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兩節文化課過後,又到了體育課

為奸,只有我一個人被排在這個家之外。但凡我沒有被逼到死角,他們就絕不會給我一個笑臉看的。

“在我還那麽年幼的時候,她折磨我的精神和肉體,卻有臉在外宣揚她已經給了我自己能給的一切,而我就毫無懸念地成為了別人眼中的白眼狼。是啊,甚至連我也被洗腦了——不管媽媽怎麽做,總該是為我好的啊……如果我哪兒有一點兒不滿意,那簡直就是不孝呢。

“她雖然做了這些,卻會選擇性地遺忘呢。

“罷了——這些我盡可以不去想,可是……可是她這樣自己感動自己的時候,卻有沒有想過,我想要的,究竟是什麽呢?

“我想她大概是不會感興趣的吧——畢竟,她從來也懶得去了解我呢。

“也許有時候,旁人都比她更了解我。

“只有在我失蹤的時候會為我掉幾滴眼淚,也只有在這種時候我才會懷疑一下她是不是其實還是愛我的,可平時我在她身邊的時候呢……

“她真的讓我好讨厭自己啊。

“別人家的小孩生下來就是家裏的小王子小公主,可是我呢……我一生下來就是有罪的奴隸,只有在瀕死和失蹤的時候才能收獲奴隸主的那一點溫情。

“是啊,她的種種不合常理的行為,如果用我是她的奴隸這一點來解釋,不就全部通順了麽?

“奴隸主是不必在乎奴隸的喜怒哀樂的,只需在乎奴隸是不是還願意屈從于他的統治,是不是健康正常就夠了。身為奴隸,我又有什麽資格說他們對我不好呢?

“為什麽用那種眼神看我?你覺得很震驚是麽,覺得我很不孝是麽?呵,我本來就沒指望你能理解,事實上,你這種人,是最叫我感到惡心的。如果時機成熟,你未來也會成為一個很出色的奴隸主。幹嗎這樣瞪着我?你盡管去告密好了,這不就是你們這種人的擅長麽?”

說到這兒,沈葉揩掉不争氣流出的淚,臉上現出了真正的憎惡來:“說真的我有時候也真是嫉妒你喻秋,我嫉妒你有爸疼着有媽寵着,那麽高高在上的就像是一個真正的公主。男生愛慕你,女生忌羨你,誰都特麽的不敢動你。可是我呢……

“不要臉地說,我明明也和你差不多好看,可為什麽你就有人愛有人疼,女生就是再嫉妒你也不敢拿你怎麽樣?你因為美貌享受了多少好處,可是我呢?雖然我自己也沒覺得自己有多漂亮,可那些惡心的女生卻時時不忘提醒我這一點。我一步走錯她們就開始成天找我的麻煩,孤立我排擠我,還拼命往我身上潑髒水說我性格有問題,企圖為她們這種卑鄙的行為尋到一點兒正義的名號,可我明明之前和她們一點兒交集都沒有!她們明明就一直在注視我,等着我落下泥潭的那一刻到來呢……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我為什麽要因相貌而吃這樣多的苦,為什麽我就要這樣承擔女生的妒忌和排擠卻沒有一個人願意相信問題不在我?我因為好看而遭受了這樣多的折磨,可你呢——你為什麽,就能活得這樣滋潤?!

“就因為我的父母輕賤我,你們一個個的,就能這樣一起來糟踐我了是麽!”

她憤然在桌面拍了一掌,吓得喻秋身子一震,差點兒就要掉下眼淚來。

但她那副嬌滴滴的樣子卻讓沈葉心頭的火氣更盛了,如果她繼續呆在這兒勢必會狠狠給喻秋幾個巴掌——雖然她也不明白她對喻秋的這股火氣來自哪裏,于是她強迫自己扭過頭去,把書包挎上肩,就風風火火地出了教室。

沈葉那帶着生氣意味的足音漸漸消失在門外,可喻秋卻仍舊傻在原地不敢動彈。

從小到大,別人從來都是對她輕聲細語地說話的,從來就沒有人對她這樣大吼大叫過,她心裏不能不說是非常委屈,雙手沿着桌沿慢慢向前伸展,就這麽癱在了桌面開始小聲啜泣起來。

沈葉走在學校的長廊上,只覺得精神也有些恍惚,可卻在止不住地冷笑。

剛剛發的這一通火,忽然就讓她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女生總是對她懷有莫名的敵意,這是她一開學的時候就感覺到的,雖然她們沒有明顯表示,但那種疏離總是如影随形——她還以為單單就是因為自己不讨人喜歡。

男生看見她的時候,臉上總挂着那種意味不明的笑容。

還有那些在學校遇見的各種奇奇怪怪的搭讪……

雖然有時候這樣想顯得自戀,但真相卻真的很有可能就是如此。

她曾因媽媽說她沒有朋友而低三下四地去讨好別人,現在想想自己真是犯賤——假如她早點明白這個道理早點兒高冷一些,興許就不會給那些欺軟怕硬的家夥留下軟弱的印象,讓她們覺得怎麽往自己身上潑髒水都是無所謂的了。

這麽快就到黃昏了呢,自己究竟為什麽行走于這個世間呢……

“诶诶,想去哪兒啊?”

就在她恍恍惚惚胡亂走着的時候,卻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個聲音,這才想起自己本來是想去見一個人的……

她回過頭,正看見了任遠倚在校門口的門框上對她笑得一臉陽光的,見她看着自己了,便單手插兜朝着她慢慢地走過來了。

“怎麽,哭了?”

“沒有……”

“怎麽會沒有,眼圈都紅了……是不是有人欺負你?”

“沒有啦……”

這關心的幾句話一下就讓沈葉的心頭泛起暖來,引得她一下破涕為笑了。

其實她真的只是一個缺愛的小姑娘而已,好哄得要死。

任遠帶着幾分心疼捏了捏她的臉,覺得既然她不願意說也就沒有必要再多問了,于是徑直拉起了她的手道:“走,帶你喝果汁去。”

“為什麽不吃冰激淩啊?”

任遠沖她轉過臉來,帶着一抹無可奈何的笑:“今天又不熱,再說了,冰激淩吃多了可對身體不好。果汁多好啊,美容養顏。”

沈葉忍不住偷笑了——真能扯,你怎麽不說延年益壽呢,幹脆給果汁拍廣告去算啦。

但當果汁真的送到她手裏的時候,沈葉心裏那些揶揄的念頭登時就一哄而散了,眼下她捧着那杯果汁一小口一小口地嘬着,就跟喝烏雞湯似的,生怕一下子就給喝沒了。

任遠被她這副模樣逗得忍不住笑了笑,但很快那笑容便隐去了。

他不像沈葉這樣可以全身心地沉浸在戀愛的甜蜜裏,因為他的心頭還埋着很多事兒,那樣多,多得讓他不知該先去處理哪一件為好。

但他所不知道的是,沈葉卻就喜歡他想着心事的模樣——一只手那麽随意地插在兜裏,眼皮微微垂着,看似松垮的衣服穿在他的身上就是能顯出一種酷酷的範兒來,真是怎麽看怎麽帥,沈葉真恨不得自己能化身為他手裏的那只杯子,哪怕能在他手裏停留一秒也是極好的。

許是因為她盯着他瞅的時間實在太久了,任遠發現過來轉向她問:“怎麽了?”

“啊,沒什麽……”沈葉趕緊低下頭去,只覺得臉熱得發燙。

任遠笑了笑,本像是要說些什麽,目光卻忽然轉向了右側,而且一副被牢牢地吸引住了的樣子。

見他這樣,沈葉不由得也是有些好奇了——只見那裏單膝跪着一個戴眼鏡的男生,手捧一束鮮花,正對着眼前抱着胳膊的那個女生痛哭流涕着。

“怎麽回事,在求婚麽?”沈葉把腦袋搭上了任遠的肩,一臉好奇。

“去看看?”

“嗯!”

那兒很快便圍上了一群人,沈葉和任遠費了好大勁兒才擠到前排,但當他們好不容易定下神來想要理清頭緒的時候,那女主角已是一副面紅耳赤的模樣了。

“麗娜,做我女朋友不好嗎?”那男生邊擦眼淚邊哽咽着說,還時不時地把那眼鏡摘下來抹抹,看起來甚是凄慘的樣子。

那女生打扮得倒是挺洋氣的,可臉上的表情顯然已經十分不爽了,眼見着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她可以說已經有點兒惱羞成怒了,忽然反應過來自己手裏還拿着那男生寫給她的情書呢,于是一把扯過他手裏的花束便連着情書一起甩到了他的臉上,氣呼呼地扔下一句“和你那些破詩一起幹脆滾蛋吧,煩人鬼!”,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第⑤④章

“怎麽這樣……我明明那麽愛她……”看着散落一地的紙頁和花瓣,那男生一臉心碎至極的模樣,忍不住就開始捂着臉痛哭起來。

“真丢臉啊……”任遠向下一撇眉毛,滿臉不屑。

“別這樣說嘛,我覺得他很可憐诶……”

“切,死纏爛打的最叫人瞧不起了。”

沈葉瞪了任遠一眼,他雖是識趣地閉了嘴,可卻把臉撇向一邊,以示他心裏的不服氣。

但這樣就夠了——沈葉蹲下-身子開始撿着地上散落的紙頁,末了将它們盡數交到了那男生的手裏,還沖着他笑了一笑:“別灰心嘛,天涯何處無芳草呢。”

那男生一愣,似是不敢相信竟會有這麽如花似玉的姑娘沖自己溫柔微笑的好事兒發生,狠狠地捏了一把自己的臉後,眼裏湧出的淚便是更兇了,引得他一下握住了沈葉的手激動地說道:“姑娘你……真是好善良呀,簡直就是我的天使!”

“啊,別這麽說……”

“喂喂喂,幹嗎呢!”

話音未落,任遠似一支箭般嗖地一下就沖到了他倆跟前拍掉了那男生握着沈葉的手,又一把把沈葉牽到自己身邊,掉過頭去惡狠狠地對着那男生吼道:“敢動我女朋友,找死啊你!”

“什麽?原來已經名花有主了麽……啊!我的運氣,為什麽總是這樣差啊!”

他說話帶着點兒抑揚頓挫的腔調,就跟朗誦似的,眼下他又開始抹起眼淚來,頗有幾分未能中舉的寒酸秀才的感覺。

姑娘家總是心軟的,但沈葉看着任遠那一臉不欲與此人再有半分交集的神色,也只能乖乖地跟着他離開,可就在邁動步子的那一瞬,卻忽地被一個心念穿過,引得她一下停住,不願意再挪動分毫。

任遠帶着些疑惑回過頭來,卻見沈葉正死死地盯着那個男生看。

“喂,你怎麽了啊?我說,你該不會……”

“怎麽可能啦!”沈葉明白任遠誤會的是什麽,臉兒紅得跟番茄似的,“只是……我感覺到,他的身上有火的力量啊!這不是我們一直苦苦尋找的最後一個力量麽,如果放他跑了,那麽再碰到得到猴年馬月啊?”

“扯吧你就,”任遠一臉的不信,“你要真能感應出來,當初怎麽沒發現我是‘風’呢?”

“那時靈力還不夠啊……”

“你還有靈力?別特麽逗我了!”

“哼!你愛信不信,別忘了上次的馮江也是我找到的!”

“馮江又是哪個?啊,是那個家夥嗎——我好像經常有聽年級裏的女生談起他呢,那個小白臉,你為什麽會認識他的?還有……怎麽回事?這小白臉跟永生陣也有關系?”

沈葉這才想起任遠和許越都沒有見過馮江——也許任遠有見過,只是那時他不是剛被徐丹親了麽,恐怕沒有那個閑心去注意吧……

想到這裏,沈葉不由得又火大起來,這任遠還沒和自己解釋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呢,自己就那麽輕易地原諒他了,就這麽讓他避重就輕……

女孩子是很容易翻舊賬的,沈葉也不例外。

“關你什麽事兒啊,你那時候還跟徐丹那啥呢,你有臉說我麽?”

“我跟她怎……喂,你別說得這麽讓人誤會成麽!再說了,我已經說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怎麽樣啊——”

“喂喂,兩位,有話好好說,別吵架啊。”

不知何時,那眼鏡男已然到了他們跟前,還斯斯文文地把眼鏡往鼻梁上推了一推,不緊不慢語重心長地勸道:“正所謂百年修得同船渡,能做男女朋友也是一種緣分,吵架多傷和氣呢,你們應該好好珍惜彼此,互相理解才對……”

沈葉正在氣頭上,沒想到這家夥居然還有膽來說教,立馬就伸出手去揪住了他的領子,語氣兇得跟剛進村的鬼子似的:“來得正好,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問你呢!”

那男的是一臉懵然,而且明顯有幾分被吓到,于是支支吾吾地應着,兩條腿也不住地發起抖來。

以前的火車果然是不能和現代的高鐵相提并論的——沒想到現今的高鐵能跑得這樣穩,就這麽靜靜地坐着,看着窗外變幻如畫的風景,真真不啻一種享受。

許越說自己一上車就會犯困,看來真的不是哄騙自己的,眼下他真的開始打起了呵欠,眼皮漸漸耷拉下來,沒多久便開始呼呼大睡起來。

羅弋暗暗覺得有些好笑,但想着既然人家都睡了那麽還是不要打攪為好,于是掏出了那部新買的手機開始輕輕劃拉,忽然間就想到了沈葉。

許越的號碼都存了,怎麽能不存她的呢。

但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她忽地想到,自己似乎并不記得她的手機號呢。

這可有點兒麻煩了,問許越他肯定也不會知道的……

羅弋有些煩躁,卻就在這時想到了自己曾是玩過沈葉的手機的,依稀記得似是有那麽一款叫作微信的應用,沈葉曾說那是她平時用來和別人聊天用的,那跟有了手機號也無異吧……

羅弋暗暗慶幸,自己當時無意間就記住了沈葉的微信號碼。

“不管怎麽說,試試運氣好了……”

她鍵入了那串號碼,點下回車,屏幕上便跳出了一個有着牡丹頭像的用戶來,引得羅弋一陣竊喜——這一定是沈葉沒錯了!

發送了好友請求,她把手機放在了身前的折疊塑料桌上,便用手撐住下巴,轉過頭開始望着窗外發起呆來。

季節在無聲中變換,田野已然成了墨綠的顏色,遠處青山盤亘交錯,随着列車疾馳的速度,似是也在奔跑着,企圖抓住雲朵飛揚的裙角。

景色這樣美好,卻是最能勾起人的回憶的——就在心事又要再度把她交纏的時候,羅弋卻感覺到自己的右肩上忽地一沉。

原來是許越睡得太沉了,不覺間腦袋就這麽靠在了她的肩上。

猛地一陣心跳。

情人的目光總是充滿着愛意的,眼下他熟睡的面孔、微微顫動着的睫毛、挺直的鼻梁,看起來就像是打上了柔光一般的美好恬靜,只是這麽看着,就覺得初戀的感覺溢滿了心田。

羅弋輕輕伸出手指想要碰碰他的鼻子,可又怕把他吵醒,于是還是縮了回來。

真想親一親他呢——瞧他熟睡的模樣,就像最惹母親疼愛的那個小孩似的。

羅弋忍不住偷偷地笑了。

就在這時,桌面上的手機猛地一震。

羅弋趕緊把它抓起來關掉震動,又回過頭去瞅許越。

還好,他沒有醒,只是抿了抿嘴就繼續他的甜夢了。

羅弋這才安下心來,輕手輕腳地劃開屏幕,卻在這一瞬被沈葉滿屏的感嘆號震得差點兒沒跳起來。

“羅弋!!!!!!!!!!!!!!!!!!!!!!!!!!!!!!!!!!!!!!

“你真的是羅弋嗎?!!!!!!!!!!!!!!!!!!!!!!!!!!!!!!!!

“我的天啊,你居然有手機了?!!!!!!!!!!!!!!!!!!!!!!!!!!!

“你是怎麽知道我的微信號的?!!!!!!!!!!!!!!!!!!!!!!!!!!!”

羅弋直想伸手撫額,但發出去的回複還是和她本人一樣的淡定:“嗯,是我。我買了新手機了,所以……至于你的微信號嘛,是我在玩你手機的時候碰巧記住的。”

那邊幾乎是秒回的:“啊!這真是太神奇了!!真的!不過這樣也好呢!以後我就能在微信上找你聊天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對了,你沒有偷看我聊天記錄吧?”

“……沒有。”

“哈哈那就好。對啦你現在在哪裏啊,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呢!”

“什麽事兒?我……我現在,不在杭州呢。”

“啊?你不在杭州?天,那你現在在哪兒啊?”

“我在……嗨,這不重要,還是先說說你那重要的事兒是什麽吧。”

“哦哦對對,我還是得告訴你……天啊!你能相信嗎羅弋,我們今天……我們今天居然在大街上遇見了永生陣的最後一個力量!!我……我居然能感覺出來他是‘火’,你是不是得好好地誇獎我一下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什麽?!”

震驚之餘,羅弋不能不說還是很高興的,差點兒就因太激動而把許越給吵醒了,于是她趕緊定定心神繼續給沈葉發:“他長什麽樣?真能确定?名字是啥?诶诶,你得弄到他的聯系方式哈,這樣我一回杭州就能把他的力量給激活了……”

“是個戴眼鏡的男生,叫衛炎。你說他這叫啥名兒啊,聽着跟‘胃炎’似的,這不成心咒自己麽,哈哈……聯系方式我早弄到啦,不過這家夥可是文绉绉的呢,我可是真沒辦法把他跟‘火’聯系到一塊兒,雖然說直覺告訴我就是這樣……”

“行,我大概知道了。找到人接下來什麽都好辦,等着我回杭州吧。”

“喂喂,你都不誇獎我一下啊?”

“誇獎?哦……哇,沈葉好厲害啊,好厲害喲~”

“得了得了,你還是別誇的好……不過真的,你去哪兒了啊,連我也不能告訴麽?”

“就散散心去嘛,放心啦,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好吧,那你路上小心哦。”

“嗯~”

放下手機,羅弋的心潮卻是更加澎湃了——沒想到永生陣的力量這麽快就全部找齊了,那麽接下來要做的便是尋個機會讓大家提升進階再一起團滅喬寒了吧,畢竟喬寒可不好對付……

不過說起來,喬寒到哪兒去了呢?

☆、第⑤⑤章

想着想着,羅弋的注意力卻不由得又回到了許越身上。

也罷,回去再想好了,就當是給自己放一個小假了。

她也閉上了眼打算小憩片刻,就這麽感受着愛人伏在肩上的溫暖感覺,只覺得此時的自己,真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兒。

沈葉把手機放回了眼前的木桌上,見衛炎不時擡起頭來偷偷地瞥她一眼,又很快移開目光,不覺有些好笑,于是伸手在他眼前打了個響指道:“喂,你是不是很怕我們啊?”

衛炎又瞥了任遠一眼,這才低下頭來小聲應道:“嗯。”

沒想到自己也會變得叫人害怕了,沈葉說不清是高興還是無奈,但還是把語氣放得緩和了些:“放心吧,我們沒想找你麻煩。只不過我的好朋友在辦一件事兒,而這事兒……正巧需要你的幫忙而已。”

“我?……我嗎?……可是……我也沒什麽特別的本事啊……”

“說起來,本來我也覺得這有點兒難以置信的,可在地球上,卻的确是有超自然的力量存在哦,而你的身上,就有火的力量呢!”

任遠實在是有些聽不下去了,朝着沈葉丢了一個白眼:“你這樣會讓別人懷疑你是搞傳銷的……”

“那要怎麽說,你來啊!”

就在兩人大眼瞪小眼的時候,卻忽然聽見對面傳來了詭異的笑聲。

幸好咖啡屋裏的顧客并不多,但沈葉已是被衛炎的笑聲整得有些發毛了,不由得緊緊地挽住了任遠的手。

任遠也有些發汗了,不明白這笑聲的意義何在。

那笑聲就在最接近于讓人起雞皮疙瘩的臨界點之時戛然而止,緊接着只見衛炎端起了茶杯來悠閑地嘬了一口,臉上蕩滿了得意的神色:“其實從小時候開始我就覺得自己的能力異于常人了,你現在告訴我我也不覺得奇怪。說吧,你是不是魔界派來的使者,來通知我這個唯一的候選人的?也是呢,在地球遭遇毀滅性危機的時候,能拯救人類于水火之中的,也就只有本大爺了……”

但還沒說完,他的腦袋上便挨了一記,他那喊疼的沖動就在看見任遠一臉慘笑的表情時無聲無息地湮滅了。

“你是不是日本的動漫看多了啊?”任遠看起來還想給他一記,“能中二到你這種程度也是難得了!”

衛炎委屈地摸着被打疼的腦袋,一臉的無辜:“可是,不是你們說我的身上有火的力量的麽?……”

任遠壓抑下欲翻白眼的沖動轉向沈葉說道:“得,看來這家夥不用費多少工夫就能搞定了。”

沈葉很有同感地點點頭,放松身子靠在了後邊的沙發上。

只剩下衛炎,仍舊一頭霧水的模樣。

星星已是在不覺間在夜空中眨起眼來,喬寒的人偶也是初告完成了。

敗北在火堆旁烤着魚,一邊吃一邊嚷嚷着“好香好香”,卻在這個當口注意到了喬寒正坐在離她不遠的地方,看起來像是在調用着力量向那人偶輸送着什麽的樣子。

出于好奇,敗北走過去在她的身旁坐下了,邊看着那幽幽的黑色光線鑽入人偶的身體邊吧咂吧咂地吃魚,也許是吃得太過瘾,嘴邊都挂上了些許魚肉的碎屑。

喬寒的臉上滲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來,在心裏賭咒發誓這次絕不能再失敗了——此時的她,恍若進入了一種無我的境界,只身一人沉浸在沒有邊際的黑暗之中,只看見能量在其中的流動與傳輸。

接近于零點的溫度自手心向四周蔓延,身子開始不受控制地發起顫來,但她已然沒有退路了——必須把能量都給出去,倘若再不成功,她是真的走投無路了!

強大的心念就這麽彙入了這股交織着的力量之中,這突如其來的碰撞讓她墜入了一種無邊的空虛,使得她急急睜開眼睛,卻發覺敗北正在自己面前,眨巴着一雙大眼睛瞅她,把烤魚的最後一段吸溜一下送進嘴裏。

喬寒難得地大叫了一聲,幾乎是跳着離開她身邊的,與此同時大聲怒罵:“你這樣突然出現在我前面想幹嗎啦?”

“沒有啊,”敗北楚楚可憐地攥着手,“只是好奇媽媽在幹嗎而已嘛……”

“我再說一次,不許打擾我,否則——”

可還沒等她說完,敗北忽然兩眼發亮啪啪啪地擊起掌來,歡喜得在原地直蹦噠。

“喂!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啊?!”

“哇!好棒的人偶耶!”

“我說你——等會兒,人偶?”

喬寒回過頭,卻訝異得張大了嘴兒——只見一個淺藍色的人偶正立在她的身後,體型魁梧健美,卻是巨大無比,單單手臂就粗得像樹幹一樣。

也許是因為身軀巨大的緣故,這人偶行動的速度非常緩慢,就連向喬寒鞠躬的動作也像是電影裏的慢鏡頭。

看着那兩只黑洞洞的似是能把人吞噬殆盡的黑色瞳孔,喬寒激動得忘記了動彈,只是不停地喃喃自語着:“完成了……終于……完成了!……”

她跪倒在地,淚水情不自禁地掉落下來,就像是晶石一般嵌入了土壤。

“就算我自身不能再使用任何力量,就算我脆弱得一碰就會灰飛煙滅,但只要不停地制作出更強的傀儡,它們便可以代替我去攻擊,再加上隐身術的庇護,他們便也奈何不了我……對了,也許我應該再研究出一種能保護自己的結界……”

喬寒只覺得前景瞬間就變得光明起來,于是順着人偶向她伸出的手便上了它的肩去,發布命令道:“藍石,到城堡那兒去,我會賦給你更強大的力量。”

藍石應聲挪步,每一個腳步都震得地上一陣揚塵。

“喂——等……等等我啊!喂——”

見喬寒沒有絲毫停下的意思,敗北氣鼓鼓地一插腰嗔道:“媽媽真是的!就連給這破人偶起的名兒都比我的好聽……憑什麽,它明明長得那麽難看!”

但氣歸氣,她還是害怕被落下的,于是也只能趕緊躍上了藍石寬闊的背去,死死地抓住了上面突出的幾塊筋肉。

“等……等着吧……”她被震得有些發顫,卻仍舊執拗地在心裏暗暗念道,“總有一天,媽媽會發現我的好的!”

抵達許越的家鄉之時已是夜晚時分了,那是一個近海的小鎮,晚風就這麽帶着海洋的清鹹味道撲打在臉上,舒爽得似是能帶走心裏所有的陰霾和煩惱。

漫天的繁星深深地震撼了羅弋,使得她那一雙美麗的褐色眼睛就那麽定定地凝視着這星空,瞳孔也在似星星般發着亮。

星星是她眼中的美景——而她,卻是許越眼中的美景。

眼下,許越就這麽瞅着她,幾乎是有些發癡了,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要探她頭發,卻似是被羅弋給發覺了,但她沒有躲閃,只是朝着他微微地側過臉來,臉龐的弧線在夜的光輝中顯得那麽朦胧美好,宛若一尊愛神的雕像。

這情景簡直叫人把持不住——許越彎下-身子想要親吻羅弋,卻在那一瞬像是聽到了有誰在喊他的名字。

“越越!——”

“兒子啊!——”

“這邊,這邊!——”

原來是爸媽——就算跟他們說再多遍他們還是放心不下來接自己了啊。

許越有些尴尬,可就在他想要和羅弋小小地解釋一下的時候,卻猛地發覺她不知何時已是沒了蹤影了。

這下他是又緊張又着急,心裏一下變得空落落的,可又不好跟父母開口,所以當他們走過來接了他的行李,問他在杭州可還習慣等等問題的時候他只是像掉了魂一樣嗯嗯啊啊地胡亂應着,全然不知道自己都回答了些什麽。

清冷的風透過車窗灌進來,卻讓他感到更加的煩悶不安了。

他抓了抓頭發,只覺得心裏亂得像一團麻。

就在這個時候,他忽地感覺放在兜裏的手機震了一下。

劃開屏幕,躍出的那一行字讓他瞬間松了口氣。

是羅弋發來的,語氣依舊淡定:“我去找個旅店住,明天再一起出去玩兒吧。晚安~”

但安慰過後,不甘心的情緒又很快地湧了上來。

“怎麽自己一個人就住下了啊,也不喊我一起……”

随着這一念他的腦海裏閃過了無數讓人臉紅心跳的畫面,連看着結尾的那個小波浪也能叫他浮想聯翩的。

啊,不行,不行……不行啊許越,要是讓人家姑娘知道你腦子裏都在打算着這些的話,她可是會讨厭你的!

想到這兒,他趕緊坐正身子運心調氣,卻似乎是徒勞——那個誘惑的聲音很快又繞上了他的腦海:“只是想想而已,想想又不犯法……再說,她都已經是我的女朋友了啊,想跟女朋友那什麽有什麽錯?……這不是從側面說明了她的魅力不可抵擋麽?……”

他感到身子開始松軟起來,眼神也變得有些迷離了。

“兒子,你今天是怎麽了啊?感冒了麽是,怎麽一臉心不在焉的?”

“啊……沒!沒……只是有點兒累了……”

“是嗎,那等會兒回家好好睡一覺。”

“嗯!嗯……”

許越趕緊把臉別過朝向了窗外,可沒過多久又開始偷偷地傻笑起來。

為什麽男生的感情裏總會糾纏上這種渾濁不清的欲望呢,女生真是一種神奇的生物啊——她們為什麽就能夠這樣純情呢?

☆、第⑤⑥章

斷垣,殘牆,凄風。

這裏應是剛發生過一場大火,燒得焦黑的梁木散布在已成黑炭的磚塊之間,又因隔了些許時日而變得更加的淩亂不堪。間或有老鼠和蜘蛛在其中亂竄,加上不時掠過其上的蝙蝠還有迎着冷風撲翅哀啼的黑鴉,更襯出這地方的陰森破敗來。

從藍石肩上的角度看去,眼前的情景是更加的頹敗凄涼,喬寒的雙肩禁不住開始微微發起抖來,幾乎是不受控制地發出了自嘲的冷笑。

“那天雲棠帶着我逃出這座城堡,但是看她那急急忙忙去尋找姐姐的樣子,可真夠沒出息的——這樣的她,斷斷不會做出這般陰毒的事情……至于小弋子他們,更加沒有可能——他們那可悲的叫作‘良心’的東西是斷斷不會允許的,所以,剩下的就只有……”

思路走到這個地方,喬寒的眉頭卻是緩緩地皺了起來。

“這是怎麽回事小弋子,你莫非沒有殺掉金枝麽……”

可所有的事實都似乎都指向了這一種可能。

她真恨不得向地面猛放一掌洩憤,奈何此時的她真的已是功力盡失,所以也只能咬咬牙恨道:“婦人之仁,難成大事!”

敗北仍舊伏在藍石的腰間,這會兒聽到喬寒的喃喃自語,不由得暗暗感嘆自己還真是錯過了好多精彩的戲份呢。

“好,金枝,真沒想到你一個被我賦予了生命的傀儡竟然也有膽背叛我,人類果然是一群不可信任的賤東西……下賤歸下賤,這卻的确像是你的作風呢,你這和毒蛇一樣陰險狠毒的女人……既然你不仁,那就休怪我不義了……等我找到你的時候,一定不會讓你死得痛快,我一定……要讓你失去所有,再悲慘凄涼地死去!”

想到這裏,喬寒擡手向藍石下了命令:“走吧藍石,

第 18 章 兩節文化課過後,又到了體育課

也許是她們議論的聲兒實在太大了,連任遠都聽見了,于是他瞥了那幾個女生一眼,又瞅了一眼沈葉,這才發覺她的臉色開始變得有些不對勁,拳頭也是越攥越緊,便趕忙拉過了她的手把她擠到了旁邊去,自己則走在了靠窗的那一側。

沈葉有些意外,但剛剛聽到的那些話又在腦袋裏嗡嗡起來,引得她百感交集,于是低着腦袋喃喃道:“沒想到,你在年級裏這麽受女生歡迎啊。”

任遠大致能猜出她的心思來,忍不住想逗她一下,于是俯下了身子貼近她的耳旁悄聲說道:“怎麽,這麽點兒議論就受不了了?既然如此,我看,你幹脆乖乖投降,做我女朋友好了。”

說完,他複又把身子給直起,還索性不走了,一臉壞笑地瞅着沖他回過頭來的沈葉。

沈葉往窗裏瞅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課間的緣故,這教室裏有好些人都在盯着他們看,交頭接耳的,更有甚者,甚至從窗戶裏探出了頭來,一個擠着一個,臉上的表情八卦得堪比狗仔隊。

她只覺一股怒氣攻心,索性也停住了腳步轉向任遠,就這麽面對面地和他對視着。

這是唱的哪一出啊,任遠居然被她看得有點兒慌,于是用手掌掩住了嘴問:“怎……怎麽了,有問題麽?”

沈葉強迫自己壓下心頭的那股怒火來,臉上竟現出了一抹微笑,眼睛也變得晶亮晶亮的:“你……是認真的嗎?”

“嗯,當然是了。”

沈葉笑了笑,接着轉過臉來沖先前議論她的那幾個女生丢去了一個挑釁的眼神,她們被這眼神震得臉上的表情都僵了,甚至筋肉直抽的,卻仍舊咬着牙,一副看起來想要看他們怎麽收場的模樣。

“任遠,”見她們這樣,沈葉故意把聲音擡高了些,好讓她們聽得清楚,“放學以後,咱們約會去吧?”

任遠很配合地笑道:“好呀。”

“說起來,七夕也快到了呢,以後你可就只能跟我一個人過了喲。”沈葉笑眯眯地挽住了任遠的手臂,故意把聲音擠得膩膩的,存心氣那幾個女的,“你會難過嗎?”

“怎麽會,”任遠笑着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高興還來不及呢。來,小女朋友,我送你回教室去。請~”

等到兩人的背影雙雙消失在拐角處的時候,這間教室幾乎要炸開鍋了。

“天啊,那個混混頭子也會交固定的女朋友啊!你聽見了嗎剛剛他說的?以前他可沒承認哪個女的是他女朋友啊!”

“很久之前不是有一個嗎——不過,就算是現在這樣,也是爆炸性新聞了!”

“但是,居然在七夕節前公然虐狗,這兩人太過分了!”

而剛剛那幾個故意嗆沈葉的女生,這會兒臉上的表情可謂是異彩紛呈。

如果這是在電視劇裏,你一定能聽到她們那脆弱的玻璃心碎裂的聲響。

在街上晃悠了有一陣子了,羅弋的目光一直定在密卷之上,所有的進階說明她都大致看過一遍了,但她實在沒想到匕首的力量提升竟是所有力量之中最為清晰明确的。

那些招式和使用的方法她都大致浏覽過一遍,眼下就缺操練了,她越想越覺得心裏癢癢的,竟在不知不覺中走到車道上去了,還絲毫沒有發覺。

喇叭聲在耳邊急促地響起,她猛然回過神來,可是已經來不及躲開了——就在她感到腦袋裏空空如也的時候,卻猛地被一只粗壯的手臂拉扯着拽到一旁,而那輛鳴着喇叭的車幾乎是擦着她的身子疾馳而過,揚起了一陣冷風來。

羅弋緩緩地擡起頭來,意外地發現眼前的人竟是許越,眼下他正帶着笑瞅她,整得羅弋一時也不知是該對他表示感謝還是詢問為什麽他也會在這裏,反倒是沉默了。

可許越看起來卻是絲毫不介意,只是對着她笑笑說:“我找了你好久呢。能在這兒遇見你真是太好了。”

“嗯……我也是……”

“那個……過幾天我暑期實踐的工作就能收尾了,我也許要回老家呆幾天……”

說到這兒,許越頓了頓才繼續說道:“你……願意跟我一起回去麽?”

羅弋驚訝得腦袋裏一陣嗡嗡,一起回去?!……這難道就是現代人常提的“見家長”麽?可是,他們現在不是連關系都還沒有确定麽,這樣也未免……

見羅弋欲言又止的,許越心裏也有些不安起來,尋思着莫非是因為她那些超自然的事件還沒有處理完所以不樂意答應麽,那自己是不是應當适當地表達一下自己樂意幫忙的意願?

但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羅弋的話給嗆住了:“這……有點兒太快了吧?我……是有點兒喜歡你沒錯,可是我……還沒有考慮到這一步啊,你突然這樣說,我……”

“啊!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太魯莽了……”

可是忽地,許越想起這中間是不是有什麽誤會——一定是的,羅弋肯定是在哪兒誤會了他的意思了……

自打從城堡裏逃出來以後,他感覺到自己的感情發生了微妙的變化,總是想着羅弋,總想着去見她,總想着她現在會在幹嗎呢,簡直恨不能24小時都呆在她的身邊,因此在寝室接到媽媽催他回去的電話之後,他忽然間就想起了故鄉那飄着雲的明麗清晨、躍動着水波的清澈河流,還有那幽深曲折的泛着草香的小巷……這些地方,他只和家人還有兒時的玩伴去過,他不止一次地想過,以後哪天要是有了女朋友,一定要帶她來看上一看……就在這個念頭蹿上腦海來的時候,他立馬就想到羅弋了。

放下電話的那一刻,他的心久久不能平靜。

那些在牢獄中的時日,那些和羅弋并肩作戰的時光,似是把他們之間的距離拉近了不少,可是眼前的她這是什麽意思呢,難道是在拒絕自己麽,如果真的是在拒絕自己的話,那麽這就意味着……

“我這是在……單相思?”

許越只覺得此時的自己仿佛被一道閃電從頭劈下,直到腳跟,整個人都石化了。

片刻之後,他忽然就傷心起來,近乎不能控制,以至開始偷偷抹起眼淚嗚咽着了。

男生居然也會哭,這可讓羅弋一下有些慌了,趕忙勸慰道:“你怎麽了嘛,哭什麽呢……我只是覺得,這樣突然地就要去見你父母,真的有些不好接受啊……你好歹,也讓我有個心理準備嘛……”

聽羅弋這麽一說,許越有些明白過來這誤會出在哪裏了,不由得暗暗在心裏說女孩子的心思果然是要細上許多的,自己壓根就沒想到這一層呢。

不過有了誤會自然該趕緊解釋明白才對,許越趕緊說道:“不……不是這樣的,我只是想着回家以後又會有好些日子見不着你,心裏就慌得很,而且……”

羅弋有些害羞了,但還是擡起眼皮來頑皮地盯着許越看:“而且?”

“而且……”被羅弋這樣盯着,許越愈發支支吾吾了,“而且……你長得這樣漂亮,萬一被別人給搶走了可怎麽辦呢……”

羅弋被逗得有些想笑,卻忽然被許越拽住了手,他開始帶着她狂奔起來。

“你幹嗎啦許越,今天你很奇怪诶!”

話音就這麽在風中飄散了,可許越并沒有回答的意思,只是這樣拉着她跑啊跑啊,直到一家花店前才停住了腳步。

“你在這兒等我一會兒。”

說罷,他像陣風兒一般就蹿到花店裏去了,留下羅弋一個人在原地不知所措。

等到他再出來的時候,手裏多了一束玫瑰,臉兒看起來紅得像秋天的蘋果似的。

待到走到羅弋跟前時,他一下就把花束塞進了她的懷裏,局促道:“羅……羅弋……做……做我女朋友吧……”

作者有話要說: 這算不算發糖呢?嘿嘿 ≥ω≤

☆、第⑤①章

羅弋感到有些意外,那些關于前世的回憶又猛然漫上心頭來,引得她的心一下子就亂了。

“為什麽要套上名分這樣沉重的東西呢……這樣假如哪一天你若是看不見我了,豈不是要傷心麽?”說着,她偏過了腦袋去,才發覺淚水不覺間已是浸濕了睫毛。

“別亂想,怎麽會呢!我說過咱們都會長命百歲的!”許越有些急了,一下就握住了羅弋的手,“以後我還要帶着我心愛的姑娘去看海聽風,還想牽着她的手散步,怎麽可以讓她沒有名分呢!愛情是個寶貴的東西不是麽,難道能分享給女朋友以外的其他人嗎?”

他總是這樣一急就詞不達意的,但羅弋能夠明白他話後的意思。眼下他的目光是這樣率直,臉兒離她又這樣的近,她幾乎能感受到他眼裏閃爍的火花了。羅弋不由得想起前世的那個男人來,他們之間形成的對比便愈加的分明了。

她還想再說些什麽,或許只是想借由言語再小小地抵抗一陣,但她終究還是個女孩兒,而且是個受過傷一直孤零零地只身行走于這塵世的女孩兒,像這樣誠實的告白和對她深切的在意,簡直讓她連說“不”的力氣都沒有了。

“難……難道,你還是在意着他的事情?”

羅弋擡起頭來直視着許越的眼睛,恍然明白過來他指的是她的前男友,畢竟她曾跟他說她的男朋友是死了的。

羅弋在心裏鬥争了一陣,決定還是把心裏的話攤開來跟許越說個明白:“許越,我是喜歡你的沒錯,但我一直被心裏的某個想法困擾着,如果解決不了的話,我實在是沒有辦法說服我自己和你在一起。”

“怎麽了?”

“如果明明知道一段感情注定會失敗——或者說,明明知道不能陪對方走到生命的盡頭,甚至連一年都不能滿,那麽還接受對方的愛情,這難道不算是一種欺騙嗎?”

這話顯然包含了很多信息,許越只覺心頭一震,不明白羅弋究竟在想些什麽,但這些話确是像一盆涼水潑在他身上,竟讓他一時語塞了。

羅弋見他不說話,便欲把花束交還到他的手上再顧自離開,可沒成想許越竟再一次握緊了她的手:“那又怎麽樣!羅弋,哪怕你明确說一年之後你就要跟我分手,我也希望你能做我的女朋友!愛情又不是占有,你能願意陪我一年我已經很開心了——而且你說了你是喜歡我的,假如我因為害怕分離而放棄對你的追求,那豈不是成了懦夫了!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麽會這樣想,但我要告訴你我不介意的,真的不介意的!你在我的生命裏出現了,還能陪着我走上這樣一段,我就已經心滿意足了……我不奢求結果,結果是應該自然而然達成的,而不應該是追求的目标。愛情不應該被拘束的……”

見羅弋不說話,許越的語氣裏覆上了更濃的感情來:“相信我,羅弋。不管你以前經歷過什麽,我希望你能夠相信我一次。我不怕那些挑戰和困難,我只怕從來沒能擁有過你。”

羅弋聽得有些想哭了,擡起手來想要去揩眼邊的淚,但卻被許越輕輕地拽過來摟在了懷裏。

他開口了,聲音聽起來那樣的溫柔:“羅弋,在我眼裏,你是個獨立的女孩兒。像你這樣的女孩兒,是不是特別恐懼被愛情束縛起來呢?如果真是這樣,我願意給你很多很多的自由,甚至哪天你告訴我你不喜歡我了,我立馬就放你走。只要你不欺騙我,只要你願意告訴我你最真實的心意,我會尊重你的一切要求和願望。我是個男人,我自然會有面對的勇氣,你不該有那麽多顧慮的。”

他的話每一句都說得那麽正切她的心坎,不僅讓她心裏的防線全面崩潰,更讓她的心上漫上了一陣歉疚來:“對不起,許越,對不起……我不該給你這樣沉重的負擔的……我願意和你在一起,就算我不能保證結果,但我承諾,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對你的感情,一定是真實的,不會有半點兒虛假。”

說完,羅弋伸出胳膊來輕輕地環住了許越的脖頸,帶着一萬分的溫柔吻住了他的唇。

依舊是冰涼的溫度,可卻奇妙地傳遞來了一種溫暖的感情。

離開的時候羅弋帶着點兒小心翼翼,也是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而許越呢,只覺得這簡直難以置信,不由得狠狠擰了自己的胳膊一把——這疼痛絕對不是假的。

他偷偷去瞄羅弋,發現她在偷笑,一時有些臉紅起來,趕忙找個話題想把她的注意力轉移開:“那,要去車站了哦……你回去拿拿行李啥的吧,我在車站等你。”

羅弋本想回答她沒有行李,可是腦海裏卻忽然掠過一個念頭來,于是便點了點頭,和許越道聲“再見”。

“等等,”可許越忽地叫住了她,還使勁地搓了搓她的手,語氣裏帶着點兒心疼,“感冒還沒好麽,要注意身體啊。”

羅弋只覺心頭一暖,笑笑道:“沒關系的,我體質就是這樣,打小就弱。”

“是嗎?……那,你去吧,我在車站等你。”

“嗯,回見。”

走出一小段距離後,羅弋只覺得心裏那種甜甜的感覺一蕩一蕩地往上漾,只想再瞥一眼他的背影,懷着這種想法,她不由得回過了頭去。

意外地,對方也正回過腦袋來瞅她呢。

目光一時相接,兩人都因害羞而臉紅起來。

“我……”許越有些支吾,但還是隔着大老遠和她喊話,“我在車站等你,要來哦。”

“好啦,我會的。”

羅弋趕緊轉過身加快步子小跑起來,只覺得自己的一顆心怦怦地跳得厲害,不覺間擡起頭來一望,才發覺大街小巷不知何時早已是布滿了畫報和标語,忍不住在心裏感嘆,在都市真是尤其會感覺孤獨,因為它絕不會忘記宣告任何一個節日的到來。

甜蜜的七夕,屬于情人的七夕,眼下,竟然也有了屬于自己的那一份呢。

看着面前已是初具雛形的人偶,喬寒只覺一種從未體驗過的充實感漫上心頭,縱然此刻她已是累得渾身是汗,卻也感覺有種壓抑不住的開心。

“之前暗夜陣的力量來得太過突然,所以它的力量越是大就越是讓我心裏的空虛感愈發膨脹,就好像一個不小心,這力量便會脫軌而去,不受控制……但現在可不一樣了,這些人偶都是我喬寒憑借自己的力量實打實地制作完成的,每一點兒進步都會增加我的信心……”

她伸出手輕輕撫摸着那人偶的表皮——因為是用樹枝打出的漿粉所制,因而表面有些粗糙,但這并不妨礙她對它的喜愛。摸着它的時候,她的心裏不由自主地就泛起了一種對孩子才能有的寵溺感覺來。

剩下的就是為人偶注入暗夜陣的靈力使之獲得生命了,之前她試過借屍還魂,但是雲棠和金枝的表現實在讓她大失所望。

她更加堅信人類是不可信任的,感情更是不可依靠的,所以接下來,她要把所有的力量和投入傾注到一個沒有生命的物體中去。

“力量能讓一個人在這世間立足,但感情卻會毀了它。”喬寒喃喃自語道。

她甩甩腦袋摒棄了所有的雜念,集中精力開始念起了調陣的咒語,開始向着那沒有生命的人偶傾注起暗夜陣的力量來。

一團巨大的黑霧自平地升起,看起來就好像是發生了爆炸一樣,随之飄來的刺鼻氣味使得喬寒不得不連連後退,可她對裏面的情況始終是挂着心的,因此目光一直就沒有從其上移開過。

煙霧開始淡去,依稀間可以看到裏面有個模糊的影子在閃動,喬寒驚喜得連眼裏都放出了光來——第一個仆人,終于要誕生了麽?

但當煙霧完全褪盡的時候,她只覺宛如一記重拳擊心,身子一軟便癱在了地上。

眼前站着一個長相可愛的小女孩兒,穿一身粉嫩到近似桃花顏色的連衣裙,懷裏還抱着個毛絨絨的兔子玩具,一對頑皮的小羊角辮在小腦袋兩邊晃動着,眼睛又大又亮,正沖着喬寒眉開眼笑呢。

“為……為什麽……”喬寒傻眼了,眼前的這個小女孩兒怎麽看也不像是有任何殺傷力的樣子,簡直就跟她的預期相去甚遠。

她要完成的是一個渾身散發出陰冷氣息的可怖人偶,怎麽樣也不該是眼前這樣嫩得能掐出水來的女娃娃啊!

她趕緊掏出了暗夜陣的密卷來,目光在其上仔細地來回掃着,雙手開始漸漸地發起抖來。

上面密密麻麻錯綜相織的文字,繞來繞去都全部指向了一種可能:實驗失敗了。

那小女孩兒看起來卻是歡喜得很,看起來也像是一點兒也不怕喬寒,蹭蹭蹭跑過來抱着那只巨大的兔子就在喬寒的膝頭上坐下了,依舊眉開眼笑,還傻乎乎地大喊了一聲:“媽媽!”

喬寒驚得身子一震,緊接着就一陣反感,毫不客氣地一把推開了她:“誰是你媽媽,我特麽最讨厭小孩子了,給我滾開。”

但那小女孩兒仍舊不依不撓地扯着她的袖子撒嬌:“你就是我媽媽呀,不是你給了我生命的嗎?”

喬寒只覺得雞皮疙瘩都要掉一地了,忿忿地甩開她的手就指着她的鼻尖怒道:“聽好,不許用這麽惡心的稱謂叫我。還有,馬上給我滾,我最讨厭別人在我旁邊叽咕叽咕叨叨個沒完了,再唧唧歪歪的我直接把你給劈了!”

“媽媽好兇啊~別別別,我錯了,我錯了還不好嘛~那這樣,媽媽給我起個名字,起個名字我就走。”

喬寒真恨不得一拳把這個煩人的家夥給打飛,奈何現在她真的是一點兒氣力也沒有了,看來要想這煩人鬼閉嘴,還真得滿足她的要求不可了。

“敗北。”

“哈?!”

“對啦,你就叫‘敗北’啦。”

☆、第⑤②章

“為什麽……為什麽要給人家起這麽晦氣的名字?……嗚嗚……”

“因為你是個倒黴的失敗品啊!”喬寒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就繼續攀上山崖去砍樹枝了——就算這麽做很費力,她也沒有選擇的餘地了,不管怎麽樣都得再造出一個人偶來才行。

“嗚嗚,媽媽好壞,給我起這麽難聽的名字,媽媽是個大壞蛋!不——我不要喊你媽媽了!”

“那太好了,感激不盡。”

敗北氣得在原地直蹦噠,本想破口大罵“老巫婆”、“壞女人”之類侮辱人的字眼兒,可卻忽然注意到了她身上似是傷痕累累的,看起來連握把刀都很是費力,忽然覺得自己若是這麽做了可就有點兒落井下石了,于是還是按下了心裏的火氣去,飛到了喬寒身邊,努力地擠出一個可愛的微笑來。

“需要我幫忙麽?”她甜甜地問道。

“不需要。滾,離我遠一點。”

敗北自覺自讨沒趣,于是嘆口氣飛下了崖壁,在平地上坐下了。

她擡頭一望,發現天也要黑了,于是撿了幾根樹枝開始架起火堆來,看着頂端的火焰一跳一跳的。

“就算媽媽不想理我,肚子可是不能虧待的。”她笑眯眯地靠近了河岸,把兩只手掌相對着一擊,“首先呢,抓幾條魚來填飽肚子再說。”

上面的喬寒仍舊在費力地砍着樹枝,無意間向下一瞥,卻看見了敗北竟在湖裏游起泳來了,心上突然泛起了一陣寒意來:“這家夥,不會是打算就這麽一直跟着我了吧?……”

車站人來人往的,重重疊疊的人影直晃得人眼暈。

許越把行李放在一邊,放松身子靠在牆上,開始望着那灰白的天花板發起呆來。

偶爾,他會瞥一眼手表——雖然羅弋到現在還沒有出現,但離發車時間還有很久,也不必過于着急。

不過說起來也奇怪,當初他預訂車票的時候,鬼使神差地就買了兩張,也說不好那時自己是怎麽想的,就覺得自己該試上那麽一試。

以前他見過不少女生,但從來沒有一個能像她這樣讓他心動,甚至到了挂心的地步。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迷戀上她的呢,他記不清了,但他清楚的是,每每想到她的時候,他的嘴角總是會情不自禁地泛上一抹微笑來。

“嘿,久等了!”

這是羅弋的聲音,許越趕緊站直身子轉過頭來——果然是羅弋,眼下,她正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笑得一臉明媚呢。

啊,還真是多了很多行李呢,只見她背着一個淡粉色的小背包,手裏還拖着一個玫瑰色的行李箱,看起來十分的青春陽光。

買這些東西的時候,羅弋是有猶豫過的,但她還是覺得,要是愛一個人,就該去了解他所在的那個世界——既然她決定要陪他了,那麽不管能陪他走多久,她都要學着像一個人類那樣去生活,甚至……學着去做一個可愛的女朋友。

這看起來有點兒像她前世所犯的那個錯誤,但是……

也許,這就是女生的天性-吧。

“很漂亮呢。”這時,許越帶着一臉害羞的笑容靠近了她,“很适合你。”

“是嗎……”羅弋也有點兒不好意思起來,卻是想起了什麽,“對了,我也是剛剛才想起來,我好像……還沒有存過你的號碼呢。”

“啊,對哦!”許越不由得在心裏暗暗責罵自己怎麽連這麽重要的事兒都能給忘了,但卻更是感到高興——有了號碼,以後他便可以随時跟羅弋聯系,再也不用怕找不到她了,想想就很甜蜜啊。

看着許越一臉認真地把手機號碼一個數字一個數字地敲上她的屏幕,羅弋不由得在心裏暗暗慶幸,剛剛去買手機辦手機卡的決定簡直是太正确了。

檢票過後,兩人就一直坐在車站的鋼椅上望着不遠處的電子屏幕發呆,誰也沒有說話。

許是覺得這樣沉默着終歸是有些不合适,兩個人居然又在同一時間開了口,而且就這樣打住了,于是只得愣愣地瞅着對方,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那個……”到底還是羅弋先開了口,“你要喝水麽?我剛剛有買,可以分你一瓶哦。”

“哦,好……謝謝你……”許越從她手裏接過那瓶水來,又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還記得我們剛剛見面的時候嗎?”

“诶?”

“那會兒你說,你可喜歡音樂了呢,”說着,羅弋轉過了臉來沖着許越嫣然一笑,“但到現在這樣久了,我還從來沒聽見過你唱歌兒呢。”

“你想……聽我唱歌麽?”

“嗯,很想呢。”

“但是這裏……好像人太多了诶……”

“那麽你就小聲唱給我聽嘛。”

“好吧……”

許越微微俯下了身子,臉兒湊近了羅弋的耳旁,那麽近,使得她不由得就臉紅起來,雙手有些局促地搓起衣擺來。

但許越一開口,她就立馬放松下來了。

他唱的是一首英文歌,雖說這歌兒她之前并沒有聽過,可是這歡快甜蜜的曲調從許越的嘴裏唱出來特別的輕快陽光,似是一下子就能把人心上的陰霾全都驅散。

她閉上了眼,只覺得自己已然有些沉浸在裏面了。

就在她開始跟着音樂搖頭晃腦的時候,卻感覺到自己的手似是被握住了。

她疑惑地睜開眼,卻發覺許越忽然不唱了。

“怎麽了?”她問。

“這首歌我唱不好。”

“怎麽會,很好聽啊。”

“這首歌啊,”說着,許越竟笑了,“有女生唱的部分呢,所以……僅僅我一個人唱的話,是絕對不完整的。”

羅弋明白了他話裏的意思,把頭發捋到耳後,低下頭帶着些羞澀道:“那……你有空教我啊。”

“現在就有啊!”

“那來嘛。”

“La La La La La La La La…”馬上,許越就開口唱了一句。

“La La La La La La La La…”他都開口了,羅弋也只得笑着跟了一句。

“Hey baby,I'm missing you like crazy…”他的聲音陽光敞亮。

“Hey baby,I'm missing you like crazy…”她的聲音輕柔動聽。

唱着唱着,羅弋忍不住就笑了——這哪裏是教她唱歌呢,分明就是變着法兒讓她對他說情話嘛。

下午的自習沈葉壓根就是心不在焉,放學的鈴才剛打她就開始急火火地收拾起書包來,一想到馬上就能見到任遠了,她歡喜得簡直馬上就能唱起歌兒來。

就在她哼着小曲兒經過喻秋身邊的時候,卻忽地被她給叫住了,于是帶着些疑惑回頭瞅了她一眼。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喻秋看起來竟然變得這樣陌生了,雖然說此刻她就在自己的眼前,可卻讓沈葉感覺,她倆已然完全成了兩個世界的人。

“葉兒,”喻秋終于開口說話了,卻帶着些憂心忡忡的語氣,“下午怎麽會是那個叫任遠的送你回來的呢,難道說……年級裏的傳言,都是真的麽?”

沈葉轉過身來,好讓自己正對着喻秋。

她一直有一個疑問,那便是她和喻秋到底能不能算是朋友呢——雖然自己的雙親和喻秋的父母關系是不錯,但她總覺得和喻秋在一起有種莫名的不自在。

她也曾交過好多朋友,卻都不讨父母的喜歡,于是也只能斷了。

是啊,從前,她可是個不折不扣的乖乖女呢。

但也就是從這點上來說,沈葉從來就沒能擁有過屬于自己的朋友。

但就是喻秋,因為自己的父母很是喜歡,就這麽留在了她的身邊,父母還時常提點自己說要和喻秋學着點兒啥的。

那會兒自己還很聽父母的話,因此也便覺得沒有什麽不妥,甚至于她覺得這不自在許也是正常的,也許——也許交朋友,就是這樣的吧。

但現在可不同了。

她有了那樣關心她的羅弋,還有着那相當讓她感到牽挂的任遠。

而喻秋呢,她對誰不是這樣一副溫柔可親的模樣?

如果我對你來說并不特別,那麽怎麽可能成為生死之交?

也許自己對朋友的要求是太高了吧,但是管它呢——反正自己中意的朋友,怎麽樣也不會是喻秋這種類型的好好小姐。

是,也許她會是衆人眼中的女神,可卻是沈葉最反感的那種類型。

什麽苦也沒吃過,因此絕不相信世界上會有罪惡的存在,還認為一切的苦難,都皆因你不夠強大。

現在她明白了,之前那感覺并非不自在,而是實打實的反感。

喻秋對她的“關心”,只是例行公事而已,因為她對誰都是微笑有禮的。

即便是自己跳樓那次,連謝小菊都比她來得有情義呢——至少人家還問候了幾句,可她呢……

好像,什麽反應也沒有嘛。

呵,許是覺得自己那會兒可怕得很,會玷污了她清純美麗的聲譽吧。

而跟徐丹鬧矛盾的那陣子卻沒疏遠自己,也許是因為徐丹在她看來,只是個無關痛癢的小角色而已吧。

不管這些想法是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沈葉都覺得有些不爽,因此回答她的時候臉上的表情也沒有多好看:“什麽傳言啊?你倒是說說我都被傳成什麽鬼樣了啊?呵,喻秋,你覺得我很可怕是吧,老跟混混攪在一起活像個流氓是吧,那就煩請喻大小姐您離我遠一點啊,可別讓我這種聲名狼藉的敗類弄髒了您寶貴的清譽啊——這樣重的罪名,我可真承擔不起呢。”

☆、第⑤③章

從來沒有人對她說過這樣的重話,一時之間引得喻秋只覺是又害臊又生氣,只能紅着臉兒回道:“葉兒,你怎麽……變成這樣了?”

“我變成怎麽樣了?”

“葉兒,不管你怎麽想我也好,但是你至少得想想你的父母啊……要是叔叔阿姨知道了這件事,他們得有多傷心啊!”

沈葉臉上現出了一抹冷笑來:“喻秋,你這球踢得可夠漂亮啊。但我卻想告訴你,別以為誰都和你一樣,都是被父母捧着寵着的掌上明珠,是那高高在上的小公主。

“沒錯,也許在你們看來,我爸媽也很寵我,但誰又知道事實是怎麽樣的呢。

“你知道從小到大,我從我媽那兒聽到過的最多的一句話是什麽嗎?

“是‘你到底要怎麽樣’。

“是啊,在她眼裏,我任性,而且忘恩負義,就是個一無是處的白眼狼。

“所有的事兒辦不好是我的錯,脾氣差個性孤僻也是我的錯,甚至被同學因為一點兒破事兒孤立欺負也特麽的是我的錯。

“我媽根本沒興趣知道背後的原因是什麽,反正我就特麽的是個家裏的負擔,有事兒發生的話,錯肯定在我就對了。

“她總是說她已經做得夠好了,這潛臺詞不就是我做得不夠好麽?

“我跟她在一起,真的好沒安全感。

“因為童年的種種陰影,我不相信她。就算現在她對我溫柔得像水一樣我也不相信。

“我媽根本就是打心眼裏讨厭我,所以才認定我有問題。呵,她根本就是覺得我基因劣質随了我爸,卻一點兒沒沾上她的‘好’。

“但在我眼裏,他們倆根本就是狼狽

第 17 章 兩節文化課過後,又到了體育課

卷來,把它和剛拿到的一合,居然奇跡般地接上了,連接縫都沒有,就像是從來也沒有分開過似的。

“成,事情已經辦完了,咱們撤吧。”羅弋收好密卷,牽過許越的手來,對着他莞爾一笑。

“你……你不找金枝了麽?”雖說當時許越并不是自願的,甚至可以說是被迫的,但是提起金枝,他的心裏,還是有着莫名的心虛。

許越這樣一說羅弋倒是想起來了,沒錯……還有金枝呢,她現在會在哪裏呢,想來應該是躲在喬寒城堡的某個角落裏吧,這樣難得的機會,說什麽也不能放跑啊!

想到這裏,羅弋也來不及再多說一句,按住石門便向外沖了出去。

眼見着不追她便要看她的背影淡去在視線中了,許越急得大喊:“等等我啊!”

可是羅弋看起來沒有半點兒要停下來的意思,于是他也只能嘆口氣,趕緊加快步子追了上去。

見此情景,沈葉心裏一動,忍不住沖着任遠意味深長地眨了兩下眼睛:“他們看起來感情可真好呢,是不是?”

“是嗎……”但任遠卻是有些心不在焉,“沈葉,我們在這地方呆了幾天了?”

“啊?這裏這麽黑,我還真沒什麽時間概念呢……但是,應該蠻久的,兩三天肯定是有的……怎麽了?”

“沒事兒……天!他們可快跑沒影了,咱們快些跟上吧!”

“喂!等等我啊任遠!還有,你剛剛說的話到底是什麽意思啊?”

“沒、沒什麽意思……”

他們的聲音漸漸遠去了,房裏搖着扇子的少女這會兒才緩緩地擡起了眼睛,好像直到此刻才意識到眼前有人似的。

“像這樣的呆子人偶,真的能幫我找到姐姐麽?”

起先雲棠一直躲在暗處,再三确認羅弋他們的确全部從這房間出去了才敢出來,可是當她能清楚地看見喬寒所指的那個女孩兒的時候,不能不說心裏是有些懷疑和失望的。

“你是帶着主人的指示來到這裏的嗎?”

但就在這個時候,意外地,那少女竟然開口說話了。

“啊?原來能講話……不是單純的人偶啊……”雲棠倒吸了一口氣,心想着該怎麽跟她證明呢,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她想起了自己的身上還有喬寒給的那塊玉,便趕緊掏出來亮給眼前的這女孩兒看,“你知道……‘風樹島’麽?”

“知道。”少女把扇子往地面一丢,又對着它吹了一口氣,那扇子竟随之幻化成了小舟一般大小。

“既然是主人的指示,那麽就請上船吧。”

沒想到喬寒竟然會有這樣多的“奴仆”,雲棠不由得開始在心裏暗暗嘀咕這女人的掌控欲是有多強。借着上去的當口,她偷偷瞄了那少女一眼,只見她的雙眸裏并沒有任何神采,看上去就像是被迷了心智一般。

但她來不及再細想了,身下的扇子開始搖搖晃晃地浮動起來,那少女對準了牆壁一指,那看着厚實的牆壁竟随着這一指而變得粉碎。

景色一下子開闊起來,月華灑在變得越來越小的樹林頂端,像是為之披上了一層夢的柔紗,襯得這景致愈發的不真實起來。

雲棠擡頭看向天幕,只覺得此時自己真的離月亮好近,好像一伸手就能把它摘下來似的。

這用扇子化成的小舟,在這巨大的夜幕之中,看着就宛若一片輕薄的羽毛一般。

“喬寒……莫非對于将要發生的事情,早已是有了預料?”

雲棠在心裏暗暗思索着,只覺得這安排未免也太過周全,實在叫人生疑,但想到很快便能見到姐姐,期待和忐忑便充滿了她整個兒的心靈,讓她再也沒有精力去考慮其它了。

天上的星星在閃閃發亮,雲棠忍不住微微翹起了嘴角,默默地在心裏說道:“姐姐,我來了哦。欠你的那一個對不起,我這就來告訴你……”

密卷已經在手上了,羅弋卻覺得心上總是輕飄飄的,雖然說自己現在的确是在城堡的內部四處搜尋金枝的身影了,可是報仇的那種欲望,卻真的是淡了許多,亦或是說——自己的心,是真的開始疑惑起來了。

那時候剛剛來到這個地方,目标還很清晰——她之所以賭上自己的性命也要來這塵世間一遭,就是為了換來那一具活得實在而又長久的軀體,好讓金枝體會一下自己當年的痛苦與掙紮,感受一下那種面對面的鑽心刺骨。

她是懷着許許多多的疑惑和怨憤走上返生之路的,但當她的腳尖觸碰到這條路的那一刻,她便在心裏對着自己說道,從今往後,她再也不會相信任何人,她再也不會需要什麽溫暖和愛意,只要能達成目的,她可以犧牲任何有關自己或是無關自己的一切。

可在她意料之外的是,當她的手剛剛觸碰到這個嶄新的世界的時候,她的決心和打算居然就随之坍塌了——沈葉的單純善良,許越的溫柔體貼,還有這個世界的善意溫暖,無一不讓她感覺到,這世上除了仇恨,還有許許多多明亮美好的東西。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她才想起來,管若範喬陳梅梅那三個家夥,之前不也是一直在背後默默地支持着自己麽?

但這反倒是讓她迷茫了。

一直以來,支持她在這塵世間行走的只有仇恨,她一直都在訓練自己變得更強更狠,只為了親手把索命的麻繩纏上敵人的脖頸,所以從來都沒考慮過,自己是否存在以一個溫暖明媚的形象活下去的可能。

當然,誰不喜歡愛意與溫暖呢,只是她打心底裏認為,自己給不出,也沒有資格給出那樣的東西。

每每想到這個,她便對自己的存在愈發懷疑,只想離沈葉和許越遠一些,因為她心裏愧疚。

“羅弋,小心!”

也許是想得太過出神了,她全然沒有注意到不遠處燃起了熊熊的烈火,直到許越按住她的肩膀一把将她拉到懷裏的時候,她才稍稍緩過神來。

但她很快就被吓得清醒過來——前方已然是一片火海,熱浪像滾動的毯子一般一波接着一波朝着他們覆來,火舌借着窗外撲進的風越蹿越高,依稀之中,她像是看見了金枝坐在窗沿上,手裏像是握着什麽。

但是那尖利的笑聲越過火簾撲來,讓她反應過來那就是金枝——這會兒金枝就像是個瘋子一般地大笑着,笑聲聽着就像是鐵鏽從鏽跡斑斑的門上被撕扯着劃拉下來似的:“燒吧!燒吧!燒死那個惡毒冷酷的女人,連渣也別給她留下!”

說罷,她把手裏的東西扔進城堡裏來,又發瘋似的大笑了一陣,縱身向着窗外一躍,便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那個瘋女人,她是想整死我們麽?”任遠喊道,又向着四周環視了一圈,“火勢越來越大了!”

直覺告訴羅弋金枝是想報複某個人,但這個人應該不是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

她朝右一瞥,發覺只有那裏的長廊暫時還沒有被大火覆蓋,于是趕緊招呼大家朝那兒跑,而她最先到達了盡頭,抽出了匕首便對着盡頭的那堵牆狠狠地插了進去。

許越随之趕到,似是明白了她的用意,于是也蓄力向牆一撞,那牆便随之坍塌了。

四人跳出了城堡,幾乎是在同時整個城堡轟的一聲爆炸了,巨響震得大地都晃動起來,火光自城堡的尖頂蹿上夜空,像煙花一樣點亮了本已沉睡的黑夜。

“可惜了裏面的活體傀儡了。”羅弋發怔般地望着那火光喃喃自語似的說道,“那樣大好的年紀,居然就真的再沒有生還的可能了。”

任遠和沈葉相互對視了一眼,心裏都莫名地有些不安起來。

夜已是很深了,在羅弋的帶領下,四人很快回到了熟悉的街道上。

昏暗的燈光下,四人各懷心事慢慢地走着,冷冷的風撲在臉上,像是吹來了趕不走的迷茫和凄寒。

沈葉踢飛了腳邊的一顆小石子,這會兒才想起任遠在地牢裏所說的那番話的含義來——是啊,畢竟自己還是生活在現實世界中的人,這麽多天不着家,媽媽一定急得快炸了吧,老師是不是又要因為這件事添油加醋地在媽媽前面損她呢,尤其是那個戴着眼鏡留着短發,還整天覺得自己拽得不要不要的嘴欠楊老師。

想着想着,她情不自禁地擡起頭來瞥了一眼任遠,此時他的臉上也挂着和她類似的表情,但卻透着一股毫不在乎的氣勢。

“沈葉,你要回家了嗎?”

這時,沈葉才發覺羅弋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靠近了自己的身旁,還一臉關切的模樣。

沈葉有些驚訝,這會兒回家該是一件多麽麻煩的事情啊,羅弋怎麽能以這樣輕松的口吻說出來,難道她不知道……

啊,也是呢,人家是鬼嘛,又怎麽會在意這些人世間雞毛蒜皮的小事呢。

☆、第④⑧章

雖說沈葉現在的确是一想到回家就頭皮發麻,可是眼下除了家,她還能去哪兒呢?浪跡天涯的事兒,終歸還是熒幕上編造出來的傳說而已,而她這樣一個小小的女孩兒,無論再怎麽躲避,終究還是會有要去面對那蒼白卻是真實的人生的那一天的,還得把自己瘦小的指印按在那一卷殘酷的名為生活的紙書之上。

不就是挨一頓罵嘛,反正遲早都是要來的。

想到這裏,她輕輕地沖着羅弋點了點頭,道:“嗯,拜托你了。”

羅弋沖她笑了一笑,拉起了她的手,腳尖朝着地面輕輕一點便飛了起來,兩人的身影轉眼就在這漆黑的夜幕之中越變越小,看起來就像是兩個漸漸遠去的精靈一般。

而地上的兩個人,則愣愣地看着她們遠去,半晌才算是回過神來。

“好薄情啊,連個臨別之吻都不給。”許越撇了撇嘴,朝右一瞅,一副才發現任遠還在身邊的神情,“喲,兄弟,你還在啊。”

“嗯。”任遠一臉無所謂地把頭一揚,“反正我也沒地方去。”

“扯吧你就。”許越鄙視地眯起眼睛,“一看你身上那行頭就是有錢人家的小孩,怎麽會沒有地方去?”

“有錢又怎麽樣?”任遠把手插入兜裏,身子朝着牆上一靠,“又不是我的。”

他忘不了那天撞見任永林和那個陌生女人在車裏親吻纏綿的圖景,那個時候他還是單純得很,因為強烈的惡心和驚懼感徑直就跑開了,成績也是自那個晚上之後就一落千丈,可是現在想想,只覺得當時自己應該扔塊石頭把那輛破車給砸了,再放一把火燒死這兩個不要臉的……

但很快他就在心裏否定了這個想法——為這樣兩個人渣,不值得。

“有得花就知足吧。”許越嘆了一口氣道,“真搞不懂你們這些富家公子哥兒腦子裏都在想些什麽。”

任遠擡起頭來,盯着許越瞅了好一會兒,直看得他都有些異樣轉過眼來瞅着自己了,才發問道:“你說這世上,真有從一而終的愛情麽?”

這話問的,不知怎地一下讓許越的腦海裏湧出了羅弋的面龐來,于是他趕緊移開了目光,局促回道:“有……有的吧……”

“那你說,兩個明明就不相愛的人,為什麽又要結婚呢?”

許越有些發愣地瞅着任遠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錯了,好像看見裏面有淚光在盈躍,一時之間有些意外:“小弟弟,你……這是怎麽了?不會是……哭了吧?”

“沒怎麽,”可任遠卻發出了近似冷笑的聲音,“就是覺得大人真惡心,不僅惡心,還虛僞。”

“可你也滿十八歲了吧?也算是個大人了呢。”

“滿十八歲又怎樣?我這樣特麽的也算大人?連自己的命運都拿捏不了,成天跟個被穿了線的傀儡一樣,算個毛的大人啊!”

許越愣愣地看着他說完了這句話就轉身離開,身影漸漸模糊在了路燈打出的昏暗光線之中,心裏竟莫名地也變得有些悵然起來。

也是呢,所謂大人,是可以掌握自己的命運的。

如果連自己的命運都掌握不了,又哪兒算得上是一個獨立的人呢。

仔細想想,自己悶着那一口氣努力追逐自己的夢想,不就是因為想要證明給爸媽看,哪怕只是憑借自己的力量,他許越也是能在這個世界上立足的麽?

他擡頭望向天空,只見東方的魚肚白已是漸漸顯出,為群山鑲上了一道漂亮的銀色花邊,讓人都能想象出太陽公公在其後伸着懶腰的樣子。

加油吧,許越,雖然黎明到來之前的黑暗又長又冷,但光明終究不會爽約的。

他在心裏默默對着自己說道。

四周綿綿軟軟的,雲棠只覺自己像是墜入了一團模糊的雲朵之中,尋思着這是在夢裏麽,一切看起來都是那樣的不真實,她似乎看見了姐姐在對着她淺淺地笑着,星星點點的回憶在其中錯落相織,在最美的一瞬卻驟然墜落,撕裂出了黑暗的幕布來,轉眼幻化成了主人猙獰的面孔,随着她的手臂向上的那一揚,皮鞭抽在身上的毒辣感猛地就蹿了上來……

她驚叫一聲護住腦袋,卻是醒了過來,這才發覺天已是大亮了,鳥兒在枝桠間啁啾,晶瑩的露珠在一閃而過的草葉上發着亮,特屬于清晨的那種清新卻又帶着些涼氣的微風就那麽漫不經心地撲在臉上,能讓任何一個疲憊不堪的人瞬間擁有新生的感覺。

雲棠坐正身子朝着遠處眺望,發覺碧藍的海面上浮着一座小島,上面看起來郁郁蔥蔥的,一派生機盎然的模樣。

“這就是‘風樹島’麽?”雲棠爬到那少女的身旁問道,眼見着那座小島在身下變得越來越大。

少女點了點頭,輕輕地撫摸了一下扇子的邊緣,那扇子便像是注了水般向下傾斜去,以離弦之箭般的速度向着小島沖去,一個俯沖降落,揚起了一大把沙塵來。

少女對着扇子輕吹一口氣,它便複又變回了原先那細細長長的樣子。

不僅扇子變回了原樣,連人都是,眼下那少女又開始面目呆滞地搖起扇子來,就保持着這樣一副被迷了心智的樣子一步一步向前挪動着。

雲棠正猶豫着要不要上去問問關于姐姐的事兒,卻見她忽地邁進了一片花叢中就沒了蹤影,趕忙也擡腳去追,卻在撥開叢葉的那一瞬看見了裏面居然立着另一個搖着扇子的少女,而那個少女旁邊站着的年輕女子……

不正是自己的姐姐麽!

雲棠感到自己的喉嚨有些發澀,眼下她面前的姐姐頭發梳得油光水亮,衣袖輕盈地随着風兒搖擺,看起來就像是不小心墜入凡塵的仙女一般,跟當年幾乎無異,沒有絲毫的改變。

“我說了不需要你們在這兒陪着!突然假惺惺地給我換了幹淨衣服還送上好吃的點心,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在打什麽小算盤麽?我告訴你們,除非讓我親眼見到我妹妹,否則我絕不會——”

“我們沒有騙你呀,你的妹妹……不是就好端端地在那兒站着嗎?”

雲荷臉上現出了驚異的神色,這才向這邊看過來,但卻是有些疑惑,直到走到雲棠的跟前,這疑惑仍舊沒有絲毫的減淡。

“你……是我妹妹?”

雲棠沒敢擡頭,只含糊地應了一聲:“嗯。”

但她感覺到姐姐托起了自己的下巴,這才不得不擡起眼睛,果然,姐姐還是和當年一樣精神美好,只是身邊多了一顆閃着電光的小黑球,就一直那麽不遠不近地跟着。

見她直視着自己了,雲荷的眼裏才閃動了一下:“沒錯,這的确是小棠的眼神……可是小棠,你怎麽變成這副陌生的模樣了?”

“姐姐,對不起……”雲棠變得有些哽咽起來,“都是我不好……”

“好端端的,怎麽突然這樣說?姐姐從來也沒有怪過你啊……”

“是我做了錯事了,連個全屍也沒能保住……這是我罪有應得,我只是恨當年的自己,讓姐姐傷心了……”

“沒關系啊,不管你做了什麽,你永遠都是姐姐的好妹妹……小棠,那時你死了,爹娘也很難過,很多事情,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樣……只是姐姐有些疑惑,為什麽那個叫喬寒的女人說小棠你在她的手裏,還說既然我醒了,你一定會為她賣命的……小棠,你過去可不會這樣任人擺布的啊,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呢?”

雲棠的目光變得有幾分躲閃,聲音也變得低低:“簡單來說,我因為擔心姐姐的安危,就答應了做她的仆人……”

雲荷看起來像是受到了不小的打擊,一個不穩向後退了一步,像是因岔了氣而劇烈地咳嗽了一陣,引得雲棠慌忙上前來扶她,卻被她一下擋開了。

“妹妹,你怎麽這樣傻啊!姐姐就算複活了,還不是活死人一個麽?這樣病弱的身子,就算活轉來也維持不了多久,你……”

說這話像是又損耗了不少精氣,雲荷又開始劇烈地咳嗽了起來,臉色開始變得發白。

先前在牢房裏,甚至來到這個島上,雲荷都想着絕對不能在敵人面前露怯,因此就算拼盡全力都死撐着一口氣,可是這眼下見了親人,所有的僞裝都自然而然地被卸去了,身子骨裏的那股病弱瞬間就漫溢上來,讓她整個人都垮了。

就在這個當口,那小黑球“嗖”地一聲飄到了雲荷身旁,對着她滋滋地一陣注光,才讓她的臉色滲出了些許紅潤來。

雲棠明白過來了,這就是喬寒所說的那個容器,裏面盛放着能維系她姐姐生命的能量。

心痛和愧疚占據了雲棠的整個心靈,使得她的聲音裏都帶上了些哽咽:“姐姐,上輩子我沒能做一個好妹妹,還給姐姐帶來了那麽大的傷害,現在仔細想想,從小到大,只有姐姐你最疼我,從來也沒有嫌棄過我,甚至不管我說什麽,姐姐你總是無條件地相信我……我欠了姐姐一輩子的恩情卻不自知,現在好不容易能有一個補償的機會,我怎麽能放過呢……”

說罷,她伏倒在雲荷的膝頭就開始抽泣,漸漸地轉化為了痛哭。

女孩子心裏天生的就有一股母性,眼下見了自己的親妹妹這樣傷心地痛哭着,雲荷只覺得自己的心也像是被剜了一樣的疼,于是伸出手去輕輕地摩挲着她的頭發,一個不留神,眼淚已經無聲地滑落下來了。

兩邊的扇子依舊在沉默地搖動着,也許是被風吹動,一顆小石子“咚”地一聲跌進了島上的湖裏,在上面漾開了一圈又一圈的波紋,裏面倒映出了澄澈的藍天白雲來。

☆、第④⑨章

像是做了一個很長的夢,醒來時喬寒也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只感覺到冰冷的水已然浸濕了她整個兒的衣衫,四肢也麻木到近乎無法動彈,周圍的一切都是那樣的安靜,安靜得就像是死亡的峽谷一般。

喬寒掙紮着坐起身子,涼意便随着這一坐而傳遍了全身,引得她結結實實地打了一個冷顫,這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己被泡在了水裏。想來那陡坡可能連着一個山崖,那麽她此時的所在之處應當就是崖底了。

只是,這崖底真是好生冷清,想來早已是被人給遺忘了。

但她很快想起來了,自己當時連一棵草的握不住的狼狽樣子,這是不是說明……

她自然是不希望如此的,但事實很明顯,如果不是成了廢人,現在怎麽會這樣一副虛脫的模樣呢?

說起來,暗夜陣附在身上的功力一旦失去,身子便會變得極度虛弱,甚至對暗夜陣蘊含的能量産生排斥,如果再度将其注入體內,輕則病倒,重則引起心智的迷亂,以致走火入魔。

憤怒、恐懼、不甘像被打翻的雞尾酒一般在心頭蔓延開來,喬寒向下一倒,複又将自己整個兒人都浸入了水裏,感受着水流漫過頭頂的窒息感覺,就在絕望幾乎快要把她給吞沒的時候,她的心上又忽地冒出了一個念頭來:“不,還沒有結束……就算功力是真的失去了而且再也沒有辦法找回,但我手上還有暗夜陣的力量啊,就算不能注入我的體內,可還有那些傀儡呢……只要我這雙手還能動,只要我能完成上次沒能制作完全的傀儡,那麽一樣可以東山再起,奪取永生陣裏的力量以獲長生不老,甚至在三界謀得一席之地……”

思緒走到這裏,喬寒拼盡了全身的力氣從水裏冒出來,用手支撐着身子一點一點向着岸邊爬去,咬着牙在心裏念道:“我要回去,我能回去,我一定會回去的……羅弋,這件事,我絕對不會,就這麽算了的!”

“害得我功力盡失,淪落到這步田地,就算我想不恨你,也沒有可能了!”

幾乎是掙紮着到了岸邊,她還是強迫自己沉下心來,去回想制作怨靈傀儡的方法——眼下這個地方看來沒有陶土,那麽只能就地取材了。

喬寒從衣袖中翻出了一把刀,開始一點一點地剜着山崖上蔓生的樹枝來,邊剜邊自言自語道:“只要有了第一個仆人,剩下的事情就都犯不着我自己動手了……是的,我需要一個極度可靠的仆人,只有這樣,才能把我這病弱身軀的秘密給掩埋起來……”

“就算真成了廢人又怎麽樣,就算極度虛弱又能怎麽樣,只要你們近不了我的身,只要我做出的工具擁有足夠的殺傷力,那麽我喬寒就照樣是天底下最強大的人!”

說着,她狠狠地向着樹枝的根部砍下一刀,眼裏頭一回湧上了晶瑩的淚水。

沈葉說明天醒來一定會有難以承接的狂風暴雨,所以要在災難來臨之前好好地睡上一覺,說罷還真的兩眼一閉就開始呼呼大睡,引得羅弋還真有些佩服起她的樂觀來。

但她自己可沒有辦法那樣悠閑,就算只是望着窗外發呆,她的思緒依舊能在煩亂中沸騰起來。

她實在是很疑惑,當時金枝把喬寒的城堡炸掉的時候,喬寒究竟是不是還在裏面呢——但想想應該是不在,她不是被雲棠給帶走了麽,但就是想到這一步的時候她開始覺得奇怪了,雲棠為什麽要帶她走呢,那個時候又為什麽一直護着喬寒呢,感覺喬寒應該不是那種孱弱的需要人保護的家夥啊,更何況,自打她擁有了暗夜陣的力量以後,應該是變得越來越強大了啊,這件事,怎麽想都很反常……

就在她想得腦袋都有些發痛的時候,卻忽地瞥見一個人影閃過,接着就看見金枝正隔着玻璃沖着她笑。

羅弋只覺自己渾身的血都跟着涼了,也沒來得及多想,打開窗戶一個翻身就上了牆,擡頭一看,正見金枝噌噌幾步上了屋頂,于是也立馬跟了上去。

上了房頂,羅弋踮着腳尖從屋脊上一步一步迫近金枝,眼裏冷氣森森的:“居然敢自己找上門來,是已經等得不耐煩想去會會閻王了麽?”

“別總是這樣殺氣騰騰嘛,”但金枝看起來卻是一點兒也不害怕,“咱們也許能有成為朋友的可能呢。”

“誰特麽會跟你做朋友!”

話音剛落,羅弋手裏的匕首“嗖”地一下就向着金枝飛來,得虧她閃得快,才沒讓那匕首給劈中。

“羅弋,你就不能聽人把話說完麽?”金枝有些驚訝,卻也是有些惱了,“那天我聽見喬寒跟你的對話了,靠,那家夥居然把我當成個娃娃來交易,但我也真沒想到你能說出那樣的話來,說實在的我很欣賞你,如果以前我做了對不住你的事讓你不高興了,那我現在和你道歉還不成麽?”

“說得輕巧,”羅弋幾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頓地說道,“兩條人命,永遠也洗不淨的冤屈,豈是你一個道歉就能一筆勾銷的?那時候我沒有答應喬寒,不過是不想因為你這種人渣而陷自己于不義,你少自視甚高了!”

“哼,看來是沒有跟你聯手的可能了……”金枝恨恨道,“可恨,那天我回了城堡,那地方都燒成一片廢墟了,可我怎麽也找不到喬寒的骨骸……這個惡毒的女人,究竟是什麽時候溜走的……罷了,既然你不願意,那我只能去找新的同盟了!”

說罷,她一個翻身騰躍便跳下了屋頂,就像一個墜落的雨點一般轉瞬溶進了灰黑的街道之中。

羅弋一時有些失神,過了許久才算是回過神來,不覺背後一冷:“金枝這是……要背叛喬寒麽?所以那天她放火想要燒死的人,就是喬寒嗎?”

一覺醒來的時候已是大中午了,熱浪一波接着一波從窗外湧進,之前好些日子都在喬寒那陰森森的城堡裏度過,沈葉幾乎都忘了這炎熱的天氣是有多麽磨人了,現在在這熾熱光線的烘烤下,她只覺自己都要軟成一灘泥了。

眼下,她一臉頹廢地瞅着在水裏悠哉悠哉游來晃去的那尾金魚,喃喃自語道:“一到夏天就好羨慕魚啊,像這樣泡在水裏一定很涼快吧……”

“喲,你醒啦。”許是聽到了沈葉的絮叨,羅弋一個翻身壓到了她的床沿邊笑道,“早安喲。”

“早什麽安,現在都中午了吧……”沈葉耷拉着眼皮回道,腦海裏卻冷不丁地閃過一個念頭來。

魚缸裏有魚……

她湊近魚缸仔細地瞅了一瞅——不錯,這的确是之前她買的那條魚,可是眼下居然游得這樣從容不迫,這麽多天過去了卻像是一點兒沒挨過餓的樣子,尾鳍在清洌洌的水中一擺一擺,活脫脫像是一朵盛開的牡丹……

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的?……

難道說……

她只覺心頭閃過一種不祥的預感,可這預感還沒來得及變得清晰,房間的門便被推開了,門後現出了張曼文的臉來。

她看起來精神不太好,就這麽耷拉着腦袋走進了房間來,手裏還拿着一袋魚食。

沈葉吓得趕緊屏住呼吸,像個木頭樁子般杵在原地不敢動彈,就這麽愣愣地看着媽媽散亂着頭發一臉木然地從自己身邊過去,在魚缸旁輕輕一傾魚食袋子,幾顆棕色的小丸子便從裏面掉出來落進水裏,使得那起先游得優哉游哉的魚兒立馬掉轉腦袋向上,一伸小嘴便吸進一顆來。

張曼文像是觸景生情似的,眼淚一下就掉下來了:“葉葉,你在家的時候,最喜歡這尾小魚了……媽媽替你養得好好的,你回來看見它一定會高興的……可是葉葉,你去哪裏了呢……”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她突然間感覺到像是有些不對勁,猛地朝左一轉腦袋就瞥見了沈葉,眼睛登時瞪得跟銅鈴似的,好像一個不小心就會掉出來:“葉……葉葉?!你……回來了?”

“嗯……”

沈葉嘿嘿幹笑着,像是特意為了緩解這尴尬似的,也就是在這時她才發覺羅弋不知何時沒了影子,心裏不由得開始小犯嘀咕,但很快她就釋然了——這種情況她若是在也許還更加麻煩呢。

“葉葉,你又跑到哪裏去了呢?媽媽可擔心死你了呀!這些天老師又打了好些電話來家裏……”

“是……對不起……”

“下次別再這樣了,好嗎?”

“是……抱歉……”

張曼文吸了一下鼻子,一下傾過身子來便将沈葉摟在了懷裏,摟得那麽緊,沈葉都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也許媽媽是怕一個不小心,自己又要再度消失了吧。

沈葉嘆了一口氣,心說媽媽這邊總歸應該是好過的,自從跳樓事件後爸媽對自己的态度都是好了許多,像是從那之後就認定她是個神經纖弱的孩子,于是再舍不得有一點兒責罵,可是學校那邊……

可是又能怎麽樣呢,身為學生,還不是得老老實實去上課麽。

要說也真是要巧不巧,下午沈葉懷着無比沉重的心情剛剛踏進學校的門檻,居然就撞上了任遠,這家夥還對她笑得一臉燦爛:“這麽迫不及待來上學啊?”

沈葉不禁臉一紅,把聲音悶在嘴裏回道:“你不也是麽?”

☆、第⑤?章

可任遠依舊笑着:“我現在可是個無家可歸的人啊。”

這話使得沈葉有些疑惑,但一想這家夥向來都是個沒臉沒皮的人,便也不再細問。

于是,她就和任遠這樣并排走着了,奇怪的是,也并沒有感到任何的不合适。

不過生活總是不會忘記提醒你的,只不過常常不是按照你喜歡的方式罷了。

他們就這麽沉默着走上樓梯,各自都帶着點兒腼腆的微笑,卻在經過長廊的時候,發覺在窗戶裏面坐着的那些同學,似是在看着他們竊竊私語着什麽。

不過,臨到走近的時候,那聲音便漸漸地大起來,沈葉很快便聽得明白了。

“對,那個女的就是高二十七班的沈葉,她旁邊的那個就是任遠啦——任遠。”

“诶~我們年級有這麽帥的男生啊,我都不知道诶……”

“呵,帥又怎麽樣呢,聽說他跟這個叫沈葉的,雙雙消失了好幾天呢,這會兒又一起出現了……”

“不會吧?就她?!”

“怎麽不會了,更何況這個叫沈葉的,先前名聲就差得沒邊,勾引男人恐怕是她最擅長做的事兒了。”

“那也太可惜了啊,就這麽把任遠給……”

第 16 章 兩節文化課過後,又到了體育課

先去把他們救出來才行……還有密卷,我一定要拿到密卷,絕不能把它讓給喬寒!”

許越伸手揩掉她眼邊的淚,也不知該說些什麽才好。

她的臉上看起來像是有傷,胳膊上也是青紫道道,卻還挂念着朋友和沒有完成的任務……

他嘆了口氣,把羅弋摟進了懷裏,用着哄小孩般的溫柔語氣說道:“現在應該還沒有人發現這裏的異常,我們再在這兒休息一陣吧,好嗎?放心,我們一定能把沈葉和任遠救出來的。眼下我也知道怎麽使用意念的力量了,所以,等你感覺好一點兒了我們就去找他們,再去奪取密卷。不要太勉強自己,還有我呢。不管怎麽說,兩個人總強過一個人硬撐着,不是麽?”

☆、第④④章

“嗯……”

羅弋将腦袋埋在許越的胸口,眼眶不覺間又是有些濕熱起來。

好久沒能有這樣一個可以依靠的懷抱了,早已習慣于一個人單打獨鬥的她,忽然就有了這樣一個願意保護她的愛人,她的心裏,忽地就湧上了一種難以言喻的甜蜜與安心之感。

鐵門“吱呀”一聲被輕輕推開,雲棠懷着些許忐忑緩步走進,确是有些疑惑喬寒為什麽會突然傳喚自己,但還是試探性地靠近她身旁問道:“主人找我有事兒?”

喬寒本是坐在一張雕花紅木椅上閉目養神,這一聽到雲棠喚她,緩緩睜開了眼睛,卻并沒有起身,看起來也沒有轉過來的打算,只是對着右邊打了個響指,一幅模糊的圖景便應聲緩緩升起,移到了雲棠的眼前。

雲棠定睛一瞧,其中有一人影依稀可辨,待漸漸看清之時,她忽覺渾身一陣戰栗,幾乎是失控一般喊道:“姐姐!”

雲棠看向喬寒,此時她臉上的表情像是有些得意,伸出手去一抹,那圖景便随之飄忽而散。

喬寒開口說道:“你看到了,雲棠。那就是你的姐姐雲荷。只是現在你借了別人的身體還魂,哪怕你們姐妹相見,她也不一定認得你。不過說起來,這可還是得怪你當初背叛了自己的主人呢。否則,你也不會落得個分屍的下場,對不對?”

雲棠攥緊了拳頭,恨恨道:“喬寒,你沒資格在這兒跟我談道德仁義。多餘的話不必說,你到底把我的姐姐怎麽了?”

“沒怎麽,你的姐姐好好的,有人好吃好喝地伺候着,比公主過得還要幸福呢。”

雲棠竟是冷笑起來:“喬寒,你有那麽好心嗎?”

聽到雲棠這麽說,喬寒哈哈大笑了一陣——典型的女王三段笑,卻是有些神經質,笑着笑着又定下神來說道:“雲棠,你果然是個聰明人。雖然你姐姐在我手裏,但我能保證她絕對不會有事,只要……你答應我的條件。”

像是在意料之中,雲棠開口淡淡說道:“說吧。”

“我要你立下誓言,從今往後成為我的奴仆,像狗一樣的忠心耿耿。如果你敢違背誓言,你的姐姐便要再死一次,死後連回家的路也再難找到。”

“好,我答應你。”

喬寒很是滿意地把茶蓋在茶杯邊緣磕了一磕,慢悠悠地将一口茶送進嘴裏,袅袅的煙氣便順着杯沿升起,襯得此時的情景宛若一個光怪陸離的夢境。

再說上回自打徐丹把傀儡陣帶回喬寒的城堡後,竟心裏一直泛動着一股強烈的不安——任遠的那些話在她的心頭久久盤旋不散,她一直在思考任遠究竟為什麽會發現這裏的,更讓她焦慮的,是她不知道任遠現在究竟已經了解多少,但聽他那天問“你把謝小菊給怎麽了”,能确定這消息一定是從謝小菊嘴裏放出來的不會錯。

徐丹在心裏恨恨地想,這個賤人,一定要好好教訓她一頓,再好好問問她究竟走漏了多少消息。

就在她這麽胡思亂想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已經到學校了。

竟然轉眼就入夜了,徐丹把手插入兜裏,只覺得心裏沉得厲害,想擡起頭來籲一口氣,卻忽然發現路燈下坐着一個身影,看着還有幾分熟悉。

她眯起眼睛仔細瞅了瞅,卻心說這不是謝小菊麽,眼下她的臉色在昏暗的路燈映襯下看起來慘白慘白的,眼睛也緊緊閉着,一副做了噩夢的表情。

但徐丹可不管她是睡着還是醒着,眼下自己憋了這麽多天的火氣可算是有個發洩口了,她一把上去就把謝小菊揪起來,對着她的臉狠狠地甩了兩個巴掌。

謝小菊猛然驚醒,錯愕地發覺眼前的人竟是徐丹,吓得連魂兒也差點兒掉了,張了張嘴像是想說什麽的樣子,但最終還是沒有勇氣開口。

徐丹把臉迫近了她,刻意壓低的聲音聽起來反倒是更加兇狠了:“你看到任遠了,對吧?”

謝小菊吓得整個身子都在劇烈地抖顫,哆嗦着點了兩下頭。

“你跟他說了什麽?”

“我……我不記得了……”

徐丹松開手,一腳就把謝小菊踹翻在地:“幾天沒打你你就能耐了是不是?”

謝小菊伸手護住腦袋,眼淚登時就出來了:“我……我真的沒說什麽呀……那個時候,我是真的吓壞了,徐丹,我們不要再摻和這些危險的事情了好不……”

可還沒等她說完,徐丹便搡了她一把,又蹲下了身子來揪起她的頭發便狠狠往地上一撞:“下次再敢多嘴,我他媽把你打到連話都說不出,聽見了嗎?”

腦袋這猛地磕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感覺有點兒暈乎,恍然間像是有黏黏稠稠的液體順着頭皮流下,謝小菊心如死灰地趴在地面,腦海裏晃晃悠悠地回蕩着一個聲音,就像是一只極富誘惑力的手一般,要抓着她往看不見底的深淵墜去:“死了吧……死了,就不用再遭受這些痛苦了……”

見謝小菊一動不動,也沒有任何回應,徐丹有些躁了,抓起她的頭發好讓她的臉對着自己:“我問你話呢你聽見沒……”

但就在這個時候她看見了謝小菊滿臉的血,還有那灰暗到幾近熄滅的眼神,吓得手一抖便松開了她,說不清是嫌惡還是恐懼,她轉身朝着不遠處的樓梯跑去,跑出好一段才敢回頭瞅謝小菊,嘀咕的聲音含糊得連自己也聽不清:“真惡心。”

謝小菊就這麽放任自己在略帶着些涼意的晚風裏躺着,卻忽然笑了:“我真的好賤啊。”

調整好情緒沒費多少工夫,這會兒羅弋複又變回了那副英氣勃勃的女戰士模樣,眼下她正貼着牆聚精會神地觀察着巡邏的那些“士兵”們,忽然間發現他們似是有一個共同點——動作機械、面無表情。

羅弋在心裏暗暗思量:“看這樣子,跟喬寒打交道的大部分都是死人或是活死人……像沈葉和任遠這樣的純活人應當不多見。而如果是活人的話,那麽飯菜定然是少不了的……”

在這段時間裏,許越一直一臉花癡地偷瞄着羅弋,心想着她這樣認真想着心事的模樣可真是迷人啊,再一想剛剛這個迷人的姑娘,可就枕在自己的懷裏呢,那樣小鳥依人的,不覺心跳得更加厲害了。

“我們的關系,是不是能再近一步呢……如果這會兒從身後偷偷抱住她,她應該不會把我給推開吧……”

就在許越想入非非的時候,卻忽然看見一個面無表情的少女端着鮮熱的飯菜從自己身旁經過,像是沒注意到自己的存在似的。

許越看着她的背影遠去,不由得開始感嘆,自打遇見了羅弋以後,每天都過得像拍電視劇一樣刺激呢,連這給囚犯送飯菜的情景也能親眼撞見……

就在他想得入神的時候,卻冷不防地挨了一記,回頭一看,卻見羅弋正抱着胳膊瞅他,神情頗有點兒居高臨下:“什麽時候能改改你這走神的毛病?趕緊的,我們得追上前面那個女的。”

說罷,羅弋蹭着他的身子來到前面,順勢牽起了他的手來。

看着她長發飄飄的背影,許越不由得在心裏暗暗出神想道:“當初還以為是個軟軟萌萌的小妹妹,可沒想到骨子裏竟是一個這樣堅強冷峻的姑娘啊……還真是有點兒‘女王’的味道呢。”

記得曾經聽人說過,如果一個女孩兒越是高冷孤傲,那麽看見她脆弱的機會便越是彌足珍貴。如果你能讓這樣的一個女孩兒把脆弱敏感的一面展示給你,那麽你在她的眼中,應當算得上是相當親近的一個人了。

真的是這樣嗎……

許越低下了腦袋,隐隐感到臉龐在發熱。

就在這走神的當口,他卻忽地撞上了一具柔軟的軀體,擡頭看時,才發覺羅弋不知何時已然停下了腳步,定定地看着前方,神情卻很警惕。

許越也順着她的目光瞅去,只見剛剛看見的少女正面無表情地站在牢門之前,看樣子是等着守門的壯漢為她把門打開。

牢門輕輕地拉開一條縫,但這已經足夠了——羅弋能夠清楚地看到,沈葉和任遠被關在裏面,雖然只是一晃而過,但她已然來不及多想,松開許越的手便沖上前去,在少女身後一個頓步剎住,拿出匕首便抵住了她的脖子。

但她太過心急了,竟然忘記了身後還立着那個壯漢呢——眼下他笨拙地轉過身子,對着羅弋緩緩地擡起了笨重的大手。

“住手!”

伴随着一聲斷喝,許越抱住了壯漢把他掀開,朝着他的臉便給了一拳,那大漢被打得一個趔趄,轟然倒地,細細小小的塵土随着這一倒飄了起來,紛紛揚揚。

“我們弄出動靜來了,得速戰速決!”許越轉過身來對着羅弋說道,神情有點兒緊張。

羅弋點點頭表示贊同,抄起少女把她給丢在了大漢的身上,又扯出一條繩子來把他倆捆緊,問許越借了兩張紙巾揉成團,一人嘴裏塞了一個。

辦完後,她牽過許越的手快步奔下階梯,到達底端的那一刻他們看見了,沈葉和任遠各懷心事坐在牢房中的模樣。一見有人來了,他倆不約而同地向着這邊投來目光,發現是羅弋和許越之後,兩人的眼裏登時現出了欣喜的光亮。

作者有話要說: 啊,不行,我不能這樣越來越遲……/(ㄒoㄒ)/~~

☆、第④⑤章

“羅弋!”

沈葉扒着欄杆,沖羅弋拼命地揮手,一臉興奮。

也是呢,饑寒交迫地被困在這兒好幾天了,這忽然間就見到了朋友,心裏總歸是有點兒高興的,更何況羅弋對沈葉來說,可是有着特殊的意義呢——在最絕望痛苦沒有依靠的時候,是羅弋陪着她安慰她,還給她買面包吃的啊。

羅弋到了沈葉跟前,臉上現出了笑意來:“看見我這麽高興啊?”

“嗯!”沈葉笑得眼睛也變得彎彎的,“因為我總覺得,你身上會有吃的嘛!”

原來是餓了,不是因為想念自己啊……羅弋帶着些許無奈回頭瞅了一眼,卻發現歪打正着的,那送飯的女孩和壯漢雖然剛剛被他們打翻在地了,那菜肴竟是特給面子的完好無損,一時喜上心頭,拍了拍許越的肩膀扔下一句“開牢門的任務就交給你了”,就轉過身三步并作兩步地朝着牢門口奔上去了。

許越沒明白羅弋打算幹嗎,但是仔細一想,現在最重要的還是速戰速決,剛剛弄出了那麽大動靜,他們的處境應該不會安全了,于是趕緊借力弄斷了鎖,拉出沈葉和任遠便帶着他們一路小跑,很快就出了地牢,把門在身後輕輕關好。

羅弋就在門口,警惕地觀察四周的動靜,正奇怪着怎麽沒有追兵跟來,卻發覺他們仨已經上來了,趕緊把手裏的飯菜遞給了沈葉,笑道:“來,餓壞了吧。”

喬寒雖然有野心,但還不算卑鄙,應當不會做出在飯菜裏下藥的事兒,所以羅弋覺得還是可以放心地把飯菜遞給沈葉吃的。

而沈葉呢,是的确餓得都有些站不穩了,眼下見了這熱氣騰騰的飯菜,眼睛裏都有些放光了,接過來便開始狼吞虎咽,滿懷感激地對着羅弋說道:“羅弋,你可真是我的天使!”

任遠鄙視地斜了沈葉一眼:“我發現你這個女人真的很沒良心诶,誰給你吃的就倒戈向誰啊,我在這倒黴地方陪了你這麽久,也算是難友了吧,你有吃的……不會分我一點兒啊!”

“喂!你還有沒有點兒風度啊,居然跟女生搶東西吃!”

一旁的許越看得有些發愣,轉向羅弋說道:“你們這樣悠閑沒問題嗎,居然還有工夫喂飯,不怕再被他們抓住啊?”

羅弋笑了笑:“不着急。我觀察了好久了,一直都沒有人往這邊來,今天這城堡的防衛似乎有點兒松懈呢……不過正好,這樣我們去拿密卷的時候,受到的阻礙也能小一些。”

許越無奈地把手往胳膊上一搭,道:“真拿你沒辦法啊……”

看樣子沈葉和任遠算是用餐結束了,于是羅弋便開始帶路,衆人跟着她七彎八拐地繞着走,一直到了一扇鐵門前才停下,角燈的光亮打在這暗灰的門面上,滲出一種詭異的陰森感覺。

許越擡頭看了一眼,帶着些驚駭道:“羅弋,這裏不是……”

羅弋點了點頭:“嗯……可是,我覺得這是最有可能的地點了。”

雖說這裏是她自返生以來第一次受挫的地方,可她總覺得像喬寒那樣心思缜密的人應當不會放任密卷離開自己身邊,而如果沒有密卷的吸引,那時自己又怎麽會義無反顧地推開這扇鐵門沖進去呢……

也許現在破門而入免不了要跟喬寒有一場争鬥,但是她已經沒有退路了。

羅弋從袖中取出了那柄銀色的匕首來,思索着等拿到完整的密卷一定要好好發掘這匕首都有什麽招式,下回就不會落敗得如此狼狽,否則現在即使有一半的密卷,也是怎麽也沒法定下心來研習呢……

她越想越覺得心思凝重起來,轉過身去對着衆人囑咐道:“一會兒進去,我和許越負責攻擊,任遠跟沈葉,你們保護好自己就好。我們大家都要努力,不要成為彼此的拖累,明白嗎?”

“嗯!”

羅弋沖許越揮了揮手,道:“撞門吧。”

許越深吸一口氣,像是蓄了好大一股力,額頭上因之而聚起了細細密密的汗珠。

他将手抵在門上,忽地就一發力,伴随着一聲巨響,那鐵門竟轉瞬坍塌,成了地上的一堆廢鐵。而在這碎片翻舞的間隙中,羅弋似是能看見數不清的人影被這響動驚得轉過身來,不過對她來說,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喬寒那驚詫到幾近僵滞的面孔。

她大喝一聲向上躍起,腳尖掠過幾個人頭,一個翻身沖到喬寒面前,借着巨大的沖擊力将她撲倒在地,利落地抽出匕首抵住了她的喉嚨:“乖乖把密卷交出來吧,喬寒。”

喬寒張着嘴,像是依舊沒有反應過來似的:“你……你……什麽時候……”

她這麽一說羅弋倒是想起了那天自己遭受的羞辱來,一時怒氣便蹿上心頭,引得她發狠應道:“是呢,也許現在,我該出出那口惡氣才對呢……反正你命硬,等臨死時再問你密卷在何處也不晚……”

說罷,她舉起匕首就欲下手,卻猛地被一把飛來的劍“咚”地一聲彈開了。

“什麽人?”

羅弋一個翻身靠牆,警惕地朝着近旁的一個陰暗角落回過頭去,直覺告訴她那裏有人。

果不其然,一個穿着一身白衣的女孩兒從中走出,不慌不忙地拔起了插在地上的劍,将它護在了喬寒的身前:“不準對她出手。”

羅弋一眼就認出了面前的這個女孩兒,不由得恨恨回道:“又是你!你不是口口聲聲說自己的目的只是為錢而已麽?怎麽,現在也心甘情願地做起喬寒的走狗來了?”

雲棠本還是在為姐姐為喬寒所困的事情煩心,眼下被羅弋這樣一說,登時覺得所有的負面情緒像井噴一樣爆發開來,幾近将她吞噬,于是回過身去沖着那些呆立着的傀儡大聲吼道:“都動起來啊,我他媽的平時都白訓你們了是不是?傻愣在那兒幹啥,等着人家把你們拆解是嗎?”

羅弋這才想起剛剛自己進來是看見了好多人影的,這會兒反應過來了——那些都是沒有人的指揮就不會動彈的傀儡人,所以……剛剛喬寒是在研究這個嗎,才能讓自己這樣輕易就給打倒了?

但沒有時間再細想了,眼下那些傀儡人聽到雲棠的命令,眼裏發出了幽幽的綠光來,像是行屍一般朝着他們一步一步慢慢圍聚過來。

“雲棠,你!”喬寒看起來很是心疼的模樣,“現在……還不到時候啊!”

“不到時候?……可是,眼下也沒有別的辦法了不是麽?”雲棠轉過臉來,神情很是冷漠。

喬寒垂下腦袋,狠狠地沖地面打了一拳。

羅弋将身子朝地面一倒避開那些傀儡的攻擊,從地上抄起了匕首來,一個翻身立起身子在許越他們所在的地方停下,道:“大家盡量呆在一起,別怕!”

但是話音剛落,一個傀儡人率先靠近羅弋身邊,虧得沈葉提醒,羅弋趕緊轉過身搭住它的肩膀向上一躍,匕首随之落下,漂亮地下了它一條胳膊來,那傀儡發出凄厲的一聲號叫,便如壞掉的泥塑般崩裂了,轉瞬便化為了粉末。

羅弋舒了口氣,掉轉過身子來開始收拾下一個。

許越因為有了意念的力量操作起來也是如魚得水,很輕松地便解決了近前的幾個,還順帶把偷襲沈葉的傀儡也給幹掉了。

沈葉心懷感激地沖着許越點點頭,轉過眼去瞅任遠,只見他借着風力把傀儡人擲到空中,操縱着它們相互磕碰,似是玩得很過瘾的樣子,沈葉不由得暗暗挂汗,心想着男生果然都是幼稚。

觀察着這邊的戰況,雲棠轉向喬寒問道:“這是怎麽回事啊?今天好像不管是你還是那些傀儡,看起來都格外的弱呢。”

“到底是陶土做的不中用,但更重要的是……”喬寒把頭埋得更低了,一臉的不甘和懊悔,“他們沖進來的時候我正在潛心研究這種新型的傀儡,這過程最忌諱有人打擾……”

是的,若是完成了的話,自己和傀儡的攻擊力都能同步提高數成,但是若是被人打擾而致中斷,則有淪為廢人的風險……

怪只怪自己太輕敵大意了,萬萬沒料到他們竟會逃出來……

喬寒心裏登時一陣陰冷,擡起頭來問道:“雲棠,你記得我們的約定的,對吧?”

“記得記得,”但雲棠可不知道這時的喬寒是多麽虛弱的情況,只漫不經心地應道,“但是你看,他們現在已經快要把你的傀儡全部幹掉了哦,憑我一個,可對付不了他們這麽多人呢……”

“沒關系,只要你能帶我離開這裏,我可以滿足你一個願望。”

“是嗎?那就放了我姐姐……”

可雲棠還沒來得及說完,便感覺到脖子上橫上了一個冰涼的物件,緊接着便看見羅弋在對着她陰恻恻地笑:“你苦心訓練的人偶,看起來也不怎麽樣呢。”

但雲棠卻很無所謂地笑了:“你要殺了我麽?那,你永遠也別打算知道密卷在哪裏了哦。”

☆、第④⑥章

見羅弋的表情看起來像是有所松動,雲棠趕緊抓住這個機會趁熱打鐵:“咱們就以密卷為交換條件,你放了我跟喬寒,怎麽樣?”

羅弋瞅了瞅喬寒,又調回目光來看看雲棠,沉思了片刻才回應道:“再加一個條件——把金枝交出來。”

雲棠輕輕撥開羅弋的匕首,走到喬寒跟前蹲下,壓着聲音問道:“喬寒,拿金枝和密卷換你一條命,不虧吧?”

金枝對于喬寒來說倒是無所謂,可是要把密卷交給羅弋,她的心裏到底還是有些不甘,但就現在的情況看來,她自身也是難保了,于是只能撇過眼撂下一句:“哼,随你。”

“喲,這可随不了我呀,畢竟我也不知道金枝和密卷藏在哪裏呢。”

“你真能保證帶我離開這裏?”

“別的不敢說,這個可以。”

聽到她這樣回應,喬寒才揮手示意她貼近,把詳細的地點和信息都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雲棠站起身子,轉向羅弋說道:“密卷就在這城堡最深處的那個帶石門的房間裏,你打開裏面的紅木抽屜就能看見了。至于金枝嘛……問問你身邊的這位小哥就能清楚了。”

說罷,她把兩只手掌手心相對着一擊,白色的煙霧便從其中升騰而出,嗆得衆人連連咳嗽不止。待這煙霧消散褪盡之時,哪裏還有雲棠和喬寒的影子。

許越向前跨了一步,臉上的神色似是略有不甘:“羅弋,這樣放她們走真的沒問題嗎?”

“先拿密卷吧。”羅弋皺着眉,抿了抿嘴唇,“也沒必要結那麽多仇人。”

“你和那個金枝……算是仇人嗎?”

“嗯。她跟喬寒可不一樣。像金枝那種卑劣的女人,才沒有資格做我的對手。”

說到這兒,羅弋長出了一口氣,似是努力要讓自己平靜下來:“我本來還以為密卷會在這裏的呢……真是,沒想到居然會失算……”

“那,咱們現在就出發去拿密卷吧……”

可聽到許越這樣說,羅弋卻忽地擡起了頭來,眼神裏藏着的情緒看起來很複雜:“剛剛那個雲棠說你知道金枝在哪裏?這是怎麽回事?上次她跟你,究竟……”

許越登時臉紅了,着急忙慌地想把話題給岔開:“沒啦,我們之間怎麽可能發生什麽呢……來來,沈葉、任遠,趕緊跟上去拿密卷啊,掉隊了可就不等你們咯!”

看着他急急忙忙扯着任遠和沈葉跑遠的樣子,羅弋抱起了胳膊來,眼睛眯成了窄窄的一條縫:“很詭異呢。”

喬寒的城堡處在的位置十分荒涼,也很偏僻,雲棠背着喬寒跑出了好一段距離才勉強抵達了一個相對來說還算開闊的場所。

雲棠擡起頭來望向天空,這才發現不覺中已是深夜了,幾顆孤零零的星星挂在夜空之中,像是迷路的小孩,又像是垂淚的眼睛,伴随着隐隐約約幾乎不見的月光還有那萦繞在枝桠中凄冷的鴉啼,似是要把夜的寒冷凄清給揉進人的骨髓裏。

雲棠漸漸放慢步子,在一棵大樹前停下腳步,把喬寒從身上放了下來,俯下了身子朝向她問道:“現在你安全了,能把我姐姐交出來了吧?”

喬寒擡起頭來,笑得坦然而又陰森:“我怎麽舍得把你姐姐放在這麽危險的地方呢,這要是出了事兒,可不就對不起你了麽?”

不知怎地,此時她臉上的笑和那慢悠悠的語氣都讓雲棠感到莫名的惱火,她一把揪住喬寒的衣領把她給提了起來:“少這樣假惺惺的了!說,你把我姐姐關在哪裏了?你要是敢騙我的話,我一定會叫你死得很難看!”

“雲棠,你說我怎麽也好我都無所謂,可是我喬寒從來就沒有騙過人。如果你能把手松開,再把态度放尊重點兒,我自然會把一切清清楚楚詳詳細細地告訴你。”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雲棠才意識到自己下手是有些過重了,于是松開了喬寒,在她整理衣服的當口坐下了,嘆了口氣說道:“好。我就聽聽你怎麽說。”

喬寒順了順頭發,不緊不慢地開口說道:“你是被我複活的,所以你該明白,你的姐姐,也是起死回生的狀态。但是她和你不一樣,她死時,身體是完好的,因此只要直接召回她的靈魂就可以了。對我來說,唯一在意料之外的事情便是,你姐姐的體質居然這樣的弱,哪怕召回了靈魂,也是那麽纖纖細細的一縷,随時都有斷氣的可能。雲棠,你當初究竟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事情啊,看起來對你姐姐的打擊,可不是一星半點呢。”

“少廢話,別扯這些無關的事兒。”

“唉……這樣弱的體質,即使我讓她回到了年輕的時候,她的情況看起來依舊不容樂觀。所以無奈之下,我只能把暗夜陣的力量注入她的體內,以此來維系她的生命。我會遵守承諾告訴你她在什麽地方,但是你不可以帶她離開那裏。只有我安排的人才能給她提供能量的供給,而如果這供給一斷,你姐姐可立馬就要咽氣了。”

雲棠憤憤地沖地面擊了一掌,怒道:“喬寒,你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牌哇!”

“過獎,過獎。”但喬寒看起來完全不惱,只繼續慢條斯理地繼續說道,“你的姐姐現在在‘風樹島’上,那裏春光明媚、繁花似錦,最适合給她這樣孱弱體質的人調養生息了。啊,你大概不知道路線……那麽你現在就回城堡去吧,在藏着密卷的那個房間找到搖扇的仆人,把這塊玉給她看,告訴她你要去‘風樹島’,她自然會為你帶路的。最後一件事……你姐姐大概不會認識你現在的這副模樣,但姐妹相認,本來就不是該由我操心的事兒,不是麽?”

“不用你說我也明白!”雲棠劈手奪過喬寒握着的那塊玉,小心地看了又看,仿佛它随時會碎掉似的。

“雲棠,你可別想就這麽跑了。”喬寒又拿出了一只鈴铛來,伸到雲棠的跟前晃了晃,“別忘了你還是我的仆人。聽到這鈴铛的聲音了麽?不管你身在何處,只要你聽到這個聲音,就必須立刻出現在我的眼前,明白麽?”

雲棠自是有些不情願的,依她的本性,她應當會讨厭這樣的束縛的,但眼下姐姐在喬寒的手中,她也是沒有選擇的餘地了。

她站起身來,悶着一口氣漸漸走遠,往事一幕幕漫上心頭來。

說起來自己前一世真算不上是什麽好人,劣跡斑斑、聲名狼藉,因為太頑劣了連父母都抛棄了自己,轉手就把自己賣給了別人,但姐姐卻對自己不離不棄,時常偷偷從家裏跑出來帶點兒好吃的好玩的來探望,從來沒有半點兒嫌棄的意思。

但不知是不是姐姐的衣着光鮮和溫柔大方更襯得自己卑微渺小,那時的自己,總對姐姐懷有一種莫名的惡意。

雖說一開始還因着對于家裏的思念而接受姐姐的好意,可後來父母的不聞不問和在府裏主人對她的各種欺淩打罵讓她心裏的仇恨滋生蔓延,日益茁壯,她愈發感嘆世道不公,對姐姐的嫉妒和憎惡也日益增長,終于在一個下着瓢潑大雨的日子爆發了。

她打翻了姐姐帶給她的食物和消遣用的小玩意,面無表情地看着姐姐捂着臉哭着跑遠,那一刻她對自己說,這下再也沒有需要挂念的人了,于是在心裏開始謀劃報複主人的計劃來,後來竟一點一點地付諸實施了,直到自己生命終結的那一天到來……

她甩甩腦袋想要驅散這些讓她難過的念頭,卻漸漸地把腦袋埋低了。

“姐姐,對不起。”她輕輕地說道,眼淚忍不住就下來了。

見雲棠走遠了,喬寒收好鈴铛,費力地挪動身子想要靠近那棵大樹歇一歇,調理一下心氣,卻一個沒抓穩跌在地上,這才發現這裏是一個隐藏的陡坡,一時身子不受控制,飛快地向着山崖就滾了下去。

“為什麽……”喬寒驚恐地睜大了雙眼,“我怎麽……連抓住地面的力氣都沒有了,難道說……”

剛剛的那種陰冷感又漫上心頭來,引得她一時覺得天旋地轉,眼前一黑,竟昏了過去。

有了剛剛雲棠的指示,找到那個帶石門的房間便成了一件簡單的事兒,四人很快便抵達了目的地,臉上默契地現出了笑意來。

羅弋上前一步伸手一推,那石門便徐徐打開了,就如同是虛掩的一般。随着門漸漸退到一旁,後頭現出了那個紅木桌子來。

羅弋興奮得露出了難得一見的笑容,沖着衆人招手示意他們跟進,自己也急急地向着那桌子奔去,卻在碰到桌子的那一瞬下意識地向右一瞥,臉上的表情便随之變得像是僵住了一般。

她這一停引得許越差點兒撞上她,趕緊扶住門框才穩住身子,卻不由得是有些納悶:“怎麽了,羅弋?”

“啊,沒什麽……”

羅弋目不轉睛地瞅着站在角落裏的那個女孩兒——她實在是有些怪異,眼簾低垂,手裏搖着一把細細長長的扇子,就那麽機械地一下一下扇着,就好像是古畫裏搖扇的丫頭一樣,而她看起來……像是完全沒有注意到羅弋他們的到來似的。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改完了~ (∩_∩)

☆、第④⑦章

這時候沈葉他們也擠進屋子裏來了,幾乎沒有疑問地,他們的目光也被那女孩兒給吸引住了。

沈葉湊上前,伸手在女孩兒的眼前晃了晃,見她仍舊沒有反應,不由得疑道:“是假人嗎?”

任遠斜了她一眼:“這城堡裏不全是這樣的人麽,不值得大驚小怪吧。”

眼見兩人又要開始較勁了,羅弋一臉淡定地從他們中間穿過,走到紅木桌子前一伸手便拉開了抽屜。

雲棠沒有騙她,剩下的一半密卷果真就在裏面,安安靜靜地躺着,完好無損。

“這樣就收齊了。”羅弋從懷裏掏出剩下的密

第 15 章 兩節文化課過後,又到了體育課

細打量了一番,還沒等他開口,便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圓盤樣的小玩意兒來,沖着任遠笑了笑:“我想,有人正急着見你呢。”

任遠正思索着她這話是什麽意思,卻忽地被一片煙霧迷了眼,頓覺一陣眩暈,轉瞬便沒了意識,昏倒在了地上。

一見任遠昏了,徐丹立馬看向了雲棠:“你把他給怎麽了?”

“沒怎麽。”雲棠一臉漠然地抓住了任遠的後衣領便把他往山頂拖去,“主人的命令,要我把他帶來,可真沒想到這樣巧,他竟自己送上門來了。我只不過是讓他睡個好覺,少受些皮肉之苦而已。”

徐丹就這麽眼睜睜地看着雲棠拖着任遠消失在了郁郁蔥蔥的林木之間,忽然間就有些擔憂起來,可是回頭看看自己身後那些靜候命令的傀儡陣,再一想喬寒那散發着陰冷氣場的模樣,也就只能悶下一口氣來,繼續指揮傀儡陣向着山上走去。

城堡裏的光線幽深陰暗,牆壁上角燈的光亮非但沒法驅散人心頭的恐懼,反倒更添詭谲陰冷之感。

羅弋把手輕輕拂過粗糙的石壁,壓低聲音對着身旁的許越說道:“你不覺得奇怪嗎?我們都走到這裏了,可卻連一個把守的人也沒看見。”

許越一直在打量四周的環境,忽然間就聽到羅弋跟他說話,一時有些緩不過神來:“是嗎?哦,也許……吧。”

可是說着,他就變得有些興奮起來,扯扯羅弋的袖子小聲說道:“這裏的布景真是有意思啊,真是逼真,簡直就像是我小時候玩過的那些網游裏的場景呢!”

羅弋沒接話,卻忽地用手肘一撞許越的肚子,引得他登時吃痛,幾乎是龇牙咧嘴地問道:“你幹嗎?”

羅弋半睜着眼,眼珠慢悠悠地轉了過來:“沒幹嗎,讓你清醒清醒。”

☆、第④①章

說罷,她把臉湊近了許越,臉上的表情認真得有些誇張:“聽好了,這裏很危險的,一個不小心小命可能就沒了,所以認真一點兒,ok?”

“哦……”

許越撓撓腦袋,卻在心裏暗暗嘀咕這兒真的是很像網游裏的場景啊,感嘆一下都不成麽,但一看羅弋那副警惕的模樣,也不好再說什麽,只能乖乖地閉了嘴,跟在了她的身後。

其實羅弋是有些沮喪的,走了半天,這城堡就像是個迷宮一樣,繞了這麽久也找不到關鍵的那扇門,就好像一直在原地打轉一樣。

就在她疲累得萌生出放棄的念頭的時候,卻忽然看見眼前一扇鐵門徐徐打開了,幽深的走廊從其後鋪出,盡頭竟立着喬寒,正從容地對着她微笑着。

羅弋只覺渾身的血液都湧上頭來了,也來不及考慮其它,抽出匕首拉過許越的手道一聲“走”,便帶着他飛到喬寒跟前,一松手便用匕首抵住了喬寒的脖子,道:“把密卷交出來!”

“喲,”但喬寒依舊那麽從容不迫的,“這麽粗魯地闖進人家的屋宅,還一上來就要搶劫,我也真是平生第一次見呢。”

“你沒資格跟我說搶,”羅弋咬着牙說道,“永生陣的密卷本來就不是屬于你的東西,更何況你的野心還這樣大,我是絕對不會放任密卷落入你的手中的!”

“呵,有魄力。”喬寒的嘴角溜出了一抹難測的微笑來,“不過,先擔心擔心你的朋友如何呀?”

朋友?

羅弋心頭一緊,卻見喬寒在她的跟前打了個響指,她便在隐約中看見了兩個人的影子,一個像是沈葉,而另一個人,正昏迷在水泥地面上,細細一瞧,這不是……任遠麽?

她着實是懵了一下,可就在這片刻工夫,身後已然有人趁她這分神的當口對着她的腰部就是一擊,引得羅弋瞬間被放倒,一下子就給捆了個結結實實。

她掙紮着回過腦袋,卻見繩索的末端被擒在金枝的手裏,眼下她對着羅弋微笑着,悠悠然開口說道:“羅弋,你上回弄得我好疼啊,真是疼得我差一點兒就要去見閻王了呢。這回你栽在我手裏,我可真想讓你好好體會,我那時遭受的痛楚呢。”

羅弋鄙夷地沖她瞥了一眼,一臉不屑:“誰會怕你,盡管放馬過來好了。”

“我知道你厲害,天底下幾乎沒有什麽事兒能叫你害怕,”金枝說着,忽然就沖着同樣在疏忽間被五花大綁的許越伸出了手,強迫他把身子站正,扳過他的臉讓他朝向羅弋,“可是,假如受苦的……是他呢?”

羅弋奮力向前撲去,卻被幾個大漢強行按回,只能朝着金枝怒目而視,話語間的狠戾似是能把牙給咬碎了:“你要敢動他一根毫毛,我一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金枝大笑了一陣,也不回話,只用一塊黑布罩住了許越的眼睛,便帶着他離開了,兩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石塊之後。

羅弋被死死按着動彈不得,眼淚轉眼間就下來了,頭發垂下來遮住了眼睛,讓人看不清她臉上的神情。

“許越,你要沒事啊……你一定,不能出事啊……前世的愛人已經沒有了,我不能再失去你了……”她在心裏默道,眼前漸漸地就變得模糊起來。

心裏像是空掉了一塊似的,渾身都沒有了力氣,她身子一軟便跪倒在了地面,只覺得自己已然成了一具沒有了靈魂的軀殼。

是啊,剛剛喬寒說,沈葉也被囚禁了……

難道自己,真的就只能為他人帶來不幸,永遠都沒有辦法守護自己心愛的一切嗎?

喬寒蹲下了身子瞅着羅弋的眼睛,此時那雙美麗得宛如煙水晶一般的褐色眼睛滿溢着心碎與憂傷,一眨便帶下晶瑩的淚水來,沾在長長的睫毛上閃閃發光,喬寒想着如果這是一具活人的軀體的話,可就會是制成傀儡的最佳時機了,真可惜羅弋不是活人,于是她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只感到十分的惋惜與遺憾。

被蒙上了這一塊黑布,許越什麽也看不見,更別提感應自己身在何處了,只是在恍惚中感覺到被金枝帶着轉彎轉彎再轉彎,轉得頭也暈眩起來,正想發出聲音抗議,卻忽然感覺到金枝停下了腳步。

他稍稍松了一口氣,眼珠在蒙着眼睛的黑布後面迅速地轉動着,可是這都是徒勞而已,他什麽也沒法看見。

就在他思索着該怎麽脫身的時候,卻忽然聽見金枝開口說話了。

“哼,憑什麽羅弋每次都能這樣走運,能勾搭上這樣讓人春心蕩漾的帥哥為她死心塌地的?老天還真是不公平啊……”

聽到這話,許越的肩頭微微一顫,想到羅弋落到了喬寒的手裏,不由得真有些開始擔憂起她的安危來。

不知眼前的這個女人和羅弋有什麽糾葛,但是他很清楚,眼下開口問也并不會有什麽幫助的,最最重要的,還是得想想該怎麽脫身。

可是,該怎麽做呢?

他聽到金枝的腳步聲,能感覺出來她在繞着自己一圈又一圈地轉着,再一想她剛剛對羅弋說的話,心裏登時發毛——現在最危險的,該是自己才對吧?

不知道這個女人會怎麽折磨自己呢,許越只覺心上一冷,卻冷不防地一個重心不穩被撲倒在地,身上的繩索便被解開了,卻換上了另外一股來路不明的束縛力,他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便感覺到身上像是壓上了一具柔軟的軀體,而一只纖弱的手正在他的胸口游走,頗有幾分挑逗的味道。

許越心裏一激靈——她這是要幹嗎,自己可是個連戀愛都沒有談過的純情之人啊,現在她這樣,該不會是想……

許越動也動不了,逃也逃不掉,急得滿頭大汗,看起來金枝并沒有停下的意思,他緊張得飛速運轉起自己的大腦想着脫身的方法,忽地就靈光一現——自己不是還會意念之術麽,現在正好拿來救急啊,不過……該怎麽操作呢?密卷上的話,又是什麽意思呢?

正在他苦苦思索之時,一個念頭像是飛箭一般穿過了他的腦海:“意念之術,願強則強,欲弱則弱;人在于天地之間,猶小石小木之在大山也,又奚以自多;能借天地之力則勝,一草一木皆有靈性;自驕狂妄則敗,山河皆可為敵。以上數句,望謹記于心,時以自省。”

話說到這裏就斷片兒了,許越有些茫然,這感覺就像是托夢一般,就好像……是某個人發給他的訊息似的,但這文白夾雜的話對他來說實在是有些高深了,一時之間,他并不能完全領會這話的意思。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卻忽地感到腹部一陣空涼之感,猛然意識到是自己的衣服已經被金枝褪至了腹部,而她現在的動作像是……在解自己的褲子!

完蛋!得趕緊想想辦法啊,許越緊閉雙眼,努力排除幹擾,強迫自己聚精會神思索方才出現在腦海中的話是什麽意思,什麽叫“借天地之力則勝”呢……

莫非,意念之術使用的方法便是借力?

不管了,眼下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用心去感受身邊的一草一木,可卻感覺像是也沒什麽力可借的,就在他略感失望的時候,卻忽地用心眼看到有一小鼠跑過——啊,沒錯!蛇蟲鼠蟻什麽的,絕對是對付女人的最佳武器了!

他深吸一口氣,把所有的心神聚焦到了那只老鼠的身上,竟然成功地捕捉了它的氣息。

許越估摸了個大概的位置,便使盡了全身的氣力控起小鼠往金枝身上擲去——幾乎是在同一瞬,他感覺到金枝明顯愣了一下,接着便傳來了她歇斯底裏的尖叫聲,而束縛在他身上那股來路不明的力量也随之消失了。

他扯下蒙住眼睛的黑布,看見金枝吓得面色慘白,在這狹小的空間裏一圈一圈地邊跑邊叫,而她的肩頭正伏着一只小鼠,不時地發出“吱吱”的叫聲,看起來對自己莫名其妙上了她的肩的事兒也感到疑惑與慌張。

許越松了一口氣,不經意間低頭看了一眼,卻登時臉紅了,趕忙把被解開的褲子系好,整整衣服蹦跶了一下就打算離開。

“站住!”

可身後的金枝一下喝住了他,許越回過頭去,看樣子她已經把身上的老鼠給甩掉了,但是臉色是相當的不好看,猛地就上前一步向許越撲來:“想跑?門兒都沒有!”

許越慌忙一閉眼睛,借過身旁的一棵大樹便操縱着它壓到了金枝的身上。

這樹着實是有點兒重量,金枝很快便支撐不住了,一點兒一點兒地被樹越壓越低,最後幾乎是完全被埋在了樹底了。

“對不住了姑娘,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你可別記恨我哈!”

眼見着許越撂下這麽一句就消失在了拐角,金枝恨得直咬牙:“可惡,你給我記住……”

☆、第④②章

被囚禁也是有些時候了,羅弋料想喬寒應當不會輕易放過自己的,可眼下也想不出什麽逃離的辦法,又見這四周的牆壁如此陰暗晦澀,偶爾還有幾只蜘蛛迅速從壁上掠過,心裏的憂郁惆悵之情是全然被勾出來了。

算起來,現在時間也是過去三月有餘了吧,自己還能在這個世界上存活的時間,應當也只剩下九個月了吧……

想想自己剛來這裏的時候,目标還那樣明晰,縱然偶有拖延的心思,也不過是她和沈葉之間的一場游戲,但是感情果然還是不能放任的,一旦被感情牽着走,人生便成了脫缰的野馬般沒有方向了。

現在對于她來說,無論以後事情會向哪個方向發展,似是都已經成了一個死結了。

明年的春天,空氣中飄灑着的淚水,還有那些痛苦亦或是歡樂的情緒,她應當都能看見,但是因她而落的眼淚,又會有幾滴呢?

不對,現在不該是為這個而愣神的時候,眼下還有更危急的難題等着她去解決呢……

就在她的思緒快要亂成一鍋粥的時候,門忽然就“砰”地一下被打開了,後面現出了雲棠的面孔來。

只見她畢恭畢敬地退到一旁,像是在等待喬寒的指示,但喬寒只對她揮了揮手,于是她便會意退下了,輕輕地帶上了門。

稀薄的光線從石窗中滲進來,籠罩在羅弋的身上竟顯得有些溫柔。喬寒對着她瞅了幾秒,心說上天果然是偏愛羅弋的,哪怕是在這樣醜陋肮髒的牢房之中,她身上的高貴美好也沒有絲毫折損,反倒更像是一個落難的天使了。

喬寒緩緩地靠近了羅弋,也不說話,就那麽端詳着她,羅弋因為那孤冷高傲的性子自然是感到相當不快的,于是偏過了頭去,不去理會喬寒的目光。

對她的這個小動作,喬寒似是也不惱,只不緊不慢地問道:“小弋子,你要不要考慮,跟我合作呢?”

羅弋轉過頭來,一雙美麗的大眼睛裏滿溢着驚訝。

“我知道你是個聰明人,單打獨鬥也不會有絲毫的問題,可是現在的我可跟以前不同了啊……現在我手裏可支配的力量已然不少,你不如加入我,咱們一起去奪取那世間能讓人長生不老的力量怎樣?把天地萬物的命運擒在手裏跟蝼蟻似的玩弄,想想就很美,不是麽?”

羅弋沒有回話,腦袋卻漸漸地低了下去——天地萬物的命運會怎樣她倒是不感興趣,可是長生不老……假如能夠長生不老,她是不是就可以一直陪在許越的身邊,而且,也不用再去用沈葉的性命來交換了呢?

看樣子她已經有幾分被打動了,喬寒便接着勸道:“我知道你恨金枝,但這不該成為我們之間的阻礙的。如果你因為顧慮她在我名下,跟我合作會有損你複仇的計劃,那麽我可以把她交給你,你願意怎麽處置她都沒問題——只要你答應做我的奴仆,我願意滿足你的任何要求。怎麽樣,這筆買賣,怎麽想都很劃算吧?”

可聽到喬寒這麽說,羅弋臉上的神情卻出現了微妙的變化,她緩緩擡起頭來,眼睛漸漸地眯成了一條線:“喬寒,實話說,我以前雖然跟你不合,可還是相當敬重你的。甚至在你說這句話之前也是。哪怕你現在穿衣品味變得這樣奇葩,以前還時不時叼着朵玫瑰裝酷,那種神經質的笑聲常常讓我誤會你是個變态,但我始終認為你還算是個有原則的人,甚至在我的心裏,唯一承認的對手也只有你……可是現在,你竟已經堕落到這個地步了嗎?”

說到這兒,羅弋似是冷笑了一下:“是,我很恨金枝沒錯,而且總有一天我會把她千刀萬剮,但是我絕對不願意去弄死一個被出賣的人……那樣跟弄死一只蝼蟻有什麽區別?喬寒,你既然能因為她沒有利用價值就把她給抛棄,那麽如果我答應你,等到我沒有絲毫壓榨的餘地的時候,同樣的命運難道就不會落到我的身上嗎?這種遭人唾棄的事情,我勸你還是早點兒收手,省得某天玩大了引火燒身!”

喬寒沒有回答,卻忽然上前一步捏過了羅弋的下巴迫使她轉過臉來對着自己,羅弋想要反抗,奈何兩只胳臂都被鐵鏈鎖着動彈不得,于是只能狠狠地瞪回去,神情兇狠得像是恨不得咬上喬寒一口。

“你也有資格來教訓我了?”喬寒冷冷地說道,“現在你落在我手裏,我要想捏死你就跟捏死一只螞蟻一樣容易。”

“我告訴你,先前我之所以看得起你,就是因為喜歡你的那股狠勁。可是現在,你竟變得這樣滿口的仁義道德,可真是叫我惡心。

“品性能當飯吃?當你手裏一點兒力量也沒有的時候,哪怕你的氣骨再硬,還不是要像個玩偶似的任人擺弄麽?”

說到這兒,喬寒松開了手,向後退了一步,忽地擡起手來對着羅弋的臉猛地就扇了一巴掌,聲音之脆,整個牢房裏都能聽得見回音。

“疼麽?”喬寒拍了拍羅弋的臉,“好好記住,處于劣勢的時候,少他媽給我逞英雄好漢。”

說罷,她便離開了牢房,狠狠地帶上了牢門。

羅弋仍舊保持着被打得垂了腦袋的姿勢,嘴角緩緩地滲出了一縷鮮血來。

時間像是停滞了似的,良久,她才帶着些許自嘲笑了一聲,喃喃道:“是啊,我充什麽好漢呢。我還哪兒有臉去充好漢呢。連自己心愛的人都保護不了,我簡直……連個玩偶都比不上呢。羅弋啊,就算再給你一世的機會,你還是……一點兒進步也沒有呢。”

她垂下眼,只覺眼裏有淚在打轉,卻怎麽也掉不下來。

喬寒從牢房裏出來是如此的突然,讓躲在牆角偷聽的金枝結結實實地吃了一驚,慌忙找了個地方躲了起來,可是看起來喬寒的确是氣昏頭了,經過的時候竟然一點兒沒發現她的存在,就好像一只燃燒着的火鳥般從她的身邊掠了過去。

再三确認喬寒的确是在沒發現自己的情況下走遠的,金枝忿忿然團起拳頭來恨道:“好你個喬寒,居然敢把老娘當成個娃娃來交易……哼,那我也犯不着跟你彙報羅弋的小情郎溜走的消息了,等着瞧吧,細水長流,我一定會叫你好看!”

說罷,她憤憤地一拂袖,便也離開了。

地牢裏一如既往的潮濕陰暗,被關在這裏甚至都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沈葉站起身來,只能勉強夠得到窗戶的邊沿,更別提看到窗外的景象了,只覺得心裏愈發的煩躁起來。

“別瞅了。”這時候,隔壁的女囚幽幽地開口了,“那窗戶那麽小,別作從那兒鑽出去的打算了。”

“我也沒說想逃啊!”沈葉氣鼓鼓地回道,卻軟下身子靠在了牆壁上,“就是太悶了啊,肚子也餓壞了,怎麽沒人送吃的來呢,也太不人道了吧……”

聽着她這麽叨叨着,那女子忍不住笑了一下,忽然間就覺得這小姑娘也蠻可愛的。

這時,牢房的大門打開了,進來一個面無表情的壯漢,走下階梯打開了左邊的牢房,把手裏擒着的人投了進去,鎖好門便離開了地牢,這兒便再度複歸了難捱的漆黑與寂靜。

出于好奇,沈葉朝着那邊瞥了一眼,可這一看不要緊,她只覺渾身的汗毛都要豎起來了,連忙撲到了欄杆旁邊,邊拍欄杆便帶着些哭音喊道:“任遠!任遠啊,你怎麽了?能聽見我說話嗎?任遠,你別吓我,別吓我啊……”

她拼命搖晃着欄杆,雖然明白這只是徒勞,但是一見任遠這昏迷不醒的樣子,她真的覺得自己的心也要碎了,只恨不得會穿縫之術,好守在他的身邊,好好看看他有沒有受傷。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她忽地想起了自己在公園被人迷昏的場景,心裏猛地一動——所以任遠,該不會也是被同一個人……

就在她想得出神的時候,卻忽然感覺到任遠的身子猛地動了一下,緊接着便見他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

沈葉驚喜得雙手合十放在胸前,眼裏盈躍着興奮的光亮,就像是天上的星星一般。

任遠按了按腦袋坐直了身子,看起來一臉的茫然,沈葉聽見他小聲咕哝着“我怎麽會在這個地方”,這熟悉的聲音聽得她心裏直打小鼓,思索着可該怎麽開口跟他搭話才好,卻就在這時發覺任遠的目光朝着這邊投來,一時間兩人的目光便相接了,可卻同時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沈……沈葉?”倒是任遠先開了口,看起來很是驚訝,“你……你怎麽會在這兒?這裏……是什麽地方啊?”

“這裏……”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沈葉才想起自己也不清楚這是哪兒,便回頭轉向了隔壁間的女囚問道,“姐……姐姐?你知道這兒是什麽地方嗎?”

“你叫我姐姐?”

女囚眨了眨眼,像是被觸動的樣子,連身子也坐正了。

“嗯啊……”

“這裏是喬寒的地牢,一般被困在這裏的人都不會再有出去的機會,除非你同意她向你開出的條件。”

“喬……喬寒?”

沈葉不覺心上一冷,之前是有聽羅弋提起過她好幾次,可是她從未見過喬寒本人,眼下竟然會一點兒防備也沒有便來到了她的巢穴裏了,沈葉只覺自己的心亂跳得厲害,就像是在打鼓似的。

☆、第④③章

“怎麽,你不認識喬寒?那可奇怪了,被喬寒關在這裏的人,一般都是被她看中了有什麽利用價值的啊……”

“啊,也不能說是不認識啦……”

可話沒說完,牢門卻忽地又被打開了,守在門邊的一男一女機械地朝旁讓了讓,便進來了一個穿着誇張黑色大禮服的女人,只見她緩緩地從樓梯上下來,每一步腳都擡得老高,手裏晃蕩着一串鑰匙,沒多久便得意洋洋地踱步到了牢房跟前,像是看戰利品般打量着他們三人。

就在目光相接的那一瞬,沈葉只覺一股寒氣撲面而來,下意識地就向着任遠所在的方向挪,趕忙低下頭去,只覺不願再正視來人的眼睛。

“雲荷,”但來人的目光并沒有在她和任遠的身上逗留多久便徑直轉向了那個被她稱為“雲荷”的——也就是方才被沈葉叫作“姐姐”的人身上,“考慮得怎麽樣了?我放你在這兒冷靜了也有好幾天了,你那冥頑不化的性子,可改了些沒有?”

“呵,想用我要挾我妹妹,等到下輩子吧。”

“哈,這可由不得你。”

喬寒回過頭去對着守在門邊的大漢使了個眼色,他便邁下階梯來,接過喬寒手中的鑰匙,打開牢門像抓小雞一樣把雲荷扯了出來,又将她的雙手反剪在了身後。

“把她帶走。”

命令一下,大漢不顧雲荷的掙紮,帶着她離開了地牢。

“喬寒,我妹妹不傻,你永遠也別想得逞!——”

聲音遠遠地從門後傳來,又轉瞬就在空氣之中飄散消逝了。

沈葉呆呆地瞅着這一切,只覺得腦子有些轉不過彎兒來,就在這時,喬寒忽然回頭瞅了她一眼,她便登時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都僵了,胡亂地抓住欄杆強迫自己鎮定,但喬寒似乎并沒存對他們動手的打算,轉過身去便欲離開,在經過守衛身旁的時候吩咐了句:“這倆都是活人,記得按時給飯,可別給餓死了。”

“是,主人。”

眼見喬寒禮服的裙尾轉過門邊消失了,那牢門便随之“砰”地一聲關緊,像是把所有的光明都切斷在了門後,四周複又只剩下了漫無邊際的沉默和黑暗。

“她就是喬寒啊。”任遠忽然開口了,手指在下巴上輕輕磨蹭,“看起來是個危險的女人呢。”

“嗯……”

沈葉向着四周瞅了瞅,發覺眼下可見之處竟然只剩自己和任遠了,周圍又那麽黑漆漆的,心頭居然漾上了些刺激的感覺來,都能聽到自己的心咚咚地跳得厲害。

可是從任遠的角度看來,是沈葉再度陷入了沉默之中,而對于他來說,女生什麽樣的狀态都不可怕都好應付,唯獨最麻煩的,便是這種不說話的狀态。

如果說其它表現可以見招拆招的話,那麽沉默可是連切入的點都不好找呢。

這樣一想,任遠的心裏有些急躁起來,便用手抓住欄杆,讓自己的身子正對沈葉,開口說道:“喂,聽我說——我先告訴你啊,那天的事兒……絕對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沈葉有些沒反應過來,這才想起她和任遠之間還有一筆徐丹的賬沒算呢,可是這已經過去了好些日子,她心裏的火氣早就跑得差不多了,真沒想到任遠居然還記得……她的心裏不能不說是有些小小的感動,可是總覺得,如果就這樣原諒任遠好像又有些太便宜他了,于是仔細想了想,還是選擇了不回應。

見沈葉還是一句話也不說,任遠是真有些着急上火了:“我說沈葉,你知不知道女孩子不說話最不可愛了,你要是有什麽意見就和我說,別總這樣悶着成嗎?你這樣耍小脾氣,自己跟自己怄氣的,我怎麽知道你在想什麽,萬一你想偏了,我連個糾正的機會都沒有,你說我冤不冤?說不定你自己想着想着就把咱倆給玩完了呢……”

聽到這兒,沈葉忽地就把身子給靠了過來,隔着欄杆伸出手去,竟把任遠的手給握住了,她擡起頭來,一雙黑色的眸子忽閃忽閃的:“玩完了?所以……咱們是什麽時候,已經開始過了嗎?”

手心的溫度就這麽傳遞過來,竟引得任遠有些不好意思起來——這種感覺,像是回到了初戀的時候一樣呢。

他局促地開口說道:“你想……和我開始嗎?”

被這樣一問,沈葉的臉登時紅了,一下松開了任遠的手靠在了牆上,把臉深深埋進臂彎裏,心裏的臺詞像是開了扳機一樣一發接着一發:“讨厭讨厭讨厭,任遠……你真的讨厭死了!”

但任遠可沒看明白這是什麽意思,趕緊屈着身子貼近欄杆喊道:“喂,你怎麽了啊,怎麽突然跑了?這意思……是不想?”

沈葉猛地擡起頭來,眼裏閃着的光像是能把人給烤死:“你是不是腦子短路啊白癡!滾遠點兒啦!”

任遠被這麽一吼,倒是有些怔了,不由得在心裏暗暗念道:“都說女人心是海底針,這話真是一點兒也沒錯。哪怕處過再多的對象,對于女人,永遠都還是會有猜不透的地方……”

再說許越,當時他雖說是從金枝的手裏逃了出來,可對于下一步該怎麽辦卻仍舊沒有方向。這會兒羅弋不在身邊,他倒真感覺氣氛變得危險詭異起來,就好像一個不留神就會踩到什麽機關,再被飛镖牢牢地釘在牆上似的。

不過,有了意念之術對他來說無疑是此刻最大的安慰,自從誤打誤撞明白了意念之術的奧義所在之後,他就像是獲得了超能力一般,躲避追蹤什麽的那都是小意思,有時候甚至能莫名地獲得不可思議的力量——只要他明白借的是什麽力,便能将那力量運用自如了。

想想剛開始的時候,他還以為是羅弋忽悠他來着的,可沒想到這都是真的……

而且,這種不費多大力氣就能得到的力量很容易讓人上瘾,現在許越只想着該怎麽樣長久地占有這種力量,怎麽樣可以操縱更多神奇的力量,而對于密卷上的話,卻是很少再去思考了。

對了,說起來……羅弋現在又會在哪裏呢,上回的情景不得不說是叫人擔心的,想想自己是逃了出來,可是羅弋像是落在喬寒的手裏了,現在的境遇,恐怕也好不到哪裏去吧……

這樣一想,他不由得有些擔憂起來,想來當務之急定然是快點兒找到羅弋了,可是該去哪裏找呢……

就在這個時候,他忽地看見前頭一個白衣女孩兒正斜倚在牢房門口,像是透過小窗在對着裏面的人喊話:“我說,你要不要這麽固執啊,跟喬寒對着幹有什麽好處呢?人要識時局懂麽,整天扯着些道德倫理什麽的不放,最後吃虧的,還不是你自己啊?”

雖然聽不見裏面的人回了什麽,但那女孩兒像是很掃興地“啧”了一聲,看來是放棄了游說,一轉身便離開了。

許越這才從牆角挪出身子來,只覺這女孩兒看着好生眼熟,仔細一想這不是那天在樹林裏見到的跟羅弋争搶密卷的家夥麽,那裏面關着的人,會不會就是……

他顧不上再去思考許多,徑直沖上前想把牢門撞開,卻忽地想到要是引來看守就麻煩了,于是借了力輕輕把門撬開,又悄無聲息地将之在身後合上了。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他才敢回頭去看,一下便看見了羅弋垂着腦袋,身上縛着沉重鐵鏈的模樣,看起來是一點兒精氣神也沒有了。

許越只覺心疼得不行,一個箭步沖到她身旁,對準鐵鏈一指,發狠道:“借熔鐵之力,斷!”

話音剛落,那些鐵鏈上便冒出了點點火星,緊接着便像粉末般散落下來。

羅弋的身子随着這束縛的一松軟了下來,險些就要癱在地上,許越趕緊伸手将她一把攙住。

見眼前的這家夥不像是敵人,羅弋一下抓住了他的胳膊,就像是抓到了可以救命的稻草一樣,緩緩地擡起了頭來。

“你沒事吧,羅弋?”

原來是許越來了,羅弋一時心頭百感交集,情緒像潮水一樣湧上心頭,使得她再也控制不住,一下撲進了許越的懷裏,抱住他的脖頸便開始失聲痛哭起來。

“對不起啊羅弋,讓你受委屈了……”

見她哭了,許越感到很不好受,像羅弋這樣的女孩,如果沒有受很嚴重的委屈是一定不會輕易掉眼淚的,眼下居然哭成這樣,想來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于是,他把手環過了她的背輕輕拍打着,安慰道:“難受的話就哭出來吧,怎麽着也會好受些……等你好點兒了我就帶你離開這個鬼地方,咱們一起數數星星聽聽音樂,再也不要摻和這些打打殺殺的事情了,好嗎?”

聽他這麽說,羅弋擦了擦眼邊的淚,像是要竭力咽下心頭的悲傷似的,過了好一會兒才勉強把情緒整理好,堅定地回道:“不行。沈葉他們也被關起來了,我們得

第 14 章 兩節文化課過後,又到了體育課

“怎麽少了一半?”喬寒沖着雲棠偏過眼,眼神裏有種莫名的尖銳。

“不曉得。我拿到的時候,就只剩一半了。”

“是嗎?那可真不巧呢。”

說罷,喬寒拉開抽屜,從裏面取出一個沉甸甸的布袋扔給雲棠,便背過了身去,把自己的整個身體籠罩在陰影之中。

雲棠料想喬寒該是知道自己在撒謊的,覺得既然受雇于人,基本的職業道德還是要有,雖然說自己的名聲早就不怎麽樣了,但是底線還是要守住的,于是打開了布袋,嘩啦啦地倒出了一半來,才輕手輕腳地退出了屋子,把石門給合上了。

喬寒回頭瞥了一眼,從鼻子裏哼了一聲,心想:“若不是因為單憑我一個人的力量實在對付不了打開了永生陣還聯起手來的他們,也犯不着這樣四處尋人……雖然她們幾個,單獨看來無一不是狠角,但毒蛇就是毒蛇,永遠不可能像狗一樣忠心地跟着人的……”

“但是也罷,反正都不過是棋子而已,到最後,還不是一樣會背叛我……既然是相互利用的關系,我也不會傻到去相信她們……”

力量這個東西大概就是這樣,沒有擁有過的人總是在渴望它,而一旦擁有了,就得為它晝夜不停地奔波,不能有絲毫的懈怠。對于喬寒這樣的人來說,朋友在她看來,大概就是弱者之間的惺惺相惜,自诩為強者的她,自然不屑。

像她這樣的人,并不會有朋友,什麽心事都只能在黑夜之中暗自消化,哪怕再受傷再孤獨,也不會和任何人分享自己的心事。

為什麽心事要說給別人聽呢?根本就沒指望旁人能夠幫得上忙,只不過徒增笑料和把柄罷了。

普通人的心事不值錢,傳開了便是大家喜聞樂見的市井八卦,而那些擁有力量的人的心事卻不能随便去說,有時候甚至能明碼标價地去賣,那便叫作情報。

也許,站得越高,便越是只能沉默了。

她閉上了眼睛,忽然間感到很累、很累,只想自己一個人安靜待一會兒,什麽也不去設計,什麽也不去操心。

自從上次分開之後,任遠和沈葉便一直沒有再度聯系,感覺現在像是進入了一個很奇怪的階段,你說發展得不錯吧又好像沒有那麽親密,說遙遠吧卻又好像沒那麽陌生,這進一步嫌煩,退一步怕遠,想聯系吧又不知該說些什麽。就拿稱呼來說也是無處不在的尴尬,叫她沈葉吧好像太見外了,起個昵稱又顯得膩歪,所以兩人就開始變得這麽不鹹不淡起來,索性誰也不聯系誰了。

任遠拿出手機心不在焉地劃了幾下,又把它放進了口袋裏。

是,他對永生陣什麽的都完全不關心不在意,願意加入完完全全都是看在沈葉的面子上,因為他在現實生活中要處理的事兒便有一堆,實在是沒有那麽多的精力再挪作他用的。

眼下也要放學了,他收拾了下書包,将它扛在肩上,懷着滿腹的心事向家走去,只覺得步子都變得沉重起來。

可以的話,他真的很不願意回那個被稱作“家”的地方。

☆、第③⑧章

那兒永遠是他心頭一個隐秘的不願被提起的角落,總是充斥着沒有盡頭的争吵和冷戰,有時候他甚至會想,為什麽兩個明明不相愛的人卻要結婚,更不明白他們為什麽總是喜歡對自己指手畫腳。

其實有時候,他倒挺想做一個與世無争的人,但是這樣的一個家,讓他不得不在自己的身上安插好一根又一根的刺,借由叛逆和暴躁的脾性來保護自己,有時候甚至用暧昧和游戲來麻痹自己。

可是那種混亂喧嚣的生活,只不過是他借以逃避的一個空間而已。他清楚地知道,自己離夢想的生活,還很遠很遠。

所以,他不奢求自己能有一個避風的港灣,但只要有一個和家無關的海域,哪怕那海域是要讓他成天在其上厮殺,他也能感到心滿意足了。

就在他這樣滿懷着心事向前走動的時候,卻忽然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任遠。”

他回過頭,卻發覺呼喚他的人竟是徐丹,眼下,她站在夕陽的餘晖下,正沖着他笑呢。

如果這換作是沈葉的話,也許還是一幅相當羅曼蒂克的場景,但來人就是徐丹,真的是一點兒辦法也沒有,任遠轉過身子正對着她,臉上的表情相當不鹹不淡:“找我有事?”

“別總這樣拒人于千裏之外嘛。”

說着,徐丹便向任遠靠近了,不知怎地,臉上的笑竟帶着些風情,不該是她這個年紀會有的。

“我說你,要沒事兒能不能別總……”

可話還沒說完,任遠忽然就感覺身子軟了下來,精神瞬間就開始渙散,眼見着徐丹的臉在面前漸漸模糊,漸漸地變成了朱文的樣子,再看看,又好像有那麽點兒像沈葉。

接着,他感覺到一雙手環住了他的脖子,還沒待他反應過來,一個火辣的吻便徑直扣了下來,使得他心兒一顫——怎麽會這樣烈,一定不可能是朱文,也不會是沈葉,她們倆都是小家碧玉的類型,絕對不可能會有這樣熱烈的吻!

于是他清醒過來,奮力将伏在他身上的人推開,這才反應過來眼前的人是徐丹,還來不及思考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拳頭便因憤怒而攥緊了:“你……他媽的能要點兒臉麽?”

可徐丹卻一臉的不以為然,還頗為滿足地抹了抹嘴,一臉得意地看向了任遠的身後。

任遠回頭一瞅,是怎麽也沒有想到沈葉居然會出現在這裏,眼下她手裏的小袋子因了驚詫而落在地上,一見任遠回頭了,才似是從愣神中緩過來,心裏委屈得不行,一撿袋子捂住臉扭頭就跑。

“喂,恩人……”

馮江轉過身子,也不知該不該去追,卻忽地一個不穩,便見了任遠像陣風兒般從他身邊擦過,忽然就有些明白過來——自己這會兒追去也就一電燈泡而已,想想索性就站在原地不動了。

可徐丹卻已是走到了他的跟前,把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才開口問道:“你誰啊?”

“我是……”

馮江正想回她的話,可卻忽然瞥見她的身後一處青山上黑壓壓的一片人影,就像是成群結隊的黑白無常——嗯,少了個白,手指登時顫顫巍巍地就朝着那個方向指去,聲音也變得抖索起來:“天啊!那那那……那些是什麽東西啊……見鬼了,這一定是見鬼了……”

見他慌成這樣,徐丹帶着些疑惑回頭去瞅,目光剛落到那片人影上,便明白過來那些正是自己給喬寒帶去的人,她的确疑惑他們怎麽會自己朝山上走的,莫非喬寒還有讓別的人來控制這些傀儡麽,但眼下更重要的是封住馮江的嘴,要是讓他把這事兒給說出去可就糟了。

這麽一想,徐丹迫近了馮江,聲音裏帶着些威脅:“記住,這些東西你通通都沒有看見,知道嗎?”

“為什麽呀,這明明就……”

但他還沒來得及說完,便見徐丹開始對着他摩拳擦掌起來,指節繃得咯咯作響,心上忽地就是一陣陰冷,顫着聲兒試探性地問道:“你……該不會就是年級裏那個有名的大姐頭徐丹吧?”

“喲,”徐丹笑了一笑,卻依舊沒有放松繃着指節的動作,“你知道得還挺多的嘛。”

馮江倒吸一口涼氣,不明白沈葉怎麽會跟像徐丹這樣的人中意的男生扯上關系,可是他明白的是眼下最應當做的事兒便是服軟逃跑——對于像徐丹這樣的人,保持距離是怎麽樣都不會錯的。

風在耳邊嗚嗚地呼嘯着,那種心痛的感覺也随着這一陣狂奔而稍稍淡了一些,沈葉漸漸放慢步子,把整個身子的重量都壓在了岸邊的欄杆上,看着那一望不見邊際的河面,恍恍惚惚中只覺得自己似是又回到了那個墜樓的深夜。

自己真的就這樣卑賤嗎?明知他拈花惹草的本性不會改,卻為什麽還要喜歡……

“沈葉!”

可就在這時,一聲熟悉的叫喊打斷了她的出神,她辨得出那是任遠的聲音,眼裏的淚不由得再度滿上來,于是別過了臉去,刻意避開任遠向着她投來的目光。

“對不起,”他開口說道,卻有些不知該怎麽繼續了,頓了許久才接着說道,“你打我也好,罵我也好,但我想要告訴你的是……事情,絕對不是你想象的那個樣子……”

說罷,他直直地瞅着沈葉,等待着接下來可能會發生的任何反應,譬如尖叫、撕咬或是捶打,但是沈葉卻出奇地平靜,看樣子并沒有對任遠出手的欲望。

“算了,”良久,她才開口說話,“我又沒資格對你發火,不是麽?”

為什麽?什麽叫沒有資格發火?

任遠把手搭在沈葉的肩上,硬生生地把她的身子掰扯過來,像是要看進她的眼睛裏似的:“這是什麽意思?”

沈葉沒再說話,卻面無表情地把任遠的手從肩上滑下,徑直繞過他就向前走了。

“沈葉!”

他在身後遠遠地呼喚着。

可是她沒有回頭,只是任淚水無聲地從臉頰滑落,感覺自己每邁一步都是那麽的機械。

但,她又能怎麽說呢?

大聲質問“你究竟把我當什麽”?

這種爛俗又狗血的偶像劇臺詞,她實在是不想當面沖着他吼,雖說她撞見的那一幕也足夠狗血了。

有那麽一瞬,她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被人遺棄的布偶娃娃,不知道何處才是自己的歸宿,而自己,又該往何處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她在一個冷清的小公園前停住了腳步,這才發覺夜色已然悄悄地漫了上來,街燈一盞接着一盞亮起,襯得行走在街道上的行人愈發的落寞。

她背靠一塊大石頭坐下,思緒便開始漫無目的地游走起來。

飯點已經到了,可是她卻絲毫不覺得餓,只是想着今天公園裏的人怎麽這樣少呢,真的是格外冷清,就好像這本就與她沒什麽關系的世界也要徹底把她給遺忘了似的。

她用下巴抵住膝頭,雙臂從小腿後環過,只覺哪兒也不想去。

若是擱在往日,她像這樣一個人呆在夜色中的冷清公園,大概是要感到害怕的,興許是因為之前的那一幕對她的沖擊實在太大,竟叫她連害怕也忘記了。

“晚上好呀,小妹妹。”

就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忽然間就聽到了這一聲呼喚,引得她緩緩地擡起頭來,便看見似是有一個人影立在自己的跟前,可是夜色太重,她完全看不清對方的臉,只在依稀中看見來人的手中拿着一個圓盤一般的東西,隐隐約約中像是在對着她笑:“對不住了小妹妹,我又把錢給花完了,你會幫我的,對吧?”

沈葉還沒來得及開口,便覺一團煙氣撲面而來,身旁的景物便随之變得朦胧起來,她只覺一陣眩暈,轉瞬便失去了意識。

再說任遠,當時他就那麽愣在原地眼睜睜地看着沈葉完完全全地淡出了自己的視線,明白追上去也會是白費力氣,等那陣愣神過後,一腔的怒火便全部轉移到了徐丹的身上,心想着明兒個到學校一定要叫她好看,于是也顧不上想別的了,挎上書包擡腳便往家走,也忘記去憂慮家裏可能會看見的冷戰熱戰了。

不過家裏自然是不會忘記給他提這個醒的——才剛推開家門,任遠便感覺到一股冷氣撲面而來,他往裏瞅了瞅,便看見自己的爸爸任永林冷着個臉,臉上的肥肉憋得像是能生出火來,而媽媽江伶則拿着紙巾默默抹淚,胳膊上青一道紫一道的,看樣子是又挨打了。

不過任遠早就習慣了,明白自己無論怎麽說他們還是要照常吵架的,想着也不必火上澆油了,于是直接無視他們便想往房間裏走。

“站住。”

可是任永林喝住了他,雖然明顯是在借題發揮,找的借口倒是挺正經的:“你班主任剛剛可打電話來了,你要繼續在學校那麽混,考不上大學老子可不幫你收場。”

“誰要你多管閑事,我以後就是在大街上叫人給砍死也不會喊你來收屍。”

任遠冷冷地轉過臉來,一臉不屑的模樣。

☆、第③⑨章

任永林聽得額上的青筋都暴起了,騰地一下就從沙發上站起撲了過來,一把摁住任遠掄起拳頭就打,嘴裏還不住地咧咧:“你個小兔崽子敢對你爹說這種話,看老子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盡管吃痛,任遠卻護着頭默默挨着,牙關咬得緊緊,一聲也不吭。

可兒子到底是母親的心頭肉,一旁的江伶斷然沒法忍受孩子被這樣狠打,于是使盡全身力氣推開任永林,尖着嗓子對他吼道:“他可是你兒子!你怎麽能下得去這樣的狠心呀!還打,還打,你要打連我一塊打吧,幹脆把我們娘倆都打死算了!”

沒成想這話倒起了火上澆油的效果,任永林一把揪過江伶的長發,臉上的表情顯得分外猙獰:“你還有臉說,要不是因為你成天慣着他,這小子現在也不會變得這樣混賬!”

說罷,他擡起大手便朝着江伶的臉上招呼,巨大的沖擊力使得她一下栽倒在地,還沒有緩過來,便又被任永林揪住了頭發就要往牆上撞。

江伶認命一般地閉上了眼,等着那熟悉的劇痛襲來,可令人意外的,今天這痛卻遲遲沒有降臨。

她懷着些許恐懼回過頭去,卻發覺身後的任永林雙眼大睜,握着她頭發的手漸漸地松開了,身子一軟便栽倒在地,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她擡起頭,卻看見任遠手裏正舉着一把椅子,臉上負了傷,眼角挂着淚水。

“媽,我累了。”

他說,帶着些呆滞與茫然,眼角的淚随之輕輕地滑落下來。

稀薄的光線從窗外滲進,投射在喬寒那身誇張的黑色大禮服的裙尾,有幾只蝙蝠聽到遠處走來的腳步聲振翅而飛,卻襯得這城堡愈發的陰森寒清。

“主人,人已經抓到了。”

話音剛落,沈葉便被抛到了喬寒的跟前,其後的雲棠做出了個讨賞的手勢。

喬寒蹲下了身子,仔細地打量了沈葉一番,她仍舊昏迷不醒,但喬寒能夠确認,她便是自己想找的那個女孩子。

她的臉上現出了滿意的神色,擡起頭對着站在木桌旁的少女使了個眼色,那少女便打開了紅木抽屜,從中取出了一個布袋來,交到了雲棠的手上,複又回到原地,就好像一個執行命令的機器人一般。

“所以,你剛剛說的看見他們已經進入城堡了,是真的嗎?”

喬寒說着,站到了布滿了鐵絲網的窗邊,半張臉被罩覆在了陰影之中。

“看見是看見了……”這提起了羅弋和許越,雲棠到底還是有些心虛,“但您這城堡布置得這樣精巧幽深,他們要想進到這最裏面,怕是還要花上一些工夫呢。”

喬寒沒接她的話,仍舊那樣側身對着她,道:“把她帶到地牢裏去,順便,把她的小情郎也抓來。”

雲棠擒住沈葉的肩讓她立好,語氣裏卻是有些不情願:“把她投到地牢裏去是可以啦,但是……還要抓人嗎?我現在可沒那麽缺錢花呢……”

“怎麽,你還有資格跟我讨價還價了嗎?”

交了一半的密卷畢竟讓雲棠有些底氣不足,再一想何必跟錢過不去呢,于是也就不再吱聲,拖着沈葉便往地牢的方向走去了。

地牢裏潮濕陰暗,濕冷冷的光線就像是被一層水霧包着一般的昏暗朦胧,雲棠拖着沈葉走下臺階,打開靠門第二間牢房就把她給丢了進去,小心鎖好牢門,自言自語道:“喬寒居然會放心到把牢門的鑰匙給我,這可真是意料之外呢。”

事情做好就該離開了,可經過靠門的那間牢房的時候,她卻情不自禁地停住了腳步。

裏面關着的像是一個女人,但她蜷縮着身子團在牢房的角落裏,長長的頭發亂得打了結,壓根沒有辦法辨出面目來。

可雲棠還是有些好奇,因為那個女人身上有着莫名的熟悉感,于是她拿出手中的鑰匙一把一把地試,卻才發現自己手上的鑰匙雖多,卻獨獨沒有這一間的,雖然有些不甘,卻也只能放棄了。

臨到行至階梯的最高處時,她又回頭看了一眼,還是覺得熟悉,卻怎麽也想不起來她究竟是誰。

自從複活了之後,每天頭都昏沉得厲害,對于之前的事情,總覺得就像是被一層紙包着一樣,雖說這層紙很薄,只要在合适的位置戳上那麽一下,便能将其後的圖景看得清清楚楚,可是卻始終找不到那合适的位置究竟在什麽地方,便也只能将那記憶荒廢着,在心頭漸漸荒蕪。

雲棠只覺得這是第一次在複活之後有了心事,把地牢的門在身後輕輕合上,懷着滿腹的疑惑離開了。

像是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而夢裏,沈葉在迷迷糊糊間似是看見了徐丹和她的喽啰們正對着自己譏诮,她想要奮力站起身來反抗,卻感到眼皮異樣的沉重,還沒來得及挪動分毫,卻先被徐丹捏住了下巴。

徐丹垂着眼瞅她,就好像她是一個沒有反抗能力的玩偶一般,臉上滿滿的都是得意之色:“就憑你,也想跟老娘搶男人?最好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斤兩,配不配得上人家吧!”

沈葉氣得肺都要炸了,真想破口大罵,可卻怎麽也發不出聲音來,怎麽會就這樣失去了反抗的力氣了呢,難道真的只能在這兒任由她諷刺羞辱?

就在這個時候,她看見任遠的身影在黑暗處出現了,緩緩地就在徐丹身旁停住了,帶着一臉寵溺的笑意,似是完全忽略了自己的存在。

沈葉緩緩垂下眼,突然間就很想把目光挪開,心上升起一陣莫名的厭惡,可卻像是被一只看不見的手按住了頭顱似的,怎麽也偏不過臉,就好像專為讓她好好欣賞一下眼前的好戲似的。

她看見他們漸漸靠近了彼此,而任遠擡起一只手,溫柔地按住了徐丹的肩膀便吻了下去,徐丹閉上了眼睛,一臉沉醉的模樣。

“你們在幹什麽呀,快停下!”

沈葉大叫,卻忽地驚醒過來,這才發現自己已然是大汗淋漓,氣喘籲籲。

“天,原來是夢啊……”

她擦了擦腦門上的汗,輕聲咕哝了一句,想要站起身來,卻忽然吓得身子一軟。

“這……這是哪兒啊?”

四周潮濕陰暗,腳邊鋪着受潮到幾近糜爛的稻草,沈葉這才想起自己那天被一個不認識的女孩兒迷昏了的事情,不覺心上一陣陰冷,一下撲到牢門前便使勁地搖晃起欄杆來,大聲呼喊着放她出去,可回答她的只有盤旋在黑暗中的回音,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然完完全全地被困住了,登時像失掉了力氣一般,癱軟在發黃的牆面上。

“叫你亂跑,叫你不回家,這下可好,被關起來了吧,出不去了吧,老天啊,我會不會被一刀砍死再被分屍,心肝腎髒什麽的再被轉銷到全國各地,來世再也沒有為人的可能啊……”沈葉胡思亂想着,突然就覺得很委屈,一想到自己還沒吃飯呢,羅弋也不在身邊,一時覺得又餓又怕,忍不住抱着膝頭就開始小聲啜泣起來。

“死任遠,都怪你……要不是因為你,我也不會發神經跑到公園去了……你說你是為什麽啊,你明明喜歡我,為什麽就不跟我表白呢,像這樣吊着我玩兒,害得我連發火都沒了資格,我對你到底算是什麽,算什麽啊……”她抽抽搭搭的,忍不住就開始自言自語起來,心想着反正這兒喊破天也不會有人聽見的,那就借此機會把自己心裏的煩悶都發洩出來好了,再這麽憋下去,可真要憋出內傷來了。

可就在她這麽自說自話的時候,冷不丁就聽到了隔壁傳來了一個幽幽的聲音:“沒有資格發火?這說法,我還真是頭一次聽說呢。”

“誰?”

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吓得沈葉魂兒也要掉了,她慢慢地轉過腦袋去,這才發現隔壁牢房原來是有人的,看模樣像是個女人,可頭發因長久沒有打理而結在了一起,囚服也因這髒亂的環境而變得有些泛黃,眼下那女囚正用胳膊肘支着地面,向着沈葉這邊轉過眼睛來,隐隐的像是在笑。

光線實在太暗,沈葉看不清她的臉,但是那雙眼睛看起來卻相當清澈透明,沈葉心頭的恐懼不由得淡了幾分,鼓起勇氣問道:“你是誰?剛剛這話……又是什麽意思?”

不覺間又到了放學的時候,任遠伸手揉着太陽穴,只覺得這些日子的煩心事情真是一件接着一件,直攪得他的腦袋都生疼,本來他可是身體好到四處活蹦亂跳的,可是近些日子卻也開始感到昏沉,精力也漸漸地不濟了。

昨天江伶把任永林送去醫院,确認了幸好只是昏迷,但估計等他醒了父子又要有一場惡鬥,她便索性讓任遠去舅舅家呆上幾天,等任永林氣消了再回家。

任遠心裏那個堵啊,但一想也罷,反正在家也是要受悶氣的不是麽,對他來說在哪兒還不都是一樣,細想一下自己現在才十八歲,以後還要上大學,離獨立的日子少說還要四五年,一時就有些悶悶不樂起來,行進的步子也變得愈發沉重了。

“喂,你聽說了嗎,最近學校有人莫名其妙失蹤的事兒?”

“啊?沒有……怎麽,不會又是因為學習壓力過大所以跳樓自殺了吧?”

“喲,別老提那種老掉牙的傳聞,聽說這次這個可玄乎了呢……”

本來任遠對于這種八卦是不感興趣的,可眼下心情低落得緊,前些日子又因為永生陣的事情花費了不少心神,這話音便似小蟲一般癢癢地鑽進了他的心裏去,引得他留了個心眼去聽,尋思着也許沈葉需要這種情報也不一定呢。

☆、第④?章

“還能怎麽玄乎,不就是那些人添油加醋來的嘛,說真的,我也是真佩服他們的想象力。”

“這可不是添油加醋啊,我聽說最近有人親眼看見成堆的人群往山上走,就像是傀儡被人操縱着似的,而且一般在五點左右出現,說得有板有眼的呢……”

任遠專心致志地聽着她們的談話,忽然間發現那兩個女生正朝着自己所在的方向走來,趕忙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退,以免讓她們起疑,可就在這個時候,他感覺自己撞上了什麽東西。

他回過頭去,發現是一個身材瘦小的女孩兒,看起來營養不良似的,卻是有些眼熟。

“喂,你沒事吧?”看她像是有些精神恍惚的樣子,任遠不由得關心了一句。

但那女孩兒像是才發現任遠在自己跟前似的,眼睛忽然間就亮起來,可還真有點兒吓人,這會兒,她一下伸出手去死死地抓住了任遠的胳膊,聲音抖抖顫顫又尖細得有些駭人:“徐……是徐丹啊!”

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讓任遠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可這女孩兒的狀況着實是有些讓人擔心,他還想問些什麽,可她卻忽地眼皮一翻,便昏了過去。

“喂,喂……”

任遠晃了晃她,忽然就想起來她是誰了——這不是沈葉的同桌謝小菊嗎,可為什麽她會出現在這裏呢,剛剛她說的那句話,又是什麽意思呢……

他疑惑地擡起頭來,卻才反應過來那兩個女生已經走遠了,不覺有些沮喪,帶着些不甘漫不經心地回頭看了一眼,卻詫異得連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

這會兒,青翠的山巒上,有着黑壓壓的一片人影在其上移動,看起來為數不少,就像是一朵碩大的黑雲。

任遠把謝小菊放在旁邊的長椅上坐好,尋思着自己真有必要去那兒看一看,想着這兒人來人往的又是在校內,謝小菊應該不會出什麽事兒的,于是便調用了風的力量,盡量挑隐蔽的路線行動,向着那片青山的方向飛去了。

聽沈葉這樣問,那女子盯着她瞅了幾秒,便将目光瞥向了別處:“沒什麽意思啊,就是覺得你們這些小姑娘成天為了個男人要死要活的,替你們感到不值當而已。”

沈葉有些不服氣,抓住了牢門的欄杆便沖着她挑釁般地喊:“聽你這口氣,你倒是很有經驗咯?”

那女子也不惱,只慢悠悠地回道:“你說自己沒有資格發火,但我看,你也不像是那種會費心争取自己想要的東西的人呢。”

這話倒是一下戳到沈葉的痛處了,她握着欄杆的手漸漸松軟下來,眼神也變得飄忽起來。

那女子瞥了沈葉一眼,臉上現出了滿意的神色,便把身子靠在了牆上,稻草在她的身下發出了簌簌的響聲:“什麽也不願意付出卻想着要對方把愛給你,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可……可是付出,應該留給值得的人不是麽?”

“哦?那什麽樣的人,對你來說又是值得的呢?”

“就……就是命中注定,非他不嫁的那個人呀……”

聽沈葉這麽說,對方笑了一笑,便側過了身去。

沈葉以為這是不願意再與她對話的意思,心裏未免有點兒委屈,可是沉默了片刻,對面忽然飄來了幽幽的一句:“什麽都期待對方的反應,卻不明白自己的心意是什麽,你命中注定的那個人,永遠不會是眼前的這一個。”

“像你這樣的人,永遠都會像是海面上颠簸的那一葉小舟一般,永遠不會擁有屬于自己的歸宿。”

沈葉只覺自己的心“咯噔”一下,忽然就堵得慌,于是把身子靠近了欄杆,聲音也變得有些顫抖起來:“你是說我這麽想不對嗎?那……那你倒是告訴我,我該怎麽辦啊!”

可對方卻沒再回應,背對着她的身子有節奏地一起一伏,就像是睡着了一樣。

沈葉沮喪地靠着牆壁坐下,心裏很是不好受。

她沒有辦法反駁她的話,更要命的是,她居然覺得對方說得很在理,雖然她不明白為什麽自己會這麽想。

她的确一直都找不到自己的歸宿,可是仔細想想,她認為自己連發火的資格都沒有,這難道不是她自己給自己設的限定麽,她以為自己是很煩任遠的,可實際上她早就喜歡上他了,那麽的喜歡他,以至于她已經悄悄地開始害怕失去他了。

哪裏是沒有資格發火呢,分明就是害怕一旦發火,對方便會離開自己了。

就像以前無聊時在手機上刷到的那句話說的一樣:“如果一個人很乖,那麽她一定沒什麽人愛。”

不記得是誰說的了,可這句話,讓她在心裏記了好久好久。

你看,有時候就是那麽巧,陌生人比身邊的人更懂你心裏在想什麽。

她把目光投向了陰冷潮濕的天花板,精神慢慢變得渙散起來。

眼見着離那片傀儡群越來越近了,任遠把自己隐匿在了一片草叢之中,留心觀察着那片傀儡群的走向,忽然就想起了謝小菊先前說的那句話來,不由得又開始疑惑了。

什麽意思呢?

難道是說,這事兒和徐丹有關?

可是眼下……

任遠懷着滿腹疑問向着遠處望去,可這一望不打緊,他的心險些漏跳半拍。

他怎麽也沒想到居然會在這個地方看見徐丹,也忘記了去想想該怎麽做才合适,甚至都沒有去想開場白,只是徑直小跑一段,蹿上前便揪住了她的衣領,忿忿然道:“所以她們說的學校裏有人失蹤的事情是和你有關的了?你把謝小菊怎麽了,又把這些人怎麽了?現在,你又要把他們帶到哪裏去?”

任遠這突然的出現着實讓徐丹吓了一跳,說的話也一時沒讓她反應過來,不過她才剛剛把這些話拼湊在一起,受到的驚吓卻比見到任遠這突然的出現更大。

她不明白他怎麽會知道傀儡群出現的地點,而且根據他所說的話看來,事情似乎已經是敗露了——可是這是為什麽呢,是喬寒沒有做好替換的傀儡嗎?消息又是誰傳出去的呢,她們……謝小菊……難道……

她這樣長時間的不回應讓任遠心頭的怒火蹿得更高了,他湊得離她近了些,眉頭也擰得緊緊:“問你話呢!”

徐丹當然不會老老實實告訴他真相,眼下見他急了,便一下擋開他的手,整了整衣服,利索地把話題轉移開來:“居然有工夫擔心這些,看來沈葉還真是相當的賤呢,看見過那樣的場景竟這樣輕易地就原諒你了。”

她若不提這茬還好,一提任遠簡直是氣不打一處來,臉上的表情幾乎都僵了:“所以那天,你是故意的?你是因為看見了她在我身後,所以故意那樣做的嗎?”

徐丹歇斯底裏地大笑起來,似乎很滿意看見任遠的憤怒:“是啊,就是這樣。可是,你又能拿我怎麽樣呢?”

“你!”

任遠攥緊了拳頭,正想好好教訓一下這個不要臉的女人,卻忽然看見一個白衣女孩兒從她的身後冒出,模樣還挺清純,看樣子是在他倆對話間剛剛從山上下來的。

“嗯……”

這女孩兒正是雲棠,眼下,她湊近任遠仔

第 13 章 兩節文化課過後,又到了體育課

忽地站起了身來,房間裏便随之安靜下來,衆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她的身上。

“夜已經深了,以後也不知道還會不會有這樣再聚的機會……這件事本該是我私人的事情,不該把各位也攪和進來的,但是如果你們願意幫我這個忙的話,我羅弋真的一輩子都難忘各位的恩德……”

說罷,她朝着衆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從未見過羅弋這樣,沈葉和任遠登時就呆住了,一時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不知該說些什麽好。

而許越則仍舊顧自往嘴裏填着吃的,也沒聽清楚羅弋在說什麽,只是在心裏暗暗嘀咕:“我是犯了什麽賤偏要喜歡她,真是倒了八輩子黴啊,都說美女難伺候,這話真是一點兒也不假。”

“沒事兒啊羅弋,別整得這麽嚴肅啊,你先和我們說說呗。”沈葉對着羅弋笑了笑,臉上的笑明顯是在緩解尴尬。

但氣氛還真的就緩和下來,羅弋開始了詳細的說明,認真聽下來,沈葉才明白羅弋打算帶他們去後山,看一看是不是人多一些,永生陣給的提示才能更明白一點。

沈葉心裏早已是把羅弋當成是特別要好的朋友了,朋友的忙怎麽可以不幫呢,她自是一口應承,順帶連哄帶威脅地把任遠也弄得沒法,只能答應下來,而許越雖是賭着氣不和羅弋說話,可心裏還是喜歡她的,因此雖然沉默,也是現出了願意幫忙的樣子。

一行人很快到了後山,這會兒有這樣多的人在場,永生陣被調出得非常徹底,羅弋認真地看着上面躍動着的光紋,神色看起來有些擔憂:“提示上,還剩下水和火的力量,可是我真的沒有一點兒頭緒啊……還有,這光陣裏隐藏的力量應該遠遠不止表面上看起來這樣,但是該怎麽利用,我也一點兒沒有思路呢……”

不知道羅弋會不會回答,可沈葉還是試探着問道:“你為什麽需要這些力量呢,是因為要對付那個叫喬寒的家夥嗎?既然你需要我們幫忙,那麽……讓我們知道更多一些背景會不會更好一些?”

沈葉說得不無道理,羅弋嘆了口氣回道:“嗯,沒錯……但更重要的,是因為我迫切地想解決那個叫作金枝的女人……不過,她和喬寒現在,可是聯上手了……”

說到這裏,羅弋漸漸攥緊了拳頭,臉上複又現出了那日沈葉在校門口見過的危險神情來。

沈葉看得有些發怵,臉上的笑也有些僵了:“這……也不用太緊張吧……提升力量什麽的,應該就像是電視劇裏演的那樣吧,拿到什麽密卷,再精進武藝、提高等級什麽的,到時候大夥兒再聯手一擊,就可以把大Boss給消滅了,對吧……”

說到這兒,她用胳膊肘捅了捅任遠,向着他投去了求助的眼神。

任遠很配合地說:“嗯,我們也許還有這個可能……”

說到這兒,他開始把挂飾放在手裏玩弄,話語的走向漸漸變得詭異:“但你嘛,就不好說了……畢竟你好像只是開陣的鑰匙嘛,鑰匙還有什麽提升的空間可言啊……”

沈葉聽得瞬間石化,拿着杖子敲了一下任遠的腦袋,怒道:“少在那兒裝酷了!有超能力可用了不起啊!”

可就在這時,她忽地感覺到了一股壓迫的氣場,擡頭看時,發覺是羅弋向着她走來,在她的面前站定,伸手摟住她肩膀,神情裏有難得一見的懇切:“好好想一想啊沈葉,有沒有什麽認識的人讓你覺得會和永生陣有關?哪怕死馬當活馬醫也好啊……”

“好,我想想……”

羅弋的這副模樣讓沈葉不得不應承下來,不過她腦海裏還真有一個想法一閃而過,雖說感覺上有點兒牽強,她卻還是想試上一試。

第二天陽光明媚,熱浪一陣接着一陣襲來,徐丹急匆匆地在校園裏走着,腦海裏卻滿是剛剛喬寒找到她所囑咐的那些話語:“我要你去幫我找一個人。”

“有什麽好驚訝的,忘記之前我讓你去學校物色人選了?”

“你該不會真以為,我會讓他們就那麽白白死掉吧?”

☆、第③⑤章

“每天都有那麽好些人從你們學校憑空消失,若是放任不管下去,豈不是很快就要鬧得人盡皆知了?

“沒錯,我怎麽會沒想到這一點呢。所以……每一個你送來的人,用完過後,都被我制成了傀儡。你知道什麽是傀儡嗎?對,沒有生命、沒有靈魂,只能聽任我指揮的活人娃娃……我把他們的靈魂抽取到了身體之外,再灌之以我中意的靈魂,成色不佳的索性不灌……現在你們學校的人,已經是被我替換了大半了。這其中,有一個靈魂讓我相當滿意,可是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到的——不過腦子好使的人都不太好操縱就是了,現在她寄居在你們學校某個女孩的身體裏,看起來混得很不錯呢……現在,我想,是時候該讓你把她帶來給我了。

“怎麽,聽不懂?簡單來說,她現在的宿主名字叫作姜瑤,而她本身的名字則是雲棠,只要你報出她的真名——記得不要當着別人的面,她是一定會跟着你出來的。

“而我現在需要她,非常迫切地需要她。

“所以,把她帶來給我,越快越好。”

回憶到這裏就中斷了,而徐丹對于喬寒所提到的那個女生,卻愈加地好奇起來。

究竟是什麽樣的人,竟能讓喬寒給予這樣高的評價?

對了,還有金枝呢?之前喬寒也是對她抱有那麽大的希望,可是現在聽說她好像是身負重傷,喬寒該不會……因為這個而棄用她了吧?

優秀的靈魂她徐丹是找不來的,想來這個叫做雲棠的家夥,應當是金枝為喬寒物色到的吧?

胡思亂想間,她發覺自己已是到了高二(三)班的門口。

“姜瑤——在嗎?出來一下。”

适逢課間,徐丹放開了嗓子就對着教室裏喊道。

有不少人認出了這喊話的正是徐丹,所以教室裏轉瞬就安靜了下來,衆人的目光齊刷刷地朝着門口投來,使得唯一一個沒向門口張望的女生看起來特別顯眼——她仍舊和身邊的小姐妹談得興起,可這一見她們突然之間就不作聲了,才疑惑地轉頭看向了門外。

和她的目光對接的那一瞬,徐丹确實地感覺到,這個人一定不簡單。

那個女生輕聲問了旁邊的人一句什麽,便站起了身來,不去理會衆人都在盯着她看,不急不緩地走到門口,一臉氣定神閑,梳得清爽的馬尾順着肩膀溜下:“找我有事兒?”

徐丹這才想起了自己的任務來,忽然就覺得這有點兒像電影裏的鏡頭,便故意壓着聲音說道:“你就是雲棠吧?借一步說話,有重要的事兒要跟你說。”

喬寒說得沒錯,眼前這個被旁人喚作“姜瑤”的女孩兒,一聽到“雲棠”這個名字,登時臉色就變了,拉着徐丹就走,走了好長一段路後,确定四下無人才開口問道:“你認識我?”

看着雲棠此時臉上的神情,徐丹莫名地就有些得意起來:“聽說過喬寒嗎?”

“沒……怎麽,她知道我?”

徐丹本是想炫耀一下自己和喬寒認識的,可沒成想對方竟會這樣回答,一時間不由得有些洩氣,但還是硬着頭皮回道:“是她叫我來找你的。”

“哦?是嗎……”雲棠望向了遠處,嘴角漸漸地彎了起來,“居然會知道我的名字……這倒是有趣了。好,那我就跟你去會會她。”

徐丹這才松了一口氣,在心裏暗暗想道:“管它呢。只要把人帶到,我的任務就算是完成了。”

待徐丹把雲棠帶到喬寒的城堡的時候,只覺得寒氣是愈來愈盛,吓得她都有點兒不敢往前走,再看這城堡,發覺似是比先前大了許多,地形也更加錯綜複雜,于是敲了敲石壁,希望能引喬寒出來,好驅淡些心裏的這股不安。

陰暗的光線下,喬寒穿着一件誇張的黑色大禮服現身了,裙擺在階梯上一級一級地拖着,領口開得很低,嘴上的口紅豔麗得宛若櫻桃的顏色一般,一臉的笑意盈盈:“雲棠,人類的世界很不錯吧?這個時代,比我們那個灰暗的時代要多姿多彩得多不是麽?看你在新的身體裏适應得不錯啊,比我剛找到你的時候還要機靈呢。”

“你就是她說的那個喬寒?”雲棠沒接她的話,只顧自發問道,“說這麽一通的,你跟我很熟?”

“怎麽,突然間就起死回生,得到了一具如此年輕漂亮的軀體,還能在這個燈紅酒綠的時代如此體面地活着,你就不覺得疑惑麽?”

“哈,活着還是死了,對我來說并沒有多大分別。不過依你的意思,是你讓我活轉來的咯?”

喬寒笑了笑,伸手搭住了雲棠的肩膀:“所以,你願不願意當我的手下呢?”

雲棠輕輕地把喬寒的手從肩膀上滑下,也對着她笑了:“既然你讓我活轉過來,想必你很清楚我活着的時候的卑劣品質吧。我雲棠,從來就不白白替別人做事,也從來就不是一個忠心的人。”

“是呢,你的主人看起來對你可是恨之入骨呢。”

“正常人都會的吧。”

“但是,我卻很中意你呢。”

雲棠帶着些不可思議瞥了喬寒一眼,道:“随便吧。只要有我喜歡的東西,為誰賣命都是一樣。”

“那麽,你想要什麽?”

雲棠的嘴角溜出了一抹微笑來,打了個響指道:“錢。”

徐丹一直在旁邊默默看着,只覺是愈發搞不懂喬寒的心性和打算了,她在學校也會有些心腹沒錯,可斷斷不會招這種信不過的人入隊……她忽地就感覺到有些眩暈起來,扶着牆壁,愈發感覺到自己的無知與渺小,先前身上那種自大與天不怕地不怕的氣勢,似是被削減了不少。

風扇在頭頂吱呀吱呀地轉着,沈葉等得無聊,開始玩弄起手裏的鑰匙扣來,心裏卻是有些忐忑,不知道馮江會不會來呢,畢竟他倆也不是特別熟呀。

但就在這個時候,對面走來了一個包裹嚴實的男生,朝這邊掃了一眼便落座了,開始背對着有人走動的方向摘墨鏡解口罩,對着沈葉露出個燦爛的微笑來,一口白牙亮閃閃的。

“呀,你來了啊……”沈葉一臉驚喜的神色,但目光一落到墨鏡和口罩上,卻不由得想揶揄他那麽一下,“又這樣全副武裝的,你累不累啊。”

“沒辦法,她們追得太緊了。”馮江說着,就摘下了腦袋上的帽子開始扇風,“找我什麽事兒啊?說真的,剛收到信息的時候我還真吓了一跳,不過那天的救命之恩我可還記着呢,所以也沒多想,這趕緊的就來了。”

“嗨,說救命之恩就誇張了。不過今天我找你來,确實是有個忙想要你幫……”

“什麽忙?你說。”

“這邊人太多了,咱們換個地方談。”

“成。”

待沈葉帶着馮江來到後山的時候,羅弋早已是在那兒等候多時了,這一見他倆來了,便從懷中取出了那把銀色的匕首來。

一見這情景,馮江登時就躲到了沈葉的身後,聲音也變得有些發顫了:“恩人,我可是來幫你忙的啊,你這是……雇了個人來殺我的麽?”

聽他這麽說,沈葉一下沒忍住笑出聲來:“怎麽會呀,要你幫忙沒錯,可怎麽會要你的命呢,別擔心,很快就會好了。”

說罷,沈葉抓住馮江的袖子就把他給推了出去,他一個趔趄便栽在了羅弋的身上。

擡眼一瞧,這姑娘倒是挺漂亮,可是讓他就這麽死了,那實在是不甘心啊不甘心。

正胡思亂想,他卻忽地感覺到脖子上一涼——怎麽,不會是被抹脖子了吧?

可是當他把手放在脖子上的時候,卻忽地發覺上面多出了個水滴形狀的挂飾來,不由得擡起頭來,一臉狐疑地瞅着羅弋。

羅弋實在是懶得再解釋了,徑直走向了沈葉,經過她身邊的時候,拍了下她的肩膀說道:“這次幹得不錯,直覺很準嘛,真不愧是鑰匙呢。不過,解釋的任務就交給你了,我還得去四處轉轉看看有沒有什麽線索,所以……暫時小別咯。”

沈葉剛想回應,卻發覺羅弋的身影已然消失在了視野之中,無奈下只能插腰把嘴氣鼓鼓地一嘟,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剛充了氣的氣球似的。

“嘿,恩人……”

可就在這個時候,馮江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了:“能不能和我說說,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啊?”

沈葉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心想着可快些把最後一個力量找到吧,真的是不想一遍又一遍地解釋了,快累虛脫了要。

回到寝室的時候,許越驚訝地發覺裏面居然沒人,心裏不由得小小地欣喜了那麽一下,便把筆記本電腦拿出打開,打算好好補一補那些還沒完成的作業。

但是等待電腦開機的時候,羅弋的身影卻又冷不防地蹿上了他的腦海來,引得他心上一陣煩躁:“真是,上次分開的時候還一臉冷的,還不如那小弟弟對我熱情呢……對了,那小弟弟叫什麽來着?好像叫……任遠是吧?天,居然一路上聽他說了那麽多‘經驗’,md,現在是連高中生都比我更懂女人了是吧……我怎麽能這麽遜……”

他眯起眼睛,操縱着鼠标開始在屏幕上點點戳戳,忽然就覺得還是作業好些——不管怎麽說,作業總歸是比女生好懂的,而且完成了就不會再來煩你,不會總那麽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

就在他聚精會神的時候,卻忽地聽到寝室門咣铛一聲響,緊接着一陣嚷嚷聲便随之如洪水一般漫進了寝室裏頭來。

☆、第③⑥章

“今兒個見着那學妹不錯啊,長得挺正。”

“怎麽,惦記上了?可人家看都不會看你一眼呢。”

“嘿,把你能的,搞得你能讓她瞅你一眼似的。”

他們本是說得熱鬧,可這談話卻在某一個瞬間像是被冷水澆了一般安靜下來,使得本是對他們視而不見的許越帶着些疑惑轉過頭來,可就在他與室友目光相接的那一瞬,卻一個沒反應過來就被他們撲住了。

緊接着,許越感到自己的脖子似是被某個室友扼住了,耳邊便傳來了被寝室裏的人稱為“二胖”的那個家夥洪亮的嗓音:“越哥,那天晚上那個長得特俊的妞兒是誰啊?怎麽,你泡上了這麽正的妞兒也不跟咱哥幾個說一聲,未免有點兒不夠意思吧?”

許越有些不悅地把他箍在自己脖子上的肥胳膊掰開:“你在說哪個呀?”

“你可別想抵賴,那天我們可都瞧見了,那個膩味勁兒喲,在學校都手牽手了,可別掩飾了,痛快點兒招吧。”

許越這才明白過來他指的是羅弋,但想到自己和羅弋此時亂成一團的關系,心裏又有些不好受起來,登時覺得這些人真的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再加上他們說話的語氣實在讓他不爽,于是一把推開二胖,一臉不屑地回道:“關你毛事,管好你自己就好。”

“嘿你還動上手了,叫你一聲哥還真把自己當老大了啊!”

二胖一把揪住許越的領子就想下拳,卻生生地停在了半空。

其他人帶着些疑惑回過頭去,卻見了宿舍門口站了個天仙般的姑娘,正一臉燦爛地對着二胖笑呢,難怪他突然就不好意思動手了,再回頭去瞅二胖,只見他忙不疊地松開了許越,臉上的神情竟有些害羞,慌慌張張地整理了幾下衣服,連頭都不好意思擡起來。

許越整整衣領,懶洋洋地回過頭去,眼睛卻因驚訝而陡然睜大了——站在門口的居然會是羅弋,今天她不知從哪兒弄來了一身淡紫色的小洋裙,頭發懶懶地順到一邊,看起來頗有幾分雜志上的封面女郎的味道。

“不好意思啊,打擾你們了。”

“不打擾不打擾!”

平日這宿舍裏最愛與妹子搭讪的把妹達人,也就是時常被他們喚作“毛哥”的家夥,此時一臉殷勤地湊到了羅弋的跟前,努力地讓自己的姿态看起來更沉穩一些,開口問道:“姑娘這是找誰啊?”

宿舍裏還剩下一個人,被起的綽號是“小白”,眼下他捅了捅毛哥的胳膊,壓低聲音提醒道:“喂,毛哥,這可就是咱上回見着的那個女的呀,和……和越哥在一起的那個……”

毛哥一聽這話,驚得差點兒連下巴颏兒也要掉下來,愣在原地像是被雷給劈了似的,半晌憋不出一個字兒來。

“我找你好久了呢親愛的!”

借這個當口,羅弋大大方方地進了他們的宿舍,一下挽住了許越的胳膊就要把他往外帶:“我剛剛發現了一家超級好吃的火鍋店,走嘛,咱們一起去嘗嘗鮮好不?”

說完,羅弋也不顧許越的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一把拽過他就出了寝室,沒多久兩人便雙雙消失在了樓梯的拐彎處。

二胖和毛哥的玻璃心可謂是同時碎了一地,幾乎是在同一瞬,兩人很有默契地撲向對方便開始抱頭痛哭起來:“md,這是為什麽啊!憑什麽那小子就能走這樣的桃花運啊!”

小白一臉無語地瞅着他倆,不經意間往窗口瞥了一眼,恍惚中似是看見一道白影掠過,懷疑是自己看花眼了,便揉了揉眼睛再去看,果真不再見有什麽異常,想着剛剛一定是眼花了,也就沒再細想下去。

再說羅弋,就這樣一直拽着許越在學校橫沖直撞的,直到河岸邊才停下,見許越仍舊那副迷茫的樣子,便抱起了胳膊問道:“他們平時,都是這麽欺負你的麽?”

“沒有啊……”許越答,卻将目光瞥向了別處,“就是這幾個人喜歡開玩笑,我湊巧不怎麽喜歡他們開的玩笑而已。”

剛剛許越之所以說話那麽沖,就是受不了他們說起羅弋時的那種态度,那語氣說的,就好像羅弋是站街的那種小姐一樣,所以他斷斷沒有辦法忍受。

“哦……”

聽他這樣說,羅弋臉上的神情才放松了些,偷偷地将那本欲在他們宿舍抽出的匕首放回了袖中。

雖說前世她是遭人栽贓陷害,甚至她的男朋友對她也并沒有什麽特別的袒護,可是不管怎麽說,那時抱着他冰涼的屍體的那種心碎感,至今仍是記憶猶新。所以那一刻她就在心裏發了誓,不論有多麽痛苦,不論有多麽艱難,也一定要變得強大。只有變得強大了,才能去保護自己和自己的愛人,才能親手給那些讓他們吃虧的家夥以懲戒。

但許越自是不會知道羅弋這些細細小小的心思,一見她突然之間就沉默了,頓時覺得這氣氛有些尴尬,便開始找起話題來:“怎麽會突然來我宿舍的,出什麽事兒了嗎?”

許越這一問倒是把羅弋的思路給引回到了正軌上來——是啊,剛剛她是在追一個穿着白色衣服的女孩兒,因為她在她的身上竟然聞到了喬寒的味道……

已經那麽久沒有喬寒的消息,她自然是想借此機會好好看看喬寒在盤算着些什麽的,可就在追蹤的時候,她不經意間往旁邊的窗戶瞥了一眼,便看見了二胖揪着許越領子的那一幕,一時間就忘記了自己正在做什麽,急急忙忙抄了條近道就往許越的宿舍去了——可能是因為之前的經歷,她總是擔心自己喜歡的人會遭遇不幸。

啊,是啊,自己是在追那個女孩兒的,可不能讓她溜掉了!

想到這個,羅弋一把抓過許越的手,急火火地說道:“快,我在追一個人,不如你也一起來幫忙吧!”

“好……”

許越就這麽有些猝不及防地被她帶着跑了起來,也許是因為在白天人又多,這會兒羅弋并沒有帶着他飛起來,所以許越得以很近地端詳着她的側臉,看她臉上的表情,似乎一點兒也不跟自己置氣了呢,那自己一個男生,也犯不着再較勁啦,更何況……她長得真是好看啊,光是看到這張臉,氣就已經消掉大半了呢。

方才羅弋說的白衣女孩兒正是雲棠,她其實早就發現羅弋在跟着她了,本想使個計溜掉,羅弋卻自己撤了,她本來以為是她在耍什麽花招,便跟去瞧了,還險些被窗戶裏的人給發現,眼下她跑了半天也沒發現她再追過來,索性放慢了腳步,撣了撣衣袖上的灰塵自言自語道:“先前能跟這樣久,看來喬寒說得沒錯呢,這家夥……果然不好對付……沒記錯的話,她……好像是叫作羅弋的?也罷,現在算是甩掉她了,接下來嘛……該找找密卷在哪裏了。不過說起來也奇怪,喬寒不是一直在研究暗夜陣嗎,要永生陣的密卷幹什麽?算了算了,反正也不關我的事兒,我只要拿到酬金就可以啦……嗯!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我看看……”

雲棠四處打量了一陣,目光定在了眼前那片竹林的某處,那兒似是有一處白點發亮,想來應該就是喬寒說的隐匿着密卷的地方了。

于是,雲棠借力一蹬樹枝,帶着些許得意向着那個方向探出了手去。

可幾乎是在同時,一道人影從她面前掠過,那白點便随之消失了,待雲棠回過頭去瞅的時候,卻發覺是先前追着她的那個女孩兒,此時她的手裏正擒着那密卷,一臉得意的笑容。

“哼,你就是那個羅弋吧?果然和傳言中一樣的難纏,千躲萬躲,還是讓你給纏上了啊。”

雲棠取下了腰間的佩劍——雖然現代人佩着一把劍有點兒奇怪,但是喬寒說要跟羅弋交手,手裏沒件兵器可不行,于是雲棠在不用扮演姜瑤的時候就這麽照做了,眼下她看着羅弋,眼裏閃着微微的寒意:“你就這麽想斷我的財路麽?”

“這和你的財路有什麽關系?我只知道,我找永生陣的利用方法可是辛苦得很,這好不容易讓我知道有這記載提升功力方法的密卷存在,你覺得我會輕易把它讓給你麽?”

“照你這意思,看來是沒有商量的餘地了啊,那就休怪我手下無情了!”

說罷,雲棠提着劍便向羅弋刺來,卻被她一個側身躲過,緊接着,她也解下了腰間的匕首來。

這時許越也趕到了,一見這眼前的情景不由得大吃一驚,心想着自己該不會是撞上電視劇的彩排了吧,但一看是羅弋和一個不認識的女生,心想着就不該是彩排,但他考慮到若是讓路人撞見了可就不方便了,便轉過身去仔細瞅着,偶有見到往這邊瞧的就上前連哄帶騙地把人給支開。

刀劍幾次相接,可是雙方的實力似是不相上下,幾個回合下來,兩人都已是大汗淋漓、氣喘籲籲。

“好家夥,好久沒遇到這樣的對手了。”雖說雲棠已是從羅弋的手裏奪過了密卷,但看羅弋這性格應當是不會輕易放她走的,于是便擦了擦腦門上的汗,語氣裏透着點兒協商的意味,“喂,先別動手!聽着,我也不想和你作對,但這樣下去實在沒完沒了,不如咱倆商量商量,如何呀?”

這一陣打鬥也着實讓羅弋損傷了些精氣,于是她利索地回道:“說來聽聽。”

☆、第③⑦章

“我的目的也只是為錢而已,你若是讓我一分也拿不到,我定然是不幹的。不如這樣,這密卷我分你一半,剩下的就讓我留着回去交差,這樣咱倆都不吃虧。如果你實在非要它不可,我可以把喬寒老巢的地圖畫出來給你,咱們……公平交易,你看如何呀?”

羅弋帶着幾分驚愕擡起頭來,說真的這樣沒有立場的對手她還真是第一次見到,再一想假如有了喬寒老巢的地圖,那麽也許她便能在裏面找到金枝,好好和她來個了斷也不一定,于是便欣然應允了。

“我就喜歡你這種爽快的人。”

雲棠說罷,拿着劍在密卷上一劃,那密卷便随之裂成了兩半。

她将其中的一半抛給羅弋,自己從袖中取出一張紙來,時而咬着筆時而取下,在上面寫寫畫畫,不到五分鐘便完成了,仔細疊好交給羅弋,把剩下的一半密卷抱在懷裏,沖着她眨眨眼睛,笑道:“後會有期。”

說完,她起身一躍,身影在枝桠間晃蕩了幾個來回,便不見了蹤影。

羅弋展開手上的紙,這雲棠雖說是立場不定,倒是言而有信的,這地圖上把地形畫得清楚,注意點也标記得明白,不知喬寒若是看見,會作何感想。

這時,底下的許越見這争鬥似是結束了,便小跑幾步來到樹下,沖着羅弋喊話道:“怎麽樣,你沒有受傷吧?

“沒事。”羅弋按住手底的樹枝便跳了下來,把拿到的密卷抖了一抖,仔細一看,眼裏便亮了起來,“太好了,這密卷是豎着寫的,開篇就是關于意念的進階提升之法呢,許越,你好好瞧瞧。”

“哦……”

許越接過密卷來,只見上面的字密密麻麻的,像是古文字,一溜看下來,似乎是在“風”處截斷,所以他和羅弋所掌握的力量,在上面都有着詳細的記載。

“而吾未嘗以此多者,自以比形于天地而受氣于陰陽,吾在于天地之間,猶小石小木之在大山也。方存乎見少,又奚以自多!計四海之在天地之間也,不似礨空之在大澤乎?計中國之在海內,不似稊末之在大倉乎?號物之數謂之萬,人處一焉;人卒九州,谷食之所生,舟車之所通,人處一焉;此其比萬物也,不似豪末之在于馬體乎?五帝之所連,三王之所争,仁人之所憂,任士之所勞,盡此矣!”

許越放下密卷,緩緩地皺起了眉頭來:“這不是莊子的《秋水》嗎?你說這玩意兒記錄了怎麽将意念之術提升進階?這……未免也太扯了吧!”

羅弋接過密卷掃了一眼,便将它收好放進懷裏,道:“意念之術本就玄乎,既然密卷上那麽寫了,那一定是在某處意義上有重合,你先回去好好揣摩揣摩,我去喬寒的老巢搶剩下的一半密卷,對照一下大家的,也許會有收獲也不一定。”

她正欲起身離開,卻被許越一把抓住了手腕。

“看起來喬寒那家夥,應該是個相當危險的人物吧……”

見羅弋一臉疑惑地瞅着他,許越不緊不慢地開口了,眼神卻變得愈發堅定起來:“所以,哪能讓你一個女孩子孤身前往呢,要去,我跟你一起去。”

羅弋心裏一動,眼眶便有些濕熱起來,看見了許越胸前的那只懷表樣的飾物,她不覺有些害羞起來,輕聲道:“你……不怕我把你帶傳銷窩裏去呀?”

這話想必指的是第二次見面時,許越懷疑羅弋是搞推銷的事了,他不由得會意一笑,晃了晃那懷表道:“只要姑娘一句話,這表要多少錢我都買了。就算姑娘要把在下帶到傳銷窩裏去,在下也是樂意得很。”

羅弋被他逗得忍不住笑了,輕輕地牽過他的手來,兩人便開始向着喬寒老巢的方向出發了。

但是走着走着,羅弋的心裏突然就有些不好受起來。

“對不起。”

她忽然間開口說道,聲音很輕,但許越還是聽見了。

“怎麽了?”

羅弋沉默了一會兒,咬了咬下嘴唇,過了好一會兒才小聲回道:“許越,如果哪天我不在了,你一定要忘掉我,再去找一個好姑娘,幸福快樂地過完下半輩子,你這麽單純善良,一定不能……”

“說什麽呢,”可許越笑着打斷了她的話,臉上的笑容看起來那樣的陽光,“找什麽好姑娘呢,你就挺好的嘛。如果你不介意……咳,反正,我們都會長命百歲的嘛,別瞎想了。”

突然間就用到了“我們”這個詞,許越忽然就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也不知道這麽說合不合适,可是就在這一瞬,他忽然就覺得對羅弋感到非常喜歡,于是情不自禁地握緊了她的手,輕輕地靠近了她,便感覺到随之撲面而來的秀發的香氣。

感覺像是淡淡的玫瑰花的味道。

“注意身體啊……手還是這麽涼。”

忽然聽他這樣說,羅弋轉過眼去瞅許越,訝異地發現他的眼中竟有一絲心疼,情緒登時就有些慌亂,不由得有些痛恨起自己來,覺得自己真的是好自私,但是……

就算明知道自己這樣做很自私,卻也無論如何都舍不得放手。

也許……在愛情面前,每一個人都是自私的吧。

就像某部劇裏說的,愛情不是藝術,它和生命一樣,都是黑暗的、粘稠的、肮髒的東西。

城堡裏光線很暗,雲棠憑借印象潛入了裏面的最深處,輕輕推開石門,看見喬寒正在屋內打盹,身旁站着兩個目光呆滞的年輕姑娘,正機械地一下一下為她搖着扇子。

想來是已經被制成活體傀儡的人吧,雲棠正猶豫着要不要叫醒喬寒,卻見她已經睜開了眼睛,把手邊的茶遞給左側的女孩兒,她便輕輕地接過放在了後面的紅木桌子之上。

喬寒懶洋洋地問道:“密卷取來了?”

雲棠沒作聲,只是上前一步,将它恭敬地送到了喬寒的手上

第 12 章 兩節文化課過後,又到了體育課

……我主動一些好了?哈哈……”

喬寒隐約能猜出來金枝的打算,于是回轉過面龐來,雙眼在陰冷的光線之中也似是在閃着寒光:“見好就收。小弋子那家夥,發起狠來可是能要人命的。你也知道自己身上現在可串着暗夜陣的大半力量呢,若是損失了我還得找新的來補……”

“喲,別這麽小氣嘛。”金枝繞過耳邊的一縷頭發,便将它卷在小指上玩弄,“羅弋身上的力量也很強不是麽,如果能得到她的力量,不是能給暗夜陣最好的補給麽?”

“那你也得打得贏她才行啊。”

“你對我,就這麽不信任麽?”

“不是不信任你,只是……小弋子那家夥,可是頭危險的猛獸,而把猛獸逼到牆角,是任何一個明智的人都不會去做的事情。”

“放心好了,我自有分寸。”

說罷,金枝便大笑着飛向了城市的夜空去,只剩下徐丹和喬寒二人立在夜的陰影之中。

“喬……喬老大……”徐丹半耷拉着身子,語氣難得的小心翼翼,“也能……向我透露一點兒內情麽?每次聽你們倆說話,我都是一頭霧水啊……”

“跟你個小丫頭片子一時半會兒的可說不清。”喬寒說,“不過,看在你最近這麽努力的份兒上,有些忙,我倒是可以幫你一幫。”

說罷,喬寒取下了香爐上立着的一根香來,對準徐丹吹了一吹,手指輕輕拂起她的頭發,便在她的後頸處停住,使勁一按,徐丹便覺似是有一股電流擊過,瞬間整個身子都癱軟下來。

“你可以去試試你的催眠術有什麽新的玩法。”喬寒說着,又回到了那張擺着香爐的石桌之前,“再帶些人來,暗夜陣還需要很多、很多的能量補給。”

徐丹道一聲“是”,便退出了城堡,伸手摸着自己的脖頸,感受着上面圖案細微的變化。

“我的催眠術有沒有精進,是時候找個機會實踐一下了。”她放下了頭發,将那标記遮蓋得嚴嚴實實,腦海中便浮現出了任遠的臉龐來,嘴角随之不自覺地牽動了一下。

“天,居然還有同夥……”

此時,任遠被突然出現的許越給吓了一跳,想着羅弋那只冰涼的手,連忙快步退到視野裏唯一的一棵大樹下,嘴巴緊緊抿着,一字一句說得都很是用力:“現在販賣人口的組織都這麽猖獗了啊……”

羅弋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誰要賣你啊,怕是連棵白菜也換不來吧。”

“你……”

可就在這個時候,許越忽地湊近了羅弋來,不顧她的驚訝,伸出手來轉過了她的臉,本是疲憊的眼神竟變得有幾分迷離:“自從那天過後,我便一直在找你……可是尋遍了學校的每一處角落,我都沒能再看見你……甚至,我還去學校的英文系打探你了,但那些女孩子都說,并沒有聽說過誰叫作羅弋……”

羅弋心裏不由得“咯噔”了一下,心說慘了慘了,這回不會該是要被識破了吧。

但是許越卻接着說了下去:“你長得這樣好看,在系裏一定會有很多人認識,可她們竟都說不知道……這樣的話,要麽是你太過低調;要麽,就是你在騙我……”

羅弋眨了眨眼,便咧嘴笑了,一臉求放過的神情。

但許越看起來并沒有責備的意思,笑得反倒是寬厚:“可不管是哪一種,我只知道,我對你的思念卻是愈加瘋狂了,就算你騙了我又怎樣,像你這樣美貌的女孩兒,一定有許許多多奇怪的追求者吧……所以,你是在害怕我嗎……”

“在學校找不見你,我能想到的可能會再遇見你的地方,也就只有這裏了……”

“我找了你那麽久,終于……”

可話沒說完,許越的身子卻忽然開始搖晃起來,一個沒站穩,便栽在了地上。

“喂我說,”這會兒,任遠卻有點兒不樂意了,“你這大半夜的把我找來,就為讓我看你倆秀恩愛?”

羅弋回頭瞥了他一眼,也沒作聲,只是徑直從懷裏掏出了那把銀色的匕首來。

“你……你幹嗎呀,想殺人滅口啊?”

羅弋沒理他,只徑直将他拉過身旁,再按照那天對許越做的如法炮制,任遠的脖子上便多出了一條帶着風的标記的挂飾來,形狀就似一片樹葉。

“眼下沒精力照顧你了。”羅弋說着,草草寫了個沈葉家的地址便交給了任遠,“我只能幫你到這裏了。剩下的,你就自己去争取吧。”

任遠瞅了瞅脖子上多出的挂飾,又看了看羅弋扔給他的那張紙,只覺是一頭霧水。

“等你找到沈葉的時候,她自然會跟你解釋的。”羅弋似是看出了他的疑惑,沖着他笑了一笑,“沿着右邊的路可以下山。怎麽,別這樣看着我呀,這正好給你們增加了一個共同話題不是麽?”

任遠沒辦法,只能這麽帶着滿腹的疑問走下山去,只覺得今天晚上自己可真是快要神經錯亂了,不由得有些懷疑起來自己是不是還在做夢,便伸出手沖着自己的臉打了一拳,但打中後便忍不住在心裏開罵了:我cao,疼死老子了。

☆、第③②章

任遠走了,這地方便只剩下羅弋和許越了。

羅弋走到許越身旁蹲下,把他扶起靠在樹幹上,就這麽癡癡地凝視着他,不覺是越看越愛,臉兒湊得離他越來越近,只想親上那麽一口。

可就在這個時候,許越忽地睜開了眼睛,吓得羅弋猛地朝後退了幾步和他保持着一定距離,臉紅得跟個蘋果似的。

“啊……”許越用手按住腦袋,看來暈乎得不行,“我這是怎麽了,頭沉得厲害……”

“你不會一直就在這兒呆着,就這麽呆了好幾天吧?”也就是在這時,羅弋才發覺許越的臉色暗黃暗黃的,不由得心裏一驚——他該不會,好幾天沒吃東西了吧……

“嗯……”許越低下了腦袋,“這不是怕,會錯過嘛……”

“我知道這樣很幼稚,可假如再也見不到你的話,”說到這裏,許越擡起了腦袋,“我一定會遺憾一輩子的。”

聽到這句話,羅弋的眼睛忽然就濕潤了那麽一下,一時間竟不知該怎麽應答才好——這種單純而又熾烈的感情,是最能叫她失去抵抗力的了,再一瞅許越那滿溢着疲憊的面龐,她不覺一陣陣心疼漫溢上來,便湊近了許越的身旁,将身子彎下,說道:“走吧,我帶你去吃點兒東西。”

許越一怔,心說真沒想到她原來這麽溫柔啊。

就在羅弋正要扶着他站起的時候,卻忽地感覺背後有什麽東西飛來,便條件反射地抽出匕首就是一擋,幾枚銀針應聲落地,接着便傳來了一陣哈哈大笑的聲音。

聽到這笑聲,羅弋的眉毛登時便扭起了,臉上的表情也變得兇狠——沒錯,站在她面前的女人正是金枝,也只有她,才最喜歡這樣偷襲,淨在背後使些陰險毒辣的小手段,而且絲毫不忌諱在人前表現出自己的變态。

想來之前那個人會看上她,也只能是因為她還算有那麽幾分姿色了吧……呸!那個男人也不是什麽好種,現在再想一想,他倆,倒可真是絕配呢。

羅弋将這些想法驅逐出了自己的腦海,将匕首一橫,便擺出了防禦的架勢。

金枝大笑一陣,似是絲毫也不懼怕,還瞥了羅弋身後的許越一眼,開口說道:“喬寒說,你現在變得可難纏了,但我看……也不過如此嘛,還是和以前一樣,總是打算把自己的人生,葬送在男人的手裏呢。”

羅弋的眼中現出了仇恨的光芒,幾乎是咬着牙回道:“不用你多管閑事。”

說到這裏,她臉上的神情忽地放松了些,眉毛冷冷地向上一斜:“不過,等了這樣久,你終于還是自己送上門來了啊。”

“是啊。”金枝笑得很是開心的模樣,“因為我很好奇,當初那個總是迷途,還那樣單純好騙的小羊羔,現在究竟變成什麽模樣了呢。”

“你還敢提當年的事情!”

羅弋憤怒地把腳往地上一頓,便擒着匕首向金枝沖去,緊貼着她的身子便向她的腰上一刺,卻被金枝敏捷地避過,再看時,那家夥已是坐在一根樹枝上對着她笑意盈盈:“跟以前的你比起來,似乎是進步了那麽一點點,但是對我來說,卻依舊是嫩得能掐出水來呢。”

“不過正好,讓你見識見識暗夜陣的力量有多麽強大。”說罷,金枝從頭上取下了一根簪子來,對着它輕輕一吹,接着便将它擲向了地面。

在與地面相接的那一瞬,一只巨大的金獸從其中幻化而出,擡起蹄子迫近了羅弋,鼻息裏漫出了腥熱的味道來。

羅弋借力朝後一蹬,便翻身上了它的背,對準了它的脖頸便用匕首一刺,那金獸發出了一聲凄厲的號叫,便癱在地上縮作了一團。

“暗夜陣就只有這種程度嗎?”羅弋挑釁似的對着金枝挑了挑眉毛,說。

金枝卻對着她笑了一下,似是沒有絲毫的懼怕,只對着金獸微微一揮袖,把手對準它的腦袋使勁地轉上了那麽一下,那金獸的身子竟随之變得窄細,轉瞬幻化成了蛇的模樣,口中的蛇信子一縮一吐,尾巴攀上了羅弋的脖子,忽地就是那麽一纏,轉瞬便将她的脖頸勒住了。

匕首落在了地面,反射出了月華的光亮,羅弋死死地攥住了蛇尾,臉色卻開始變白了。

“羅弋!”

一旁的許越見狀,登時慌了神,卻又不知該怎麽幫她,只能跑到金枝所在的那棵大樹下大聲喊話:“喂!你不要太過分啊!要是……要是羅弋有個三長兩短的話,我……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這些天,他已然見識過了太多奇奇怪怪的事情,因此他相信,金枝絕對不是鬧着玩的,而且她所操縱的那些像是精靈神怪的東西,殺傷力也一定不會太小。

聽到許越喊話,金枝懶懶地轉過身來,可見到他面孔的那一瞬眼睛忽地就是一亮,一抹笑意便順着她的嘴角蹿上來:“羅弋還真是好眼光嘛,找了個這麽帥的小夥……想我放了她嗎?好說,來,你親我一下,我就好好考慮考慮你的請求,怎麽樣啊?”

“開……開什麽玩笑!”

許越猛地臉紅起來,一時之間竟變得有幾分局促。

可就在這個時候,他忽地聽得一聲悶呼傳來,便擡起了頭來,卻見了金枝陡然瞪大了雙眼,瞳孔漸漸凝縮成了一個小點,手在空中一陣亂抓後,顫顫巍巍地伸向了腹部。

許越一看,只見她的腹部隐隐滲出些暗紅的血液來,愈滲愈多,竟轉瞬就濕了衣衫。

羅弋正站在金枝的身後,此時她的頭發已然被汗水浸濕,胳膊上也挂了幾道彩,手裏的匕首已然沒到柄,胸口随着急促的呼吸而劇烈地起伏着。

再看先前纏在她脖頸上的那條蛇,早已癱軟在地,沒了呼吸。

“滾……”

喑啞的聲音從羅弋的嗓子中滑出,她的頭發随之垂挂下來遮住了眼睛,一發狠便從金枝身上抽出了匕首。

金枝負痛,用手撐住樹枝,将手指支在胸口念了一句符咒,周身便被朦胧的煙霧所覆,轉瞬化作一團旋風,消隐在了夜的陰郁之中。

見她已是離開了,羅弋登時沒了力氣,一翻眼便從樹上墜了下來,摔落在地,轉瞬失去了意識,人事不省。

“喂……你還好吧?……”

許越正欲上前,卻忽地見了不遠處一縷煙塵平地而起,緊接着便有三個女孩兒從中現身,團團将羅弋給圍住了。

“你們……”

“別慌嘛帥哥,我們是羅弋的朋友。”

是範喬、管若和陳梅梅三人,眼下管若正小心地檢查着羅弋的傷口,而陳梅梅則是一臉緊張地在一旁看着,和許越對話的正是範喬,此刻,她正專心地對着許越連抛了好幾個媚眼。

“朋……友?”許越看起來一眼愕然。

“嗯呢,帥哥。”說着,範喬把身子貼近了許越,“怎麽樣,你們……進展到哪一步啦?”

“啊?……”許越有點兒懵,目光漸漸移到了羅弋身上,臉色便變得凝重起來,“現在……不應該是說這個的時候吧……”

月光下,羅弋的臉看起來分外慘白,額頭上滲滿了細細密密的汗珠,而殷紅的血跡,在她那輕薄的衣衫上,看起來分外的顯眼。

折騰了許久,任遠終于找到了沈葉的家,擡頭一瞅,見她屋裏的燈還亮着,不由得小小地吃了一驚。

但很快,他的思緒又回到了羅弋身上,便有些光火起來:“怎麽回事啊那家夥,到底什麽意思……”

目光又落回了脖子上的那個挂飾上面,想着心煩,任遠便将它一把扯了下來。

“這個鬼東西有什麽用,還說能給我牽線搭橋,可是眼下,我可是連她的房間都進不去啊,搭你妹的橋啊,靠。”

他正是滿腹怨氣,卻就在這一瞬感覺到身子一輕,腳底竟感覺到有風生出,再低頭一看,手裏的挂飾竟然在夜的冷寂中閃現出了幽幽的綠光來。

“這……”

他感到有些不可思議,但仍舊試探性地去操縱那些生出的風來,竟然真的上升到了沈葉的房間窗戶外面,雖說這有些難以置信,可他還是推開了窗戶,感覺到腳落地之後,便轉過身,去關手邊的窗戶。

“羅弋,是你嗎?”

他才剛把窗戶關上,便感覺到一個人影徑直向着他奔來,可待對方在他面前站定之後,顯然是受到了驚吓,轉瞬就張大了嘴,眼見就要大聲尖叫起來。

“噓!”

見狀,任遠慌忙捂住她的嘴,壓低聲音道:“別喊。安靜點,我就把手松開。”

沈葉看起來被吓得不輕,機械地點了幾下腦袋,任遠這才松開了她。

他才剛松手,沈葉便抄起身旁的塑料椅朝着他就是猛地一砸,怒道:“半夜三更的來我房間想幹嗎啊,你這色狼!”

任遠雖是吃了一記,可見她這副生氣的模樣,卻忍不住壞笑了一下,一把奪過她手中的椅子朝身後一抛,那椅子便滑出去老遠,任遠借勢朝前一探,便将手臂環過了沈葉的腰,順勢将她的身子一壓:“你說我想幹嗎?”

☆、第③③章

沈葉向下一撇眉毛,按住了任遠的胳膊一使勁,便将他推離了身邊,揚起手來就是一個巴掌:“像你這種天天在外面勾搭小女生的花花公子,少用你的髒手碰我!”

被沈葉這麽扇了一巴掌,任遠登時停止了嬉皮笑臉,松開了手,神情竟變得有幾分委屈:“原來我在你的心裏,竟然這樣不堪啊。”

“就是啊!”沈葉還生着他的氣,因而竟順承了他的話,“而且這次我見到的那漂亮姑娘,還跟上次那個不一樣,我可真算是看透你了!”

任遠苦笑了一下,把手搭在了膝頭,長出一口氣道:“她是我的前女友,也是我的初戀。至于你先前見到的那些女孩兒,都是自己送上門來的。”

前女友?初戀?

沈葉只覺自己像是觸了電一般,小心翼翼地湊近了任遠,開口問道:“哦?所以,她……就是送你十字架的那個女孩兒麽?”

任遠看起來有些驚訝:“你怎麽知道?莫非……你們認識?”

沈葉別開了目光,笑容裏藏着些苦澀:“沒。就是覺得你戴着它特合适……我想着會是什麽樣的姑娘能選出這樣合你氣質的禮物,果然……”

說着,她又偷偷地将目光朝向任遠的胸口投去,臉上卻現出了吃驚的神色:“那個十字架呢?這又是……”

任遠把身子向牆上一靠,笑道:“丢了啊。有些東西,過去了就沒有辦法再找回了。至于這個,是你的好朋友給我的……對了,她還說,有什麽疑問就讓我來找你,我這不來了嗎?”

羅弋?

沈葉心裏一緊,立馬拉住了任遠的袖子問道:“這……這是羅弋給你的?那她人呢?”

“羅弋?……哦,原來那個美女叫羅弋啊……不曉得,也許……正和她的情人在約會吧。”

什……什麽?!羅弋居然會有情人?

沈葉的眼裏登時放起光來:“什麽?什麽情人?快和我說說啊!對了,還有你這個挂飾,嗯,也許,我是可以給你解釋解釋……”

任遠略帶着些無奈瞅着沈葉,心想果真天底下所有女生的共同之處不好找,但若是非要說上那麽一樣,那必須非八卦莫屬。

城堡內陰氣森森的,喬寒把香火插回了石爐之上,正端詳着暗夜陣之上的圖案,只覺已是愈加的清晰豐富,不由得在心裏小小地得意了一下。

“接下來嘛,就等那個小丫頭從學校帶回來更多年輕而又新鮮的軀體了……”

正當她盤算之時,卻忽地聽見身體撞在石壁上的一聲悶響,回頭看時,卻見了金枝正用手扶着石壁艱難地挪動着,見喬寒瞅她,便緩緩地擡起了頭來,眼神在這冰冷的月光照耀之下,顯得分外頹廢空洞。

喬寒上前攙了她一把,問道:“怎麽回事?”

金枝費力地撐住身子,聲音細得像是快要斷掉一樣:“羅……羅弋……”

一聽到羅弋的名字,喬寒便一下把手松開了,任憑金枝一個沒站穩,就摔倒在了地上。

“早就和你說過不要去招惹小弋子,更不要逼急了她。我告訴過你吧,她若是被逼急了,可是什麽事兒都做得出來呢。”

雖是背對着金枝,可喬寒卻是把每一個字兒都咬得分明,讓這些話像是刺兒一般一根根地紮進了金枝的心裏去,引得她怒向地面擊了一記,臉上的神情轉瞬變得猙獰起來:“可惡!”

但喬寒卻沒理會金枝的情緒,只思量着與羅弋的交鋒看來是在所難免,下一着該怎麽下,看來得好好地打算打算。

管若已是幫羅弋包紮完畢并敷上了草藥,這才使得羅弋的傷情穩定了些,她終于是醒了過來,可卻一直看着夜空發呆,不論旁人問她什麽,也不願開口多說一個字兒。

衆人看得心裏自是焦急的,但是眼下羅弋畢竟才剛剛醒來,而且她的脾性他們也是清楚,于是範喬就那麽漫不經心地捅了許越一下:“帥哥,這時候,不該表現表現?要這麽一直憋着不說話,可是要把身子悶壞的呢。說起來,你就舍得讓你女朋友這樣郁郁寡歡的麽?”

“啊,我們還不是……”許越臉一紅,聲音便漸漸低了下去,“那個……現在,還不是……”

“喲,沒想到羅弋看中的小帥哥還是個害羞的人呢~”範喬沖着許越擠了擠眼,又湊近了陳梅梅,沖着她賊笑了那麽一下。

但陳梅梅一如既往的不解風情,還撓了撓腦袋說道:“你在笑什麽啊範喬?快想想有什麽辦法能讓羅弋振作起來呀……”

範喬聽得身子一歪,伸手便拍了陳梅梅一記,閉上眼把眉毛一擰,道:“哼,真是個榆木腦袋不開竅,怪我不長記性,老跟你個缺心眼的家夥說話。”

陳梅梅一臉委屈,可又不知自己是哪句話說錯了,只能默默地蹲下了身子,玩弄起地上的小草來,好避開範喬那毒得能灼死她的目光。

而管若呢,見了羅弋這茶不思飯不想的模樣,心裏不由得是愈發的擔憂起來,伸出手去探羅弋的額頭,輕輕地将她眉間的褶皺撫平,盡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柔和一些:“弋弋,如果有什麽感覺或是想法,和我們說說也好啊,別總這樣一個人悶着呀……你和金枝,究竟都發生了些什麽?你……又怎麽會受這樣重的傷呢……”

但羅弋沒接管若的話,只徑直回道:“叫許越過來。”

這陌生的名字讓管若聽得驚訝,但她很快便反應過來羅弋指的是不遠處坐着的那個帥小夥,便擡起手來沖他招呼了一下:“對,沒錯,是叫你呢。請過來一下吧。”

許越很快便走來了,臉上的神色看起來卻是有些疑惑,但一見羅弋醒了,眼裏不由得亮了一亮,正想說些什麽,卻發覺羅弋一下坐直了身子,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了他的面孔之上。

“怎……怎麽了?”

許越被盯得有些不自在,但也沒有回避。

“你願意幫我嗎?”

“啊?”

“單單憑借我一個人的力量不夠,可如果能加上你的力量,那麽獲勝的幾率也許就能大大增加……”

“我?……當然可以啊,如果……我能幫得上忙的話……”

“那,走吧!”

一見許越點頭了,羅弋便一下從石板上站起了身子,抓住他的手便騰空飛起,兩人轉瞬便遠去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喂!”陳梅梅叼着剛剛無聊時烤好的煎餅從地上站起來,沖着羅弋和許越遠去的方向大聲喊道,“你們這是要去哪兒啊?好歹,也和我們說一聲啊——!”

但就是那樣契合羅弋的性格,對面壓根沒有傳來絲毫的回應。

“靠!”陳梅梅懊惱地把眼睛一閉,“若若姐,我就說我們不該跟着來嘛,你看羅弋,自打交了這小男朋友以後說把我們丢下就把我們丢下的,這算什麽事兒啊!我看,幹脆就讓她跟她那小男朋友遠走高飛好啦,真是見色忘友,權當沒交過咱們這些朋友好啦!”

“我說,”但範喬卻将身子湊近了陳梅梅,眼裏滿滿的都是揶揄,“看來,你對羅弋談戀愛這件事兒,意見很大嘛……老實說陳梅梅,你對羅弋,該不會……”

說到這裏,她意味深長地沖着陳梅梅挑了兩下眉毛。

“說、說什麽呢!”這玩笑開得腼腆的陳梅梅登時臉紅得跟個柿子一樣,“我可是真心實意地把羅弋當作偶像的,可是這些日子她的所作所為,實在是讓我……讓我的幻想……破滅得厲害呀!”

說完,她的眼裏竟滲出了些許淚水來,帶着哭腔轉向了管若,一下撲進了她的懷裏:“你倒是說句公道話呀若若姐!”

管若笑了一笑,卻有些無奈:“随弋弋去吧。雖然我一向搞不懂她的心思,但我相信,她一定是有自己的打算的。”

是啊,說起來,夏天都已經到了,時間已然過去二月有餘,她們三個毋庸置疑,到了明年是一定會取代自己的宿主,獲得新生的,但是羅弋……看起來似乎是和自己的目标成為了好朋友,還和人類男子再度陷入愛河,所以現在,除了喬寒,她們的世界能産生交集的地方實在是少之又少,因而她們能理解羅弋的地方也是變得越來越少了,但不管再怎麽說,她們和羅弋的情分仍舊是在的,所以,在羅弋遭遇危機的時候,她們是一定會出手相救的,可除此之外的事情,不管她們怎麽做,都像是在給羅弋添亂了。

管若低下了腦袋來,開始在心裏默默為羅弋祝福:“你要加油,弋弋。不管你選擇了什麽樣的命運,你都一如既往的是我的好姐妹、好朋友。我……會一直一直,在心裏為你祝福祈禱。如果你看見了幸福,就努力去争取吧,能幫助你的地方,我一定竭盡全力。”

她睜開眼,擡頭望向了遠處的夜空,只覺今夜的星星真的好亮好亮,亮得讓她恍然間有了回到返生之前的那個夜晚的感覺,那個夜晚的星空也和今晚一般的明亮幹淨,她和羅弋就那樣一同坐在小山丘上仰望天上的繁星,雖說那時的羅弋也和現在一樣的不多話,但身上那種倔強剛硬的氣質,卻讓管若大受吸引,只覺得能擁有像羅弋這樣的朋友,便已經是上天對她最大的恩賜了。

天上的繁星依舊閃閃發亮,管若合上了眼睛,在心底默默許願,為羅弋送上了最真摯最懇切的祝福。

☆、第③④章

“诶~這麽說你真的看見了呀,”沈葉看起來似是來了興趣,登時把臉湊得離任遠很近,“怎麽樣,長得帥嗎,高不高,是溫柔陽光款的還是冷峻霸氣款的?”

任遠把臉側過來,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又好氣又好笑:“我說,你們女生對八卦就這樣感興趣麽?”

“也不是對誰的八卦都感興趣啊,拿我自己說,我只是想聽有興趣的人的八卦而已嘛。”

沈葉正想追問下去,卻忽然就見了窗戶被人推開了,舞動的窗簾後面,現出了羅弋和一個陌生男孩的面孔來。

“啊!”

一見是羅弋和另外一個沒見過的男孩,沈葉把手一拍,臉上便現出了欣喜的神色來,指向那個男孩大聲喊道:“你一定就是羅弋的男朋友吧!”

許越雖是沒見過眼前的這個女孩兒,可見着她這樣指着自己,還說自己是羅弋的男朋友,不知怎地心裏就不開心起來,轉向羅弋癟着眉毛問道:“你是對自己認識的所有人都這麽宣揚的麽?”

“宣揚什麽?”羅弋抱着胳膊,臉上的神情變得冷漠起來,“怎麽,你是不想讓別人認為咱們是那種關系麽?”

“我沒這麽說……”許越低下了頭,聲音漸漸地變低了,“只是我覺得這種事情,怎麽着還是順其自然的好吧……你那幾個朋友也這麽說,這個素未謀面的小妹妹也這麽說,總讓我覺得,像是被脅迫的一樣……我只是不喜歡在水到渠成之前,弄得這麽人盡皆知的……”

這一路上,羅弋都在為暗夜陣和永生陣的事情而心煩到不行,眼下見許越又生出這種小情緒來,臉色登時就變得有些不大好看:“呵,我可沒有求着你,你要是不爽的話就滾啊,誰還非你不嫁啊。”

天,這氣氛怎麽一下就變這樣了,沈葉只覺自己像是說了不該說的話,趕忙上前勸道:“別……別鬧別扭嘛……大哥哥,羅弋真的沒說什麽,這些都是我猜的,我……我只是開個玩笑而已,你別多想嘛……你們……都消消氣,消消氣哈……”

一見這小妹妹這樣誠懇地給自己道歉,許越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帶着些歉意對着她笑了笑,卻忽地眼皮向上一翻,便覺得失掉了力氣,倒頭便往地板上栽去,卻被羅弋一把擒住。

“拿點兒好吃的來。”眼見沈葉這一臉驚訝的模樣,羅弋倒是挺淡定的,“這家夥幾天幾夜沒吃東西了,估計是餓暈了。”

“哦……這樣啊,好的。”

沈葉輕手輕腳地開了門,又輕輕地把門在身後合上了。

她向着廚房走去,心裏卻不由得喜滋滋地開始念叨起來:“這大哥哥長得可真是帥呀,和羅弋往那兒一站簡直就妥妥的夫妻相啊……般配,實在是太般配了呢。”

她真心為羅弋感到高興,不由得輕輕哼起了小曲兒來,腳步也變得愈發輕快了。

見沈葉出了房間,羅弋又已經帶着許越從窗戶上下來,任遠感到這是一個和羅弋交流情報的好機會,便對着她挑了挑眉毛說道:“你跟沈葉說的那些,真的不是唬人的?要知道,現在可是二十一世紀啊,哪兒有那麽多玄乎的事兒呢。”

可羅弋一臉不以為然:“是不是唬人的,你今天晚上難道沒有體驗?想來,你已經借風的力量嘗到甜頭了吧。”

這話裏有話的,任遠不由得臉紅了起來,朝着桌子上一拍,壓着的聲音裏有隐隐的怒氣:“我……我可沒有借這機會占她便宜哈!你別自己亂腦補!”

“我有這麽說嗎?”羅弋斜了任遠一眼,“我的意思是,你能好端端地從樓下進到沈葉的房間裏而毫發未損,難道不該歸結于你被激活的風的力量嗎?”

任遠竟一時語塞,沒什麽可辯駁的,便索性閉了嘴。

而他剛剛那對着桌面的一擊也是把許越給敲醒了,眼下他揉揉眼睛,費力地支起身子坐直了,伸手扶着額頭,只覺已是餓得眼冒金星了。

看他這副模樣,羅弋覺得有些心疼,可一想他剛剛居然敢對着自己鬧脾氣,心裏登時有些不爽起來,便也賭氣無視他的存在了。

但一旁的任遠可是看得清楚,根據他在情場厮殺的多年經驗來看,這兩人的關系,可真的是不一般呢。

這時,門被打開了,沈葉的面孔從其後悄悄地探了出來。

她右手端着一盤小面包,還帶着些水果片兒,用左手輕輕地把門合上反鎖,好不吵醒爸媽免得惹來麻煩,才放心地把餐盤放在許越和羅弋二人面前,擡頭打量了他倆一眼,舒開眉毛笑道:“太好了,看起來氣氛好多了呢。”

“切,”可羅弋卻很傲嬌地看向了天花板,“誰會跟他氣氛好啊。”

許越也有些賭氣起來,默不作聲地從餐盤裏拿了一塊面包,對着沈葉笑了一笑,道聲謝謝。

沈葉正欲回一句“不客氣”,卻忽地感覺身子一個不穩,便被任遠拉到了一邊。

她莫名其妙地看着任遠,帶着些怒氣道:“幹嗎啊?”

“我說,你是真傻還是假傻啊,”任遠盡量壓低着聲音,同時不忘偷偷打量許越和羅弋二人,“剛剛氣氛才有所緩和你就來攪和這麽一下,是嫌事情不夠亂麽?怎麽這麽缺心眼呢,你還是不是女人啊?”

“我怎麽就缺心眼了……”

可還沒等沈葉說完,羅弋卻

第 11 章 兩節文化課過後,又到了體育課

,任遠忽地就感到脖子上那麽一熱,擡眼去瞅,卻發覺朱文哭了。

漂亮姑娘哭了總歸是叫人心疼的,更何況還是昔日的情人,任遠頓時放軟了語氣:“文,別這樣好嗎?”

朱文吸了一下鼻子,便環住了任遠的脖子,把整個兒身子都壓在了他的身上,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緒,開始嚎啕大哭起來:“任遠,他和我分了……我們,分了……”

哭着哭着,她的身子一軟,便滑到了旁邊的椅子上,索性就往桌上一趴,開始抽泣起來。

任遠看得心裏不好受,可又沒有法子,只是恨恨地朝着大腿擊了一拳,便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之中。

高燒才退不久,沈葉的狀态依舊消沉着,一放學就徑直向着校門走去了——她昨天和羅弋約好的,希望羅弋能在放學後陪她散散心,她知道羅弋不會爽約的。

果然,還沒出校門,沈葉便看見了羅弋的身影——她正斜倚在樹幹上,向着幾個沖她吹口哨的小男生翻着白眼。

一見沈葉來了,她便直起身子沖她招了招手。

待沈葉走近之後,羅弋開口問道:“想去哪兒?”

沈葉一擡頭,見天色已是黑了,便思考了一會兒,道:“去河邊的那座橋上走走好了,現在路燈應該已經點上了。我……最喜歡傍晚的這種時候去那兒晃了,可是那兒情侶好多,一個人都不好意思去。”

羅弋笑了笑,牽起了沈葉的手便朝着河邊走去了。

她說得沒錯,這會兒河邊的路燈的确是已經點上了,晚風裹挾來微微的涼意,三三兩兩的情侶倚在河岸邊的欄杆上卿卿我我,一個人來是會有點兒尴尬。兩人就這麽慢慢地沿着河邊漫步,看汽車一輛一輛地從身邊開過,再消失在遠處橘黃色的燈光裏,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羅弋。”沈葉忽地開口說話了。

“嗯?”羅弋擡起了頭來。

可是沈葉卻只是沖她笑了笑,便将身子伏在了欄杆上:“沒事兒,只是……好久沒這樣在河邊散步了呢。城市的夜景,可真美啊。”

羅弋将目光投向了河面——不錯,這夜景是很美,橋的底下挂着一排暗紅的小燈籠,幾葉漁舟在水面悠閑地晃蕩着,襯得這夜的靜谧愈發的醉人。

看得出沈葉心情不好,羅弋便輕輕地将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見她對着她轉過了臉來,羅弋便柔聲安慰道:“別想太多了。”

“嗯。”

沈葉眼裏有淚光在閃,慢慢地就靠近了羅弋,将腦袋枕在了她的肩膀上,任她輕柔地撫摸着自己的頭發,便覺得心緒漸漸地平靜下來,便開始望着遠處的夜景發起呆來。

結了賬,任遠扶着晃晃悠悠的朱文,向着河岸的方向慢慢走去。

朱文說想來這兒看看,因為每次經過這兒的時候她一定會想起任遠——這是他倆過去時常約會的地方,在這裏,他們留下過許許多多甜蜜的誓言,所以每當晚風漫起的時候,就覺得這裏,盈滿了回憶的味道。

“任遠,那時候我們曾經說要在一起一輩子的呢。”朱文将腦袋靠在任遠的肩上,眼神漸漸變得迷離,“那時候,你還說會帶我去看海,還要幫我拍好多好多漂亮的照片呢。”

任遠沒說話,只是扶着她慢慢地走着。

見他這樣沉默不語的樣子,朱文登時有些生氣了。

“任遠,你變了。

“以前,你從來不會讓我一個人說這麽多話卻不回一句的。

“我一生氣,你就會來哄我。

“那時候的你,是多麽體貼啊,我是那麽喜歡你,只要一想到馬上就能和你見面,心裏就像是有一百只小鹿在蹦跶着一樣歡騰。

“你以為……那個時候的我,是真的要和你分手嗎?

“不,你錯了。

“哪怕你挽留那麽一下,我也會立馬回來跟你和好如初,可是你沒有。

“你就那麽跟我怄着氣,不給我發短信,也不給我打電話,就好像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一樣。

“我是多麽生氣啊,氣到一下就把手機給砸了,發誓再也不要理你了。正巧那時候他來給我表白,說好久以前就注意到我了,希望我能給他一個機會,我一下就答應了。可是……可是你知道嗎,我是因為賭氣才答應的,我就想看到你聽聞這個消息,臉上因為吃醋而會有的可愛的表情。那天晚上我看到了你發的那條朋友圈,我居然很高興……任遠,我一定是瘋了,居然會感到這樣扭曲的快樂,看到你因為我新交了男朋友而痛苦,我居然會感到那麽甜蜜……

“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我還是忘不掉你,是的……我忘不掉你……我也試過忘掉你去愛上他,可是我做不到。

“呵,但誰也不是傻瓜,昨天晚上他和我分手了,說因為受不了我老盯着你的照片發呆,受不了我和他說話時總是那麽心不在焉,更受不了我總是情不自禁地提起你的名字……

“任遠,我真是幼稚,真是愚蠢,可是……那只是因為我喜歡你啊……你不懂嗎,你難道真的不懂嗎?……”

聽她一氣兒說了這麽多,還漸漸地漫上了些哭腔,任遠有些難以置信地凝視着她的眼睛——他一度覺得她做得很決絕,走得也很幹脆,可是卻沒有想到,她心裏竟是這樣想的。

一時間,他不知該說些什麽,索性低下了頭去,繼續悶頭向前走着。

“任遠,你……”

見他依舊這樣一副悶葫蘆的樣子,朱文真恨不能狠狠捶他,卻忽地看見他停住了腳步,雙眼直視着前方。

這使得朱文有些疑惑起來,便轉過頭順着他的目光去瞅,卻發現對面人行道朦胧的燈光下,正站着兩個年齡和她相仿的女孩子,而其中的一個,正怔怔地瞅着任遠,眼神複雜。

☆、第②⑨章

朱文再回過頭去瞅任遠,卻發覺他也是失了神一般地在看着那個女孩兒。

沒錯,那女孩兒正是沈葉,眼下,她見任遠的身邊又站着這麽一個漂亮姑娘,兩個人的關系看起來還這樣親密,那位佳人還梨花帶雨的,那日和任遠分別的情景又冷不丁地蹿上了她的腦海來。

“不會的……這不會,是最後一次的……”

呵,所以說,這話,他不止是對她一個人說的,是麽?

她還以為自己在他心裏,終歸會和旁人有那麽一點兒不一樣,可原來,都是她沈葉自作多情啊。

她強忍住心頭那股想要哭泣的沖動,推了推羅弋的胳膊道:“走吧。”

“哦……”

羅弋一時還沒有反應過來,可見沈葉已經轉身走遠了,便也趕忙跟了上去,但走着走着,她又忍不住回頭瞥了任遠一眼。

“奇怪……他的身上,有永生陣的力量……”

“風……沒錯,是永生陣裏,風的力量……”

羅弋就這麽盯着任遠的面龐,将他的面容深深地刻進了腦海裏去,才緊跟在沈葉身後離開了。

朱文看看沈葉的背影,又看看羅弋的背影,再回過頭來看着任遠,卻見他的目光仍舊流連在沈葉的身上,從來沒見他這副模樣,朱文忍不住推了他一把:“遠,怎麽回事啊?那個女的,是你女朋友?”

“啊?”

任遠這才回過神來,可是他并不知道該怎麽形容他們之間的關系,卻也不想欺騙朱文,于是只能再度選擇沉默。

今天任遠幾乎是一路沉默過來的,朱文不禁恨得直咬牙,可一見眼下他這副模樣,卻又不由得黯然神傷起來,嘴角的微笑也變得哀傷:“我說你怎麽一直都不說話呢,原來……我早就沒有機會了啊……”

聽她這樣說,任遠不由得擡起了頭來,登時心裏變得很亂,臉上的神情變得十分懊惱。

朱文淚眼盈盈地看着任遠,卻忽地注意到他的脖子上似是有什麽東西在閃閃發亮,便一伸手就将它扯了出來,卻發現是自己之前送他的那條挂着十字架的項鏈。

她的眼睛不由得晶亮起來:“你還戴着它呢……”

可是任遠卻将項鏈從她的手裏取了出來,一臉疲憊:“文,你累了,好好回去休息吧。咱們,都好好靜一靜吧。”

說罷,他走到路邊一伸手,便攔下了一輛出租車,一把拉開車門,沖着朱文做出了個“請”的姿勢。

任遠的脾氣朱文清楚得很,他說不想和你聊了就真的是不願意再跟你多廢話一個字了,于是朱文只得識趣地上了車,聽任遠和司機報了她家的地址,再接着,便傳來了沉重的關門聲,耳邊灌滿了風的聲音,可任遠并沒有一起上來。

朱文閉上眼睛,将腦袋枕在膝頭,開始悶聲哭泣。

任遠目送着出租車消失在遠處朦胧的燈光之中,便轉過了身子将胳膊靠在了欄杆上,取下了那條項鏈放在手裏端詳,不覺眼裏一熱,将它放在手中吻了一吻,便将它擲入了河中,看着它消失在激起的水浪裏。

有些人、有些事,錯過了就是錯過了,過去了也就是過去了,留在記憶裏反倒能讓人懷念,可若非要留住,反倒像是要把雪冷藏在冰箱裏一樣徒勞,最後只能變得不倫不類。

感覺,是永遠挽回不了的。

他擡起頭來,感受着迎面撲來的晚風,任自己的心在哀傷中沉淪,只覺零落了一地的回憶。

有些事,就讓它了斷了吧。

不清不楚的,對誰都沒有好處。

不知怎地,剛剛沈葉看着他的那種眼神,忽然就讓他的心那麽狠狠地疼上了一下,一直到現在都還在隐隐作痛,就好像是刺進了他心裏的小刺,怎麽拔也拔不出來。

“沈葉,睡吧,你這燒才剛退呢,別這樣折騰自己的身體啊。”羅弋帶着些心疼一刮沈葉的臉龐,此時那雙本是靈動的眼睛,因着這連續的幾天失眠,幾乎已是腫脹到不能看了。

沈葉緩緩地轉過腦袋,對着羅弋笑了一笑,眼角卻轉瞬滲出了淚來,很快便成了嗚咽:“羅弋,我真傻……我該放棄的……我早該,放棄的……”

“別想太多了……也許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呢?”

“我也希望呢,可是……我本來就是個沒有安全感的人……再說了,我對于他,又算是什麽?我,連他的女朋友都算不上,充其量不過一個約會對象而已,根本就連吃醋的權力都沒有!只是,為什麽……為什麽我,要這樣的卑賤呢!”

這句話聽得羅弋心裏“咯噔”一下——是啊,她為什麽要勸她呢,她又為什麽要替她給他找那麽多的理由呢,如果一方在愛情裏過于卑賤的話,那麽這種愛情又有什麽意思,不就像之前自己的……

想到這裏,羅弋一把将沈葉摟過貼在懷裏,輕輕地拍着她的背安慰道:“嗯,是呢。不要勉強自己。如果難過了,放棄也沒關系。別勉強自己,畢竟……你,才是最重要的那一個啊。”

沈葉眼邊一熱,便将腦袋伏在羅弋的胳膊上悶聲啜泣起來。

窗外的月光偷偷地滲進房間裏來,打在她倆的身上,只襯得她們宛若一對相依為命的好姐妹。

城市的夜空上方,飄移着一個如蝙蝠一般的影子,移動速度極快,似乎在尋找着什麽。

上回那個被喬寒起死回生的女人喚作金枝,而喬寒要她去辦的事兒,不過是四處尋找獵物——無論是直接抓捕年輕漂亮的女性,或是勾引身強力壯的男性都可以,因為暗夜陣需要更多黑暗的力量填充,自然也就需要更多的亡靈與鮮血來祭奠。

這會兒,金枝如一陣風一般掠過一個年輕女子身旁,一下就将她抄了起來,還沒等女孩兒來得及呼救,便被金枝一把扼斷了喉嚨,徑直向着喬寒建造的黑色宮殿飛去了。

“我說過你的戰鬥力不夠,所以這項任務自然交給金枝才最合适。你嘛,增強自己催眠的功力就好了。”說着,喬寒将謝小菊推到了徐丹的面前,“拿她做靶子,試啊!”

徐丹順了順氣兒,便直視着謝小菊的眼睛,瞳孔漸漸地就變作了暗紅的顏色,伸出手指來對着謝小菊的臉便是一陣比劃,聲音漸漸變得有些沙啞:“哭吧……怎麽了,給我哭啊!”

話音剛落,謝小菊便似挨了一記重拳般跪倒在地,捂住臉,忽地就開始撕心裂肺地大哭起來。

徐丹的臉上現出了滿意的微笑,瞳孔的顏色漸漸複歸正常。

這時,一個黑影忽地就貼着她的身子飛過,緊接着一具軀體便随着這股氣流被甩在了泛着冷光的青石地板上。

那是一具剛斷氣的年輕女孩兒的軀體,一雙眼睛空洞而又漠然地圓睜着。

金枝款款地往前走了幾步,舔舔嘴唇對着喬寒笑道:“我的效率不錯吧,這可是今天的第五個戰利品了。”

喬寒沒接話,只是微笑着走到屍體面前蹲下,輕輕地撬開了它的嘴巴,便見一團幽藍的小光球從它的口中升騰而出。

喬寒伸出手去,将它攥在了手裏,朝着身後一擲,那光球便緩緩地隐入了暗夜陣的光芒之中。

再看地面,那屍體已然成了一具森森的白骨。

“啊啊,你比我更狠呢。”金枝玩弄着手裏的一縷頭發,頗為漫不經心地說道。

喬寒卻對她笑了笑:“成天讓你做這些會不會有點兒無聊?怎麽樣,你要不要去會會可愛的小弋子呢?”

聽到她這麽說,金枝臉上的表情有些變了:“小弋子……你說的,該不會是羅弋吧?”

“不然呢?”

“真是羅弋?不該啊!她不是早就……”

“喲,心虛了麽?可是看看你自己吧,你不也是好端端地站在這裏麽?”

金枝咬了咬下嘴唇,試探着問道:“這麽說,她也……”

“是的,她不僅複活了,還在四處打探你的下落呢。”

說到這裏,喬寒才注意到徐丹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聽着她們的談話,總覺得這些內容和她無關,叫她聽去了終歸是有些不方便,于是便沖她揮揮手道:“你可以回去了。對了,順便注意下你學校裏的那些同學,假如有成色不錯的,就帶來給我。我自然不會讓你白幹。但凡帶來一個我中意的,我便會将你的催眠之術提高三成,待你精進了,自會發覺它的諸多好處的。”

徐丹的眼睛亮了一亮,道一聲“是”,便帶着謝小菊離開了。

“我們繼續吧。”見她們走了,金枝複又将身子轉向了喬寒,眼睛在流水的照映下閃爍着危險的光亮,“你說……羅弋在找我?難不成,她是為了那件事……”

“難道還能為了別的事兒麽?你們倆的事情,我在鬼界也是略有耳聞。但話說回來,你的心腸還真是有夠歹毒,不就為了一個男人,犯得着設計這樣危險的陷阱麽?”

“哼,那家夥也不是什麽好東西。”金枝恨恨道,“只不過,我讨厭看見自己曾經占有過的男人和別的女人好上,哪怕他已經和我斷了也不行。要怪,也只能怪羅弋運氣不好,被這麽個陰險歹毒的家夥看上,而我又碰巧需要一個墊背的……”

“啧啧……”喬寒的臉上現出了鄙夷的神色。

可金枝似是一點兒沒被她影響,低下頭去撥弄自己染得鮮亮的指甲,繼續說道:“是啊,我可真是對不住羅弋呢,那個時候,她還那麽小,真的是太單純太好騙了……”

“是嗎?原來小弋子也會有單純好騙的時候啊。”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金枝擡起了頭來,盯住了喬寒的眼睛,眼神裏漫上了幾分警惕。

☆、第③?章

“簡單來說,就是……小弋子現在變得非常棘手,非常難纏,甚至在某些情況下性格可以說是非常極端,有時候……連我也有些忌憚她呢。”

看着喬寒臉上挂着的那抹意味不明的微笑,金枝開始感到隐隐的擔憂漫上了心頭來。

這幾日沈葉的狀态一直不好,羅弋實在是有些放心不下她,于是每天放學後都會在校門口等她出來,今日也是如此,只不過等待的時候,她心頭那關于喬寒的疑問卻是越來越重了。

為什麽她會沒有一點兒動靜?

這可不像是喬寒慣常的作風啊。

心頭隐隐有種不好的預感。

正沉思間,她忽地就見了一個女孩兒從面前經過,這本該是件平常的事兒,可卻一下就攫了她的注意力去。

短發、一臉精幹的模樣、眼神殘暴而又陰冷,雖說是低着頭走過的,卻仍舊掩蓋不住她身上那股嚣張跋扈的氣焰。

“站住。”

徐丹擡起頭來,卻見了一個樣貌妍麗、身材苗條的女孩兒,正斜倚在樹幹上直勾勾地看着她,雖說離她有些距離,可仍舊傳遞來一種陰冷的氣場。

這壓迫感絲毫不遜于喬寒,但徐丹只覺腦海中并沒有關于這個女孩兒的任何印象,于是用食指指了指自己,道:“我?”

羅弋的嘴角向上一揚,放下胳膊走到了徐丹的面前,湊近她聞了一聞,語氣乍聽之下慵懶,卻在深處埋着一股子狠戾:“說吧,你的身上,怎麽會有喬寒的味道?上次在沈葉的卧室裏見你的時候,你的意識可還是迷離的,可是這會兒,看你卻是清醒得很嘛,那麽為什麽……你身上有着的那個家夥的味道,卻比那天的還要濃……”

“而且,”還沒等徐丹做出任何反應,羅弋一個閃身上前,便掀開了她的頭發,只見她後頸處暗夜陣的标記晃眼,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我的預感……居然會是真的……”

徐丹往後退了幾步,也忘記去問自己何曾去過沈葉的卧室,只覺此時自己的心已然是被驚慌填滿:“你……你是誰?為什麽會知道‘喬寒’這個名字的……”

“哈!看來,你果真是和她有聯系啊……”羅弋一皺眉毛,“但是奇怪了,為什麽你身上還有另一種味道,而且這個味道……”

她的心頭猛地一顫,這味道……太熟悉了,不就是她一直苦苦追尋的那個女人的味道嗎!

羅弋幾乎在認出這味道的那一瞬失去了理智,一把揪住徐丹的衣領便狠命地搖晃起她來:“說!那個女人在哪兒,說呀!”

徐丹一時被晃得有些喘不過氣來,開始劇烈地咳嗽起來。

這時,沈葉正巧從校門口出來了,本還是與往日一樣的消沉,可是一擡頭便見了羅弋這麽揪着徐丹晃的場景,登時魂也驚掉半個,連忙上前就拉住了羅弋的胳膊:“怎麽了羅弋?快松手啊!天……這樣她會被你勒死的!”

被沈葉這麽一說,羅弋才發覺自己下手重了,可她才剛松開了些,卻被徐丹一下掙開,眼睜睜地看着她趔趄着消失在了遠處的小徑上。

“羅……羅弋?這……是怎麽了?”

沈葉從沒見過羅弋臉上現出過如此兇狠的表情,着實是有些害怕,但同時,也有些微的好奇。

“她還活着……她還活着……”羅弋喃喃,似是在自言自語一般,“我一定要找到她……再親手殺了她!”

沈葉驚得向後退了一步,只覺一股莫名的恐懼蹿上心頭,吓得一句話也不敢再多說。

“若若姐,你看見什麽了,給我也瞅瞅啊!”陳梅梅踮着腳尖,可卻怎麽也夠不着管若手中持着的那枚望遠鏡。

“哎喲陳梅梅,你可安靜點兒吧,別打擾咱們若若姐辦正經事兒啊!”範喬說着,一把将陳梅梅扯到身邊,順帶擰了一把她的耳朵,“小孩子家家的,淨會添亂。”

“我沒添亂!”陳梅梅氣得直跳腳,“我這不為羅弋着急麽,眼下這喬寒把暗夜陣都給打開了,還建了秘密基地,可是你看羅弋呢,還擱那兒優哉游哉地談戀愛呢,到時候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嘿你個小兔崽子,會不會說話呀你,有你這麽詛咒自己人的麽?再說了,羅弋不是已經找到了第三種力量了麽,人家談個戀愛,又沒耽誤正經事兒,你瞎操個什麽心啊,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還有,什麽秘密基地啊,我看不就一破房子麽,還裝模作樣地按着西洋人的樣式來,整個城堡,喬寒這家夥,以前可沒看出來啊,原來骨子裏這麽崇洋媚外……”範喬向着陳梅梅投去了鄙視的一瞥,便湊到了管若的身旁,語氣變得小心翼翼起來,“怎麽樣若若姐,可看出些什麽沒有?”

“也許是我眼花了……”管若眉頭緊鎖着,“我好像……看見……金枝了……”

“啊?!”陳梅梅不由得大叫了一聲,“金枝?!是那個……金枝嗎?”

“不然還有哪個金枝啊!”範喬“嗖”地一下朝着陳梅梅沖了過來,對準了她的腦袋就是一拍,“別亂叫喚,要是讓羅弋聽到‘金枝’這個名字,她可是要殺人的!”

“怎麽,你們見着金枝了?”

範喬和陳梅梅頓覺汗毛倒豎,僵着脖子回過腦袋,卻見了羅弋正站在她們身後,半張臉陷在夜的陰影裏,話語平靜卻是陰冷,周身都環繞着一股冷冷的殺氣。

“若……若若姐……”

範喬和陳梅梅幾乎是哆嗦着退到了管若的身後,而此時管若臉上的神情,也是有幾分忌憚。

羅弋将望遠鏡轉了過來,将眼睛對準了一瞅,嘴角便現出了一絲危險的笑意:“這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啊。”

見她起身就想走,管若趕忙拉住了她:“弋弋,現在金枝很有可能是和喬寒勾搭上了,你可不能這樣貿然前往啊。”

“你覺得我會怕喬寒?”

“我不是這個意思……弋弋,你冷靜點兒,要知道,喬寒現在,可是已經打開了暗夜陣了啊……”

“哦……”羅弋一挑眉毛,“我還真是,把這茬給忘了呢。”

說罷,她順了順衣袖,便朝着民居密集的那個方向離開了。

見管若松了一口氣的模樣,範喬忙趁勢湊上前問道:“若若姐,羅弋這是……要往哪兒去啊?”

管若一聳肩膀:“反正,只要不是單槍匹馬去找喬寒跟金枝拼命,就好。”

城市的夜晚燈火晃眼,羅弋就這麽沿着屋舍的上空飛着,心裏的焦躁感卻更甚了。

現在去找任遠嗎,那個身上有着永生陣裏風的力量的家夥?

可是說起來,她的心裏,卻也沒有什麽清晰的譜——為什麽要找齊永生陣裏所有的力量,找齊了又該做些什麽,她是完全整不明白。

可是眼下,金枝居然死而複生了……

羅弋攥緊了拳頭,只覺時間已是萬分緊迫,她再來不及去計劃,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不覺間,她已是飛到了任遠家了——能感覺到他的氣息就在附近,她很容易地便在卧室裏發現了他的身影,便将雙腳勾在屋檐上,身子便随之倒挂下來,端詳起他房間裏的布置來。

不過她的目光很快便定在了任遠的身上——原來那就是沈葉中意的小夥兒啊,眼下,他正托着腮對着房間的牆壁發呆,雖是清瘦,手臂上的線條卻很分明,眉眼間依舊帶着那股帶着叛逆又有些放蕩不羁的神氣,可這種氣質,卻是最讨女孩子喜歡的。

羅弋伸手推開了窗戶,将身子一傾,便落在了房間的地板上。

窗戶在她的身後關上了,她的臉上蹿上了一抹難測的笑意來。

這突然的闖入着實讓任遠吃了一驚,可是他對着她仔細地瞅了一會兒,卻認出了她正是那日在沈葉身旁的那個姑娘,居然忘記去問她是怎麽進到他房間的,只是局促地站起身來,忙不疊地從身旁拽過一把椅子便放在了羅弋的身後,微微笑道:“姑娘請坐。”

這副禮讓的樣子讓羅弋覺得有些好笑,可她還是落了座,開口問道:“你認識我啊?”

“一回生二回熟嘛,咱們在橋上見過一面不是?”

羅弋做出個“哦”的口型,卻不由得開始游神——這會兒可不是情感咨詢時間啊,該怎麽樣才能把這個小夥兒帶到後山去呢……

可是任遠卻再度開口了:“姑娘這半夜三更的來我房間,還是從窗戶進來的,想來,一定是有很要緊的事兒吧?”

這可把羅弋給問住了,她正思索着該怎麽說比較合适,任遠卻一下湊近了,語氣裏透着些許擔憂:“不會是……沈葉她,出了什麽事兒吧?”

“啊?”羅弋一驚,慌忙擺了擺手,“沒沒沒,她好着呢。”

任遠臉上的神情這才放松了些,可卻有些悵然起來:“太好了,我還怕她誤會……其實那天的那個女孩兒,是我的前女友,也是我的初戀……”

啊,這是要開始自曝情史了嗎,羅弋忽地靈光一閃,便将腦袋轉向了任遠,眼睛裏忽地就是一亮:“嗯,沈葉呢,是有點兒小誤會,所以……你要不要跟我走呢,我可是能為你們倆牽線搭橋哦。”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次更新就在7月1號啦,隔日一更~如果哪天不忙的話就日更哈~

☆、第③①章

任遠盯着羅弋瞅了一會兒,雖說有些懷疑,可細一想的确也是這麽一回事兒,現在兩人的關系還真是變得很微妙,他也一直在尋思可該怎麽樣才能再和沈葉搭上話,這會兒能借助她好朋友的力量,事情也許就會變得簡單許多,那麽何樂而不為呢。

于是他沖着羅弋笑了一下,欣然答應。

見他答應了,羅弋從椅子上站起身來,繞着任遠轉了一圈兒,說:“你把眼睛閉上,答應我,不管發生什麽事兒,都別睜開眼,否則……我可就不幫你咯。”

雖然這請求有些奇怪,但任遠還是照做了。

剛閉上眼睛,他便感覺自己的肩膀似是被什麽東西掐住了,接着便感到身子一輕,耳旁便灌滿了嗚嗚的風聲。

“喂——”雖然沒睜開眼,他卻忍不住開口喊了——任何人遇到這樣的情況,第一反應都會是:有危險。

可是羅弋的聲音很快傳來了,依舊那樣不緊不慢的:“不許睜眼,否則要出什麽事兒,就是玉皇大帝來了也救不了你。”

“你……”

“放心吧,我不會對你做什麽不利的事兒的。再說了,你可是男生呀,膽子……不會那麽小吧?”

聽了這話,任遠賭氣似的把嘴一閉,但一想可不是麽,她一女的,能把自己怎麽樣啊,不讓睜眼就不睜好了,他倒想看看,她能耍什麽花招。

過了好一會兒,耳旁的風聲才似是停了,接着羅弋的聲音傳來,似是離得很近,告訴他可以睜開眼睛了,任遠便忙不疊地睜眼去瞧,可這一看卻着實讓他吃了一驚,引得他猛然轉過身子便抓住了羅弋的手腕:“你就帶我來這鬼地方見沈葉?難不成,你把她給……”

可就在這個時候,他才感覺到對方的手握着簡直就和冰一樣涼,趕忙松開了手,向後退了幾步,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難不成,你……”

羅弋笑了笑,尋思着該怎麽和他解釋才好呢,卻忽地聽到身後傳來了一個聲音,聽起來還很熟悉:“你終于來了。我在這兒,等你好久了。”

帶着些許疑惑轉過身子,可看到來人面龐的那一刻,羅弋卻開始變得吃驚起來。

那人居然是許越,只是眼下,他的眼裏盈滿了疲憊,一臉憔悴地瞅着羅弋,向着她伸出了手,一下便将她的手給握住了。

再說徐丹,上回她可被羅弋吓得不輕,好不容易掙脫了,便沒命似的一路朝着喬寒的城堡奔去,路上栽了好幾個跟頭,但可算是讓她抵達了目的地。

她抓住大門上的圓環,用力一撞,便将大門給撞開了,整個人幾乎是栽在了喬寒的面前,說話也是上氣不接下氣:“吓……吓死我了,剛、剛剛……”

“什麽事兒這麽慌張?”喬寒把手上攥着的一縷魂魄塞進玻璃瓶裏,語氣依舊淡然,“看你,吓得魂都要掉了一樣。”

“剛剛……剛剛在校門口,一個不認識的女孩兒突然過來攔我,而且她……好像知道你的名字……對了,她還一直問我,身上怎麽會有‘那個女人’的味道,我只感覺她……像是很不好對付的樣子……”

聞言,喬寒和金枝互相交換了眼色,金枝一轉眼珠,便走下了臺階,站在徐丹面前,微微俯下身子問道:“你說的那個女孩兒,是不是長得挺漂亮,睫毛特長,眼珠的顏色……我想想,如果沒記錯的話,應該是褐色的?”

徐丹仔細地回憶了一下,雖說當時她的确是被吓得不輕,但是在模糊的印象裏,确是記得那女孩兒長得挺美,而那被長長睫毛包覆着的眼睛,也确是褐色。

這麽一想,她心裏不由得一顫,咽了咽口水試探性地問道:“你怎麽知道,難道說……你和她……認識?”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她忽地似是想起了什麽來,一擊掌指着金枝顫道:“她說的‘那個女人’,不會就是你吧!”

金枝把手擋在嘴邊大笑了一陣,站直了身子回道:“不管羅弋現在變得有多麽難纏,但她知道我已經活轉過來的消息,卻已是板上釘釘的事實了嘛。按她的性格,總有一天會來找我複仇的,那麽不如

第 10 章 兩節文化課過後,又到了體育課

寫,看來不是氣話,許越的心裏登時有些惶惶起來,只覺這小姑娘,一定不是什麽簡單的人物。

“我吃飽了。”

可沒等他想個清楚,羅弋卻已是站了起來。

許越一擡頭,見她正對着他笑:“帶我去學校逛逛吧,這好久沒來,我可真的都不知道該怎麽走了呢。”

“好……”

許越也站起了身來,心裏的那點兒震驚很快就被羅弋的美貌給沖淡了,眼下,她那麽主動地就牽住了他的手,還把腦袋枕上了他的肩頭來,真的讓他的一顆心控制不住地砰砰亂跳。

“你有女朋友嗎,帥哥?”

“什……什麽?”

“問你有女朋友嗎?”

“啊……沒、沒有呢……”

“是嗎?看來我運氣不錯呢。”

等等……

這話是什麽意思?!

看着羅弋一臉的笑意,許越只覺自己是完全拿不住她了——她在打什麽樣的小算盤,他一點兒也看不透,可是他明明白白地感覺到,自己的那顆心,已然完全被她攥在手中,随意把玩了,無論接下來她出什麽招,他都毫無招架之力了。

他們沉默了一段時間,羅弋忽然引着他在河邊尋了個椅子坐下,因為不敢碰他的手背,只能繼續這樣枕着他的肩膀。

夜很安靜,引得心頭的那些回憶片斷沖撞得更加激烈了。

是的,那個人……已經死了。

連着他的陰險,他的狠毒,還有他背後那些糾纏不清的桃色關系。

但眼前的這個大男孩,和他真的是完全相反的類型啊。

這個男孩,是叫作許越吧——他身上的氣息,是那樣的溫暖,那樣的純淨,讓人輕輕一聞,就那麽想要接近。

這顆心上,還沒有因為被女孩子抓撓而留下的傷痕,還那麽恬靜地沐浴在陽光和微風之中,充滿着對未來的憧憬與希冀,就像是一片在陽光照耀之下的花海,生機勃勃,讓人神往。

雖然自己的心早已是千瘡百孔破爛不堪,甚至破舊到讓自己覺得壓根就沒有資格去接近這樣美好的東西,可是眼前的他,看起來并不反感自己的接近——那麽,就讓她自私一回吧。

她這葉孤零零的小舟,實在是在這波濤洶湧的海浪上漂泊得太久了。

許越就讓她這樣在自己的肩頭靠着,連大氣也不敢出——她真像是一只輕柔美豔的蝴蝶,好像哪怕自己呼吸得重了些,也會被驚走似的呢。

自己怎麽會有這樣的一場豔遇呢?

愈想,便愈覺得這不像是真實的。

許越偷偷地去看身邊的羅弋,只覺得她似是滿足了自己對于女朋友的所有幻想。

心兒開始癢起來,他偷偷地伸出胳臂去環她的細腰,可才碰到,便感覺她的身子輕輕地顫了一下。

他有些疑惑,卻注意到她閉上了眼睛,長長的睫毛邊緣,竟滲出了晶瑩的淚珠來。

啊……是不是因為自己太唐突了……

他慌忙縮回手,心裏卻有些自責起來。

“那……那個,明天有空麽,要不再一起吃個飯……”許越有些語無倫次起來,卻是想彌補下因為自己的唐突而造成的尴尬,可是當他擡起頭來去看羅弋的反應的時候,卻猛地發覺,她不知何時,已是沒了蹤影。

是趁自己不注意的時候溜掉了嗎……

也是,自己實在是太失禮了……

不過,今天,總算是記住了她的名字。

羅……弋……

竟是這樣微微帶着些刺兒的名字呢。

夜幕下,羅弋喘着氣兒一路小跑,終是跑到了那扇熟悉的窗下,順着空氣微微上升,便飄進了屋裏,徑直飛向衣櫃,将身子貼在上面,黑暗中能清楚地聽到,自己的心在砰砰亂跳。

雖然不讨厭他,可是他對于她來說,還是一個陌生人呀,這第二次見面便讓他攬了腰去,是不是顯得太不自愛了?

畢竟在上一段感情中,自己是那麽的卑微,幾乎為那個人付出了一切自己能給的,可換來的呢……

不,羅弋,你不能再那麽作踐自己了。

想着,她閉上了眼,便覺眼眶已是再度濕潤了起來。

“羅弋……”

就在這個時候,她忽然聽得一個幽怨的聲音自背後飄來,睜眼去看時,卻發覺是沈葉,看上去又是一副失眠的模樣,正圓睜着兩只腫脹得厲害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目光裏有說不盡的愁怨。

☆、第②⑥章

“不是說好要把我當重點保護對象的麽,有你這麽當保镖的麽,啊?”沈葉說着,穿上拖鞋就下了床,一臉怨忿地靠近了羅弋,身上的氣息有近乎殺人的寒意。

“我……”

啊,說起來,自己好像真是有作過類似的許諾呢,這麽一想,羅弋不由得尴尬地将小手放在臉頰上磨蹭:“我……我是調查敵方資料去了呢,那什麽……咱們不能總是這麽被動地等待不是麽?”

“哦?”沈葉眯起眼睛,繞着羅弋走了一圈兒,“難得見你身上的氣場如此柔和,還這麽一副臉紅傻笑的模樣,我看……絕對是有情況。”

“哪有!”羅弋心裏一慌,直蹊跷這也能被發現麽,一時不敢多話,只怕被看出了破綻。

可是一見她這副反應,沈葉登時兩眼放光起來:“哇!所以,是真的讓我說中了嗎?看來,有時候教科書也會領先于實戰呢!”

“哈?”

羅弋聽得一頭霧水,卻見了沈葉一臉得意地朝她晃悠着手裏的戀愛指南,登時一口老血差點兒沒噴出來,像一灘爛泥一般癱軟在了地面。

第二天天氣很好,不覺已是周末的最後一天了,沈葉瞅着窗外明豔到不行的太陽,雖說氣溫很熱,可心裏卻仍是癢癢的想要出去逛逛,便蹑手蹑腳地靠近了衣櫃——也許是這一陣子真的太過疲累了,竟難得地發現羅弋還在閉着眼睛睡覺,便一下抱住了她的胳膊,使勁地搖晃了起來。

羅弋一下就給她晃醒了,還以為是地震了,因而一臉的驚慌,但緩過來,發現是沈葉在自己眼前,便覺着有些莫名其妙了:“你……你幹嗎?”

“沒事兒~”嘴上是這麽說,可是沈葉的手絲毫沒有要松開的意思,“今天天氣這麽好,你陪人家出去玩嘛~”

羅弋張了張嘴,卻驚訝地發現,沈葉雖是撒着嬌的語氣,可眼裏卻有淚光在閃——這是怎麽了呢,刨根問底肯定不明智,看來,是不能拒絕她的請求了。

見羅弋點頭了,沈葉現出一副歡呼狀來,對着她笑得一臉燦爛:“羅弋,還是你最好了!”

“哈……”

羅弋怔怔地看着她松開了手去換衣服,還唱着憂傷的小調,實在是猜不透發生了什麽事,只覺得今天的沈葉,好像是怎麽站也站不穩,身子總是晃晃悠悠的。

待沈葉回來時,卻已是換回了短袖長褲。她走到鏡子前面,對着鏡子将頭發順到一邊,看着裏面的那個女孩兒,瞳孔那樣黑白分明,一派清純的模樣,莫名地就變得有些惆悵起來。

她不願意讓自己這麽快就陷入情網,因為眼下的她,還是誰也不願意信任,當然……除了羅弋。所以,此時的她有多思念任遠,有多希望任遠陪她,就對羅弋有多親昵——她只能靠這種辦法來讓自己顯得不要那麽的卑賤了。

“對不起,羅弋,也許我不該這樣……可是你,是我唯一一個,可以信賴的人了……”

時下正趕上廟會,沈葉挽着羅弋的胳臂四處走走看看,只覺着她的胳膊在這炎炎夏日裏挽着真的是太舒服了,一時竟有些舍不得松開。

而眼下,羅弋也環顧着這四周的人景,只覺是好生熱鬧,這樣熙熙攘攘的,就好像是自己還活着的時候,那個人帶着自己游過的集市一般。

正出神間,眼前突然蹿出了一串糖葫蘆,接着就是沈葉那笑得彎彎的眼睛:“給,我的好朋友。”

好……朋……友……

“謝……謝……”羅弋帶着些驚詫接過,卻忽地覺着有些舍不得吃了。

這麽一想,自己還活着的時候,好像也沒什麽能稱得上是“好朋友”的人,可是眼前的這個姑娘,真的對自己卸下了所有的防備了嗎,竟然說……自己,是她的好朋友?

但是,她并沒有意識到,其實到現在,她無意之中已經做了好多讓沈葉感動的事兒了,這樣一直默默陪伴、默默地對着她好,足以讓沈葉記到心裏去了。

眼下,沈葉就這麽挽着羅弋,在重重人影中穿梭,看起來竟也有些像是親昵的姐妹。

“看呀,羅弋,那兒有人在扮孫悟空呢!好好玩的樣子,我們去看看吧!”

“喂,等等……”

她就這麽被沈葉扯到了肩上端着金箍棒的齊天大聖面前,只見它眨着塗滿了厚厚彩漆的眼睛,擡起半條腿來,将那金箍棒轉了一個圈兒,便開始搔起癢來。

“噗,”羅弋忍不住一下笑出了聲兒,“真逗。”

“哈!”沈葉也不由得笑了,卻晃了晃羅弋的肩膀,“羅弋,我沒看錯吧?你笑了!這……還是我第一次看見你笑得這麽開心,笑得好像沒了心事的模樣呢。”

“是嗎?”羅弋把手放在耳後輕輕摩挲着,竟有幾分不好意思起來。

玩玩鬧鬧了一個下午,沈葉不覺間已是汗流浃背,就近尋了一家餐館,便推開了玻璃門,在空調涼氣撲面而來的那一瞬間,她忍不住大呼痛快。

“你喜歡吃牛排麽?啊,還是把菜單給你,你來點吧。”說着,沈葉便将菜單推到了羅弋的跟前。

羅弋垂下眼簾,指尖在菜單上輕輕劃過,卻讓沈葉不覺有些看呆了——她長得真是美啊,長長的頭發那麽柔順地垂到胸前,發尾慵懶地卷着,明亮的眼睛在燈光的照映下顯得流光溢彩,五官那樣精致,真真就像是一尊被藝術家帶着最大的溫柔與憐愛刻出的雕塑一般。

她就這麽一頁一頁地翻着,可卻只點了果汁和冰淇淋。

但細想也是,她又沒有飲食的需要,自然是只想吃感興趣的東西了。

待沈葉也點完後,服務員過來取走了菜單,便進入了漫長的等待時期。

而沈葉仍保持着剛才的姿勢,一臉笑意地瞅着羅弋。

羅弋不由得把眉毛一提,嗔道:“你老這麽盯着我幹嗎?”

“沒啥。”可沈葉依舊笑得一臉花癡,“就覺得你長得真是好看,哪怕讓我這麽盯着你看一天,也不會厭呢。”

羅弋笑了笑,将玻璃杯移到唇邊一傾:“你今天可有點反常哈。”

“是嗎?也許吧……”

羅弋垂下了眼睛,似乎陷入了沉思,卻忽地擡起頭來對着沈葉說道:“你是怎麽做到的呢?”

這問話有些沒頭沒腦,引得沈葉一頭霧水地瞅着羅弋,道:“啊?”

“沒,只是我在想,有些人遭受了重大的打擊以後,就會性情大變,甚至會忘了怎麽去笑,怎麽去哭。可是你呢……”說到這兒,羅弋擡起了那一雙如煙水晶一般美麗的褐色眼睛,盯住沈葉仔細地瞅了一瞅,“你還是會笑,還是那麽的開朗活潑,甚至……還是和過去那樣,完全對人沒有防備。”

沈葉松開支住臉的手,拿過面前的茶杯,細細地嘬了一口,才慢悠悠地回答:“因為有你在啊。”

“我?”

“嗯。有些人之所以會萬念俱灰、一蹶不振,是因為他認識的每一個人都狠狠地推了他一把,甚至是他的朋友。但是呢,但凡只要有一個人留下,哪怕只有一個,也會讓人感覺,事情并沒有那麽糟糕。

“就算心已經碎了一地,可是只要想到還有那麽一個可以依靠的肩膀,就覺得總會有能拼好的那麽一天。是,也許我已經變得和過去不一樣了,但是因為有你在,羅弋,我才沒有狠下心去掐死心裏那個最脆弱的小孩,只不過……只有在最信任的人前面,我才會放她出來溜達。

“至于遇見那些讓我痛苦的賤人們的時候,我也有的是應對的辦法,盡管放馬過來好了。”說完,沈葉把一口茶送進嘴裏,沖着羅弋笑了一笑,卻忽地注意到服務員正端着她點的牛排往這邊過來,便趕忙讓到了一邊。

但羅弋卻有好一陣子都沒再開口說話——看來,誰也不是傻瓜,你對一個人好,或是不好,那個人的心裏,都是會有感覺的。

她将手裏的果汁杯轉了一轉,看着細小的氣泡在其中翻舞着,像是自言自語般說道:“能讓你感到還有溫情在,我很榮幸。只是,難免,我也會有做得不好的時候,也會有忽略你的時候,希望你不要介意。”

“怎麽會介意。”沈葉笑得一臉明媚,“好朋友本來就該互相包容。只怪我以前瞎了眼睛,根本分不清誰是我的朋友呢。”

羅弋笑着抿了一口果汁,在心裏暗暗嘆道,真是個讓人心疼的傻姑娘啊。

從餐館出來,已然是萬家燈火了。

涼涼的晚風吹起了沈葉的頭發,她緊緊地挽住了羅弋的胳膊,将腦袋枕在了她的肩上。

女孩子的肩沒有男孩子的那樣寬闊安穩,可卻能感覺到一種溫柔的力量。

吃飽喝足,她的眼神也漸漸開始迷離起來。

“羅弋,我是個笨蛋,超級大笨蛋。

“我還是根稻草,那種風一吹就不知道會飄到哪兒去的稻草。

“沒有人愛,沒有人疼。

“我怎麽會不知道你接近我只是為了拿走我的心呢,只是為了替代我活在這個世界上而已呢,可是……

“可是,我并沒有選擇啊。

“至少,你讓我意識到了,我的存在,竟然還是有價值的。

“更何況,你待我這樣好,簡直就填補了這十八年來我一直渴求的那片空白。從來沒有人這樣愛我,這樣寵我,願意這樣陪着我……

“我心情不好的時候,你會逗我笑;回到家,你只消瞥我一眼,就能知道我今天在學校過得好不好;我戀愛不上道,你那麽輕輕地點撥一下,事情就能那麽順利……

“所以,就算你的目的是為了讓我死,又有什麽關系呢?

“能有一段這麽開心的日子,我已經心滿意足了。

“來,羅弋,拿走我的心吧,你給了我那樣多快樂的時光,如果你不在了,我的人生會變得多麽蒼白,多麽慘淡啊,所以,我願意……我願意,把心給你……”

說着,沈葉便将身子緊緊地貼了過來,笑得一臉恣意。

“傻姑娘,你在說什麽呀,只要你開心就好啊,怎麽突然說這些……”這些話聽得羅弋只覺好生心疼,情不自禁地就伸手去撫她的額頭,卻發現她的額頭好燙好燙,已經不是尋常的體溫了。

“怎麽回事,發燒了?”羅弋扶住沈葉的身子,這才發現她已經站不穩了,“天哪,溫度怎麽這麽高……”

作者有話要說: 真的不應該在最忙的時候開坑的……不能用100%的精力構思故事實在是太遺憾了……囧

☆、第②⑦章

“羅弋,拿走我的心吧,它可疼可疼了……好冷,我真的,好冷……”

“別說話了,我帶你上醫院。”

羅弋将沈葉往背上一背,便朝着醫院的方向奔去了。

但說也奇怪,這下午還好端端的,怎麽突然就發起燒來了,還盡說些胡話,最重要的是……這溫度……

真的好燙,感覺就像是背着一座小小的火山一樣。

“別離開我,羅弋……

“你一離開,我就……什麽也……沒有了……”

“不會的,放心……別說話,很快……很快就到了……”

“羅弋……”

她能感覺到沈葉緊緊地貼着她的身子,脖頸緊接着便是一熱,想來她又是哭了。

經歷過重大的打擊不會沒有感覺,只是這感覺有時候會延後,再像是汪洋大海那樣流淌出來,一下就能把人給擊垮了。

在那場黃昏受的涼,也是這樣延後了幾十個小時,就這麽化作了一場高燒,燒得沈葉人事不省。

晚風陰森森地吹着,青石地板借着月色的反光閃爍着幽幽的光亮,徐丹押解着謝小菊,一把将她推到了喬寒的面前,道:“人在這兒,我給你帶來了。”

喬寒繞着謝小菊轉了一圈,只覺得她這副畏畏縮縮的模樣一點兒也不讨她的喜歡,便将目光移開,定在了這所破廟的石窗上:“這個家夥,充其量也就當個肉盾吧。你們學校,應該會有更為優質的力量才對啊。你,是有戰鬥力的,但是,卻不适合做先鋒……看來眼光并不能僅僅局限于你們學校,對了,我想到一個人……”

徐丹疑惑地注視着喬寒的眼睛,卻覺得沒有辦法将她看透。

喬寒俯下身子,一把按住謝小菊的腦袋,她便發出了一聲慘叫,再擡頭時,額上便多出了一道形似門鎖的标記。

“這家夥真的沒什麽用,但是既然你把她給帶來了,那就收下好了。畢竟,這世上的事情,都沒個準頭……眼下,最關鍵的……”喬寒瞥了徐丹一眼,“跟我過來。”

謝小菊就這麽怔怔地瞅着喬寒和徐丹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只覺身上忽地一陣僵硬,便昏厥了過去。

像是走了很久,徐丹被喬寒帶到了一座荒涼的山上,這其中大大小小的墓碑林立,偶有幽幽的藍色火苗在其上跳躍,伴随着烏鴉凄厲的啼叫,可真有幾分陰森可怕。

“得虧謝小菊沒跟來。”徐丹在心裏暗暗地想,“否則,就她那性格,還不得吓得暈過去。”

她朝前望去,見喬寒正俯着身子,像是尋找着什麽的模樣,不由得真的有些被她的氣場所折服,總覺得眼前的這個人,一定沒那麽簡單。

平日裏,她在學校可以說是橫行霸道,從來就沒有遇見過能讓她感到這樣有壓迫感的人物。

人就是這樣,不管素日裏有多麽嚣張跋扈,一旦見了比自己更為強大的對手,就只有俯首稱臣的份兒,有時候甚至可以視這為一種本能。

就在她出神的當口,喬寒卻似乎已然找到了目标,便朝着徐丹一揚手,道:“過來,把這裏刨開。”

聞言,徐丹聽命照做,一點兒沒有不快的意思——其實喜歡欺負別人的人才往往沒有自尊,他們只會崇拜比自己更強的人,因為他們的心裏,并不知“尊重”一詞為何物,對于他們來說,重要的,恐怕永遠只有“服從”和“掌控”。

所以,在更強大的人面前,他們可以卑微得像一條狗,卻絲毫不會感覺到有任何不自然的地方。

黃土很快被刨開了,裏面現出了一具棺材來。

喬寒蹲下身子,卯足了勁兒對着它就是一劈,那棺蓋便随之碎裂,現出裏面卧着的一具女屍來。

“能讓小弋子寧願放棄活着的機會也要複仇的家夥,一定不簡單。”喬寒的嘴邊現出了一縷得意的微笑來,“小弋子,你看,我對你多好呀,就怕你枉來這世上一遭,這般盡心盡力地為你找到了你要複仇的對象。不過,我喬寒做事一向要做到底,所以……我不但要讓她醒來,還要讓她回到當年的那個年紀,這樣一來,你的複仇是不是會來得更有感覺呢?……”

說罷,喬寒放肆地大笑了一陣,身後隐隐顯出了暗夜陣黑冥的光芒來。

徐丹怔怔地瞅着,卻忽地有些明白過來。看樣子,她只是打開這光陣的引子而已,而這被稱為“暗夜陣”的東西,裏面的力量都只為喬寒一個人所用,她讓自己去找新的人,只不過是為了替暗夜陣增加新的力量而已,可是其中的每一份子能調配到的力量有多少,甚至是生是死,卻全憑喬寒來決定。

眼下,喬寒就這麽借助——或是說,操縱着暗夜陣的力量,将能量緩緩傾注到那具女屍的身上,臉上帶着計劃将要實現的喜悅。

徐丹驚訝得幾乎要張大了嘴——眼前的女屍,她的皮肉漸漸地在複蘇,皺紋和白發也漸漸地淡去,就這麽在黑色光線的注射中,緩緩退回了二十歲妙齡女郎的模樣,慢慢地坐直了身子,仿佛大夢初醒般睜開了眼,卻是一臉疑惑地看着喬寒和徐丹二人,道:“你們是誰?”

喬寒沒有說話,看着她的眼神卻意味深長。

那女子順着喬寒的視線低頭去瞅自己的手,卻不由得發出了一聲驚呼,又去摸自己的臉龐,幾乎要從棺材裏跳起來了:“鏡子!鏡子!有鏡子嗎?”

喬寒笑着從袖中掏出了一面鏡子遞給她,那女子顫抖着雙手接過,對準了自己的臉一照,便伸出手撫摸起了鏡面,眼珠瞪得溜圓溜圓。

“怎麽樣?是我讓你重新擁有了生命,還複得了青春與美貌,你打算……怎麽回報我呢?”喬寒微微俯下身子,依舊笑得那樣淡定。

女子把鏡子往膝頭一放,擡起頭來滴溜溜一轉眼珠,臉上卻絲毫沒有懼色:“你……想要什麽呢?”

羅弋用手支着腦袋,擡頭去瞅那一滴一滴下滲着的點滴,又看看沈葉沉睡不醒的面龐,忽地就覺着心裏堵得不行。

接下來的路,可該怎麽走呢?

眼下,沈葉看起來真的是完完全全地依賴上自己了,而時間也在不覺間行至了盛夏……

而自己一直在找的那個女人,還完全沒有一點兒關于她的頭緒……

話說回來,真的……要取走沈葉的性命嗎?

她伸手扶住額頭,不覺心上一陣絞痛。

喬寒……

對了,還有喬寒,這個危險的女人,為什麽最近一陣都再沒有聽到關于她的消息了呢?

以她的靈敏程度,一定早已知道永生陣被自己給打開了,那麽,以她的性格,怎麽可能會善罷甘休呢,難道……

羅弋的心上不由得泛起了一陣陰冷的感覺來,卻趕忙安慰自己:不,這怎麽可能呢,知道那個光陣的人不是鳳毛麟角麽,世界上不會有這樣碰巧的事兒的……

可是她很快想起了喬寒的那句“若是沒有十成的把握和豐厚的回報,我喬寒可斷斷不會參與這個賭局”,再一想喬寒那一副總是信心滿滿的模樣,不由得又有些憂心忡忡起來。

“羅弋……”

就在這時,一個細弱的聲音從耳旁傳來,打斷了她的出神,她轉過腦袋,發覺沈葉醒了,正睜着一雙大眼睛瞅她,這才稍稍松了一口氣。

“醫生說你着涼了,不過也沒什麽大礙,打完點滴回去休息一陣就會好的。”羅弋對着她笑了笑,長舒了一口氣,“感謝老天,你可算醒來啦。”

“雖然我也不太清楚正常人的體溫是怎樣的,不過還是能感覺出來,你燒得很厲害呢。”

“謝、謝謝你……”沈葉說着,不覺眼裏又泛起了淚水來——真的好久沒有人,對她這樣關懷備至了。

“瞧你,怎麽老哭呢。”羅弋拿着紙巾,輕輕地擦掉了她眼邊的淚水,“餓了嗎?想吃什麽,我去給你買。”

一聽她這樣說,沈葉倒有些忍俊不禁起來:“羅弋,你要是個男孩子的話,我可真要非你不嫁了。”

“哈哈……”羅弋大笑,“那怎麽成,你那小男朋友不要啦?”

聽到羅弋提起了任遠,沈葉的臉色便有些黯淡了下來:“唉……羅弋,我……是不是和愛情無緣呢……”

“說什麽呢,怎麽一下就這麽消沉了?”

“沒……只是,我感覺自己,好像……配不上他呢……”

“怎麽突然這麽想?”

沈葉輕輕嘆了口氣,便将這些天盤繞在腦海的顧慮一股腦兒全和羅弋說了。

“前女友”,是一個讓任何女生都會倍感壓力的存在,特別是那種在男朋友眼裏溫柔賢淑、挑不出一點兒毛病的,總是那麽念念不忘的前女友。

“像我這樣什麽都不懂,甚至……都不知道該怎麽樣對一個人好,連談個戀愛都要看指南的差勁家夥,怎麽可能抓得住他的心啊。這根本……就是癡心妄想嘛!羅弋,我看,我還是死了這條心好了。”說罷,沈葉又開始變得淚眼婆娑起來。

羅弋不知道該怎麽勸她——畢竟,她也不清楚他倆現在究竟是什麽情況,于是也只能安慰幾句,陪着沈葉默默地難過消沉。

打完點滴,沈葉看起來一直心情都很低落,因為第二天還有課,她一到家便倒頭就睡了,剩下羅弋一個人獨自坐在飄窗前面,望着城市的夜景出神。

她怎麽能開導沈葉呢,眼下……她連自己的感情都還攪不清楚呢。

還有喬寒……一想到喬寒,她的心頭便感到一陣壓迫。

雖然不知道喬寒在折騰些什麽,可是眼下,還是先找到第四種力量要緊。

“風”。

這個念頭一下便躍進了她的腦海。

這……

是永生陣給的提示?

可是,該去哪裏找擁有“風”的力量的人呢?

☆、第②⑧章

夜已是深了,可是任遠仍在床上輾轉反側,是怎麽也睡不着。

他一遍又一遍地點開和沈葉的對話框,輸了删輸了删,最終還是一個字兒也沒發出去。

如果這要是小麗小娜小紅,那随便怎麽撩也沒關系,可是……

那畢竟是沈葉啊。

男孩子一旦要是認真起來,反倒是畏手畏腳了。

不願意辜負自己心愛的女孩子,也更加舍不得讓她受傷。

雖說自己的心早已是碎成四五八片了,可是沈葉畢竟還是沒談過戀愛的純情小女生一枚,還那麽單純……

他将手機放到了一邊,卻覺心緒是更加的沉重了。

就在這個時候,手機忽地震動了一下。

沈葉是不可能在這個點找他的,任遠懶洋洋地拿過手機,可當目光觸及屏幕的那一刻,眼睛卻因驚詫而睜得老大。

“在嗎?”

屏幕上這兩個字赫然在目,而且還是朱文發來的。

“在。”

猶豫了一會兒,任遠還是按下了發送。

“啊,你居然還醒着,好意外……怎麽樣,最近還好嗎?”

“好。”

任遠木然地盯着手機屏幕,忽然就覺得有那麽些不想再繼續聊下去。

朱文是很溫柔漂亮沒錯,對他不賴也沒錯,畢竟兩人也曾是恩愛的情侶,所以任遠仍然願意關心她愛護她,但是不管當初是出于什麽原因,斷了就是斷了。就算當初她提出了分手讓他有多麽心碎難過,可既然已經成了事實,任遠便選擇了接受,而今她這樣突然地又來撩撥他一下,反倒真的讓他不知該怎麽應對了。

可是朱文似乎就是看準了他不會拒絕她一樣,轉眼又發來了一條消息:“任遠,我好難過啊。記得那時候你說過的,不管什麽時候,只要我難過了,随時都可以來找你的。”

“嗯……我說過。”

“那明天放學,你能不能陪我出去喝一杯?我真的好難過,難過得快要死掉了。”

“朱文,你怎麽又喝酒,你身子不好,別老這麽折騰自己成嗎?”

“呵,你這意思,是不願意來陪我咯?”

屏幕上出現了一連串亮晶晶掉着眼淚的表情。

任遠嘆了一口氣,胡亂在頭發上揉了一把,回道:“我去。”

夏天天暗得晚,但是任遠依舊提早了好些時候抵達了約定的地點。

晚風微醺,他用手肘支着桌面,等待着朱文的到來,回憶如翻江倒海般湧上心頭,想得他煩躁得緊,不停地用手揉着頭發,指節在桌面上一下一下地敲擊着。

有細高跟敲擊着地面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緊接着他的對面便出現了一個穿着白色長裙的身影,輕輕地朝椅子上一坐,便拍了拍他的手背,道:“任遠。”

任遠擡起了頭來,在與對方四目相對的那一瞬間,一時竟不知該說些什麽才好,于是只簡略地回了一句:“來了啊。”

“嗯。”朱文把白色的小皮包放在膝頭,轉過身對着服務員溫柔地一笑,“拿兩瓶啤酒來。”

見服務員起身走遠了,她又轉回了身子直視着任遠的眼睛問道:“最近挺好的?”

“嗯,挺好的。”

她還是和過去一樣,仍然那麽愛打扮,身上的衣裙一看就是時尚雜志上推崇的最新款,一頭長發永遠那麽柔順水亮,妝容幹淨自然,一瞅便覺着屬于學校裏追求者一抓一大把的小清新女神。

初見朱文的人都會以為她是乖乖巧巧的淑女,可其實她的骨子裏有着那麽一種狂放,不過只對親密的人才會顯現出來而已。

啤酒很快端來了,朱文也不叫任遠幫忙,自己拿着個起子便開始撬瓶蓋,一撬開便開始往玻璃杯裏倒酒,倒滿了就開始往嘴裏灌,一氣呵成,一點兒停歇都沒。幾杯酒下去,她便開始哈哈大笑起來,笑了一陣繼續倒酒,眼見又要悶上一杯。

任遠有點兒看不下去了,一下奪過她手裏的酒瓶,眉頭緊鎖:“別喝了。”

可朱文卻嘟着嘴,盡管說話已經開始晃晃悠悠,卻仍舊向任遠伸出了手,意欲奪那酒瓶:“你給我。”

任遠沒說話,只是徑直別開了酒瓶。

“你給我!”朱文的聲音轉瞬提高了八度,站起半個身子來,可是因為喝得太多有點兒站不穩,一倒便挂在了任遠的身上,手臂順着他的脖子便溜下來,聲音開始變得含糊不清,“你……給我……”

這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