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幻境(6)

妖獸潮?

那是什麽?

“請等一等。”諸芨提高聲音,“請問藥聖有沒有見過來求醫的男子,他的穿着和我差不多,腹部有傷。”

“沒有。”

藥聖坦然回答,卻是又勸了勸她:“此次妖獸暴動百年難得一見,像是被什麽吸引了一般。諸芨長老還是快去避難為好。若不是你對友人的赤誠情誼,我是定然不會在這緊要關頭放你入谷的。”

諸芨嗓間幹澀:“那請問,妖獸潮暴動的方向大概是哪裏?”藥王谷設置陣法隐匿不見外人,她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妖獸一路北去,為期大概一周。避開暴動的路徑就好了。”藥聖答道。

卻見諸芨身形搖晃了一瞬,面色蒼白如紙:“一路北去……”

清硯宗可不是在最北處!

白芨扶着阿碧出了藥王谷。

在得知妖獸潮的重點是清硯宗之後,諸芨的情緒波動達到了頂點,随之意識消失,白芨這才把身體的控制權掌控在自己手中。

她此時扶着阿碧,心情複雜。

阿碧庇護一方氣運,諸芨與她離開清硯宗,妖獸潮就馬上暴動,這并不是一句巧合就解釋得通的。

如今她有兩個選擇。

要麽毀壞可能是此方幻境陣眼的阿碧,要麽就是尋找其他方法,把鎮山劍放回清硯宗,庇護宗門的氣運。

諸芨遲遲沒有醒來,把操控權完完全全丢給了她。

于情,鎮山劍護着諸芨,庇佑一方氣運,不應被“諸芨”暗害;于理,作為此方地界的陣眼,又豈是這麽容易被摧毀的?即便她想破壞陣眼,也沒有足夠的能力。

更何況,諸卿和在他身體中的傅正卿還在清硯宗內,而中了毒的諸朝并未來藥王谷求醫,不知去處。

諸芨倒是會挑時間暈。

如今清硯宗即将受到妖獸潮的沖擊,她在回去路上也有可能命喪妖獸之口。倘若平安回去,會不會落入諸卿手中?

諸芨會用法術,但現在這個殼子裏是她白芨。

沒有人能決定另一個人的生與死。對于阿碧而言,變為劍體就如同人形态的死亡。思及此,白芨決定詢問阿碧的意見。

“你願意随我回清硯嗎?”

白芨凝視着她。面前的女子看似脆弱,實則堅韌,願意為了保護自己心中所念之人甘願變成一把冰冷的石劍。

她在心裏問諸芨,你也願意回清硯嗎。

對于諸芨的想法,她大概能猜測得八九不離十。清硯是她生長的地方,更何況她是清硯的長老,危難來襲之際,理應與宗門共進退。而且,她的師兄還在清硯,即便曾經對她出手。

答案顯而易見,諸芨并未阻止她。

而阿碧已經說不出話了。

她的體內已經石化,很難想象她究竟忍受了多大的苦楚。對于白芨的問題,她所做的回應,也只是輕輕地将自己的手搭在白芨的手上。

這便是她的答案。

你去哪,我去哪。

下一秒,巨大的石劍出現在白芨眼前——

那石劍本是冰冷的,白芨将手掌貼在劍身,竟感受到了一絲屬于人的體溫。

沒有等白芨張口,鎮山劍就知曉了她的心意。石劍匍匐于她足下,一路北去。

按照藥聖的說法,妖獸潮持續大概一周,并且一路向北,終點是清硯宗。

一路上盡是妖獸踐踏摧毀的痕跡。

白芨踩着鎮山劍,心裏滿是震撼。她還是第二次看見如此大規模的暴動,下方的森林幾乎毀了大半,林中生物也盡是屍體橫陳。

第一次是上輩子魔界和玉昆等仙宗打起來的時候。

“阿碧。”她喚了一聲身下的石劍,“你後悔嗎?”

這一聲不僅是她替諸芨問的,也是自己想問的。

精怪修成人形本就十分不易,她已經在清硯宗藏匿了或有千百年之久,就連掌門諸硯也尋覓不得她的蹤跡。如今卻為了守護一個優柔寡斷的諸芨,暴露在衆人的視野內。

甚至,變成了石劍。

她後悔嗎?

後悔因為對諸芨産生好奇,每次在桃林間偷偷看她;後悔守着天真到怯懦的她,暴露自己的劍形态;還是後悔與她同飲那壇酒,不斷化為石劍一步一步走到生命的盡頭?

鎮山劍加快了自己的速度。白芨卻沒因為這驟然的加速而晃動半分。

她知曉了,鎮山劍不悔。

那她亦不悔。

或許她所做的選擇不是最恰當的一個,但卻是最遵從本心的。

妖獸潮比她想的要來的快。

白芨提着劍一步一步踏上了清硯宗。

清硯山門外的花草、靈植,已經被獸潮沖撞踐踏得不成形狀。臺階上有血跡,就連設下的陣法都被拆得七零八落。

每一個宗門入口處都會有弟子看守。

白芨輕輕別開了眼。

曾經一塵不染的臺階上,遍布了無數妖獸的足跡,有的沾着泥濘,有的沾着血跡。它們一步一步逼近清硯宗,這一百二十四階的階梯漫長的如同登天的天梯。

入口處的情形尚且如此,那清硯宗門內呢?

師兄還在裏面。

白芨感覺自己的手在抖,邁步向前的腳在抖,整個人都在抖。分不清是諸芨的情緒還是她的,唯有手中的劍萬分沉重。

她需要發洩。

只是腿像灌了鉛般沉重,是因為清硯掌門設下的陣法嗎?——不,已經沒有陣法了。整個清硯山門的陣法已經被妖獸潮沖撞壞。

周圍妖獸啃噬的聲音窸窸窣窣。

白芨轉頭望去,那熊妖正捧着弟子的一截手臂在啃食,見白芨望過來,将那手臂一扔,朝她撲了過去。

那手臂上似乎攥着什麽東西,被熊妖猛然一砸地面,那東西脫手而出,摔在地面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一枚熟悉的雙魚玉佩出現在白芨眼前。

因着那玉佩好看,她還特意去留意過。正是那日趕來桃林通知她清硯掌門隕落的弟子。

而如今再次見到,卻已經物是人非。

熊妖并沒有給她過多回憶的時間。

在那腥臭的熊掌揮動過來之前,鎮山劍先動了。它帶着白芨的手向前刺去,那熊掌被石劍貫穿。白芨用力一挑,竟生生将熊掌斬落在地。

那位她沒問過姓名的弟子的斷臂就在不遠處,她亦是斬落了熊妖的熊掌,可這并換回不了一個鮮活的生命。

白芨想,她應該拿着鎮山劍殺上山門的。

于是她便這麽做了。

諸芨不會使劍,但她會。雖然用不了清硯的術法,但她可以用最基礎的劍招。好劍在手,即使是最基礎的劍招,殺傷力也巨大無比。

白芨頂着疲憊一路殺上了清硯宗,身後的一百二十四階臺階早已被妖獸的血染紅。當她踏上清硯山門內時,腦海間的眩暈感讓她忍不住張嘴,哇地一聲吐了出來。

真正的橫屍遍野。

無數的妖獸在清硯宗弟子的屍體上狂歡。弟子的劍有的散落在地上,有的插在妖獸的屍體裏。然而妖獸的數量實在是無窮無盡,清硯的弟子再多,也敵不過巨大的妖獸潮。

白芨在一瞬間就想到了那寄生于白骨之上的成片的食腐草。

那樣慘烈的景象終于喚醒了諸芨,白芨在那一瞬間被擠出身體。

明明是被成千上百個妖獸盯着,諸芨卻絲毫沒有慌張。她顫顫巍巍地走上前,用雙手從那堆殘肢中翻着什麽。

弟子染血的衣物、保命的法器。

宗門的玉牌、不同的儲物戒指。

她翻找的速度很快,妖獸在逐漸向她靠近,形成了一個包圍圈。阿碧劍身顫抖,将諸芨護在身後,劍氣沖天,逼得靠近的妖獸不得不退後幾步。

直到她雙手顫抖,捧着一把染了血的斷劍出來。

諸卿的本命劍很漂亮,也很銳利。她無數次用羨豔的眼神看着師兄練劍。諸卿使着本命劍在擂臺大比拿過很多次的魁首,那劍下更是斬過無數的妖魔。

諸卿亦是很喜歡自己的本命劍,曾經跟她開玩笑說:“劍在人在,劍毀人亡。”

如今,她手中的本命劍斷。

……劍主已亡。

“阿碧,阿碧。”

諸芨似瘋似癫,瘋狂想抓住什麽來證明眼前的一切是真實的,在雙手觸碰到冰冷的石劍後,流下了兩行清淚。

阿碧屬于人的溫度已經消失。

她徹底成為了鎮山劍。

清硯宗滿門只有她一人活了下來,妖獸還在踐踏着同門的屍骨,護着她的阿碧化為了冰冷的石劍。

她閉了閉眼,想起掌門師兄說過的話:“師妹,我推演了你的命格。若是你離開清硯宗,将會釀成禍事,對你非常不利。你放心,我們三個師兄都會保護好你,不會讓你出事的。”

掌門隕落、師兄二人争執、鎮山劍因為她出世、妖獸潮的來襲……

樁樁件件的事情堆積在一起,似乎釀成一切災禍的原因在于她。

諸芨看着不斷逼近的妖獸,笑的決絕:“我絕不會讓你們踐踏我清硯宗同門的遺骨。”

一人一劍,豎起了庇護的屏障。

白芨看着數不盡的妖獸被諸芨用鎮山劍斬殺。每當有妖獸靠近清硯弟子的屍體時,劍氣都會暴漲,直到被那石劍砍得灰飛煙滅。

一波又一波的妖獸上前,可諸芨一人一劍,已盡力竭。白芨與諸芨共感,知曉她體內的靈力不多了。

再這樣下去,透支的是諸芨的壽元。

可她并沒有退後。

白芨感覺連呼吸都很困難了,卻還是看見諸芨不停地揮劍,完全不在意體內流逝的靈力。靈力透支是一種窒息到瀕死的感覺,她甚至無法睜眼去看眼前的畫面,更不用去想提着劍的諸芨是什麽感覺。

諸芨整整殺了一周。

到最後,諸芨完全使不上靈力,只是憑着意念麻木地揮劍,一次又一次地把妖獸從同門的屍骨上趕走。

烏雲散去,天光大亮。

她終于守住了同門的遺骨。

第 18 章 仇家路窄

煉藥師,是蒼狼大陸最尊貴的職業!淩駕于所有武師或魔法師之上!因為他們能夠提煉出種種提升修煉者實力的神奇丹藥!任何一名煉藥師,都将會被各方勢力不惜一切,竭立拉攏,身份地位顯赫無比!

雖然人人都羨慕,甚至想成為煉藥師,但卻并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成為一名煉藥師的!所以煉藥師的數量在整個蒼狼大陸來說是最為稀少的,屈指可數。

這當然跟成為煉藥師那極盡苛刻的條件有不可分割的關系。要想成為煉藥師,首先身體必須是天生的火屬性,其次是火屬性中摻雜着一絲木屬性。就算是你是天生的火屬性,卻因沒有那一絲微弱的木屬性,同樣不能成為煉藥師,必須符合以上兩者,才能成為一名煉藥師。

要知道,人體內的屬性是取決于他們的靈魂,一條靈魂永遠都只能擁有一種屬性,不可能擁有其他屬性摻雜其中,所以像這種兩種屬性都具備的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但事無絕對,千萬個人中,乃至億萬個人中,也只能找出一個或是兩三個人而已,所以煉藥師的數量少之又少!

其次便是精神力量,精神力越強大的煉藥師,提升煉藥等級的速度越快,而且煉出的丹藥品質會更好更高。

林中傳來水無寒低沉陰狠的聲音,“哦?聽你的意思是,你有好辦法?”

“我手中現在有一種藥方,雖然只是一品的散功粉,但用來對付北澤容辰他們來說已經足夠了。”

“散功粉?”

“恩。中了散功粉的人在十二小時內元力散盡,要待十二小時後才能複原。若是他們先解開文字謎的話,我們可以趁其不意,到時暗中下散功粉,奪取神秘寶物,然後再将北澤容辰他們一往打盡。”

“哈哈……如此甚好!那此事就交給你了。劉翎,千萬別讓本殿下失望啊。”

“寒殿下放心便是……”

随着說話聲越來越弱,林中小道上的兩條人影也漸漸消失在沉沉夜色中……

躲在灌木叢中的人影待得水無寒和那名煉藥師遠去後,才從灌木叢中一躍而出。

清冷的月光透過層層陰暗的枝桠映在她的臉頰,冰冷得好似一幽深潭。

她是身體中是濃烈的木屬性能量,只有這一種屬性,除此之外便無其它!煉藥師雖然是人人垂涎羨豔的職業,卻不是人人都可以選擇的職業,就算自己的精神力比常人稍強,也是無用,只能望着煉藥師這一強大尊貴的職業流口水而已。

哎……重重的嘆了口氣,她似想到什麽,優美的唇角勾起一絲陰狠的弧度……散功粉?

躲在灌木叢中的人影自然便是傾城了,她原本是想借住夜晚到山頂上好好研究那四個大字中究竟有什麽秘密,畢竟這關系着神秘寶物,自然得暗中偷偷進行,沒想到卻聽到了這個秘密。

傾城回過心神,縱身一躍,便向山頂閃掠而去,好似一陣輕風劃過,枝葉顫動間便已抵達了山頂。前方的光罩散發着明亮的光芒,在這森森夜空下,七彩流轉間似一顆璀璨的水晶琉璃,奪目耀眼,照亮了這方圓的土地,連下方那繁茂的密林上都迷蒙着一層淡淡的銀色光華。

此時山頂上一片寂靜,沒有一個人影,大家各自下了山在帳篷中修煉或是參悟四字機秘。

山頂上被白天衆人狂轟爛炸得草木不剩,一個個大小、深淺不一的土坑正在宣誓着白天那群武者為神秘寶物瘋狂的行徑,地面上一些破碎的或小或大的岩石也如同在喧嚣着。

靜靜的凝望着光罩上的四個字仙武乾坤,到底是什麽意思?

傾城迅速而認真的将自己身處的地方前後左右各查探了一番,地上除了淩亂的碎石和被武力魔法轟炸後留下的土坑,便沒有其它東西了。

直到灰蒙的天際有些微微發白,傾城這才不願的回頭向山下掠去。摸索探尋了一個晚上都沒有想明白。

悄悄的回到帳篷後,傾城盤腿而坐開始修煉,只修煉了兩個時辰,帳篷外便響起了悉索的聲音,此時天已亮透,不少人已出了帳篷,開始各自忙碌去了。

修煉了兩個時辰後,精力和臉色都恢複許多傾城這才也出了帳篷,到了外面才發現北澤容辰等人早已在了,一隊魔法師和一隊武師整齊規距的排着,聽着左成沉穩嘹亮的命令聲,臉上皆是一片尊敬肅穆的神情。北澤容辰只是一臉淡淡笑意的站在一旁,這些事交給他們做便可。

“血泣,昨夜睡得可好?”北澤容辰見到血泣出來,微笑迎上前。

傾城笑道:“在你的地盤上,當然睡得非常香了。”頓了頓,看着兩列整齊的隊伍,似是随意問道:“今天有什麽活動?”

北澤容辰道:“随便瞧瞧。”在說話間,左成已經将兩隊隊伍的任務各自分配好。左成和實力是一星魔導士的張宏立魔法長老領着一隊武師向山谷西邊行去,而那一隊魔法師自然便是由着陸赫和另一位長老領着向南邊行了去,剩下的兩位長老帶着些侍從留守帳營。

“走吧。”北澤容辰說完便朝着山谷西方行去。

望着那沐浴在晨光金霞中的修長身影,傾城一抿唇角,擡步跟上。

由于是清晨,林中空氣清新無比,空靈透徹。神秘光罩籠罩整座山峰方圓百裏,傾城跟着北澤容辰等人在山谷腳下繞了大半個圈,試圖想看看光罩哪個方位的防禦屏障最弱,或是有什麽意外發現,可惜繞了大半個圈下來後,仍是一無所獲。想來也是,為了這神秘寶物而來的不知有多少強者,所有的地方想必早已被衆人不知翻了多少遍。

轉過山岰是一個青翠的土坡,土坡上一片銀光閃爍,正是光罩所釋放出來的光芒。

土坡上站了一隊人馬,都是一些身着武士服的武者,有的正在對光罩進行轟擊,有的則在光罩旁摸索探尋,而衆人為首的是一名青年男子,一襲精美的深褐色錦袍,長發用一根玉帶束起,英俊的側臉上帶着一絲狠戾,劍眉緊皺似在沉思。

傾城只覺這男子看上去有些熟悉,忽然她眸中一冷,射出一股淩厲陰冷的氣息,袖下的手指捏拳緊握,尖銳的指尖刺進肉裏,都不覺得疼痛!

南宮傲天!

以前的事如殘忍的畫卷在她腦中回放,襲卷……

南宮傲天也是參與了十年立的滅族之恨的其中之一!

他們可以殺了她,卻不能污辱她!可是他們卻泯滅人性的污辱了她最親最愛的姐姐!

左成看着前方的人不禁輕挑眉頭,轉過身對北澤容辰道:“殿下,好像是南宮帝國的人。”

這時,土坡上的青年男子轉過頭望着出現的不速之客,眼中一片陰狠戾氣。

北澤容辰對身後的隊伍擺随意手道:“此處有人了,我們去別處探尋。”說罷便是領着衆人從土坡的東側小道上繞去。

南宮傲青并未出現在這裏,定是在城內養着傷了。傾城不停的告訴自己要冷靜,要隐忍,待得心中稍平靜後,才擡步跟上,雖然她很是痛恨南宮帝國的人,但苦于現在沒有實力,根本不是人家的對手,所以只能暫且忍着。

只是才踏出幾步就被一個尖銳憤怒的聲音給打斷,“傲天殿下,她就是打了傲青殿下的兇手!”

第 24 章 幻境(5)

諸芨雖有佩劍,但她不是劍修。

她的佩劍與諸卿的本命劍自是無法比較,更不會有一戰之力。

諸卿的劍氣襲來,她只能狼狽地閃躲。長老服的衣袖邊被劍氣所破,留下數道劍痕,狼狽至極。

諸卿就像貓捉老鼠一樣逗弄着她。眼看着諸芨身上的傷痕添了一道又一道,諸卿逐漸失去了耐心。揮出的劍氣看似随意,每一道卻都在把諸芨往絕路上推。

是時候收網了。

數道劍氣把諸芨逼到了死角,下一秒,從空中襲來的不是劍氣——而是諸卿沾了毒的本命劍。

諸芨想象中的疼痛并未到來。

本命劍當啷一聲撞上了一塊堅硬的物體,掉落在地。

一人高的石劍擋在諸芨的身前,用劍身打落了諸卿的本命劍,石劍上落着幾片桃花瓣,劍身處遍布苔藓。

該如何形容面前的石劍?

古樸的,震撼的。

像城牆上飄動的旌旗,似佛塔中古舊的鐘聲。

諸卿近乎仰慕般看着巨大的石劍,目光逐漸清明:“這是……鎮山劍。”

白芨看着憑空出現的鎮山劍,一眼就辨認出來了,它正是那日食腐草叢中的石劍!

只是這劍上的落花——

她看了一眼諸芨的頭頂。

那桃花簪子消失了。

諸卿反應過來面前的石劍正是他所要尋得的鎮山劍後,很快就布下陣法,似乎要把諸芨與石劍困在陣中。

諸芨一頭烏發散落下來,發絲随風揚起。

鎮山劍……是阿碧。

絕對不能讓阿碧落入他人手中!

身前是諸卿繪制的殺陣,身後是萬丈高的山崖。山崖之外,并不屬于清硯宗。諸芨修行了百餘年,一直聽從掌門師兄的話,從未離開過清硯。

在這一瞬間,她産生了離開的念頭。

走嗎?她問。

鎮山劍用行動證明了她的意願。

巨大的石劍匍匐在她的腳下。諸芨踏上石劍,沖破了諸卿所設下的陣法,直往斷崖下駛去。

殺陣與劍氣絲毫阻止不了現世的古劍。

諸卿憤怒的聲音離她越來越遠:“諸芨,你今日竊了宗門的鎮山劍逃走,是清硯宗的罪人……”

一切都被她抛在身後。

諸芨和阿碧在山腳下的一個村落安頓下來。

兩位姑娘仙姿佚貌、氣度不凡,說是從遠處來投奔親戚,用金銀細軟安置于此處。村落民風淳樸,很快就接納了諸芨與阿碧。

在此之前,諸芨從未離開過清硯宗,腦海中與凡人相處的知識儲備全來源于諸卿諸朝帶給她的話本子。

想起兩位清硯宗的師兄,諸芨的情緒陡然低沉下來。

阿碧自載着諸卿逃出清硯宗後便化成了人形。她擔憂地看着諸芨,不知道怎麽去安慰,只好輕輕用雙臂環住諸芨,倚靠在她的身上。

白芨此時卻陷入了僵局:她已經知曉鎮山劍乃諸芨的精怪好友阿碧,如今她既不能控制諸芨的身體,去破壞鎮山劍,也不能與二位師兄會合商讨,只能被迫在她的身體裏看劇情。

況且諸朝被三日鸠所傷,也不知大師兄會不會有事……

三日內必須破除幻境,她不敢拿師兄的安危去賭。

結果沒想到,諸芨與阿碧安頓下來的第一日就出了變故。

清硯宗的追兵很快就找到了諸芨。

當天晚上,諸芨還未休憩時,陡然聞到了空氣中的血腥味道。

阿碧察覺到不對勁,将諸芨擋在身後,開了房門。

門口倒着一位拎着菜籃子的大娘,脖子上有一道血痕。仔細看去,這血痕竟是一道極細的絲線造成的。

還好她們并沒有貿然上前——門外是無數道透明的絲線,若是出了這扇門,整個人便會四分五裂。

諸芨苦笑:“是紫金傀儡……這是宗門的禁術。想不到諸卿師兄為了追殺我,這等折損壽命的禁術也敢使。”她神色凄凄,看向門外那具了無生機的屍體。

這位大娘明明是好心來給她們送吃的,卻無故命喪于此。

諸卿為了破境登仙竟已如此心狠手辣,傷及無辜。若是她繼續留在此處,只怕整個村落都會因為她遭殃。

“不必擔心。”阿碧柔柔地看着她,伸出手撫平諸芨緊鎖的眉頭。

下一秒,鎮山劍出現在諸芨的面前,它在空中轉了兩圈,那傀儡絲盡數散落在地。

傀儡絲就如同蜘蛛網,當蛛絲被觸碰到時,蜘蛛會有所感應,前來收割獵物。在傀儡絲被斬斷之後,一人高的紫金傀儡從屋檐處緩慢爬下來。

數量竟有三只!

每一個紫金傀儡都需要大量天材地寶煉制,而最重要的是,需要在煉制過程中加入主人的心頭血。三滴心頭血對修士的損耗極大,短時間內并不能煉制出如此多的紫金傀儡。

唯一的可能是,諸卿早就開始謀劃了。

傀儡機械般朝着諸芨撲來,阿碧直接擋在了諸芨的身前,朝着距離最近的傀儡揮動着劍身,卻只給傀儡的皮劃開了一小個口子。

白芨駭然,她知曉這鎮山劍屬于極高品質的上古神劍,居然傷不到這傀儡。

諸芨亦知曉這紫金傀儡的厲害,她搖了搖頭:“阿碧,我們逃吧。”

鎮山劍載着諸芨絕塵而去,但紫金傀儡的速度也不慢,緊追着她們的同時,還一路射出數道傀儡絲,偏生尋常的劍無法斬斷這堅硬的傀儡絲,諸芨一面用法術應對的同時,鎮山劍一面助她逃亡。

每當甩掉了一波追兵,阿碧就會從劍化為人形休憩。只是每次變為人形後,都會變得比上次虛弱。

最開始阿碧還能和諸芨說說話,在逃亡之後卻只能用眼神溫柔地看着她。

諸芨無措地看着捂着腹部的阿碧,明明并未受傷,可她怎麽會痛成這樣?

“阿碧……”

諸芨上前欲觸碰她,卻被阿碧一把拽住左手,輕輕貼在了她的臉上。

阿碧的手很涼,臉也很涼,并不似尋常人的體溫。

可明明之前觸碰她的溫度是溫熱的?

“你是不是生病了?”

阿碧輕輕笑了笑,下一秒卻噴出一口黑血,似點點梅花般落在諸芨白衣上。

“怎麽會這樣?”

諸芨看着阿碧強行撐起的笑容,亂了陣腳。

白芨冷眼看着:若是阿碧出了事,作為陣眼的她死亡,這陣或許自然就能破解。如若陣眼不是鎮山劍,那麽整件事還需要從長計議。只是試錯的成本太高了,她耽擱不起。如今諸芨若要是想救阿碧,或許只有一個地方有辦法。

那便是藥王谷。

諸芨雖然慌亂,但是頭腦異常清醒。尋常的醫館怕是診治不了阿碧。她要前往藥王谷!

阿碧的意識模糊,諸芨不斷給她輸送着靈力。少女朝她搖了搖頭,用最後一絲力量把自己化成了桃花簪。

諸芨捧起簪子,腳下禦劍,飛速趕往藥王谷。

藥王谷避世不出許久,谷口設下陣法,除非得到藥聖的認可方能放行。

諸芨邊躲着傀儡的追擊,邊憑着地圖中的方位來到藥王谷,卻只看見成片成片的樹林。

谷口在哪裏?

“在下是清硯宗長老諸芨,想請藥聖幫忙診治重傷的友人。請求藥聖準我等入谷。”

諸芨一連喊了三聲,樹林內卻沒有絲毫反應。

她咬了咬牙,一撩衣袍跪下,竟磕了三個響頭:“我的友人救過我的性命,如今她病重,我來藥王谷求醫。若是藥聖能夠醫治我的友人,無論什麽酬勞我都會給。”

“酬勞倒不必。”

就在諸芨以為林中又将是一片寂靜時,天空中突然響起了蒼老的聲音。“進來吧,沿着直線走,不要四處看。”

諸芨道謝起身。

藥王谷的陣法很複雜,她像是穿梭了一個又一個長廊,最終抵達了谷內。

成片的樹林只是障眼法,藥王谷內鳥語花香,甚至開了許多不屬于這個季節開放的花。

藥聖滿頭白發,看白芨進來并沒有什麽反應。只是朝她一揮手,頭上的桃木簪子便自動向他飛去。

阿碧在途中化成人形,仍是昏迷不醒。

藥聖看了一眼她的臉色,眉頭突然皺了起來,手剛搭到脈上,臉色驟變,冷聲問:“你這朋友的症狀持續多久了?”

他頓了頓,換了一種問法:“我是指,她一共變了多少次的劍?”

諸芨感到奇怪:“您如何得知她會變成劍?”她細細思索,“大概也有十幾次了,每次變成劍的時間并不短。”

藥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你不知道對她而言變成劍是一種痛苦?”他側開身子,給諸芨讓了位置,手上靈氣化作刀,割開了阿碧上臂的皮肉。

諸芨還沒來得及阻止,就看見刀刃切開之處像是被什麽東西阻斷住了,并未流出血液。定睛看去,本應是血肉之軀的阿碧傷口處已經石化。

藥聖淡淡道:“她的五髒六腑已經粘連在了一起,每次化為劍體,她的石化都會嚴重一分。精怪吸收天地靈氣修成人形,本可庇護一方氣運,若是因為護着你選擇變成劍體,那她就只能做一把劍,再也變不回人形。再過不久,她将會徹底化作石劍。”

“她本是人,因你變成了劍。”

無論是諸芨還是在她身體裏看劇情的白芨都為之一振。

照藥聖的話來說,世上本無鎮山劍,難怪清硯掌門從未尋到過鎮山劍的蹤跡,因為它本是清硯山上的精怪。

是因為諸芨。

它有了想保護的人,那麽就變成了世間最鋒利的劍。

藥聖撂下這句話搖了搖頭,臨走時終是不忍,提醒了她一句:“快走吧,妖獸潮要來了。”

第 37 章

高考結束,大家都脫去校服換上自己最漂亮的衣服。溫婉今晚也換上連衣裙配上斜挎小包包,比往日多了三份活潑。

她們剛到江楚燕就招呼她們坐在班主任身邊。李老師看着自己的兩位得意學生,詢問考試成績,聽到了個個都考出比以往還高的成績很欣慰。

其他同學沒了以往的拘束。甚至還有同學點上了啤酒和葡萄酒。

“你們兩個喝飲料還是喝酒。”江楚燕從箱子裏的飲料一瓶瓶搬出來分到餐桌上。轉了一圈又回到溫婉這邊問她們兩個。

“飲料吧,我不會喝酒。”溫婉将身上的小挎包拿下放在身後。

江楚燕給溫婉拿了一瓶飲料。卻把啤酒放在季詩瑤和柳清妍面前。

“我也喝飲料。”柳清妍将啤酒遞回到江楚燕面前說道。

“少來,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會喝酒?一瓶都打不倒你。今天必須喝,老班都交給你了,必須喝倒他。”江楚燕沒打算放過柳清妍。

柳清妍會喝酒?她怎麽不知道。

溫婉狐疑的擡眸看江楚燕。

江楚燕悄悄對溫婉說道:“詩瑤說的。”

溫婉點點頭,将手機放在桌子上。包廂裏學生陸陸續續到齊了,各科老師也都落座。開席以後同學們三三兩兩過來敬酒。有些內向的學生單敬老師,有些外向調皮的學生單獨敬了老師,還一桌子打通關。一時間包廂裏熱鬧非凡。

溫婉也倒了一杯啤酒,向老師們敬酒。

班主任李老師看氣氛烘托的差不得了,為自己杯裏面滿上酒,站起來端着酒杯說道:“同學們,很榮幸能來參加今天的宴會。過去三年你們的點點滴滴老師都看在眼裏,也很高興你們的努力都取得了回報。不管高考結果如何,老師都希望你們能記住往後的日子都要像對待高考一樣全力以赴。”

李老師激動高舉酒杯高聲說道:“落花流水日月長,聚散離別終有時。在這裏,老師祝你們,此去鵬程萬裏未來可期,往後功成名就初心依舊,一生順遂無虞終有所得。”

同學們內心沸騰,熱淚盈眶。江楚燕高舉酒杯喊道:“敬詩與遠方!”

大家齊聲高喊:“敬詩與遠方!”

見同學們如此開心,老師們尋了個理由提前離開,讓學生們自己在這裏放松。離開前還不忘囑咐不要喝太多。

溫婉就喝了半瓶啤酒,臉上就起了一抹紅暈,目光有點呆滞,神情渙散。曾以墨鼓起勇氣端正酒杯坐在溫婉身邊的空位上,害羞的眼神閃躲“溫婉同學,我敬你一杯。”

溫婉端起酒杯說道:“抱歉,我不太會喝酒。”

“沒事,沒事,我幹了,你随意。”曾以墨舍不得讓溫婉太為難,他就是想借這個機會多喝溫婉說說話。曾以墨将自己杯子裏的啤酒一飲而盡。溫婉見他如此幹脆,端起酒杯要喝,柳清妍接過溫婉手裏的杯子。

柳清妍喝了三四瓶啤酒了,還清醒無比,絲毫沒有醉意。她端着酒杯沖曾以墨搖晃兩下杯子,挑拌地說道:“婉婉不會喝酒,我替她喝了。”

曾以墨顫抖了兩下嘴唇,默默閉上嘴巴。

柳清妍像贏了一場賭局一樣笑得燦爛看着溫婉渙散的臉,就着溫婉的酒杯仰頭将酒喝完。

酒水順着她的紅唇咽下。溫婉真的覺得自己醉了,柳清妍這樣喝酒的樣子好性感。

柳清妍這個狐貍精,真的是做生意的料,酒量這麽好。

“你別喝了,再喝真的要醉了。”溫婉關切的讓柳清妍別喝了。

柳清妍将溫婉的杯放回去,細心地為她倒上白開水。環住溫婉的腰,把自己的下巴擱在溫婉肩膀上,眼睛微眯笑容蔓延至眼睛,小聲說道:“我好像有點醉了,婉婉,我頭有點點暈。”

溫婉回頭看柳清妍,她一身酒氣 看似喝了很多酒。眼睛還是和平時一樣明亮。

曾以墨咬碎一口銀牙。騙人,柳清妍哪裏有醉了的樣子,她就是看自己來找溫婉故意來擡杠。魂淡,快來個人将她帶走好嘛。曾以墨求助地擡頭尋找王向恒沖他擠眉弄眼。

王向恒一直關注着這邊,看到曾以墨往這邊看,忙走過去。

“清妍同學醉了嗎?要不要吃點醒酒藥。我包裏有,特地備了一些。”王向恒說着起身要去拿。

“謝謝,不用,我去趟衛生間洗把臉就好點。”柳清妍回絕,“婉婉陪我一起去一下。

我有點暈。”柳清妍柔弱無骨地挂在溫婉身上。

“行吧,行吧,我扶你去。”溫婉點頭答應。真傷腦筋,雖然知道她沒醉,但是柳清妍這狀态她不太放心。溫婉拿起自己的小挎包扶起柳清妍往衛生間走去。

她們定的包廂是有獨立衛生間的,就在包廂門口。溫婉把柳清妍扶到門口打算讓她自己一個人進去。柳清妍哪裏會放過這個機會,抓住她的手将她拉到對面空無一人,漆黑一片的包廂裏關上門,開燈進入衛生間,順便把衛生間的門也關上了。

“你先洗個臉……”肩膀又被柳清妍環抱住,感受到柳清妍的臉搭在自己脖頸上,呼出的氣噴到自己脖子上有點濕熱,溫婉止住聲音。柳清妍今晚好粘人,難道她真的醉了

嗎?完全看不出來呀。

溫婉伸手拍拍柳清妍的背,溫聲細語地問:“清妍,醒醒,醉了”

柳清妍沒有回答,溫婉雙手推了推她的肩膀想看看這厮是不是真的醉了。柳清妍似乎感受到溫婉的推搡,環抱住她的力道又緊了。

“沒有,我才沒醉。”悶悶地聲音從耳邊傳來,柳清妍的語氣明顯帶着濃重的鼻音,聽上去有點撒嬌的樣子,溫婉覺得自己也醉了,為什麽會覺得柳清妍在撒嬌。

“就是頭有點暈,讓我抱一下就好了。”柳清妍的腦袋又在溫婉臉邊拱了拱。頭發蹭地溫婉臉上好癢。

溫婉站在不動,柳清妍不肯放手。兩人就這麽抱着。半響,也許是柳清妍酒醒了,溫婉感覺柳清妍手有點松了,就在她以為柳清妍會放開自己的時候,柳清妍将手下滑環抱住溫婉的腰。

柳清妍擡起臉,将半個身子壓在溫婉身上,溫婉被迫靠在衛生間門上才站穩腳跟。

“我讨厭同學們圍着你。”

“什麽?”溫婉被她牛頭不對馬嘴的話題說懵了。

“不管還是男生還是女生都不行。”柳清妍看似自言自語地說着。溫婉這次沒有接話,只是安靜地聽着。

“之前不敢表露心态,怕影響你的學習。現在高考結束,我終于可以好好跟你說了。我喜歡你很久很久了,婉婉。”柳清妍聲音沙啞,狀态飄忽。

“你喝醉了,清妍,你先放開。”溫婉以為她在說醉話呢,溫柔地安撫柳清妍放松。

“我沒醉,我知道自己在說什麽。我喜歡你,婉婉,做我女朋友好嘛?”

“你……唔”溫婉五雷轟頂。

柳清妍突然低頭,半眯着眼睛吻住住溫婉的唇,片刻之後她又分開溫婉的唇,眼睛放着波瀾,眼神泛着三分迷離,還是有理智的。

“你不是直的嗎?”她為什麽會喜歡自己。溫婉懷疑自己也醉了。天哪 ,喝酒亂性呀,以後不能喝酒了。

“我是直的呀,只是剛好喜歡的人是女生罷了。”柳清妍微紅着臉又把腦袋搭在溫婉肩膀上,眼睛明媚地看着溫婉的嘴唇。身子抱着溫婉搖晃着撒歡,沙啞的語氣中帶着一絲甜膩,聲音中帶着蠱惑。

“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溫婉覺得妲己也不過如此,柳清妍又飒又甜的媚态勝過狐貍精千萬倍。

“不好”溫婉堅定心态,拒絕道。

“為什麽?”柳清妍有點驚訝,她以為溫婉對自己有感覺的。

“因……因為……我喜歡男生,我不喜歡女生。”溫婉掙紮,要死了,女主魅力好大,她算見識到了,誰能拒絕這樣的柳清妍啊。

不行,她要把持不住了。

“哦~可你不抗拒我吻你,而且、你又沒有男朋友,再說,你能接受別的男生這樣吻你嗎?”柳清妍啞着聲音,又在溫婉的脖子上輕輕落下一個吻。

柳清妍的吻很輕,輕如鴻毛拂過溫婉的脖子,一絲電流從小腹傳來。溫婉感受到身體的異樣,羞好了臉頰。

柳清妍左手環抱着溫婉的腰,右抓住溫婉的左手十指相扣。語氣輕柔蠱惑道“看吧,

你對我又感覺的。”

“胡……胡說。”溫婉差點被掰彎“我喜歡的是男生”前世她沒遇到心動的人就死了,這世也有那麽幾個心動的主角團,好像目前為止也就和女主親吻過。

哎呀,好難,為什麽看別人的感情都能分析地頭頭是道,輪到自己就一片空白,抉擇兩難。

“那你是能接受曾以墨這麽吻你,還是王宇川這麽牽你的手”柳清妍擡起十指相扣的手在她眼前示範。

他們兩個嘶……不行……不行。這兩個有好感的男生,她還真接受不了。

溫婉扭動手腕,松開兩人的手。內心狡辯。

“我就是還沒有遇到喜歡的男生。”

“那你喜歡什麽樣的男生。”柳清妍任由溫婉放開手,看着她慌亂的眼睛微笑地追問。

“我喜歡,高高瘦瘦、皮膚白皙、會無微不至地照顧我,最好會的功夫能保護……”看着柳清妍越來越燦爛的笑容,溫婉突然不說話了,甚至不敢去看柳清妍的臉,怎麽回事她說的每個都和柳清妍有點搭噶。一定是被柳清妍迷惑了。

“呵呵……你是喜歡像我這樣的男生還是因為我是女生才不答應我”柳清妍輕笑追問她。

“……有什麽區別。”

“前者是喜歡我這樣的類型才想按我的模板找男朋友,後者是你害怕自己是同性戀,你……有點恐同。”柳清妍解釋。

溫婉後退地貼着門,這麽複雜,酒精麻痹了大腦讓溫婉無法回答她的話,甚至無法思考柳清妍的話題。

“唉,算了,高考都結束了,你可以好好考慮我說的話了。不早了,回去吧。大家估計都走了一些了。”

柳清妍擡手揉揉溫婉的腦袋,讓她回去。

溫婉打開衛生間的門走出去,發現柳清妍沒有跟上,她疑惑的回頭。

柳清妍的眼睛又笑眯起來,清冷的神态不複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嬌媚性感“我要上廁所,還是你想要在裏面等我一起”

溫婉看看衛生間裏一眼可見的馬桶,羞紅小臉,快速關門出去。

狐貍精,還是你自己上吧。又逗她,讨厭。

第 30 章 饋贈(下)

饋贈(下)

張雪開始忍不住發抖,可現實并沒有垂憐于她,一個接一個聲音,越來越大,都是在重複一句話:“火滅了!”

她啪地一下睜開眼,密密的人群把她包圍其中,躺在地上的秦蘇不知何時靠在了她身上,柔弱依靠的模樣是她最熟悉不過的姿态。她扔下手裏的樹枝,抱住秦蘇,手掌通紅得像是在滾水裏燙過。

她環顧四周,沒有發現蔡明。村民的模樣在這一刻與昨夜重複,她陷入了無邊的黑暗,巨大的槐樹下沒有光,只有星星點點的燈籠,燈籠如星子,彙聚成河。

她看不清他們的模樣,只能看見晃動的人影,她被推搡然後摔倒。歷史又再次重演,這次沒有秦望舒也沒有夏波,她指望的依靠一個都不在,只有一個累贅——秦蘇在她懷裏發抖。

她抱緊了秦蘇,再摔倒那一刻。她又聽見了一陣耳鳴,尖銳的,像是某種動物的爪子,在一下又一下地刮着玻璃,發出刺耳的滋啦聲,她頭痛欲裂,卻又什麽都做不了,只能把秦蘇藏得更深。

“退燒藥在我行李箱,有什麽事去找秦蘇,別和蔡明分開。”

秦望舒的話又浮現在她腦海中,她覺得可笑又可悲,還有着難以言喻的快意。料事如神的秦望舒也會犯錯,兩根沒有生存能力的菟絲花在一起,除了緊緊纏繞,加速死亡外還有什麽用?

她猛然間記起,自己是女孩,她生得貌美,不論發生何事都會從輕發落。她心裏有了點安慰,但下一秒踢在她身上的疼痛徹底打破了她任何幻想。

她痛呼出聲,又立馬咬住牙關,不讓自己發出任何一點聲音,眼淚滑過臉龐,無聲落入發鬓。

她想,真疼啊。她這輩子她就沒受過這麽大的委屈。

有多大?天一樣大。

但很快的,她又察覺不到疼了。她想咧嘴笑一下,卻發現自己身體麻木一片,她聽見了小小的啜泣聲,從自己胸口發出,一點點地傳到她耳朵裏。

是秦蘇。

她張口想說話,卻啃了一口泥。冰冰的,涼涼的,細膩滑潤,卻帶着一股腥味。她想吐了,但不知怎麽着又咽了下去。

她想,真難吃啊。街頭流浪的狗都不會去吃土,她吃了。

她覺得自己有點累,呼吸中壓下去的血腥味又隐隐浮了上來。她又看見了床邊的幔帳,雪白的因為年久泛了黃,但卻是蕾絲的,一小朵小朵花兒一簇簇地擁在了一起,鋪成了少女的公主夢,仿佛那些苦澀的藥都沒有那麽難喝了。

她想,我是不是要死了?那母親和弟弟,還有父親怎麽辦?

豁得她身上一輕,無邊的黑暗裏透出了一絲光,這光越來越亮,到最後刺得她不得不睜開眼。視線裏模模糊糊,她努力瞪大眼也依舊看不清,只有許多個小黑影。

“火是你弄滅的?”

她似乎聽見了一個聲音,有些熟悉。但她聽不清,身體的知覺正在重新恢複,鈍痛、悶痛、尖銳痛……都在一點點地占據她僅有的理智。

太疼了,真的太疼了。

“火是不是你弄滅的?”

她張了張嘴,沒吃幹淨的土混着股鐵鏽味趁機落入喉間,嗆得她說不出話。她好像是在咳嗽,一下又一下的,破敗的身子像是漏風的屋子,痛得她只有痛。

“柴火都被澆了水,她又拿着柴火,肯定是她!”

“是她,她弄滅了火,銅牛大仙和山神肯定會發怒!”

“我昨天夜裏聽見了敲門聲,是山神,是山神來了!”

所有的聲音嗡嗡作響,膽戰心驚地彙聚成一句話:山神來了。

“山神來了!”

“誰家了?”

“秦、秦蘇家。”

長久的沉默,一個聲音敲定道:“拿這個女娃子代替吧,是她觸怒了山神,應該由她熄滅山神的怒火。”

報社的窗簾是藍色的,有些透,不是什麽很好的布料,風吹進來時窗簾飄搖不定。張雪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窗前,藍色的窗簾被風吹得高高揚起,又打着轉兒落下。

可人的小皮鞋,光潔筆直的小腿,在往上是一身西式簡單又大方的連衣裙。她捧着本書看着窗外的風景,高挑的個子讓她與大部分女孩拉開差距,卷卷的頭發被腦後的蝴蝶結規矩的束在一起。

她似乎聽見了腳步聲,轉過頭。标志的鵝蛋臉上是濃重又規整的眉,長長的眼睛在眼尾處高高飛起,挺窄鼻梁中間是微微的駝峰,以及向下的嘴角。

疏離又冷漠,但她一笑,嘴邊兩個小小的梨渦仿像是釀了酒,說不出的俊秀。

她伸出手,不知道拉着誰往報社一角的沙發走,問道:“你讨厭王子和公主?”

王子和公主?張雪的腦子一片空白,一個細細且柔弱的聲音響起道:“小美人魚都化成了泡沫,為什麽王子卻和公主在一起幸福生活了?”

“因為故事就是這麽寫的。寫故事的人對于筆下的人物而言,他們就是神,神安排了命運,人也只能被命運推着走。”

“但是這不合理。”那個聲音又響起,她糾結了一會兒道:“命運不能改變嗎?”

“已經發生的事我們怎麽改變?”女孩翻開了書,書裏夾着幾張紙,上面寫滿了娟秀的字跡。她指着道:“我續寫了這個故事。小美人魚化成泡沫後,王子意識到那天救自己的人是小美人魚,他惱怒自己被公主欺騙,但兩個國家的婚姻不是兒戲,可他太想美人魚了,便下令全國找長得像小美人魚的女孩。”

“高額的懸賞之下,一位又一位神似小美人魚的女孩被送入王宮,公主嫉恨卻無助。這段婚姻是她搶來的,她幸運地碰上了被小美人魚救上岸的王子,這是命運的饋贈。她如願地成為了王後,昂貴的代價是她得不到丈夫的心,死去的小美人魚化成了一個又一個妙齡少女,皇宮裏到處都是相似的長相,丈夫夜夜笙歌,她郁郁寡歡。”

“有一天,公主接到了父親送來的信。信裏詢問她是否過得幸福快樂,她所有的情緒找到了宣洩口,很快一封又長又厚字字如泣的信被信使傳回公主的國家。公主的父親不忍心看到女兒這般落魄,他協商與女兒謀反,他勸告女兒,愛情和權利總要有一樣,不然餘生的孤苦太難熬。公主對王子的愛早已化成恨,兩人一拍即合,在一次宮廷宴會上,公主發動了宮變。”

“王子成了階下囚,那些長得像小美人魚的女孩兒都被公主砍頭洩憤,公主如願地當上了女王。但很快,大海收到了這個消息,海洋要為死去的小美人魚報仇,于是暴風海嘯撲面而來,臨海的城市很快就被淹了。公主雖然當上了一國之主,但領土大大縮小,海洋與陸地徹底分割,從此人類只能在陸地上行走。”

女孩講完了故事,笑道:“這個結局可以嗎?”

“我不喜歡。”那個聲音有些悶,她解釋道:“王子沒有錯,為什麽還會被殺頭?那些像小美人魚的女孩兒不都是無辜的嗎?為什麽她們也要死。”

藍色的窗簾在飄,擋住了女孩,只能看到一雙細細的腿。她的聲音很幹淨,像是她的人有點冷。她道:“我寫這個故事是為了你,我是神,給他們安排的命運就是這樣。”

“王子放棄了啞巴的小美女人那一刻起,他就選擇了權利注定得不到愛情,渴望權利的人必會死在權利之下。像小美人魚的女孩接受了奢華的皇宮,她們擁抱了財富,也必然會為財富付出代價。命運所有的饋贈,事後都會收取昂貴的代價,這個世間不存在好運和天上掉餡餅,所謂的運也都是你的命。”

“我的——命?”

“對,你的命。”窗簾落下了,女孩的容貌在陽光下鍍了一層光,有些虛幻。她看着遠處,笑出了兩個梨渦,黑色的眼睛在此刻染上了蜜色,像是甜甜誘人的蜂蜜。“張雪,這個世界上,沒有命運的饋贈,只有不等價的交換。”

張雪被那一聲呼喚驚醒,模糊的世界突然清醒。

她被人壓在密密的人群中,秦蘇緊緊抱着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她所有的理智和觸感都在叫嚣着疼,若不是臉麻了,她此刻定是龇牙咧嘴。

“姐——”秦蘇仍在低低的啜泣。

她胸前的衣服已經被淚水濕透,她看着對方的發旋,腦後一點,露出發青的頭皮,突然就明白了。秦望舒是執筆的神,大手一揮安排了所謂的命運,她與秦蘇都是故事裏的人物。

她是那條小美人魚,接受了神的饋贈,碰見了命運中的王子卻被公主胡截。小美人魚不甘心于是用自己的聲音換來一雙能在陸地行走的腿,但命運的交換是不等價的,她每走一步便痛如刀割。王子認出了小美人魚,可他更愛權利選擇了公主,天真的小美人魚不知情,所以心甘情願地化作了泡沫。

人人都在歌頌小美人魚的真情與偉大,可誰知道小美人魚只不過是被命運欺騙了。她或許知道,或許後悔,可那又怎樣?她接受了饋贈,便要付出昂貴的代價。

第 23 章 幻境(4)

掌門選拔投票那日,諸芨沒有去。

白芨光是在她身體裏看着就心急如焚:随便誰當掌門都好,最重要的是尋得線索盡快去找鎮山劍。

諸芨消極怠工,白芨着急也沒有用,她完全控制不了諸芨的行動,只能整日看着諸芨坐在樹下一個人喝酒。

白芨:随便吧,沒救了。

諸芨只會在桃林捧着酒碗醉生夢死,回憶着師兄妹三人以前的時光,她急也沒用。

諸芨閉着眼睛休憩,直到頭頂的光線被一片陰影籠罩。

她緩緩睜開眼睛,異常驚喜。

是諸朝師兄。

可諸朝與她想象中的反應不同,他面色陰沉,望着諸芨,連表面的同門情誼都維持不下去了。

諸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想開口詢問師兄發生了什麽事情,卻被他臉上的表情吓得後退了一小步,背部直接貼在了樹上,硌得她發疼。

她吃痛皺眉,卻發現諸朝仍然不做任何反應,只是淡淡地盯着她。

眼前的人明明與腦海中師兄的身影重合,卻絲毫不像她記憶裏會溫聲哄她的諸朝。

桃林之下,靜谧萬分。

諸朝一襲白衣站在諸芨面前,他身後的本命劍釋放劍氣,昭示着劍主此時的心情。而諸芨背靠桃樹,這種逼仄感讓她十分不适。可她仰頭與諸朝對視了半天,誰都沒有說出一句話。

諸朝很有壓迫感地盯了她一會,終究是一甩衣袖,轉身走出了桃林。

桃花被他揮出的氣勁落了一地。

諸芨擺脫了蜷曲的姿勢,從地上站起來,終是覺得有什麽東西像落下的花瓣般,已然無法回到樹上了。

白芨看着她連忙傳訊給門內弟子,詢問掌門競選是否生了什麽變故。

還不算傻,知道出事了。

由于被困在諸芨身邊被迫看劇情,白芨無法做出任何推動劇情的事,只能被動地等待。

因為法術維持的緣故,桃林內無論是樹上的桃花瓣,還是地上的落花,都不會枯萎。

白芨盯着地上觀察了一會,突然發現有一股微弱的氣流掀起了幾片落花。

那股氣流起初緩慢,越靠近腳下速度越快。白芨擡起頭,只見一道銀光似雪,破空而出,從遠處以一種極快的速度朝着諸芨飛來。

白芨心道不好,有人要害諸芨的性命。

眼看着那道銀光即将要穿過諸芨,自桃樹後伸出了一雙手臂,拽過諸芨把她拉到一旁,避開了這道劍光。

諸芨驚魂未定,似乎沒有反應過來,只是怔怔地看到那把熟悉的劍釘入她身後的桃樹。

白芨回頭一看——

桃樹上的劍,是諸卿的本命劍。

諸芨怔愣了有段時間,這才慌忙起身去看桃樹的情況:“阿碧!”

身後的桃樹被諸卿的本命劍刺中,當下就維持不住身形。一襲紅衣的少女倒在了諸芨的懷裏,氣息微弱。

桃樹成精了?

只是仙門中,居然可以容納精怪嗎?

在桃樹化形成少女時,樹上的本命劍便當啷一聲掉落在地上。

諸卿自林後一步一步走來,瞥了一眼地上的兩人,語氣輕嘲:“真是命大。”

也不知是在說那少女還是在說諸芨。

諸卿微微一擡手,本命劍就感受到了劍主的召喚,自動飛到他的手裏。

他淡淡看了一眼劍身,心下有些奇怪,這劍身并未沾血。不過他并未在意,而是握着劍柄,劍尖直指諸芨。

懷中的少女昏迷不醒,最信任的師兄把劍尖對準了她。

諸芨只覺得腦中的那根弦,斷了。

她近乎麻木般站起身來,向着諸卿的方向走去。

她一步一步慢慢上前,而諸卿的劍尖卻是抖都沒抖半分。

直到走到諸卿身前,仰着頭去看他。

此刻劍尖離她不過三寸。

諸卿垂眸去看她:“你當真以為我不敢殺你?”

諸芨強行扯出了一抹笑容,仰起頭來:“師兄不會殺我。”

她身體微微前傾,去觸碰那泛着寒氣的劍尖。本命劍貼着衣袍抵住諸芨,再往前一寸便會刺破她的肌膚。

本命劍是最知曉主人的心意的。

即便諸卿不願受諸芨的威脅,也能感知到自己本命劍想要退後的情緒。

他猛然後退,将劍收回劍鞘。随後看了一眼諸芨身後的少女,冷下了臉:“這次我不會殺你,但她就不一定了。”

刺眼。

無論是地上少女鮮紅的衣裙,還是此刻攔在他劍前的諸芨,都異常的刺眼。

從前他只覺得師妹是個乖巧聽話的,只會跟在他身後,卻沒想到終究變成了可以獨當一面,擋在別人身前的人。

是他先入為主了,師妹先是清硯宗的長老,其次才是他的師妹。

因此在今日公布票數結果時,看見師妹與他們平票時,才會有一種被背叛的感覺。

他與諸朝争鬥,甚至拿出不少天材地寶以及功法給予弟子,換取更多的票數。結果到頭來諸芨卻在繼任掌門中占據一席之地。

看到諸芨把那精怪護在身後,心中的怒氣更是達到了頂點。

他冷眼環視整片桃林,提着劍轉過身:“諸芨長老最好護住了你的小精怪,下次若是再見,便不會像今日這般走運了。”

“在仙門庇護精怪的下場,你是知道的。”

桃林又恢複了往日的寧靜。

諸卿提劍走了,諸芨便三步并作兩步跑到少女面前,檢查她的傷勢。

少女此時已經從昏迷狀态中醒來,看着諸芨靠近,竟微微別過頭去。

諸芨探查着阿碧身上的傷口,見她的腹部被刺傷。她從儲物戒指中拿出一瓶丹藥,用靈力碾碎成粉末,敷在阿碧的傷口上,再用靈力淡淡護住。

少女雖別過頭去,卻一直在用餘光注視着諸芨,卻又在諸芨與她對視的瞬間移開了眼神。

她終于忍不住開口:“你……知曉我的存在?”

諸芨點了點頭,溫聲說:“一直都知曉。”她微微仰起頭,似乎在回憶些什麽:“在我築基前就見到過你,後來我經常來這片桃林,你經常在我休憩的時候出現。”

說完,她有些抱歉地看着少女:“你有名字嗎?我從未問過你的名字,但在心中一直叫你阿碧。會不會很唐突?”

阿碧搖了搖頭,有些局促:“不會的,我沒有名字,我很喜歡阿碧這個名字。”

諸芨想了想:“不會很奇怪嗎,你明明穿着紅色的衣服,卻要被叫成阿碧。”

阿碧輕輕笑了起來,整個桃林瞬間黯然失色,只剩下她一襲紅衣張揚奪目。

“就要叫阿碧,阿碧好聽。”

“那便好。要陪我喝酒嗎?”諸芨道。

她心中煩悶,弟子已經回了她的訊息。掌門競選并沒有出結果,令她意外的是,她與諸朝和諸卿平票。

她無意于掌門的競争。

阿碧拘謹地坐在石椅上,捧着酒碗小口小口地喝着。從前她只是看着諸卿師兄妹三個人喝酒,也好奇酒是什麽味道的。後來她化成樹枝偶爾能嘗到酒碗裏的酒。

只是從未和諸芨面對面飲過酒,這讓她覺得十分緊張。

兩碗酒下肚,諸芨的話也多了起來:“今天的事,謝謝你。”

阿碧柔柔地看着她,只是笑着,并沒有說些什麽。

正如同諸芨說的那樣,她們認識很久了,她也守着諸芨很久了。宗門內沒有危險,她能做的也只是為諸芨擋擋風。而如今總算能夠幫到她了。

她很開心。

只是諸芨最近的情緒很不好,阿碧知道她在為師兄的事情苦惱。

她糾結地捧着酒碗,好半會才開口:“我可以和你一直呆在一起嗎?”像是怕諸芨為難,她連忙說道,“我會變成桃木簪,不會讓人看出來自己的真身的。”

說罷,放下酒碗。

一簇桃花瓣擁着她的身體,等花瓣落下時,桌上剩下一支形狀古樸的桃木簪子,香氣淡淡。

諸芨凝神觀望了片刻,将桃木簪拿在手中。

無論是從外形還是氣息來看,都辨別不出桃木簪是精怪變成的。桃木簪質地很硬,拿在手裏略顯沉甸。

諸芨将頭上原本的木簪取下,換上阿碧化作的桃木簪。簪尾帶了三瓣桃花,增添了一絲豔色。

她決定要找兩位師兄好好談一談。

桃林是她的避世桃源,但總歸要出去面對現實。

如若兩位師兄能重修于好,自然是再好不過的。掌門之位,她不想要;鎮山劍,她亦不想得。

此時的清硯宗後山。

喻永朝冷眼看着與自己相同長相的諸朝提着劍在于諸卿交手,傅正卿亦是觀察着諸卿使用仙門功法的模樣。

後山的樹因為劍氣的釋放,被斬出了一片空地。

兩位合體期的長老動起手産生的毀滅力極大,如若不用陣法壓制,整個清硯宗的山恐怕要坍塌一半。

諸朝和諸卿并沒有因為同門的情誼而手下留情,反而招招致命。諸朝的修為略高于諸卿,幾個回合下來,諸朝逐漸占了上風。

等到諸芨趕過去時,正看見諸朝的劍氣即将打在諸卿的身上。

“不要!”

諸芨擡手,一陣清風自指尖出,将劍氣偏移了些許,幾乎是擦着諸卿的脖頸而去,打在後山的樹上。

又一棵樹轟然倒地。

而諸卿抓住這個機會,手中的劍刺入了諸朝的胸膛——他本來打算一換一,倘若諸朝的劍氣擊中他,自己手中的本命劍也能刺中諸朝。

而諸芨的出現,讓他占了上風。

諸朝白衣染血。

他無悲無喜地看了一眼諸芨,內力一震,将諸卿的本命劍震出體外。

諸卿毫不在意地一笑,虛空一抓,那本命劍便回到了他的手中。諸卿滿意地看了看劍上染紅的血跡:“我的好師兄,這劍尖上沾了三日鸩。若是再不去解毒,這掌門之位我可就笑納了。”

三日鸠。

顧名思義,三日鸠毒發作時間為三日後。此毒無色無味,發作時如烈火焚身般疼痛難忍,最後化為灰燼。唯有藥王谷中藥聖方能延緩此毒發作時機。倘若中毒之後運行內功,會加快毒發的時間。

喻永朝此時和諸朝的身體共了感,諸卿這一劍刺的他也疼了一瞬,五髒六腑也開始像有螞蟻在啃食般疼癢。

他暗罵了一聲。

若是禦劍趕到藥王谷,三日內足矣。可若是不能動用內力,三日的時間遠遠不夠。

諸朝也沒想到他會使用這種陰險的手段,捂着傷口,轉過了身,禦劍迅速離開後山。

在毒發之前趕到藥王谷,尚能有解決的辦法,因此他一刻時間也不能耽誤。

諸卿握着本命劍,直到看到諸朝消失在天際,這才轉過身看向諸芨。他揚起一貫的笑容,朝着諸芨的方向走來。

“現在輪到你了,我的好師妹。”

第 17 章 天下一劍識君面(一)

天下一劍識君面(一)

雖然西炎善戰,畢竟是經過“優良教育”的君城莞還是在猶豫片刻之後,抽出塊黑布蒙住下半張臉,确認不會有人發現他的身份。

這樣方才放心的拿出他的武器——一把二胡。

老板是被眼前一個提劍一個抽二胡的人給吓到了,趕忙服軟道。

“行行,行,我放我放。”

圖像裏捕捉到了宋溫的臉,卻沒有看到另一個走在前面穿着黑衣男子的面容,水晶角度有限,只能看到那麽多。

相榆收回劍,抱拳道歉道。

“打擾了。”

看都沒看一眼老板驚魂未定的臉,相榆走出了店鋪。

君城莞跟在相榆後面,見少女朝城東走去不免有些不解,“明明是畫面裏是朝西走的。”

相榆:“鏡像,這個水晶被鏡像過了。看周圍的景物就知道。”

君城莞也不能再回去威脅一遍老板,只好聽着相榆的話往城東走,但心裏還是在懷疑。

“怎麽停了,莫不是發現走錯了?”

相榆沒多去理會君城莞的陰陽怪氣,垂下眼眸,看向了牆角的青苔,蹲下,“前些天下了場暴雨,這地方青苔長得确實茂盛。”

君城莞給整無語了,姑奶奶我們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找宋溫啊!你怎麽擱着看起不打緊的青苔來了?

“別看了,找宋溫要緊!”

“嗯,我在找。”

這種渾水摸魚态度的,君城莞見多了,當即黑着臉就走了。

又不是沒她不行,我自己也可以找。

他還是相信自己城西的想法,順着城東原路走了回去。

正巧和前去禀報城主的王廉撞上了,“你那麽着急幹什麽?”君城莞對王廉還是挺有印象的。

那天說飛舟還沒他奶奶上廁所利索的那個。

王廉被叫住,看到對方黑布蒙着下半張臉就不像是個好人,心裏暗暗道,遭了,沒想到這魔族那麽明目張膽,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下就要對自己動手了。

君城莞見對方不回應自己,擔心是自己說話太輕了,便加重了幾分語氣,“我和你說話你沒聽見嗎?”

這話出來,連王廉都要來句好家夥。

見過魔族,沒見過那麽嚣張的魔族!

不過公務在身,否則王廉一定會和對方打個七八百個回合。

于是,在君城莞驚異的目光下,王廉扯下自己右半邊的衣服,粗犷的聲音大喊道,“來人啊!來人啊,有人當街強搶民男啊——”

君城莞:!!?

你們劍宗的人都這麽玩的是吧?

君城莞被周圍熱心的群衆抓了起來。

“光天化日下,你戴什麽黑面罩呢!”

待君城莞和周圍的人解釋清楚後,王廉早就不知去向,他帶着一肚子的怒氣朝城西走去。

相榆順着青苔走,在一家門戶前青苔斷了半截,而又在下一家茂盛延伸。

屋內傳來兒童戲水的聲音,相榆沒有貿然闖入,畢竟也只是自己的一時猜測,如果青苔不是證據的話,是她想錯也說不定。

“哥哥,你來陪我們玩啊?”

相榆敏捷的抓住了哥哥二字,将耳朵貼了上去,誰料看似緊縮的大門突然打開,相榆及時向後退半步站穩才不至于跌倒。

對方比她高半個頭,一雙桃花眼上挑,看人時似笑非笑,不得不說,相榆懷疑這本古早原著的作者一定是個顏控,不然怎麽她随處就能遇到個帥哥呢。

“這位姑娘有事嗎?”

對方微微彎起眸子,他櫻紅的唇很薄,此時眼神不加掩飾的在相榆身上打量。

相榆也不是想惹事,瞥了眼男子背後真得在玩鬧的兩個小孩,确認沒有異常後,“我家貓剛才翻牆進來了,公子可否讓我進去看一眼?”

很圓潤的理由挑不出太多毛病,加上少女真得苦惱的一張臉,男子立即熱情的帶着相榆進了屋,“你家貓什麽樣子,我幫你找找。”

“純白,兩只眼睛都是藍色的,像清澈的水,公子可有印象。”

男子笑了笑,似乎真得在思考這個問題,“藍色眼睛的貓很少見,姑娘這只貓哪裏買的,我改日也想養一只。”

相榆:“野貓,随便路邊撿的,這麽大的屋子就公子和弟弟妹妹住嗎?”

男子帶着相榆徑直略過了兩個玩鬧的孩童,朝着後花園走去,“還沒問過姑娘貓是從哪裏爬進來的。”

相榆随口胡謅的能力是越發的強,“它平時不愛吃東西,瘦的很,沒那個能力爬牆。倒是謝謝公子能讓我進來查看一番。不然我可是茶不思飯不想。”

男子抿唇一笑,“哦?這貓對于姑娘很重要嗎?”

相榆扭頭看向男子,“就像朋友一樣,你說呢?”

就像朋友一樣嗎?男子內心笑了笑,也不知是什麽情緒,看向身側的相榆,那張和阿姐八分相像的臉。

手不由得一攥,別騙自己了,她早就死了。

“姑娘除了貓平時有什麽愛好嗎?”

相榆沒想這男子看着不好相處,但是卻很健談拉着自己聊了許多。

“愛好?吃飯算不算,我吃飯一個頂倆。”

相榆穿書過後還真沒什麽別的愛好,吃飯就是一大樂趣了,平日裏除了練劍就是練劍。

更何況也許真的是炮灰光環作祟,她感覺自己好像不是很有天賦。

商竹藥學了一個月就會的劍法,她學了三個月才掌握了一半。

也不怪商竹藥那麽狠心,相榆就算把修為轉化為靈力也不過金丹中期。

同齡人之中是佼佼者不錯,可誰讓她偏要去做劍宗掌門的徒弟,這般修為便是不夠看了。

讀出對方心情不好的情緒,男子帶路的腳步一頓,“我姐姐和我說,如果你不開心的話,就看看天空。”

“因為,天空不會騙人,是陰還是晴,它都不會遮掩,而人會裝作開心的模樣騙人。

所以姑娘內心是什麽樣的天空呢?”

今日的晚霞也許是暴雨過後片刻的安寧确實很好看,粉紅的一團之中可以窺見落日的餘晖照在偷偷綻放在庭院的海棠花上。

“藍色,和我的貓一樣。”

相榆何嘗又發現不了身旁人怪異憂郁的情緒,只是不熟不知從何而說罷了。

到了,後花園被打理的很漂亮,

種滿了紅白相抱的花朵,這種花是相榆從未見過的,她好奇的問道,“這是什麽花?”

他蹲下身,輕柔地用手指撫過嬌弱的花瓣,面上的神情似是在哀悼,而後将目光別有深意的看向相榆,像是透過相榆在看着誰,“雙生花。”

“兩朵花相抱而存,任何一方死去那麽另一朵也會迅速凋亡。相生相伴,相損相亡。”

這是阿姐最喜歡的花,可他在對方眼中沒有發現任何多餘的情緒。

這不會是阿姐應該有的反應。

他有些失望的同時,摘了一朵雙生花,直起身,遞給了相榆,“香花贈美人。你也看到了我這個後花園不大,應該不會有你想要找的貓了,姑娘不如回去看看,說不定你要找的已經歸家。”

相榆沒接過,對方也不惱,只是笑着目送相榆離去。

也是,若不是用些手段t又如何能和她見面。

阿姐,若不是用了這下作的手段,你應當一輩子都不會再看我一眼了吧。

他眼中的柔情被冰冷取代,修長的手指緩緩的把手中的雙生花碾碎。

夕陽西下,相榆回到客棧房間,屋內的宋溫還在熟睡。

看到這一切她不由得松了口氣,想起自己遇見的古怪的男子,她仔細翻閱自己的劇本,發現由于沈栀雪的逃脫,本該有的劇本情節只剩下大綱,至于具體的情節已經被抹去留下未完待續的空白。

這對于做事不緊不慢走一步看一步的相榆是致命性打擊,這意味着她失去了穿書者該有的最大的優勢。

她連自己的劇情線都沒有完整讀完過,這會兒徹底好了,只剩下她這個罪大惡極的炮灰的三個重要情節标題,連具體過程都略去了。

更別談正文裏關于她這個角色的着墨不過了了。

唯一有用的只剩白月光手冊了。

哦,還有那個不知道猴年馬月才會開啓的系統。

相榆在房間裏憂愁的時候。

接受到消息,新城主帶兵搜尋到此處時,迅速包圍了方才相榆才離開的別院,門被撞開,屋內裏魔氣未曾消散,可屋內的魔早已遠去。

只有屋內的雙生花在夕陽之中開得璀璨漂亮,綻放着春天獨有的生機勃勃。

一走而空的閣樓随之而來的就是比鬥臺上比試到一半的向聞時自焚,只有一個娃娃掉落在原地。

和那個時候在飛舟上襲擊劍宗的人留下的娃娃是一樣的。

懵懵懂懂的選手看着上臺的裁判都快吓死了,拉着裁判的袖子就要開始無罪申辯了,所幸裁判給了他一個安撫的眼神,這才把選手的心給放了下來。

無它,任何一個人比鬥到一半,對手燃了都不會淡定的。

商竹藥在看臺上,毫不意外的看見那位名為向聞時的人變成人偶,面上不見半分啞然。

只是他不解,為何對方出手的對象會是自己那個戀愛腦的小師侄?

飛舟上假扮成蘇榆接近自己,仙門大比取代君城莞和蘇榆比鬥并将其重傷。

商竹藥想不明白,可細想下來又不得不承認這些種種目标指向的是蘇榆。

之前他雲游四海,對于師兄所收的弟子除了個二弟子比較孝順經常跟在他身邊外,其餘的都沒關注過。

更何況是這個收了三年的小弟子?

之前懷疑說到底也只是試探,猜忌。

沒什麽根據,那本手冊上寫的稀奇古怪的問題,商竹藥覺得有些本人來都回答不了,壓根沒什麽含金量。

可如果不這樣想,又如何解釋現在蘇榆的狀況呢?

難道戀愛腦清醒後真得會像換一個那般,變得聰明起來?

第 16 章 曾許人間第一流(四)

曾許人間第一流(四)

更何況,自己還會一點樂器。

君城莞上前一步,将相榆壁咚在木柱上,只是還沒帥三秒,相榆毫不留情地朝着他的人中一踢。

“嘶——”君城莞臉上寫着痛苦二字,他捂住被相榆踢到的地方,看向對方,一臉委屈,“你踢我幹嘛?”

少年委屈巴巴的看着相榆,眼角含淚欲滴未滴,明明看着那麽乖巧的一個小女生怎麽踢起人來一點勁兒都不收的。

君城莞有些無辜,他不過是想要幫助失足少女迷途知返,誰能料到這人不僅不聽勸還打人。

也是這一剎那,他終于想起來了曾經見過對方的記憶。

“我認得你!”君城莞指着相榆,提聲道,“你是劍宗的那個……那個!”

相榆在心裏剛嘆了口氣,尋思這人總算想起自己了。

“你是劍宗那個戀愛腦聞名的小師妹,是吧!我記得……好像叫蘇榆。”

相榆眨巴眨巴眼睛,本該不被自己注意到的事終于有了答案。

君城莞的話還沒有結束,他好整以暇的往下講述。

“鼎鼎有名的,為了個給你白饅頭的渣男尋死覓活的戀愛腦,蘇榆?你看着好像沒治好病,反而越發嚴重了。我建議你要多看看大夫,說不定會好一點。”

所以,他才會那麽說。

“你師父說,讓我過來替你治治病。”

“見面會玩得怎麽樣,有沒有遇到什麽有趣的人?”

“那比起白饅頭呢?”

她知道蘇榆想尋死可卻不知為何要尋死。

卻不知她是為個男人尋死覓活。

想起商竹藥每次欲言又止的神情,到後來輕描淡寫的一筆帶過。

還有那天的提問,她想她已經有答案了。

一個可以堂堂正正告訴商竹藥的答案。

“我是蘇榆,但不是戀愛腦。”

相榆重複了一遍讓君城莞聽得更清晰了些。

“我不是戀愛腦,現在不是,未來更不會是。”

君城莞被女子篤定的态度一驚,嘀咕道,“不是戀愛腦還帶着逍遙峰的仿冒玉牌,分明就是在騙人嘛。”

相榆看向自己腰間的玉牌,解了下來,清澈透亮的玉上雕刻着逍遙二字,筆鋒帶墨,輸入靈力後,玉牌亮起光,“正式介紹一下,劍宗掌門之徒蘇榆,商竹藥是我小師叔。”

君城莞驚呆了,但還是及時回過神來,擋住了相榆向前的步伐。

“不行,你不能進去。”

任由相榆好脾氣此刻被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撓也多了幾分脾氣,她面無表情的扭頭,反問,“又怎麽了?”

君城莞讪讪解釋,“我在門口觀察許久了,一般這種好久都沒動靜的情況下,我兄弟應該是在屋內洗澡。你個女孩子家家的萬一看到點什麽不好的東西,毀了我兄弟的清譽怎麽辦?”

清譽這個詞倒是很少見用在男生身上,也許也是後知後覺的察覺到了,君城莞雙手的食指碰了碰,黯然嘆一口氣。

“南明國女尊男卑不是一天兩天了,國內的男子右手手腕上會有一朵梅花胎記,一旦與女子,便會失去所有法力,這也是他不修靈力專攻醫術的原因。”

君城莞很想幫助宋溫點什麽,可終究心有餘而不足,而宋溫每次也只是溫柔友好的朝他一笑,無礙。

“不行。”相榆想了沒想就拒絕了。

“我一定要進去,或者你進去也行。我得确保他的安全。”

君城莞想了想,相榆進去萬一把持不住霸王硬上弓,自己進去的話,連浴池都泡過的兄弟應當也不會介意自己看他洗澡,最後還是同意了敲了聲宋溫的門。

君城莞也沒等對方回應與否,“宋溫我進來啦。”

門沒鎖。

屋內空無一人,被褥和茶具都好好的放在桌上,卻沒有半點宋溫存在的痕跡。

相榆這才意識到不對,沒去理會沉浸在驚訝之中,在一覽無遺的房間內尋找宋溫的君城莞,她別過身,順着樓梯而下,朝宋溫可能會在的藥鋪跑去。

相榆從客棧跑出來了,去了藥鋪,推開房門,只有病人躺在床上,她随意的打量了幾眼,在地上看見了一塊黑漆漆的石頭。

拿起後,相榆發現是一塊普通的吸鐵石,上面吸附有一根銀針。

宋溫又不見了。

這個消息很快傳到了商竹藥耳朵裏,他看向一旁若無其事的拿起新的茶壺喝茶的神藥谷長老,不由得随口問道,“聽說神藥谷有位弟子不見了。”

神藥谷的長老倒了杯養生的枸杞茶後,舒服的舒展開眉眼,不在乎道,“這孩子老喜歡到處跑,不打緊不打緊。”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說完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笑着看了眼商竹藥,目光投入幾分意味深長的詭谲,暗示商竹藥不要多嘴。

這種目光,商竹藥再熟悉不過。

每當有人多嘴的問起自己時,那個魔修都會熟稔地挽起一個詭谲的笑容,将食指放在嘴巴上,比一個安靜的姿勢後,目光逐漸冷下去。

那年他八歲。

穿着破爛的衣服,吃着魔修剩下的食物,面對衆人的指指點點,他以為他會這樣活一輩子。

“你怎麽了,小師叔?”

王廉的話喚回商竹藥的思緒。

他方才比完賽下臺,看到了打敗小師妹的那位弟子就多停留了幾秒,結果發現此人的劍術和小師叔的劍術是驚人的相似。

商竹藥收斂起情緒,茶色的眸擡起看向王廉,反問,“無礙。你有什麽事嗎?”

王廉本來猶豫要不要提起自己的發現,聽見商竹藥那麽問了,立即就把自己的發現和商竹藥說了。

那日,商竹藥自然看見了向聞時的百劍歸塵。

那是天算子所寫下劍法招式的第一式,而第三式便是萬劍歸宗。

可是,天算子從未寫下劍法孤本,座下弟子更是商竹藥的熟人師兄們。

王廉打斷了商竹藥的思緒,“小師叔,而且我覺得很奇怪的一點在于什麽,一般人使劍講求一個有來有回,針對不同對手進行調整,可這位向道友從未變化過自己的劍法。”

王廉也只是把心中的奇怪說了出來,“也不知是不懂得變通還是什麽?”

商竹藥看向還沒比鬥完的向聞時,他扭過頭朝王廉吩咐了幾句,最後結尾提醒道。

“此事不得張揚,你現在偷偷将我和你說的消息帶給城主。”

林浔死後,上面的人很快的派下了一位新城主。

新城主沒有林浔那麽年輕,但成熟穩重,一上任處理完林浔的爛攤子後,火速将城主府內的人換成自己的親信。

只是或許是抱着對林浔的尊重,他沒有除去城中的海棠樹,在檢查完了全城海棠樹上不再有令人昏睡的藥粉後,新城主保留了那份屬于林浔的東西。

王廉會意後,接着內急離開了席位。

商竹藥若有所思的看着比鬥臺上的向聞時,他每一招都是蠻橫的進攻,這倒奇怪,就算是再不靈活的人也會避着一些攻擊到要害的招式,可他倒是一點兒也不避諱。

與其說他像人,不如說他像個提線木偶。

想起掌門和自己說的,商竹藥眸色閃過了然。

“怎麽,可有看不懂的地方t?”是玄宗開朗的小老頭,半點不見外的攬過商竹藥的肩,笑道,“怎麽表情那麽凝重,小夥子年輕就應該多笑笑,不然以後怎麽讨老婆。”

商竹藥給面子的沒推開人家,只是眉眼微微舒展開些,會心一笑,“那就修一輩子的劍,倒也不錯。”

旁人覺得枯燥無比的事,在少年口中好像就如吃飯睡覺一般自然。

玄宗長老神色一黯,松開了商竹藥的肩,盯着少年的側臉,也是啞然一笑,“行,那就修一輩子的劍,行一輩子的路。”

君城莞靠詢問周圍的人追上了相榆,看到那個站在客棧門口叉腰的相榆,他走了上去,氣喘籲籲的告訴相榆,“我聽人說那邊有個老板有看到過宋溫的身影。”

店鋪內的老板推銷了許久,也是沒見過這樣的顧客,一進門不是為了買東西而是為了問人,“倆位是打算?結婚還是訂婚還是告白?”

面面相觑,君城莞挪了幾步,言下之意很明顯,咱倆不熟。

可老板好像裝作看不見似的,讨好道,“我看二位還是很有夫妻相的,要不要來買個水晶記錄一下兩人的點點滴滴,最近的小姑娘都很喜歡用。”

說完老板拿出了一顆水晶開始放,手被相榆驀然握住,“老板水晶上面是何時的事?”

老板被相榆一吓,趕忙掙脫開,“瞧這位客官說的,既然給你們看了,那自然都是今日的。”

老板看着眼前勾起甜甜笑容的少女,不知為何明明是一張齊劉海乖巧的面容卻讓老板升起了一絲危險感

果不其然,面對不配合的老板,君城莞看着身旁不過到他肩膀的少女徑直拿起劍,架在老板身上,沒有表情的道歉,“不好意思,無意占用公共資源,威脅民生,希望這樣你可以更好的配合工作,現在我需要調到下午時段的水晶。”

軟妹臉,冷酷手段。

不愧是劍宗出來的人。

第 20 章 終于打了

終于打了

如方疏明所料,孟子越的反應和他說的如出一轍。

聽到那個消息的時候,孟子越臉色陰沉得可怕,只是苦了身邊的人,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時刻準備迎接孟子越的怒火。

半晌,孟子越獰笑着說:“他倒是硬氣,給我好好看着,看他究竟能不能硬得下去。”

當他說這種話的時候,身邊人都知道他會幹什麽,無非是打壓,暗中做手腳,擾亂方疏明的生活,讓他不得安寧,最好是混不下去,到那時,他自然會來求孟子越放過他。

這個招數他們已經用了很多次了,屢試不爽。

最後灰溜溜求原諒的一定是那個受害者。

這也是孟子越手底下的人最擅長的事。

方疏明并沒有如他所想的過上新生活,孟子越的人一直沒有放過他,公司不堪其擾,甚至因為方疏明,他們一直在談的合作也黃了。

在這種情況下,方疏明不得不離開。

這座城市有他的一切,他不可能輕易離開,所以他去找了孟子越。

“你究竟想幹什麽?”

方疏明找到孟子越的時候,他懷中正抱着別人,喝着酒,這一幕深深刺痛着方疏明的眼睛。

他撇開臉,不想看着他,卻聽見孟子越嗤笑一聲。

“你不是很能耐嗎,拉黑我,我送你的東西也全都還了回來,現在是幹什麽,混不下去來求我?”

方疏明被他刺激到,但還是忍耐着說:“如果不是你那些朋友,我也不會回來找你。”

孟子越嘴角笑容一僵,信手推開懷裏的人:“你再說一遍。”

“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方疏明垂眸,“我們結束了,也請你不要打擾我的生活,你愛找誰玩找誰去,我不會陪你玩什麽偷腥的把戲。”

“方疏明,你誠心跟我對着幹是嗎?”孟子越被揭穿了內心卑劣的想法,臉上瞬間挂不住,眼睛死死盯着方疏明的臉,企圖從中找到一絲破綻。

方疏明怎麽可能讓他如願,這麽多年修煉的最好的就是他那面不改色的本事,哪怕心裏再難受,旁人也看不出分毫來。

“是你糾糾纏纏不肯放手,你結婚,我不喜歡做小三,僅此而已,大家好聚好散不好嗎?”

“那你把這四年當什麽?!!”

孟子越猛的把手中的杯子摔了出去,玻璃碎了一地。

方疏明側頭避開撿起來的玻璃碎渣,冷聲道:“戀愛啊,難道我不夠認真麽,是你造成這一切的,是你把這些當游戲。游戲總有結束的時候,我不過是不奉陪了。”

“不奉陪?方疏明你可真灑脫啊。我怎麽不知道你這麽要強呢?”

孟子越站起來,靠近方疏明,強壯的身體暗暗中帶着壓迫感。

“要是你能一直這麽說就好了。”

“你讓你手底下的人收手。”方疏明冷笑着說。

“憑什麽。”孟子越攤開手,徹底不打算裝了,“這是我的自由。”

“你……!”方疏明沒想到他居然這麽卑劣,竟是一點情分都不顧。

“你當真要做的這麽絕?”

孟子越沒有點頭,但那副神态卻表明他要讓方疏明主動低頭。

方疏明點點頭,轉身離開,沒多做糾纏。

跟孟子越這種人沒什麽好說的,惹不起,自己還躲不起嗎?只是白瞎了自己這四年,真心喂了狗。

沒想到方疏明還是太單純,明顯低估了孟子越不要臉的程度。

他接連換了很多份工作,無一例外,全部被他們刁難針對,導致老板直接拒絕他入職。

到最後,已經沒什麽公司願意要他了。

整個業內幾乎都知道,方疏明惹了不該惹的人,那人就是要逼死方疏明。

方疏明已經很久沒有上班了,他頹廢了很久。

胡子拉渣,一點以往的俊秀都沒了。

矮桌上幾個吃完了的外賣盒子,煙灰缸裏全是煙屁股,廉價的煙味道很嗆,但是方疏明只買得起這些,也能更好的麻醉自己的神經。

他把最後一根煙按進煙灰缸中,站起身。

其實擺脫孟子越最好的辦法就是離開這裏,遠走高飛。

但是自己真的舍得嗎?當初好不容易考到這裏,本來以為自己會一直在這裏平穩的生活下去,沒想到這些竟全成了妄想。

如果沒遇見他多好,哪怕自己一個人,也不會這麽難受。總之已經習慣了,也不過是多過幾年寂寞的生活。

由奢入儉真的很難,曾經身邊就算只有孟子越一個人,也會覺得很熱鬧,現在一個人待在狹小的出租屋裏,也覺得空曠到能聽見回聲。

那些無名的聲音從他身體中傳出來,又撞到牆上,再反彈到他的身體中。

從頭到尾只是一個人。

方疏明揀了幾件衣服,那是他跟孟子越在一起時為了不丢他的面子,咬牙買的,如今也就這些衣服拿得出手了。

這些不能扔,沒必要為了不相幹的人浪費,現在日子過得緊巴巴的,能省一點是一點。

還有一些平時要用的,也都帶上,他前兩天買了票,很快就能離開這裏了。

方疏明的東西不多,挑挑揀揀也就那幾樣。

他打掃了一下衛生,徹底告別了這個地方,還有這個城市。

踏上新旅途的時候,內心輕松不少。

方疏明在這裏經歷了太多,沒想到最後卻是以這種姿态收場。

狼狽、灰頭土臉還有比來時更多的傷痕。

被孟子越那個傻逼傷得那麽深,卻還是會想起他,只是最近沒有剛分手時那麽勤了。

這是個好現象,不是麽。

方疏明面無表情,雙手疊放在膝蓋上,安靜地坐着。眼睛看着窗外,視線沒有任何焦點,異常的安靜。

旁邊的人也感覺氣氛低沉,也不敢搭話。

車程十幾個小時,方疏明一動不動,枯坐了一路。

這對他來說不只是出遠門那麽簡單,而是抛棄整個學生時代的規劃和夢想。

當初滿懷希望踏進這裏,終究是帶着滿身落魄離開了。

方疏明不由得憤恨起來,不理解為什麽受傷的總是自己,明明錯的不是他。

明明世上幸福的人那麽多,而自己只是想要最簡單的平靜都得不到。

方疏明眼中再也沒有了希望,只有疲憊和陰郁。

*

方疏明手上有點積蓄,是這麽多年辛苦攢的,好像每個普通人的夢想就是擁有自己的一套房,方疏明也不例外。

他從初中起,看着那些每天快快樂樂回家的同學,就在心中種下了買房的種子,哪怕吃糠咽菜,也要買上一套房。

這是個小縣城,不是大城市,物價也沒有很高,房價更是比他之前看的房子低上不少。

他在酒店歇腳,來之前就看好了房子,現在只差一些手續就可以拎包入住了。

住進新房子改善了一下他的心情。

今天難得做了桌豐盛的飯菜。

方疏明還買了點酒,他對着空空如也的對面,笑着說了句:“敬死去的前男友。”

現在他也能坦然地自嘲了,提到那人也不會難過。

一杯酒一飲而盡,說實話,味道并不好。

其實就是口味被孟子越養刁了,雖然孟子越人不怎麽樣,但是對方疏明還是很好的。

什麽好吃的好喝的都往方疏明嘴裏喂,導致方疏明也扁的挑剔起來。

分手之後的日子可不好過,大概是心理上的痛苦蓋過了身體上的難熬,方疏明現在也對那段時間沒什麽印象了。

總之,重頭再來吧,不管怎麽樣,總要活下去,這頓飯,就當是徹底告別過去,迎接新生。

方疏明把拿一瓶酒全部喝完了,喝得急,嗆得難受,一直咳嗽,眼淚都被嗆了出來。

他抹了抹嘴,笑了一下,趴在桌上睡着了。

……

日子過的很快,快到方疏明幾乎忘了自己是為什麽會到這裏來。

這裏就幾乎沒有什麽大公司,只能找到一些小活,應聘的時候連老板都驚嘆他那麽高的學歷怎麽願意到這種小地方來。

方疏明笑笑不說話,他很順利地入了職。平日裏很閑,待遇不高,卻是老板能給的最好的。

他結識了不少朋友,大多數人都很淳樸,沒有那麽多競争情況,按老板的話就是,“小公司,不求賺大錢,活得自在就行了。”所以,從上到下,都是這樣一副平靜淡然的氛圍,就連上班,都像在家裏一樣自在。

方疏明不喜歡随便打亂自己的生活節奏,那段頹廢的時間實在是被逼無奈,如今有了條件,自然不會那樣,只是那時學會了抽煙,就一直沒能戒掉。

就連上次喝酒被嗆到,還落下了咳嗽的毛病。

不影響他的心态越來越好,偶爾也會感到沮喪罷了,不過這種情況誰沒有呢,他畢竟不是聖人。

只是好景不長,平靜的日子被打破。

雨夜裏,孟子越滿身寒氣闖進方疏明的房子裏,趁着方疏明拿東西的空檔,孟子越踹開了門。

方疏明手上的垃圾袋瞬間掉在了地上。

“方疏明,你倒是能耐啊,嗯?跑得真夠遠的,要不是那個小網紅拍到了你,我還不知道你躲在這個鬼地方。”

孟子越打量了一下室內,輕蔑的哼了一下,聲音陰沉得滴水,眼神冷酷,不由得讓方疏明後退了一步。

“躲我?”

方疏明深吸了一口氣,說:“這是我的房子,請你離開。”

“別啊,我好不容易到了這裏,怎麽能輕易離開。”

孟子越抱手而立,死死盯着方疏明,身體堵在門口,顯示害怕方疏明逃跑一樣。

“那你想怎麽樣?咳咳咳……”方疏明疲倦道,被門外的風一吹,又忍不住咳嗽,他已經不想再和孟子越吵下去了。

“解釋你為什麽跑。”孟子越咬牙切齒,低沉的聲音像是從喉嚨底下擠出來的一樣。

“我找不到工作,我不想再糾纏下去了,我要生活,我想活着!”方疏明大聲說道,他簡直不敢相信孟子越怎麽有臉問,“這難道不是理由嗎?”

孟子越身體冷笑一聲,說:“你只要乖乖認個錯就好了,不作不鬧我不就答應你了。”

他見方疏明沒有說話,還以為是他答應了,走上前去,伸出手想摸方疏明的臉:“你乖乖回來,我們還能像之前那樣,我不會讓那個人到你面前來礙眼,跟着我過好日子不行……”

倏地,方疏明揮起一拳,直接打在了孟子越的臉上,孟子越當即就被打得滿嘴血。

方疏明用了狠勁,打了那麽多年架,孟子越嬌生慣養根本扛不住他一拳。

孟子越頓時暴怒:“方疏明,你別給臉不要臉!”

第 36 章 :證據

“對了,還沒有恭喜九妹妹,今日朝廷下了文書,妹妹戰功卓越,破例被選為夜宮三等修靈師。”獨孤未央雖然笑語嫣嫣,雙眸裏卻閃過了一道毒辣。

獨孤裘點頭附和道:“對,現在你們九妹妹也是領朝廷俸祿的人了,你們姐妹也要多加努力才是。”

獨孤驚鴻只是眼觀鼻子,像是在說和自己無關的事情似地。

赫連喬月和獨孤未央對視了一眼,對衆姐妹道:“宮裏規矩多,你們凡事要小心,宮裏的貴人是沖撞不起的,就算是對方不對也要忍讓幾分才是。本宮平日悉心教導你們,希望你們有朝一日能出人頭地,這次可萬不許丢了本宮的臉。”

衆人起身恭恭敬敬地聽訓,最後道了聲謝。

赫連喬月又虛情假意地道:“這是做什麽?都坐下一家人說話那麽哪來那麽多禮?”

“我和你們的父親這輩子只有一個心願,就是看到你們姐妹風光出嫁,安安穩穩地過日子也就心滿意足了。”說着,赫連喬月紅了眼圈,頭靠在獨孤裘肩膀上,雙肩抽搐。

幾個心思單純的姑娘竟然跟着落淚,一個個上前寬慰。

“驚鴻,你進宮後要多照顧幾個姐妹。”獨孤裘安慰了赫連喬月幾句,又對獨孤驚鴻委以重任。

獨孤驚鴻伸長了手臂,挑了自己喜歡吃的菜放進嘴裏,慢慢品味後才對獨孤裘道:“後宮那種地方我還是不去了,免得驚了貴人。”

看着獨孤驚鴻清澈見底的眸光,獨孤未央總覺得堵心的很,為什麽她頂着這張臉的時候,就是沒完沒了的幹粗活,被人欺負。同樣沒有修為,為什麽這個不知道那裏來的就能混的風生水起?

“大姐怎麽一直看着我?”獨孤驚鴻故意将遮住右臉胎記的長發繞到耳後。

獨孤未央依然挂着一貫的淺笑,不經意地流轉目光,淡淡地道:“沒有。”

獨孤驚鴻卻放下了筷子,死死地盯着獨孤裘,太奇怪了,竟然找不到半點破綻,身上沾染上那些不幹淨的東西就算是有驅邪靈符也不可能這麽快弄掉。

再看看獨孤裘身邊的赫連喬月,這個記憶中非常強悍跋扈的女人,居然在用苦肉計讨好這些庶女。

獨孤錦瑟是幾個人中哭的最傷心的,見獨孤驚鴻正看着她們,沒好氣地吼道:“獨孤驚鴻,你這個女兒怎麽當的?看見母親落淚也不說來安慰安慰。你可真是鐵石心腸啊!”

獨孤驚鴻用眼角的餘光瞥了一眼獨孤未央,神态淡漠:“我的生母不是她,她哭也不是為我。”

說着,站起身來,道:“晚膳用過了,告辭。”

“你這是什麽态度!”

獨孤驚鴻沒有理會大吼大叫的獨孤錦瑟。

她不是獨孤家的女兒,再加上原主被毒死的事情一直讓她耿耿于懷,就算現在她們不是為了算計,也實在無法親近。

望着天空中孤獨的明月,獨孤驚鴻嘆息一聲,今天是她的生日,也不知道父母今日會不會傷心?他們過的好不好,有沒有因為她的原因被人欺負。

“小姐,剛才老爺讓奴婢過來告訴您,陛下指定您必須去宮宴。”一個小丫鬟追了上來傳話。

獨孤驚鴻只是看了那丫鬟一眼,帶着身邊的人就走。

上次見文帝,文帝的态度十分冷淡,分明是不待見自己。

這個宴會,有貓膩。

“要進宮肯定也有我的馬車,雙兒命人備車,我要出門。”獨孤驚鴻大步朝門房走去。

這個宴會沒那麽簡單。

獨孤未央那邊見事情成了,便對其他姐妹下了逐客令。

“父親,覺得這個身體如何呢?”

被獨孤未央這麽一問,獨孤裘渾身一震,臉色驟然發白,半晌才幹巴巴地丢出兩個字。

“很好!”

獨孤未央笑容不減,坐到了獨孤裘之前那個位置上,眉眼如冰,身子向後倚靠着,用一種高傲地姿态對獨孤裘和赫連喬月道:“這次我們的計劃失敗完全是因為獨孤驚鴻,你們變成這樣也是她造成的。”

夫妻兩人對視了一眼,各自眼底都帶着不解的芒。

他們變成這樣?哪樣?

看到迷茫的兩個人,獨孤未央沉了沉臉色,冷冷的笑了起來,總有一天你們會明白的。

夜幕, 迷霧缭繞。

朦胧中一個白衣女子在長街上飄蕩着,她全身都是白色的,整個人如幽靈一般在夜空下一閃而過。

一陣陣的陰風吹過,那白衣女子便消失了。

一座廢棄的老宅裏,獨孤未央将頭上白色的頭巾取下來,黑黝黝的深井中,寶兒緩緩升起,将一顆心髒抛給獨孤未央。

獨孤未央接過心髒,一口吞下,舌尖舔過自己的掌心,她陰森森的笑了起來。

“知道那個女人的力量是什麽了嗎?”

寶兒搖搖頭,眼裏閃着毒辣:“很多年了,許多東西都不記得了,不過明天之後她不會再影響到我們的計劃。”

獨孤未央貪婪地舔舐着手上的鮮血,眸底閃過一絲冷戾,“除掉那個人之後,再想別的辦法啓動陣法,生肉的味道真惡心!”

寶兒笑容邪惡,身子慢慢朝下沉。

他需要這個靈魂,但啓動那個陣法才是關鍵。

“你以後必須每天食用一顆心髒,否則這張皮會腐爛掉。”

完全消化掉心髒後的獨孤未央恢複了神志,厭惡地皺眉,她是得到了這張堪稱完美的皮,可她也變成了半人半鬼。

這就是代價!

獨孤驚鴻到夜宮去找赫連城,卻被人攔住了,三殿下不在。

看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第二日黃昏,整個皇城的百姓早早地關門,街道被世家大族戒嚴了,就算出來做生意也沒有人敢買。

獨孤驚鴻跟着浩浩蕩蕩的隊伍一同入宮。

這些貴族小姐們都自來熟的和獨孤未央、錦瀾打招呼,其他幾個姐妹雖然不至于像獨孤未央那般前呼後擁,但也不至冷落。反倒是獨孤驚鴻,她整個人恍如透明一般,不但小姐們不理她,連宮女都選擇性地忽視掉她的存在。

諸位小姐也不敢在外久呆,紛紛跟着宮女入了席。

赫連城的位置僅僅次于皇帝的位置,所以獨孤驚鴻一眼就看到了,但赫連城再和一位皇子說話,沒有看到她。

宴會一開始,文帝眼尖,洪亮的嗓音喊道:“未央過來!”

獨孤未央乖巧地答應一聲,站了起來。

“嗯,是個好丫頭,沒有丢你舅舅的臉。”文帝随手指了了一個公主的位置給她,示意獨孤未央坐下。

獨孤未央再三道謝,最後誠惶誠恐地坐到公主的隊伍裏去,惹得好些小姐羨慕嫉妒。

“月夕宴會開始!”随着一個太監高呼一聲,樂揚,舞起。

諸位皇子大臣紛紛向皇帝、赫連城敬酒。而女眷那邊也紛紛向皇後妃子公主們敬酒,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獨孤驚鴻只是和曲洛寒暄了幾句,和曾經為自己求過情的陰天罡問好了便呆坐在那裏。

人群中一道毒辣的眼芒朝獨孤驚鴻射來,但只是一閃而逝幾乎無人察覺。

“各位,未央有個好消息要宣布!”獨孤未央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到了皇帝的身側。

她笑語嫣然,一身紅衣更顯其膚如凝脂,貌美如仙。

赫連城神色複雜地看了獨孤未央一眼,放下酒杯。

“前不久,皇城妖魔作祟,無數尚在襁褓中的嬰兒慘遭殺害……”獨孤未央哽咽地說着,還裝模作樣地抹了抹眼角。

大概是她的聲音具有渲染力,好些姑娘們都紅了眼圈,紛紛落淚。

“此次未央有幸奉命查案,這是未央的榮幸,但是…..”獨孤未央突然跪倒在地,“我獨孤家一向與世無争,安分度日,請陛下明鑒。”

獨孤未央這話把衆人說的雲裏霧裏,就算沒找到真兇那也不至于要這樣啊!尤其是獨孤家的幾個姐妹更是吓的不輕。

赫連城意味深長地看了獨孤未央一眼,薄唇緊抿,一言不發。

文帝劍眉深蹙,道:“未央這是做什麽?小孟子還不快将翁主扶起來。”

獨孤未央卻倔強地道:“陛下不寬恕獨孤一族,未央情願不說出真兇是誰。”

此話一出,衆人嘩然。

文帝更是驚地站起身來,連聲質問:“什麽?你查到兇手是誰了,快說,兇手是誰!獨孤一族以後可入仕途。”

獨孤未央看了宴會某個角落中的獨孤驚鴻一眼。

“兇手是臣女的親妹,獨孤驚鴻!”

話音再次激起千層浪。

獨孤驚鴻也是奉命查案,而且三殿下早已經宣布說獨孤驚鴻在對抗惡魔入侵時戰功卓著,破例讓她成為夜宮中的正式修靈師。

“陛下,臣女只求陛下饒妹妹一命。”獨孤未央淚光閃爍,一種前所未有的快意湧上心口。

文帝深沉地看了赫連城一眼,瞥過獨孤驚鴻,一字一頓地道:“你可有證據?”

“有。”獨孤未央站起身來。

獨孤驚鴻站起身來走到大殿之中,擡起眼皮平靜地道:“那請翁主出視證據吧!”

“上千名嬰兒被殺,這點除了惡魔就只有召喚師能做到。妹妹自稱是召喚師,那請妹妹用靈力線将錦瑟妹妹拖到大殿之中來吧!”

獨孤驚鴻攥了攥雙手,眸光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