響,又很快流往地勢低的方向。

終于,既靈看見一家客棧,就在前方不遠處,擡頭便能瞅見用竹竿挑在半空的粗布,上書“槐城客棧”四個大字。那粗布不知歷經多少年風霜,邊緣已開裂出線頭,随着粗布一并在風雨中飄搖。

既靈加快腳步,眼看就要抵達客棧跟前,卻忽然覺得腳下受阻,一低頭,水已漫到腳踝。

既靈詫異,回頭去看,來路雖仍被雨水沖刷,但青石依稀可見,而這槐城客棧門前,別說路了,那水俨然就要漫過臺階,直逼門檻。

不僅僅是客棧,既靈擡頭遠眺,發現越往槐城深處去,那水積得越深。她很快明白過來,由城郊到城中,地勢是往低了走的,也就是說越靠近城中,被水淹的越厲害,而且雨要是照這樣下不停,再過幾個時辰,八成連客棧這邊和城郊都能劃船了。

咚咚咚。

自己已經成了落湯雞,既靈也沒工夫擔心別人了,擡手便叩響了客棧大門。

隔了很久,久到既靈有點想改敲為砸了,門板終于被人搬開縫隙。客棧夥計警惕地看着她,一言不發。

既靈無奈,只能先開口:“住店。”

客棧夥計一愣,沒料到來者是個姑娘,這才卸下防備,當然,也卸下了門板:“客官請進——”

既靈進入客棧大堂,立刻将蓑衣解開鬥笠摘下,渾身輕巧舒服許多,才半抱怨半玩笑道:“小二,哪有客棧大白天關門的。”

小二重新把門板放上,客棧又恢複了閉門姿态,這才回過身來一臉苦笑:“姑娘,你看外面這天像大白天?”

沒等既靈說話,角落裏正在撥算盤的掌櫃出了聲:“這雨斷斷續續下了半個多月,姑娘是這半個月來唯一登門的,你說我這店還開個什麽門。”

既靈心下一驚:“這雨已下了半個月?”

掌櫃嘆口氣,放下算盤,道:“姑娘不是槐城人,有所不知,槐城往年盛夏雨水并不算多,但今年不知怎麽了,自入夏起就三天兩頭下雨,最近更是要命,雨竟然不停了,斷斷續續足下了半月有餘,往往前一天的雨水還沒退,新的雨水又來了,你看我這滿堂木桌,桌腳都要被泡爛了。”

既靈愣住:“掌櫃的知道我不是槐城人?”

掌櫃也愣住,繼而內傷,他剛剛說了那麽多,這位倒好,一把穩準狠地抓住了最不重要的那句,偏人家是客,他還得賠笑臉:“當然,我們槐城人世代居住于此,各家各戶間都認識相熟。”

滿足了好奇心的既靈點點頭,這才認真思索掌櫃說的這場雨。

斷斷續續下了半個月的雨,說蹊跷也蹊跷,說不蹊跷也不蹊跷,畢竟老天爺的臉,誰也講不準,但如果和浮屠香所示有關,那就不是老天爺的事了。

“姑娘,你要的茶。”端着托盤的小二上到二樓,叩響了新來客官的房門。

“進——”門內傳來清澈脆亮的聲音。

小二推門而入,下一刻怔住。

落湯雞一樣的女客這會兒已經擦幹頭發,換了衣裳,露出本來模樣。小二沒讀過什麽書,說不出那些個文绉绉的詞,就覺得眼前的姑娘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走大街上能讓人一眼認出來完後還要多看幾眼的那種好看。

“小二,你幫我看看……”

正發愣着,佳人說話了。

小二不明所以,将茶盤放到桌上,走到佳人身邊,這才發現佳人是盤坐在椅子上,坐姿之灑脫與剛才那些美詞美句搭不上半點關系,且手中執一炷燃起的香,打他進門,佳人就沒看他一眼,由始至終緊盯着浮起的香縷,哪怕是和他說話時,仍全神貫注,眼睛一眨不眨。

一頭霧水的小二只能開口詢問:“姑娘,你讓我看什麽?”

“煙,”佳人的聲音沉下來,一字一句,緩緩道,“你幫我看看這煙往什麽方向飄。”

小二被這嚴肅氛圍感染,不自覺緊張起來,瞪大眼睛湊近那炷香,直到久不眨眼,眼眶發酸,才誠實道:“姑娘,這煙直着往上,往上……算方向不?”

佳人果斷搖頭:“你再仔細看看。”

小二手心開始出汗,後背卻越來越涼:“姑娘,這屋裏又沒有風,肯定是往上飄啊……咳,那個茶我放這裏了,你慢慢喝。”

小二幾乎是逃出客房的,然後一路小跑回了大堂,直至看見掌櫃沒有多少頭發的腦袋,才稍稍安心,有種重見光明的踏實。然後想,那麽好看一姑娘,神神叨叨的,可惜了。

既靈不知道她把淳樸的店小二吓着了,她真的就是單純想讓小二幫她看看浮屠香。

小二說浮屠香的煙是往上走的,她信,畢竟她看也是如此,但她又不願死心,因為正是三天前的那炷香指引她來到了槐城,沒道理距離妖怪近了,浮屠香倒不動了。

窗外的雨還在下,比來時更大。

既靈吹滅已經燒掉三分之一的香,放回油紙包,那裏還躺着十數根嶄新的香,足夠她用上一年半載的。

肚子咕嚕嚕叫起來,既靈這才想起今天光趕路了,一口飯還沒吃,便将浮屠香包好放回行囊,這才推門而出。

本想讓樓下的小二幫忙弄一些飯菜,卻見小二正好從走廊盡頭的客房裏出來。

既靈記得小二說過,半個月以來只她一位客人,當下心中疑惑,便擡手招呼小二過來。

小二現在看着既靈都有點緊張,而這位姑奶奶眼下又散着頭發,估計是想迅速晾幹,可這如瀑的黑發披下來,着實讓人壓力頗大。

“姑娘,有事?”小二過來是過來了,但在距離既靈還有兩丈的地方就停住不再往前。

既靈沒察覺小二的“敬而遠之”,先說自己餓了,想吃飯,待小二應承,便緊接着問:“我看你剛從那間客房裏出來,又來客人了?”

不想小二搖頭,道:“那裏面是我們掌櫃。”

掌櫃住客房?

既靈發現這槐城的風俗和它滿城的槐樹一樣,都挺特別。

小二迎來送往見過那麽多人,一看就知道既靈誤會了,連忙解釋:“掌櫃原本住樓下的,但看今天這雨勢,樓下又得淹,只好挪到樓上來睡了,反正客房都空着。”

既靈上前兩步,扶着二樓欄杆往樓下看,果然,雨水正從門板縫隙往大堂裏灌。真的是灌,那門板看着挺嚴實,一遇水就現了原形,四下的窟窿都成了泉眼,噴湧不絕,大堂地面已經能養魚了,飽受摧殘的桌腿重新泡在水裏,目測得有一指深。

大堂已經如此,同大堂一樣高度的一層房間,自然也不能幸免。

既靈記得來時外面的雨水還沒漫過門檻,看眼下這架勢,街市上的水怕已經齊膝了。

小二見既靈探頭向下看得出神,以為她被這陣勢吓着了,便半解釋半感慨道:“半個月了,一直這樣,最嚴重的時候桌子都站不住了,就在水裏漂,好在天一亮,水就退。”

“天一亮水就退?”

“對啊,雨也一樣,白天雨小,越到晚上雨越大,到了午夜,那披着蓑衣都出不去人。不信你聽,這雨聲是不是比你下午來的時候大多了。”

“天天如此嗎?”

“那倒不是,也有雨停的時候,但太少了,而且天根本不晴,轉天就繼續下。”

既靈微微皺眉,終于明白怪異感從何而來。

白天雨小晚上雨大先不說,單說這水淹街市,必定是郊外護城河不堪暴雨,水漫河堤,才返湧出來,混着雨水一起淹了槐城。但照店家所言,這雨連綿半月,雖時大時小,卻沒有徹底放晴過,那就意味着洪水只可能有急速增加和緩慢增加兩種情況,根本沒機會也沒道理往下退。

可它就是退了,且是天一亮就退,半刻不耽擱,堪稱“日落而作日出而息”,規律得讓既靈這種夜裏經常不睡白天又總是睡不醒的人十分汗顏,要不是城門口貼着的密密麻麻的失蹤百姓布告,她真的要相信這洪水裏頭藏着的是好妖了。

是的,雖然她不知道浮屠香為何不動,但多年捉妖經驗告訴她,凡此種種怪事湊到一起發生,非妖即怪。

“姑娘……”小二沒再等來既靈回應,本想下樓梯蹚水去後廚讓馬上就要收工的廚子再受累做點飯菜的,可思前想後,還是決定多說兩句,“夜裏如果聽見嬰兒哭聲,你千萬別出來,就當沒聽見。”

既靈詫異:“客棧裏有嬰兒?”

小二微微湊近,壓低聲音道:“不是客棧裏,是水裏。”

既靈沒來由地感到一陣陰風,吹得她涼飕飕。她不怕妖,但前提是那妖得現身,神神鬼鬼躲在暗處,她也會不舒服。

“姑娘進城時有沒有看到城門口的布告?”小二忽然問。

既靈點頭。

小二把嗓子壓得更低了,仿佛生怕被什麽東西聽見似的,聲音帶着清晰的恐懼:“都是這半個月來失蹤的,說是失蹤,其實就是被水鬼拖走了。”

“水鬼?”既靈不喜歡這個稱呼,單是講出來這兩個字,都覺得頭皮發麻。

“對。”小二煞有介事點頭,仿佛他早已看穿真相,“每到發大水的夜裏,就能聽見嬰兒啼哭,肯定是哪個往死在護城河裏的嬰孩成了水鬼,回來找人索命了。”

“哪家孩子死在護城河裏了?”

“不知道。”

“這城裏的家家戶戶你們不都認識嗎?”

“認識歸認識,可沒聽說誰家死了孩子,不過也可能那孩子本就見不得光,死也未必是意外,所以……唉,造孽啊。”

“……”

所謂自己吓自己,通常源于瞎想過多。

這廂既靈無語,那廂小二卻對于自己的一番講解頗為滿意,緩了口氣,最後總結:“總之,水再大也淹不着二樓,姑娘你放心休息,別亂出來走動就行。”

既靈從善如流地點頭,然後道:“等下飯菜不用端上二樓。”

小二茫然:“那端哪裏?”

既靈:“大堂。”

小二急了:“姑娘,我不是剛和你說完,不能亂走動……”

“放心,”既靈給了他一個“我懂”的眼神,“我不亂走動。”

小二舒口氣:“那就好。”

既靈:“我今晚就睡在大堂桌子上。”

小二:“……”

掌櫃你要不要出來看看,這裏好像……不,這裏有個瘋子!

掌櫃出來看了。

女客雖然是瘋婆子,但卻是個有錢的瘋婆子,況且言明後果自負,所以掌櫃欣然收了銀子,非常慷慨地将大堂全部木桌供給客人選,又讓後廚以最快速度弄了點飯菜,末了連同小二、廚子、雜役等一同躲回二樓,緊鎖門窗,再不露頭,好像多看一眼都會被水鬼拖走似的。

夜幕降臨。

其實那天色從早到晚看着都像夜幕,但遠處傳來打更的聲音,也不知那盡職盡責的打更者是如何在成河的暴雨中前行,然更聲悠遠,告訴着整個槐城的人們,該歇息了。

既靈盤腿坐在大堂中央的木桌上,桌面約四尺見方,坐着既靈一個小姑娘綽綽有餘。她已把長發利落束起,乍看倒像個少年郎,眉宇間不複下午投宿時的活潑俏皮,已盡是嚴肅認真。

大堂一片昏暗,燭火在不知何處漏進來的風裏搖曳,努力維持着微弱光芒。風裏除了潮氣,還有一股子腥氣,那是混合着腐爛草木的泥土的味道,就像荒郊野外的爛泥塘,枯槁腐朽,死氣沉沉。

既靈将白天點過的那支香拿出來,用放在身後桌角的燭火重新點燃。

第一縷煙騰空的瞬間,似往東北方歪了一下,可等既靈瞪大眼睛仔細看,那煙又往上去了。

既靈眼底劃過幾絲懊惱的挫敗,正猶豫着要不要熄滅浮屠香,大堂的光線忽然更暗了!

既靈心下一驚,左手立刻去摸墜在腰間的淨妖鈴,與此同時環顧四周。

片刻後,既靈舒口氣。

原來是大堂東北角在漏雨,将那一處桌上放置的燭火打滅了。

很好,門板漏風瓦片漏雨,這槐城生生把客棧打造出了露宿破廟的風情!

暴雨滂沱一夜,既靈警惕一夜,接着……就天亮了。

別說妖,連個山貓野獸她都沒守來!

而且——

“姑娘你別着急,木盆馬上就取來,你坐在盆裏就能漂到樓梯上二樓了!”

“你不是說天一亮水就退嗎?!”

“之前一直如此!然後……”

“然後什麽?”

“姑娘你就來投宿了。”

“……”

問世間何謂捉妖者之最大屈辱?答曰,被人當成妖。

“不不,姑娘我的意思是,你就像神仙,雷公電母東海龍王什麽的,所以一出現就……”

“不用再往回圓了!”

既靈最終也沒坐那該死的小木盆,而是屏息運氣,足下一點,飛身上了二樓,也算挽回一些捉妖者的顏面。

之後的一整天,她都沒再出屋,于床榻上補眠,以備再戰。

妖和這世間一切邪魔惡獸一樣,喜歡黑暗,懼怕光明,故而多願晝伏夜出,讓茫茫夜色成為它們行兇的遮掩,所以既靈捉妖,也多半在夜裏。

就像店小二說的,白天雨勢果然小了,豆大的雨滴變成了牛毛細雨,綿綿的雨聲不再惱人,竟有了些江南梅雨的溫婉。

既靈一路酣眠,直至傍晚自然蘇醒,通體清明。

水依然沒退,卻也沒漲,就維持在能淹沒多半條桌腿的高度。奇怪的是,雨并沒有随着傍晚的來臨而變大,仍是輕輕柔柔,連帶着天好像也沒有那樣黑雲密布了,雖然仍是陰着,卻少了些壓抑,多了些迷蒙。

申時一過,既靈便重新回到大堂中央,執香盤腿,正襟危坐。

店家不敢打擾,紛紛回屋閉門,不知道的還以為既靈是主,店家是客。

這一回,既靈不再浮躁,而是一直讓浮屠香燃着,屏氣凝神,耐心等待。

酉時三刻,浮屠香終于動了。

袅袅煙氣随風而動,斬釘截鐵地向北面飄。

既靈随即起身,确認法器都在身上,便穿戴好蓑衣鬥笠,輕盈躍入昨日被她嫌棄而今日又被她從後廚偷……不,借出來的木盆之中。

也多虧既靈輕巧纖細,木盆在她進來後只下沉兩寸左右,水面距離木盆邊緣仍有一掌寬。

待在盆中坐穩,既靈一手持香,一手用自後廚一并借來的空盤子劃水,沒幾下,便到了客棧門板之前。

經過一整天的互通有無,客棧內外的水位實已平齊,門板早在沖擊和浸泡中搖搖欲墜,有一扇已被徹底沖開,木盆也就蹭着門板框漂了出去。

不想木盆一入街道便加快了速度,沒等既靈辨清方位,便順流而下,顯然是奔着地勢低的地方去。既靈手忙腳亂地用盤子撥水,可那一點點推力根本沒辦法同洪水的流向抗衡。

既靈有點後悔自己的冒失,早知道就不借盤子借個鐵鍋了,好歹綁着繩沉到水底,還能抵擋一陣水流……

慢着。

既靈把盤子放回盆裏,低頭看為防被雨淋而緊貼在胸前的手中的浮屠香。

果然,煙飄往的方向和木盆随水流漂的方向一致。

如果妖真像店小二說的,躲在水裏,那地勢越低積水越深的地方,自然也更方便它活動,也就是說木盆只要順水而漂,就能離它越來越近!

這真的算是既靈入槐城來遇見的第一件舒心事了。

不再同洪水較勁,既靈優哉向後靠到木盆邊緣,然後長長舒口氣,偷得片刻清閑。

雨似乎更小了,有一下沒一下地打在鬥笠上,淋到蓑衣上,幾無所覺。既靈微微仰頭,一滴落到臉上,帶着微涼。

木盆是在一棵單人無法環抱的粗壯槐樹下,停住的。

起先既靈還沒察覺,直到起疑怎麽這片樹蔭還沒過去,定睛一看,木盆正好抵在樹幹處,随着起伏的水面微微颠簸,但卻不再移動。

既靈伸手去推,想借助力道讓木盆遠離樹幹,不料指尖剛碰到粗糙的樹皮,浮屠香的煙忽然打着旋飄向側前方,速度之快飄蕩之猛就像忽然來了一陣狂風!

既靈打了個寒戰,立刻循香去望。

一座深宅大院。

高聳的雕花圍牆自正門向兩側延伸,仿佛看不到盡頭,朱紅的大門雖然已被水淹沒過半,仍是這雨夜裏最奪目的顏色,門前似有一團黑影,就像……一只船?

既靈身體微微前傾,能拉近一點距離是一點,重新定睛去看,那穩穩漂在府宅朱紅大門前随着輕波蕩啊蕩的确确實實是一只小船。船身約一人多長,但船中未見人影……等等,人影是沒有,可有腳影。

只見一雙腳丫子搭在船尾之上,随性地左右搖擺,彰顯着躺在船中的主人的好心情。

當然,如果那真是人的話。

小二說整個槐城都因為這場大雨和接二連三的失蹤者而人心惶惶,這樣的情況下還會有“人”選在這月黑風高的雨夜出來游船?更別說浮屠香已經持之以恒地往那只小船處飄了許久。

心下已定,再看那悠閑晃蕩的腳丫子,就怎麽看怎麽像挑釁,反複料定了這世間人拿它沒轍。

既靈扶着木盆邊緣悄悄起身,待站穩,摘下腰間的淨妖鈴,口中默念淨妖咒,下一刻将那小巧的鈴铛重重扔向空中。

那鈴铛被往上抛時沒什麽特別,可等抵達到最高處,忽然通體發光,而後瞬間增大幾十倍,生生從鈴铛變成了大鐘,與此同時開始下落,卻并非落回既靈手裏,而像是有了生命般,以極快的速度斜着向那小船沖撞而去!

第 3 章 ☆、大老板和小前臺

大老板和小前臺

1、時來運轉直升總辦

京城二環銀座大廈的高層,設有鴻福集團的辦公總部,鴻福集團的分公司列布大江南北。集團的董事長聶梵,是個神一樣的女人,關于她的種種說法,白小雅早有耳聞,比如說她姿色過人,跳起舞簡直能颠倒衆生;比如說她訓起總辦的高管來,往往把他們罵得狗血淋頭;比如她有八部豪車,還常開上軍車外出……可惜白小雅一次也沒有看到過聶董,這不奇怪,一個高站雲端,一個低入塵埃,白小雅從沒有想到會跟那個雲端裏的女神有交集。

白小雅在鴻福集團下屬的公司打了三年工,一直在一線做着體力活,混跡在那些大多數來自鄉下的打工者中,她吃着鮮少變化的大鍋菜,睡着擠沙丁魚似的公寓,惺松着睡眼去上早班,筋疲力盡地半夜才歸。很多人喊吃不消,白小雅卻受益于這樣的超強度工作,她是個胖子,也不算太胖,喊了N多年減肥口號,體重一直在做着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的頑抗。來到公司後,白小雅的體重神奇地減下去了,大圓臉變成了瓜子臉,眼也大起來,同以前一比确實好看了一些。白小雅暗自得意,哪是真要打工,減肥才是她留在這兒的一個原因,另一個原因是京城文化深厚,她看看故宮逛逛前門大街,會會文友聽聽講座,覺得混在最底層也有最底層的好處,沒有上去下不來的難堪。忘了介紹,白小雅是個業餘作者,發過很多文章,在公司的打工者中也算頗有名氣。可京城畢竟不是家,碌碌無為的打工生活,白小雅終于厭倦了,體重也減不下去了,遂打了辭職報告,等着卷鋪蓋回鄉下的老家。

公司的一線經理找到白小雅,說:“回什麽家,聶董喊你去總部辦公室上班。”白小雅懶懶地說:“編吧你,我寫故事正少素材呢。”

一線經理正兒八經地拿出手機,撥通一個號:“王總監立等你回話。”

白小雅半信半疑地接過手機:“喂,您好,我是白小雅。”

手機裏一個悅耳的聲音說:“您好,我是總辦的人事王總監,你是白小雅嗎?”

白小雅有點兒信了:“我是白小雅。”

王總監說:“是這樣的,聶總聽說你能寫東西,也在網上看了你不少作品,覺得寫得不錯,要你到辦公室來上班。”

白小雅這下真信了:“王總監,我啥也不會操作,去了能幹什麽?”

王總監說:“考慮到你沒有辦公經驗,來了就先幹些雜活,跟別人學習,手頭熟了再獨當一面。”

白小雅看看一線經理,為難地說:“可我已經交了辭職書。”

一線經理忙對着電話說:“王總監你放心,聶董要的人我哪敢放走。”

挂了王總監的電話後,一線經理笑嘻嘻地說:“小雅啊,你還真有兩把刷子!前天聶董在會議上把你好一頓誇,說這樣的人才擱一線幹不用動腦子的活兒,那就太浪費了,研究研究把你弄來放哪個部門合适。呵呵呵,大夥還真當回事在那裏好一陣讨論,末了聶董說放企劃部比較合适。”

白小雅覺得一線經理那幾聲呵呵,不經意間暴露了他的态度。哼,只要給我一個好的平臺,那就讓你看看我白小雅的本事。

白小雅第一次走進雲集着各大公司精英的銀座大廈,看着服飾精美昂然進出的男女,不時間雜着黃發碧眼的外國人,再看看毫不起眼甚至帶着土俗氣的自己,心裏一下子變得惶然起來,仿佛被這大氣勢給吓了一下。

白小雅呆模呆樣地站在大廳裏,查看大屏幕上滾動出現的各樓層公司名稱。保安過來問白小雅幹什麽的,白小雅說到十八層的鴻福集團總部。保安要白小雅到前臺登記。白小雅就走到前臺去,前臺招待是個年輕女孩子,細眉紅唇身骨瘦秀,眼目中透着靈醒勁兒。白小雅在女孩子的指示下,填寫來客登記表,不知是緊張還是眼拙,竟然寫錯了地兒,女孩子始終笑盈盈地指點她改正,保持着得體的禮貌。白小雅感嘆大地方的招待就是有素質。

登記完了,保安幫白小雅刷了門禁卡,又給進了電梯的白小雅刷了樓層。白小雅暈暈乎乎上了十八層,出電梯又迷方向,只得記得一線經理告訴她出電梯左走再左轉。總算摸索到了總辦門口,隔着寬大明亮的玻璃門,就能看到總辦大廳裏布置得端雅大氣,書架、古玩、盆景、觀賞魚,想到一線經理說總辦的租金一年六十萬,再看看這管窺到的場面,白小雅就給聶董的排場震得直吸氣。

白小雅在門口逡巡了一小會兒,裏面的職員都在安靜地忙碌着,毫無遮攔正對着大門的條案狀前臺,空蕩蕩地沒有人值守崗位。白小雅推門進去,還是沒有人看她一眼問一聲兒,白小雅奇怪怎麽就沒有一個負責接待的人過問一下?只好問大廳離門最近的一個職員:“你好,我叫白小雅,是來找人事王總監的。”

“你稍等,我去人事部告訴一聲。”那個職員客氣地要白小雅坐後,起身進了旁邊的人事部隔間。

“白小雅嗎?你好你好。”悅耳的聲音帶着京韻兒,搶人一步先到,一個衣衫飄逸身材高挑的女子,從人事部走出來。

王總監的翩翩風采,令白小雅印象深刻:“王總監好。”

王總監:“我估計你也快到了,還一直念叨你路上會不會堵車,在北京要是沒遇到過堵車,就跟買彩票中了頭彩一樣。這地兒還好找吧,咱們進去說話。”

在人事部,白小雅拘謹地坐在王總監對面,聆聽王總監介紹總辦的大概情況,和拉家常式地對她問東問西。白小雅不敢多說話,只用最簡短的句子回答,她鄉音重,雖然在北京混了三年,一開口還是有着重重的地方口音。王總監顯然沒有在意她的口音,依舊親和力十足地跟她拉近距離,在了解了她的基本情況後,王總監終于說到了重點:“咱們總辦少個前臺,你也看到了,先幹着,慢慢熟悉辦公設備。其實這迎來送往的最鍛煉人,對你有好處。平時負責會議室和聶董辦公室的清潔工作,也就是抹抹桌子吸吸塵,沒有多少活兒累不着人。聶董一個月來不了幾次,甚至不來一次,也就是說大環境比較寬松。”

白小雅有點犯傻地問:“聶董不來,咱們就可以不受約束?”

王總監笑笑:“不要會錯我的意,我想說的是聶董不來咱們就不會有壓力,大夥工作起來更輕松愉快。”

白小雅感到了緊張:“聶董是個嚴厲的人?”

王總監斟酢了一下用詞:“在聶董的商業帝國裏,她的威嚴不容挑戰,只要我們做好了工作,就能感到她的春風浩蕩,否則——”

2、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白小雅到總辦都上班一個月了,連聶董的影子都沒看到過。總辦設有財務部、行政部、人事部、企劃部,前臺招待歸行政部管,王總監把白小雅丢給管行政的辦公室主任後,就基本不過問白小雅的工作了。辦公室主任知道白小雅是聶董點名提上來的人,對白小雅還算客氣,沒那麽多雜事支派她,但該交待的一樣不拉交待了,先領着白小雅到聶董那豪華的辦公室轉一圈兒,說不要因為聶董不常來總辦,就玩忽職守她辦公室的清潔工作,桌椅要三天打一次蠟,能拿動的玉石瓷器,拭擦時要輕拿輕放,打壞一件你都賠不起。還有這風水擺設,都是風水大師看過的,不要亂動地兒,更不能讓它們缺少了水……白小雅這時覺得自己真是從小村子裏出來的人,愛好文學發表文章就算有見識嗎?錯!以後要好好跟随在聶董後面長見識呵,只要聶董不嫌棄她。

只要沒有緊急任務,白小雅每天的工作程序基本沒變化,上班先喂食那一大缸昂貴的血紅鹦鹉魚,接着打掃衛生護理綠植,之後接接電話送送信件,再複印、掃描個文件什麽的,空閑時間很多。經理們各管各的下屬,職員只求做好自己的工作,沒有人去管和自己不相幹的事和人。白小雅那陣子看起來是總辦最悠閑自在的,沒什麽人多麻煩她,沒什麽事必得她去幹。連白小雅自己都覺得她是個可有可無的人,這是個不好的感覺,畢竟總辦不是慈善機構。

把白小雅喊到總辦的人,難道忘了她在北京還有個中樞機構?白小雅開始有意無意地探聽聶董的行蹤,這個說聶董在烏魯木齊,那個說早飛去南昌了。白小雅最後歸納出的信息是,聶董行蹤不定,但說回來就回來了。

那天,白小雅懶懶地坐在前臺,看着門口那盆葉片開裂卷黑的大芭蕉出神,行政司機小黃拎着公文包匆匆進來:“小雅,聶董正在地下車庫停車,很快上來,你先燒壺水,再把聶董的辦公室收拾一下。”

消息太過突然,白小雅驚得從轉椅上跳起來,沖進聶董辦公室手忙腳亂地收拾去了。大廳裏的職員聽說聶董将到,一個個眼明手快地把電腦桌上,跟工作無關的雜物,快速隐匿起來。

白小雅剛回到前臺,也沒敢坐,聶董就像陣風般進來了。雖然有過種種臆想,白小雅還是有些瞠目結舌:這是一個精練毫不蓋過優雅的女人,比起王總監的謙和,更有一種貴氣內斂卻暗中懾人的氣場,尤其是她很美,一出場就會無懸念地成為衆人的焦點,何況這又是她的地盤。

“聶董好。”白小雅心理上矮下一大截,問出的好,怕聶董聽見似的,緊張得臉也紅了。

聶董含笑向白小雅點點頭,沒作出更多的關注,徑向她的辦公室走去。大廳裏的所有職員,齊刷刷地站起來,紛紛畢恭畢敬地問好聶董。王總監從人事部快步趨出:“聶董回來了。”輕易不出來的財務部李經理,也聞聲出來迎接聶董。辦公室主任忙接過聶董挎着的包。聶董儀态萬方地跟下屬打過招呼後,就進了她的辦公室。白小雅傻傻地站在前臺那兒,不知幹什麽好,辦公室主任也不支使她,自已進去出來地給聶董倒水沏茶送東送西。

後來白小雅才意識到,侍候聶董是她這個前臺招待的職責,也是表現自己的機會,怎麽就讓辦公室主任代勞了?第一個照面她白小雅就辜負了聶董的賞識。

聶董呆在總辦的時間不長,處理了點事兒就離開了,衆人又是一番恭送。讓白小雅奇怪的是,聶董來時身上散發出的淳雅香氣,人走了大廳裏竟還能嗅到幽幽的餘香。

聶董一連幾天來總辦後,那天剛上班,王總監把白小雅叫到人事部問話:“平日你是怎麽擦聶董辦公室桌椅的?”

白小雅沒想起哪裏不妥:“天天用幹淨的濕布擦一遍。”

王總監苦笑地挑起細眉:“沒有按吩咐打蠟吧?”

白小雅感到不妙了:“看着挺幹淨,就沒有經常打蠟。”

王總監嘆口氣:“聶董的辦公桌椅是紅木的,櫃子是金絲楠木的,根雕是陰沉木的,都是極昂貴的木料,不能用水布擦。那張紅木桌上有兩條輕微擦痕,修家俱的僅是磨去擦痕補補色,就收了七百元。你天天用水濕布擦,桌面都裂出了許多細小的紋路,也怪我沒去檢查你。聶董很生氣,說你這不是護養,是在搞破壞。還有門口那盆大芭蕉,她進門就看到了殘敗的黑葉片,上面還有蜘蛛網,玻璃門上有不少手印,等等,由此她斷定你對工作很疏懶。她沒有罵你,把我好一頓數落,說我沒有盡到督管責任。可你歸行政部管,我再過問就是越權了。咱也不多廢話了,你快去補救工作上的不足吧,聶董下午可能還要來。你一定要記住,聶董是個有潔癖的人。”

白小雅知道闖禍了,啥也不敢多說,加倍細致地搞衛生去了,一上午沒敢停一會兒。就剩下會議室的大玻璃桌沒擦了,聶董突然來了,說要開個行政會議,總辦的全體人員參會。

一二十號人圍着大玻璃桌端然肅坐,聆聽上首的聶董訓話。白小雅在離聶董最遠的位子坐下,不敢看聶董,眼神不安地在桌面上睃巡:玻璃桌面簡直就是塵痕的照妖鏡,在明亮的光線下,桌面上下那些絮狀的、條縷狀的、甚至斑斑點點的塵痕,一覽無餘。白小雅暗中叫苦:我每天都擦一次,怎麽還這樣不堪入目?

聶董說要召開年度峰會,各分公司的老總将雲集總部;聶董說小雅要負責所有的會議記錄;聶董還說了什麽,白小雅就聽而不聞了,桌面的髒污讓她十分焦慮。聶董本來要說大事的,可突然厲聲責問白小雅,仿佛不先處理這事,就沒辦法接着講下去:“白小雅,你是這樣給我擦桌子的?我就是怕別的桌子藏污納垢,才特意弄張玻璃桌。這是我見過的最髒的桌子!總辦就這麽點衛生,你能不能用點心對待?散會後立即把它擦幹淨了。”

一桌子人全看向白小雅,白小牙雅驚得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臉上的紅暈一直漲到耳根:“是,散會我就擦。”

讓白小雅如坐針氈的會議終于結束了,白小雅留在會議室準備搞衛生,聶董剛出會議室又轉回來,笑吟吟地囑咐:“小雅,別忘了會議桌。”柔和的語氣跟先前的厲聲責問,有如冰火兩重天。

幹淨的濕毛巾、廢報紙、玻璃刷、玻璃水,能用的工具全用上了,爬在桌面上,鑽進桌面下,白小雅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看着光潔了,陽光一照,還是不盡如人意。白小雅哀嘆,就為總辦有這麽張難搞的玻璃桌,不能久留此地。

3、

很有幾天聶董沒來總辦,聽說飛去了福州新開的公司。白小雅一直繃着的神經,這才敢松松,聶董飛離北京,意味着白小雅又可以坐在前臺,疏懶掉每天的一半時光。連王總監在值班日趁着沒有外人,一改淑女範兒,走着舞步笑嘻嘻地跟白小雅說:“沒人管喽。”

總辦的工作午餐,都是後勤的小郭每天十二點送上來,到樓下時就電話通知前臺。前臺的總機十二點準時響起,白小雅也沒看來電顯示,條件反射地抓起電話就喊:“小郭同學,你想把俺們給餓死嘞,麻溜兒送上來。”白小雅沒等對方開口,就哇哇了陣家鄉話。小郭是她老鄉,兩人對話都嫌普通話拿捏,私下全溜家鄉話。

電話裏的聲音有幾分迷惑和不悅:“說什麽呢?我找人事王總監,麻煩你轉她的分機。”

白小雅意識到犯了前臺大忌,通電話後不管對方是誰,都要說标準的套話:“您好,這是鴻福集團總辦。”羊都亡盡了,也沒必要補牢了,白小雅正正腔調:“請稍等,這就給您轉。”下手麻利地轉走電話,原以為這事就完了。

人事部敞開着玻璃門,分機竟開着免提,身材那麽高的王總監,不敢坐,彎着腰接電話。白小雅才聽了一句,就驚悚地把耳朵支了起來,剛才要她轉電話的聲音,這時正狂風驟雨地襲擊王總監:“前臺是公司的一個臉面,現在的前臺簡直就是一只鄉下的笨小鴨,說話南來北往的,蓬松着頭,眉眼都不修飾,年齡還偏大。當務之急,你要對她進行培訓,讓她機靈起來,先從普通話培訓她吧。”

王總臨一疊聲地說:“是是,聶董,我會按照您的指示辦。”

白小雅的腦袋轟地一下:完了,又撞到聶董的槍口上了!

白小雅通紅着臉,怔怔地盯着王總監走過來。王總監同情地說:“大概你也聽到了聶董的電話。”白小雅點點頭,王總監接着說,“總辦的人還培訓普通話,外人知道了一定會笑,我得執行聶董的任務,咱倆拍個工作照,我再把接電話時應該說的禮貌用語,列出幾條,你沒事就多練練。”

王總監把培訓白小雅說普通話的工作照,發到集團高管的微信圈裏。這下子各分公司的頭頭腦腦們,都知道總辦的前臺竟然不會說普通話了。這還不算,聶董隔三差五就往前臺打電話,說是找這個長那個的,以前也沒見她打來過,明擺着就給白小雅施加壓力,逼白小雅盡快學好普通話。白小雅一見聶董的號,就會緊張得嗓子痙攣。王總監安慰她說:“聶董注重培養你,你要真的一無是處,在總辦還能留到現在?”

總辦的小職員在竊竊傳言,說聶董回北京了,而且是由兩個人攙扶着回來的。白小雅懵了:生龍活虎出去的呵,回來咋就這麽不堪了?司機小黃證明說聶董只是有點腰椎管狹窄致使的腰疼,別無大礙,又說新公司問題一大堆,聶董近來壓力較大。

白小雅不敢有絲毫大意,把總辦清潔得一塵不染,随時恭候聶董大駕光臨。這期間最受聶董器重的汪總,不時交待白小雅寫些材料,如市場調查、規劃報告等。白小雅初次寫公文,難免不懂套路,財務經理和王總監,感念白小雅平時給她們做衛生,都樂意盡心指教,甚至在複雜的數字統計方面代筆。

意外總是層出不窮,那天白小雅上班後去喂魚,差點吓傻:魚缸內的照明燈滅了,缺氧、低溫、水極混濁,九條血紅鹦鹉平躺缸底,僅有兩三條奄奄一息。昨天下班前停電預警燈就亮了,怎麽就沒有人明白?一條魚七百元事小,這外號發財魚的東西要是全死了,豈不預兆着集團黴運當頭,加上聶董折腰而歸,這比擦不幹淨會議桌嚴重十倍!白小雅報告王總監後,十萬火急地打電話催魚老板快送活魚來。

買電、換水、換魚,白小雅邊幫魚老板忙碌,邊祈禱聶董千萬別在這節骨眼上來。謝天謝地,水清魚歡,看起來比往常更賞心悅目。

中午時,聶董穿着一身清爽的運動服,推着購物車腰直步輕地上來了,這個要強更要面子的女人,推着購物車是防止人前因腰疼露出佝偻相。聶董跟經理們在大魚缸前,談笑風生地賞了一回魚,白小雅直慶幸魚換得及時。

給聶董燒水沏茶時,白小雅沒倒礦泉水就先燒壺,聶董一聲不吭,也不看白小雅,直接把危險的空壺拎一邊去了。白小雅體會到了什麽是恨鐵不成鋼。辦公室主任得知聶董中午要吃粥,殷勤熬出粥舀出一碗送進去。汪總過來,見鍋裏還有一碗粥,說他也來一碗。白小雅把粥全舀給汪總後,端着空鍋去水房清洗。

洗鍋回來,總辦裏硝煙彌漫,聶董在大發雷霆:“看看給我招些什麽人,能不能找個機靈的!”

白小雅不知道哪兒惹火了聶董,剛上前就被聶董一把推開:“你離我遠點!”

白小雅由最初的惶恐,變得倍覺委屈,以至心灰意冷,既然聶董要她離遠點,她就遠遠地走開了。王總監手足無措地來找白小雅:“聶董發火你還不快去邊上伺候着?”

白小雅執拗地說:“不去,她正煩我,我再湊上去,更招她煩。”

王總監沒辦法:“非常時候你也別撐她的眼,找點活兒慢慢幹,熬過這窘局吧。”

快下班時,白小雅覺得想好了,她去找王總監:“我不能達到聶董的要求,你給我張離職單,我走人。”

王總監嘆口氣:“我真心疼你,聶董發脾氣,肯定有原因,你先別急着離職。”

一句心疼話,讓輕易不落淚的白小雅,再堵不住淚腺,無聲地哭成了個淚人。王總監忙遞過紙巾:“剛才聶董也表示後悔了,說她這段諸多不順,壓力大易發火,大家別介意。她是董事長,不好給你道歉,明白嗎?”下面是一堆勸慰話。

白小雅心裏異常酸疼,就一直哭,出了人事部還是哭,緊繃着嘴卻堵不住眼淚。由于哭得眼睛通紅,她不敢看同事,同事也不敢看她,沒人再支使或麻煩她去幹什麽。她無聲地哭了一個下午。

下班後聶董沒走,白小雅也不能走,不知從哪天起,只要聶董在,她就得侍候着。王總監還笑谑白小雅是聶董的人,哪知白小雅伴虎的滋味。

留下加班的人開始吃外賣,財務經理見白小雅坐在前臺不動,好心地要她去吃飯,白小雅賭氣說不吃。聶董好像忘了罵過白小雅,遠遠地喊:“小雅,過來吃飯。”白小雅不敢說不吃:“我吃過了。”聶董像嘆氣又像無奈:“說你像受氣的小媳婦吧,你的脾氣又這麽大。”

直到十點半白小雅才離開總辦,晚上睡覺,又從夢中哭醒,怔忡半宿,不明白她如此努力,為什麽還是狼狽不堪。北京雖好,怎如鄉下安逸。

第二天白小雅打起精神去上班,聶董五點就在總辦處理事務了。白小雅進去給聶董倒茶水,坐在軟椅上看手機的聶董忽然說:“知道昨天我為什麽發火嗎?我還沒有喝粥,你就給我倒掉了。”

至此白小雅才明白聶董發火的原因:“剩下的粥汪總喝了,我洗的是空鍋。”

聶董仿佛愣了一下神,微有懊意地繼續看手機,什麽也沒有說,可再有事喊白小雅時,聲音柔和得整個總辦都以為笨小鴨是她的親信了。

隔兩天,聶董在家裏一早就給白小雅打電話:“你過來幫我收拾一下,我要去福州。”

白小雅立即打的趕過去,順路給聶董帶去一份愛吃的煎餅果子,特意夾了辣根。聶董一開門就問:“給我帶早餐沒有?”白小雅心說:“我再笨也記得給你帶早餐。”

說是收拾,其實聶董要白小雅給她腰上貼換膏藥。吃過早餐,聶董見地上有煎餅屑,也不支使白小雅,佝偻着腰親自打掃。幫聶董整理衣服時,白小雅大開眼界,那麽多名牌衣物,都能占一個房間了。聶董分類,白小雅管疊整齊,由于腰疼,聶董幹一會兒就要坐下休息喝些水。白小雅見她杯子空了:“我到樓下給您再倒一杯水吧。”再想不到聶董竟然說:“我怕麻煩你。”

平日在聶董家收拾東西,到飯點都是叫外賣,今兒聶董卻要白小雅出去買回扁豆角,親自動手爆炒了扁豆角,配上饅頭片做為兩人的午餐。整個總辦有幾人吃過聶董親自動手的小竈?白小雅受寵卻不若驚,也許潛意識裏去意已決吧。

飯後接着收拾衣物,兩人竟然說了許多話,從識人術到成材,聶董侃侃而談。在翻到一件銀白的貂皮坎肩時,聶董說:“朋友送我的,也就幾千塊錢吧,我一直沒穿,給你了。”白小雅見上面的标價牌寫着兩萬一,忙推辭:“您留着吧,給我也是糟蹋了它。”聶董不容多說:“回去記着拿上它。”

說是收拾東西,更像是聶董特意找白小雅去談話。傍晚時,聶董開車要去美容院,說是順路,其實拐了一個彎把白小雅送到住處。

很快年關就到了,白小雅的老公一直催她離職回家相夫教子。總辦的人事部在安排春節值班人員,白小雅沒看到自己的假日,去找王總監,說沒假日她只好辭職。王總監尴尬地說:“這是聶董的意思,不準任何人請假和辭職,大概是針對你的。知道嗎,你前段時間寫的計劃書是用于貸款的,要是請外面的人寫得出十萬元。咱們集團打算辦份內刊,好通報各地分公司的情況,你是一個編輯的料呵……”

白小雅不辭而別了。聶董自有聶董的商業帝國,可在白小雅的骨子裏,她是個自由寫作者。

第 5 章 章

第 5 章

次日,林絢和姜瑞玉去了烏莫鎮上唯一一家寵物醫院。

這是一家私人寵物醫院,規模不大,平時客人不多,院長是流浪動物救助協會的會員。

醫院的寵物醫生助理看到林絢走進來,迎上前去。

“你好,請問前兩天前腿受傷的流浪貓在哪?”還沒等助理問,林絢先開了口。

兩人在助理的引領下到了醫院的寵物臨時寄養處。

寵物寄養房間用木板一間間隔起來,那只前腿綁着繃帶的黑色幼貓聽到了人的聲音,隔着鋼化玻璃小門怯生生看了他們一眼後,把身體縮的更小了。

“今天精神好一點了,能喂進去東西了,前兩天不吃不喝,還一直朝醫生哈氣。”

林絢和姜瑞玉都沒有再靠近,她看着那條纏着繃帶卻明顯短一截的前腿問道:“它的腿?”

“它的腿不知道被什麽東西砸了,嚴重創傷,只能截肢治療。”

由于這游戲的世界觀,流浪貓不管是被剪耳朵還是腿被砸,他們都不會第一時間想到是人幹的。

三人剛走出寄養處,姜瑞玉便問道:“這只黑貓,和上次那只耳朵被剪的流浪貓,它們是在哪被發現的?”

“啊,你說那只橘貓,它是在夷北公園被好心人撿到送來的。這只黑貓是在源海路美食街邊撿到的。那天正巧碰到院長來,院長還說以後這種流浪動物受傷一律免費治療呢。”

林絢嘴裏念叨着這兩個地方,夷北公園和源海路美食街幾乎是挨着的,走路兩分鐘就到了,而且這兩個地方離寵物醫院也很近。

“時間呢?”姜瑞玉繼續問。

“都是早上送來的。”

他還想問醫生點什麽,但助理卻說兩只流浪貓是同一位醫生負責治療的,而這位高醫生今天剛好休息。

幾分鐘後,兩人站在寵物醫院門口,林絢率先開口:“先去她剛剛說的源海路美食街吧。”

姜瑞玉不熟悉烏莫鎮,便問道:“在哪裏?”

烏莫鎮三面環海,這家寵物醫院橫穿過馬路就是一片海,美食街路過一個丁字路口就到了。

因為美食街在海邊,所以這條街在夏天格外熱鬧。不過現在已經入秋,海風劇烈,人少了很多。

“那裏,正好中午了,順便解決一下午飯。”

林絢手指向美食街的位置,同時一陣海風呼嘯而過,濃密的黑卷發亂七八糟地呼在她臉上。

今天沒帶發圈,但她早已習慣了烏莫鎮這樣的風,便靜靜站着等風停了再整理頭發。

姜瑞玉看着林絢突然靜止的樣子,忍不住笑了一下,走到她身側,擋住風來的方向。

“走吧。”

美食街是流浪貓經常逗留的地方,這裏的老板會在晚上打烊後投喂一些貓咪能吃的剩餘食材給它們。

林絢坐在披薩店靠窗的位置,咬着吸管喝了一口果汁。

窗外路邊擺着一排公共長椅,一只髒髒的但看起來很壯實的奶牛貓盤在椅子上眯着眼睛睡覺。海風吹來,它身子一陣搖晃,睜開了眼睛,但卻沒有離開。

“您的九寸榴蓮披薩,兩份黑椒牛肉意面和一份章魚燒,請慢用。”

林絢拿起叉子随意攪了兩下盤子裏的意面,看着對面的人,問道:“姜老師,你有什麽想法嗎?”

“你剛剛說夷北公園也在附近,虐貓狂會不會就住在這片區域。”

林絢一聽這話皺了眉:“這片住戶很多的,沒記錯的話還有兩棟公寓樓。”

“公寓樓?隔音好嗎?”姜瑞玉問道。

她搖搖頭:“這裏公寓樓的隔音都不怎麽樣,路過都能聽到裏面的聲音。”

“這裏的居民是單純,又不是傻,不可能聽到貓的慘叫還不以為然吧。”

“說的也是……”

“也有可能是其他區域的,小鎮不大,開車扔在離家遠的地方也不是沒可能。”

“那樣的話,為什麽虐完貓還專門送到寵物醫院附近?”林絢問。

她的話讓姜瑞玉暫時排除了他剛剛的想法。

林絢吃飽了,她抽出一張紙巾擦擦嘴巴,窗外的奶牛貓現在站在長椅上,搖頭晃腦地咀嚼着剛剛披薩店店員喂給它的生肉,還細心地剁碎了。

從中午到下午三點,她和姜瑞玉把這片區域走了個遍,最後又走回了源海路。

流浪貓經常出沒的地方除了美食街就是源海老年公園。

林絢低頭慢悠悠地走,她有點累了。

突然路邊草叢中一抹白色吸引了她的視線。

她走上前彎腰仔細看了看,這不是中午那只在長椅上睡覺的奶牛貓嗎?

姜瑞玉站在她身旁,跟随着她的視線,然後撥開了那片草叢。

它躺在草叢中,嘴巴僵硬地微張,舌頭耷拉着,嘴周沾着的鮮血裏混着塵土,血液順着扁長的青草葉流進土地裏。

姜瑞玉伸手輕輕摁了摁它的身體,僵硬了。

“已經死了。”

林絢好一會兒才緩過來,輕聲說道:“我見過它,中午在披薩店的時候。”

幾個小時前它還享受着海風,開心地接受人類投喂的食物。

林絢在這個虛假的世界再次真切地感受到了生命的脆弱。

“等等,食物。”她喃喃道。

後面兩人簡單地将幾片樹葉蓋在它身上,便又去了披薩店。

下午美食街幾乎沒人,在離披薩店幾米遠的時候就聽到了吵架聲,仔細聽卻只有一個男人的聲音。

他們站在披薩店門口,聽了個清楚。

“那是我為了抓老鼠用的!你竟然給貓吃了?你為什麽不問一下我呢?”

說話的是披薩店的老板,他家最近經常有老鼠出沒,忍無可忍去寵物店買了一包抗凝血殺鼠藥,然後将生肉剁碎,藥摻進去,放了糖,香油。還沒做下一步,便因為中午客人多人手不足,擱置到了一邊。

店員不明所以,以為是剩下的食材,就投喂給了流浪貓。

當姜瑞玉告訴他們貓已經死了的時候,兩人皆是一臉愧疚自責,年輕店員絞着手指低頭不敢看人。

最後也是他們将那只奶牛貓埋在了最近的北夷公園裏。

林絢坐在面朝大海的石椅上,任由風吹過,露出她光潔的額頭。

“看來不是他們。”

“那個虐貓狂,只是弄傷它們,而且還都不是致命傷。”姜瑞玉說道。

第二天早上,林絢被電話吵醒了。

昨天她給寵物醫院的醫生助理留了電話,并拜托再有受傷的貓咪送來要聯系她。

沒想到這麽快。

當她和姜瑞玉來到醫院時,醫院前臺表示在手術中,要他們在客室等待。

臨近中午,助理才前來敲門和他們打招呼。

這次是兩只,而且不是流浪貓。

早上一位住在源海路的單身獨居女人在她家門口發現了自己養的兩只貓咪被打斷了後腿,哭着抱着它們跑來寵物醫院。

林絢看到那兩只貓咪時,它們虛弱的躺在小小的手術臺上,一只截掉了一只後腿,另一只截掉了兩只後腿。

一旁的醫生在和主人說貓咪的情況,手術很順利。

那個女人頭發亂糟糟的,身上還穿着睡衣,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看到她在不停地擦眼淚。

後來她走了,兩只貓咪要留院觀察靜養。

醫生是最清楚動物傷勢的,林絢和姜瑞玉在高醫生的問診室待了半個多小時。

直到高醫生被助理叫走,因為兩只貓咪的麻藥已經過了。

姜瑞玉頭靠在椅背上,身體跟随着椅子晃來晃去,他垂着眼不知道在看哪裏,臉上沒什麽表情。

林絢看他,問道:“在想什麽?”

她話音剛落,姜瑞玉就站了起來:“走。”

“去哪?”

林絢跟上他的步子。

寵物醫院不大,沒一會兒姜瑞玉就找到了高醫生所在的房間,他個子高,要歪頭才能透過門上的玻璃看室內。

林絢擠過來,順着他的視線也看裏面,問道:“姜老師,怎麽了?”

那兩只貓放在兩個籠子裏,正對着他們,高醫生和助理則背對着他們,看不到表情。

大概是因為麻藥過了,疼痛讓它們變得暴躁,一直飛機耳并向兩人哈氣。

姜瑞玉沒回答她的問題,反而提了另一個問題:“你為什麽一直叫我老師?”

林絢一愣,回道:“不然呢?你比我大六歲,而且我是看你的書長大的,不叫老師叫什麽?”

“你多大?”

“我80年的。”

确實比他小六歲,可林絢二十三歲被困進游戲,他二十一歲被困在這裏,現在還依舊保持着那時候的樣子。

他和林絢,到底誰的年齡大?現實過了八年,可游戲裏他一直在重複同一天啊。

姜瑞玉撇了林絢一眼:“別叫我老師,聽着跟大一輪似的,明明我們看起來差不多大。”

林絢側頭看他,這好像是她第一次這麽近距離觀察他。每次認真看他,林絢心裏都會默默感嘆世界上還有這麽好看的人。

她收回視線,重新看向房間裏面:“好吧,姜瑞玉。”

真別扭。

高醫生和助理走出來,看到兩人在門口驚訝了一下,高醫生問道:“還有什麽事嗎?”

姜瑞玉搖頭,扯了下嘴角:“沒事,我們要走了,跟您打個招呼,再見。”

“再見。”

再次站在寵物醫院門外,今天沒什麽風。秋日正午的陽光照在他們身上,海上的白雲密密地疊在一起,深藍的海面上起伏着沖浪的人,不少人躺在細軟的沙灘上曬日光浴。

“高醫生有問題。”姜瑞玉看着遠處那翻滾湧起的海浪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