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再遇已是他人

白巧兒又回到原先的柳齋坊,現在是一家私塾。

白巧兒和往常一樣,從這裏路過,在外人的眼裏不過是一只落荒的狐貍。她剛要從這跑過,就看到熟悉的身形。

是宋遇!

白巧兒剛想跑上前。“宋……”

“寒林生!你今天怎麽來晚了?”另外一個聲音響起,是一個男子。他跑過去勾住宋遇的脖子。

寒林生…….?他叫寒林生?宋遇看清楚來人,彎起嘴角。“意之,早上好。”

白巧兒呆呆地站在那邊。看着宋遇和那個意之勾肩搭背地走進私塾。眼淚滴在地上。

宋遇他,有朋友了啊。不對,他現在叫寒林生。找到他了,終于,找到了。

自從知道宋遇變成寒林生後,白巧兒天天化作狐貍的模樣,跑進私塾,看他們讀書習字。有的時候,趁他們不在,白巧兒就跑到宋遇的位置上,用爪子翻着宋遇的書。

宋遇的字還是那麽好看,白巧兒不停地用爪子在上面撫摸着。

好不容易找到宋遇了,自己不會再走了。

“寒林生,你看那只狐貍又來了。”意之坐在後面戳了戳正在看書的寒林生。寒林生只是往窗外一瞥,還是那只狐貍。看過一眼後,寒林生收回視線。扭頭對意之說道:“好好看書。”

白巧兒日日跑到私塾裏去,不論刮風下雨。只是有一次,私塾下學後,剛想回去,雨卻下得大。白巧兒剛伸出爪子,準備走時,雷鳴電閃一聲。白巧兒吓得縮回爪子。

它坐在那裏擡頭看着霧蒙蒙的天空。看來今天要在私塾呆一個晚上了。

“回不去嗎?”

第 3 章 :雪山靈狐

更新時間:2012-11-27 23:59:53 本章字數:3143

山中無歲月,這句話一點錯誤都沒有,從無極老者将墨雲染帶離墨家,至今已經七年了,七年的時候好像一閃而逝,快的讓人捉不到一絲的痕跡。唛鎷灞癹曉。請記住本站

“小染染啊,今天咱們吃什麽啊?”無極老者看着坐在一旁認真看書的小娃娃,一臉的讨好。

“随意。”墨雲染連頭都懶得擡起來,只是淡淡的回答了一句,又開始專心的看着她手裏的書。

“小染染啊,你現在還是在長身體的時候,怎麽能吃的那麽随意呢?”無極老者認真的看着墨雲染,如果不是眼底一閃而逝的光芒,或許墨雲染會相信這個老家夥說的是真心話。

“老頭,你說這麽多,今天的晚餐是要自己動手麽?”墨雲染終于擡起頭,給了他一個大白眼,臭老頭,嘴饞了就直接說,還拐彎抹角的,哼哼!

“額,”無極老者立刻囧了,好吧,他知道這次是自己耍小聰明了,“小染染啊,為師好多天都沒吃肉了,你看是不是…”

“…”墨雲染沉默的看着無極老者,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半晌一句話都沒有說,就在無極老者快要被看崩潰的時候,她終于緩緩的放下了手中的書,從椅子上邊下來,面無表情的對無極老者說了兩個字,“走吧。”

終于,無極老者嘴角抽搐的跟了上去,好吧,他知道他到死都鬥不過這個孩子。

飄渺雪峰上常年飄雪,周圍一片銀白,純潔的讓人不忍破壞,這裏完全是一個雪的世界,沒有一絲的人煙,只有偶爾幾只雪白的小動物跑過,才為這一片冷寂的白色添加了一絲生命的氣息。

遠處一大一小兩個身影漸漸的走進這片銀白色。走在前面的是一個小小的身影,隐身白色的一群讓她完全融入了這個白色的世界,若是此刻有人在這飄渺雪峰上,恐怕會誤認為她是這雪峰上的雪之精靈,一身冰冷冷的氣息,完全讓人感覺不到她是一個人。她的身後跟着一個白衣老者,白衣白發,白色的胡須,微紅的臉色透露這一種健康的氣息。

“小染染啊,今天我們吃什麽啊?”這近兩年的時間,無極老者的胃早就被墨雲染養叼了,平常的食物早就吃不下去了,偏偏這個小丫頭又不愛下廚,所以每次她答應下廚的時候就是無極老者最開心的時候,恨不得将飄渺雪峰上的動物全部都抓了讓墨雲染做給他吃。

“想吃什麽自己抓,抓到什麽我給你做什麽。”依舊是淡淡的反映,但是墨雲染不止一次在心裏翻白眼了,這個貪吃的老頭啊!

“那今天就吃紅燒兔肉吧,我去抓幾只雪兔去。”無極老者聽到她的話一下子興奮了,立刻就要飛身離開去抓兔子去。

看到這,墨雲染淩亂了,她真的好想說自己不認識這個吃貨,為毛本來好好的一個老人家竟然會變成這個樣子,難道是自己的錯麽?

墨雲染無奈的搖搖頭,慢慢的四處溜達,在無極老者抓獵物的時候自己通常什麽都不需要做,只是在山上散散步熟悉一下環境就可以,老頭說他是這飄渺雪峰的守護者,而自己是他唯一的弟子,所以自己将來也會是這飄渺雪峰的守護者,所以熟悉這裏的環境是必須的。

“出來!”就在墨雲染走了不長的時間之後,她發現背後出現了輕微的腳步聲,幾次回頭都沒有發現有什麽,但是她确定一定是有什麽東西在跟着她,雖然她确定對方沒有什麽惡意,但是她不喜歡這種類似被監視的感覺。

在墨雲染凜冽的目光之下,一個小小的銀色的身影慢慢的從離她不遠處的樹後探出了頭來,毛茸茸的銀色小腦袋格外的可愛,一雙水汪汪的紫色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眼中透露出某種期待。

“丫頭,怎麽了?”剛剛聽到了墨雲染的聲音,無極老者立刻趕了過來,雖然她的小徒弟蠻厲害的,但是畢竟是個小孩子,雖然飄渺雪峰表面看起來很祥和,但是很多地方實際上是很危險的,他怎麽舍得讓他的寶貝徒弟受傷呢。

“老頭,那是什麽東西?”墨雲染伸手指着不遠處的銀色小東西,一臉的疑惑,這到底是什麽東西,以前為什麽沒有看過。

無極老者順着墨雲染的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只看到一個小小的銀色身影半掩在不遠處的一棵樹之後,正探出它的小腦袋看着他們:“這是…”無極老者也不确定它到底是什麽了。

他慢慢的靠近那個小小的銀色身影,想要捉住它看看它究竟是什麽。就在将要靠近它的那一刻,一股強大的壓力壓到了無極老者的身上,他吃驚的看着原本表情變得猙獰的小家夥,剛剛還是一臉的可憐相,怎麽突然就能夠變得這麽可怕。

“吱——”好像感覺到了兩個人的退縮,小家夥的表情又變回剛剛那種可憐兮兮的樣子,水汪汪的大眼睛蓄滿了淚水,看着墨雲染的眼神就像是看着始亂終棄的負心漢一般。

墨雲染淩亂了,誰能給她解釋下這是怎麽回事,她好像沒有把這個小家夥怎麽樣吧,為什麽它會用這種眼神看着自己,好像是自己抛棄了她一般。

“小染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它應該是看上你了。”無極老者說的是斬釘截鐵。

墨雲染聽的是無比的郁悶,什麽叫看上了自己,不要說的這麽暧昧好不好,還有那該死的小東西,竟然在老頭說完那句話之後還點了點頭,并且滿眼委屈的看着自己,就差點要撲到自己的身上大哭了。

無奈之下墨雲染搖了搖頭,慢慢的走向那個小東西。

看到慢慢的走向自己的墨雲染,小家夥才緩緩地從樹後面爬了出來,這是墨雲染才看到了它的全貌,它竟然是一直小小的銀狐,三條毛茸茸的尾巴在它的身後晃啊晃的,沒有想到它竟然是萬年難遇的九尾銀狐。

墨雲染将這個小小的家夥抱在了懷裏,小家夥竟然用它毛茸茸的小腦袋使勁的蹭着她的臉頰,看着它讨喜的模樣,她的心一片柔軟。

“你就叫魅吧,狐貍不都是喜歡魅惑世人麽,這個名字很适合你。”不知道為什麽看到這個小家夥,魅這個字就第一時間出現在她的腦子裏。

“吱——”魅輕輕的蹭着她的臉,在她看不見的角度,它的眼中閃過一絲溫柔的寵溺…

第 6 章 初入大陸

逆星手中一晃,白光閃過,修長白皙的手中便多了一物,一枚戒指。(下載樓戒指上泛着紫色的光芒,上面雕刻着精美的花紋圖形。

“這是百納海戒。由紅寶石、祖母綠和五階魔獸的核晶打造成。它可容萬物。此後它便是你的行禳。”他輕輕的托起她的手,将百納海戒帶在她的手指上。

傾城當然知道其中的厲害了。五階魔獸堪比一個五階東方武者或是五階大魔導士。力量恐怖無比。主要是百納海戒可容萬物,什麽東西都可以一股腦的裝在裏面,甚至可以裝下好幾頭魔獸。這對她來講吸引力自然大上了許多。

夜晚,傾城靜靜的盤腿坐在屋中,雙目輕閉,腦中一片空靈,忽然一把長劍輕輕的從地上騰空而起,停滞在空中。洛雪天驀地睜眼,輕斥一聲,“去!”

那長劍‘哧’的一聲緊緊的紮到屋中的石柱上。她不禁心中大喜,練了這麽久,終于可以靠精神力來驅動物體。現在她的《九天玄功》已是到了開光二階五星境界!而武法方面她也修到了二階七星大武師!

如果要想下山苦練的話,洛雪天第一便想到了聞名蒼狼大陸的仙幻學院,那裏不僅集東方武者、西方武者、西方魔法師還有龍騎士。就像一個大家庭,什麽人都有!

只是仙幻學院距暗夜帝國足足有十三萬裏的路程,比西游記中的唐僧十萬八千裏還要遠,簡直是一個在南,一個在北!

現在的她沒有魔獸,也沒有會飛的坐騎,若是她騎馬去仙幻學院若是途中一帆風順的話,也至少需要個兩年三載的。仙幻學院裏的教師都是五階以上的高手,每年去那裏報名的學生數不勝數。仙幻學院每隔三年招生一次。而明年秋季正好是開學時期。現在也是秋季,一年的行程估計是到不了的,若是有個會飛的坐騎定然可以一兩個月便到。

傾城出了暗夜邪殿後,一路北行。剛出了廣闊的迷霧森林,行了遠程的路後還沒看見幾戶人家,便又鑽進了一座森林,只見幽靜、廣闊的森林遮天蔽日,四周寂靜得只剩風吹得枝桠‘嘩嘩’作響。忽然,寂靜的森林內湧起一股狂亂爆燥的氣息,那力量的波動震得枝桠搖顫得更加厲害。只是這力量的波動似乎不是來自于人,而是來自于動物,并且伴随着一聲聲清鳴響徹森林的吼叫!

“嗷嗚!”

傾城心中一驚,朝着聲音的發源地騎馬飛奔而去。待得離那裏聲音只有幾百丈距離時,她不禁大驚失色,眼前的到底是什麽場景啊?

萬獸湧動,密密麻麻的匐匋在地,興奮激動的吼叫聲,咆哮着,恍如這裏就是魔獸的歡樂世界。萬獸中間有一只通體紫藍色的動物,它只有三尺多高,它的模樣遠遠望去像是可愛的小貓,奇怪的是背上長了一排紫藍色的尖刺,鋒利無比,還有那紫藍色的尾巴輕輕一甩一甩,甚是可愛。

而洶湧咆哮的萬獸卻是對着這麽一個可愛的小貓匐匋,一股猶如王者的磅薄之氣時不時從小貓身上爆發而出。

萬獸的前方是一大隊人馬,個個神情戒備,手握長刀。傾城注意到那隊人馬中有一個穿水藍色長袍的少年,美如冠玉,明眸皓齒,白皙的臉上盡是凝重之色,顯然他很戒備眼前的萬獸。

少年眼中一片詫異,“這是什麽魔獸?”

少年身後的衆人皆是搖頭,眼中同樣是一片驚訝,顯然它們都不知道這只奇怪的小貓到底是什麽魔獸,模樣看似可愛,說不定兇狠着呢,要不然也不會令萬獸對其膜拜了。

“是只剛進階到三階的魔獸,應該不會太難對付,只要打敗這只獸王,其他的魔獸便會一哄而散。”少年身後一名年長的魔法師開口說道。

“切不可小瞧了它。難道你沒發現這匐匋的萬獸中有實力與其相等者,能夠令萬獸匐匋的決不是一般魔獸。”少年警惕的說道,一雙澄清的瞳仁仍是死死的盯着眼前的紫藍貓獸,卻仍是看不出是何獸類。

遠處的傾城眸光閃過一抹色彩,每當森林中有魔獸成功進階到高級魔獸時,便會有萬獸湧動,齊齊的朝剛進階到高級魔獸的地方湧去,匐匋膜拜。而成功階的魔獸為了在森林中樹立威信,成為萬獸之王,便會大顯神通,以示自己的強大的法力。而眼前的這隊人馬就恰好成了紫藍貓在萬獸面前樹立威信的耙子。

紫藍色眼眸肆意不屑的掃過衆人,它似那高傲的神靈般,沖天嘶吼一聲,那吼聲中帶着滾滾波動的力量,震得樹葉紛落如雨。

傾城一怔,看着紫藍貓獸不屑傲慢的眼神,心中暗驚,這獸已成精了,竟然有人類的表情!

“它要發動攻擊了。衆人聽命,速速圍成圈子。”少年一聲令下,衆人有序不亂的圍成圈子,前方五位高手,持劍相對。後方有四位高手替補。只見那少年輕聲念咒,“偉大善良的水之神,請讓我借住您的力量,護佑神的子民吧!”

一團團藍色的光圈護在衆人的體外,傾城知道這是防禦遁可減少紫藍貓獸的攻擊傷害。

紫藍貓似乎按耐不住了,咆哮一聲,一沖而上,龐大的身軀飛來,随即吐出一大片雷電,擊在了衆人的防禦遁上。衆人也随即展開手腳,這其中有武者也有魔法師。只見一道道劍氣、魔法猛烈的朝紫藍貓擊去。然而都沒接觸到紫藍貓便被它所吐出的雷電給擊散了。

衆人大驚,沒想到紫藍貓的力量竟是如此強大,而且吐出的雷電是大片在片的,像密不透風的電網,俨然是群攻!少年運用魔法飛在空中,發射出一團團的水系魔法。然而那一切對紫藍貓卻顯得造不了多少傷害,反而少年的人馬被電擊得瞬間爆體死亡。

一旁的傾城看得心中駭然,這紫藍貓竟然有如此可怕的力量!眼看少年的人死了大半,而紫藍貓只是受了輕微的傷。照這種形勢下去,大家必死無疑!

少年怒喝一聲,在空中發出一道道更為猛烈的魔法攻擊,紫藍貓左右閃躲,身形甚是靈活,少年的魔法攻擊竟都沒有打到紫藍貓的身上,反而自己體內的魔法能量漸漸枯竭,沒想到這紫電貂竟是如此厲害。

紫藍貓嘶嘯一聲,身形騰空躍起,尖銳的利爪狠狠的朝少年抓去,帶着強勁的威壓風暴,在空中劃出一道耀眼的白光,似要撕裂眼前之人!

“少爺小心!”地上的衆人驚呼,想上前救援,無奈卻敵不過紫電貂的速度。就在那利爪要抓到少年胸膛之時,忽然一個矯捷的身影直撲而來,手中握着柄長劍,淩厲的罡風劃破長空,‘哧’的一聲刺到紫藍貓的腹中,紫藍貓一聲怒吼,更加狂暴不已,瞬間噴出一道道閃電朝那人影擊去,由于受了傷,所以噴出的雷電威力比之前要小了許多。

傾城施展輕功,靈敏的身姿在空中左忽右擺,速度快若如風,那噴出來的雷電竟沒有一道打在她的身上。衆人驚訝不已,皆瞪着眼睛看着空中那個飄來飄去的身影,一個大武師也會禦空飛行?

在蒼狼大陸上,除了學習魔法的魔法師和擁有飛龍的龍騎士可以禦空飛行外,像劍士這類的人必須要到達六階武聖的實力才能在空中飛行,而空中的那個人明顯是剛到達二階七星實力。

這怎麽可能會教他們不驚訝!

傾城施展的身形是是她洛族祖傳的《九天玄功》中的輕功步法飄渺乾坤步!此身法詭異靈敏可如風般來去自如!速度更快時可若閃電,令人眼花缭亂!

魔法少年反應過來後,立刻加入傾城的戰鬥隊伍中,釋放出一道道更為猛烈的魔法攻擊,煞時空中一片絢爛緋紅,轟轟炸響。

傾城雖是和少年合擊着,但是紫藍貓畢竟是三階的魔獸,足足高了兩個階級,她們怎麽可能鬥得過?就在這裏少年忽然一聲輕喝,溫潤的聲音略帶冰冷,“碧水,出來!”

忽然空氣中隐隐炸開一道猛烈的波紋,只聽一聲脆響,一只通體閃着碧綠光芒的小球突在空氣中閃現,然後慢慢的變大,傾城不可思議般的瞪着眼睛,眼前的小球竟是一頭可愛的魔獸!

它通體碧綠色,圓滾的身子看起來像皮球那般大,有點像龍,可是它的頭卻又像麒麟,這是什麽魔獸?傾城偏頭思考,它個頭這麽小,能打得過對面的紫藍貓麽?

就在傾城質疑它能力的時候,只見那叫碧水的小魔獸,猛的吐出一道寒冰狀的電流直朝那紫藍貓擊去!猛的,電光火石間,只見那紫藍貓瞬間被冰凍住從空中落了下來!

傾城更是瞪着眼眸,哇卡卡,這是碧水到底是什麽怪獸,竟是這麽厲害?這麽小的塊頭居然對付出一只三階魔獸只需一招!

少年趁襲揮出一團強烈的魔法攻擊,只聽轟的一聲,那道波量巨大的魔法光團轟在紫藍貓身上,立刻炸開一個血洞。一旁的傾城手中持劍幹淨利落的猛刺而上,在紫藍貓身上加上了重重一擊,紅色的鮮血頓時流了出來,紫藍貓不甘心的嗷嗚一聲,終于是頭一歪倒了下去。

在紫藍貓獸一頭歪下去的同時,林中原本咆哮嚣張的萬獸一哄而散,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一般的魔獸都有了初級的靈智,連獸王都不打過,更何況是它們?

衆人歡呼雀躍無比!但同時也為死去的弟兄們深深的感到惋惜心痛!

少年走到傾城面前,看着她有些呆愣的表情,笑道:“你別看它個頭小,它可厲害着呢!”他随手一招,那碧水便落在了少年的手心,可愛的眨着赤金色的眼睛,而後便鑽入少年的衣袖中。

傾城心中驚訝不已,這是碧水什麽魔獸,居然一招就打敗了三階的紫藍貓!

“小兄弟,你怎麽一個人出現在這裏?你知不知道這裏有多危險?”看着眼前黑袍少年清秀稚嫩的臉龐,少年一臉關切的問道,這林中魔獸經常出沒,甚是兇險。

第 6 章 畫

“別生氣,我開玩笑的。”齊世興沒有介意他的反感,準确來說,應該是不在乎。

“我只是在那邊看見了一幅畫,剛剛看見你,忽然覺得很像你。那是以你為原型畫的畫嗎?”

畫?

方疏明忽然想起來,上次和紀知樂認識就是因為一幅畫,想必就是那一副了,似乎是聽紀知樂提過,能不能放在畫展上,當時他随口答應了,沒想到還會有這一出。

“既然是參加畫展,齊先生還是不要忘了自己的目為好。”

方疏明冷冷地扔下這句話就離開了,不想再和齊世興待在一片空間。

齊世興站在原地看着方疏明的背影,眼神中是不合時宜的下流。

“方疏明……”

他笑得意味深長,想起之前看的那段視頻,別人的重點是方疏明居然會動手打人,唯獨他只注意那一段不經意間露出來的腰身。

如果握在手上的話,一定會顫抖吧。

方疏明要是知道他心中這些肮髒的想法,一定會不顧形象大打出手。

上輩子那些糟心的經歷讓他對這種□□熏心的混蛋十分厭惡,現在要是有人敢光明正大表示想弄他的話,不出意外,接下來就要出意外了。

神經病。

方疏明呼出一口濁氣,緊緊握住的手臂微微顫抖,不是生氣,倒像是強壓下來的應激反應。

還好還好,不是上輩子了。

我現在可是富二代,誰敢惹我,方苑博就算不喜歡我,我都是他兒子,誰都不能平白招惹我,誰都不能……就算那樣,我拼死也要……

方疏明一拳砸在牆上,劇烈的疼痛讓他冷靜了些許,不再重複那些略顯偏激的想法。

他怪異的舉動引起了不少人側目,好在旁人都在欣賞紀知樂的畫作,沒分什麽注意力給他。

他略顯狼狽地快步離開,沒想到迎面撞上紀知樂。

“诶,你在這啊,快來,看我的畫。”

他沒注意到方疏明的異樣,拉着他來到一幅畫前。

上面紅色楓葉飛舞,秋意蕩漾,但是一切都是那麽祥和安寧。在紅色楓葉的中間坐着一個人,那人低着頭,神情安祥,面若桃花,溫和的風吹起他的頭發,濃烈的色彩并沒有放過任何一個有韻味的細節。

“這可是我最滿意的一副有人像的畫了,怎麽樣?”

紀知樂抱手而立,滿是自豪地說道。

其實經過十多天的洗禮,原主的氣息已經差不多全部消失了,在方疏明剛穿來的時候還沒有适應,并且剛剛經歷過打擊,什麽都還處于懵懂的階段,那個時候的他是最像原主的。

仿佛要融入周身環境一樣。

一如這幅畫所展現的。

但是現在看來已經有了明顯的不同。方疏明已經試着療愈內心的創傷,想要開始新的人生。

周身的氣場已經不同于那個時候了。

但是紀知樂明顯察覺不出來,他細膩的心思可能都用在了畫畫上,面對朋友是完全看不出來什麽。

“确實很不錯,不愧是大畫家。”

紀知樂不好意思的撓撓頭,說:“……瞧你說的,這怎麽好意思。”

但他的表情極為受用,完全不像他嘴裏說的那麽客氣。

“不過我實在對藝術不太敏感,這幅畫有什麽具體含義嗎?聽說藝術家都是用作品表達自己想說的話?”

“含義就是自由的靈魂,無拘無束,從此再沒束縛。天高海闊……”

方疏明一臉無語的看着他,現場氣氛略微尴尬。

紀知樂輕咳一聲,說:“……就是這樣啊……我不知道怎麽跟你解釋那種感覺,我語文不好,嘿嘿。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紀知樂抛了個媚眼給方疏明,道:“你自己自行領會。”

方疏明并未開口說話,但他差不多理解紀知樂的意思,不得不說,不愧是藝術家,那天是他下定決心要改變的一天。

從此身上再無枷鎖,向前必是坦途。

沒等他回過神,紀知樂驚叫一聲:“疏明,你的手!”

他滿臉憐惜、小心翼翼托起方疏明的手:“這是誰幹的啊,怎麽成這樣了?”

“沒事,剛剛不小心蹭到了。”

“走,去休息室,必須要包紮一下,這麽好看一雙手,可不能留疤。”

*

看着手背上繃帶打的蝴蝶結,方疏明心中一陣難言。

“好看吧,多襯你的手啊。”

紀知樂滿足的收起藥箱,絲毫不收斂的吹噓自己的手藝:“之前我為了打出完美的蝴蝶結,可是請教了一個小姐姐好久,才學會這麽複雜又漂亮的蝴蝶結。”

方疏明疑惑,看着手上樣式複雜的蝴蝶結,問道:“你學這個幹嘛,追女孩兒?”

紀知樂瞬間爆笑,眼中滿是狡黠,道:“不是,是我哥生日禮物,我悄悄告訴你,別看我哥一個冰山臉,其實他之前老喜歡收集各式各樣的蝴蝶結!”

紀知樂笑得及其張狂,肆無忌憚地嘲笑他的哥哥。

紀知樂生得稚氣,這樣一笑就顯得更像沒長大的小孩。

應該是被自己哥哥保護得很好,所以才這麽善良純真。方疏明從沒有過那種待遇,有時候确實會有羨慕的情緒,不過身邊有一個那樣的朋友,也可以沾點光吧。

方疏明看着紀知樂,眼中是他從沒有過的柔軟。

“你一直呆在這,不用出去看看嗎?畢竟這可是你的畫展。”

“我等會出去,不急,我哥都沒來呢,等他來了我介紹他給你啊。他可會裝了,看着高冷,其實內心全是戲,你肯定能和他成為朋友……”

“篤篤。”

“有人敲門。”

紀知樂邊嘀咕邊過去開門:“不應該啊,誰會無緣無故跑這來。”

一開門便看見一個大高個抵在眼前,平視過去居然只能看見來人完美形狀的嘴唇。

紀知樂:“……”

是誰這麽冒昧啊,真的是,這些大高個能不能滾出我的世界。

他擡頭一看,映入眼簾的是一張頗具異域風情的臉,标志性的灰色眼瞳給人一種神秘的吸引力,他的嘴角微微上揚,禮節性的微笑滴水不漏。

我靠……

這踏馬不是周月尋嗎?

紀知樂愣了一會,甚至都忘了讓開。

“不請我進去坐會嗎?”周月尋禮貌地詢問道。

“噢噢,請,請進。”

紀知樂連忙讓開,生怕怠慢了這一位。

方疏明聽見這個聲音就知道是誰來了,該說不說,還真是陰魂不散,這都能碰見。

他掩耳盜鈴,下意識垂下頭,好像這樣一來房間裏的人就注意不到他一樣。

正裝着地裏的土豆呢,就被周月尋給點了:“疏明是不想看見我嗎,怎麽還把頭埋得那麽深?”

周月尋關切地看着方疏明,溫和的詢問更讓他尴尬,直接把他的畏縮擺在了明面上。

方疏明恨恨,好算計啊,看似關心,實則殺人誅心。

既然知道就不要問啊,搞得我那麽尴尬幹什麽。

“呵呵,沒有,我就是困了,想眯會。”方疏明假笑,“坐坐坐,沙發夠大。”

最後兩個字語氣極重,十分具有強調意味。

周月尋勾唇颔首,徑直坐在了方疏明旁邊,膝蓋甚至還碰到了方疏明的腿。

方疏明:“……”

我擦。

方疏明內心抓狂,說實話,他是真的不想跟這個大少爺一塊相處,在他身邊總感覺怪怪的,可偏偏這人那麽好,從見面就一直對方疏明很好,導致方疏明心中一旦産生別樣的感覺,就會有一種負罪感随之而生。

人家對我這麽好,我卻總感覺他是不懷好意。

方疏明十分糾結,一面覺得周月尋确确實實對自己不錯,一面又實在不願懷疑自己的直覺,導致現在這樣,對周月尋是能避就避。

不可否認,方疏明對周月尋的印象這麽好有兩成托了他臉的福,畢竟那張臉十分對方疏明胃口。其次就是那天晚上,方疏明态度那麽惡劣,周月尋竟然沒有翻臉,第二天還給他準備早餐,送他回家。

簡直就是人美心善的典範。

只是方疏明忘了,世界上還有個詞叫做——

兩面三刀。

“這個……周先生怎麽想到來參加我的畫展?我舉辦的比較小型,應該是入不了您的法眼啊……哈哈。”

紀知樂搓着手走過來,帶着對周月尋的敬畏,坐在了沙發對面,離方疏明最遠的地方。

方疏明:“……”

還真是革命情誼說沒就沒。

“聽你哥哥說的,非常不錯,雖然我對藝術沒什麽好的見解,但是你哥哥多年來開口閉口都是自己優秀的弟弟,自然差不到哪去。今天正好來看看。”

周月尋笑得那叫一個如沐春風,整的好像真的是來看朋友弟弟的畫展似的。

紀知樂:“……”我謝謝您嘞,這麽多年也沒見你上門看過我的畫啊。

紀知樂一直都知道紀仁城和周月尋是朋友,紀家根基不在京城,兩人是在國外認識的,後來即使分隔兩地也一直有聯系,聽紀仁城的形容就是,非常不錯的朋友,但一定不适合做戀人,因為被盯上的就做好一輩子跟他綁死的準備吧。

鑒于紀仁城身為哥哥,在紀知樂面前表現得及其威嚴,他是萬萬不敢在哥哥面前造次的,導致他對哥哥的朋友也有一種不敢冒犯的濾鏡。

家人們誰懂啊,身處家庭地位最底層,居然連哥哥的朋友都害怕。紀知樂內心咬手絹哭泣。

一個并不算悅耳的嗓音打斷了他們。

齊世興穿着騷包的西裝出現在了他們面前。

他殷勤地詢問着方疏明可不可以進來。

紀知樂:……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裏好像是我的地方?

這世界是怎麽了,一個個的,都把我當工具人是吧?!!

齊世興十分不長眼的坐在了方疏明另一邊,直接忽略了周月尋的死亡視線。

“你是?”周月尋随意撇了一眼他,問道。

齊世興這才像是剛看見他一樣,說:“哦,周先生也在啊,我是齊世興,你可能不認識。”

他笑着點頭,又迫不及待向方疏明示好,色玉熏心的人總是會忽略外界的某些變化。

比如現在,他并沒有注意現場氣氛的不一樣,沒有細想為什麽周月尋會坐在方疏明旁邊,而紀知樂卻在離他們最遠的地方。

當然了,他眼裏現在只有方疏明,打聽到方疏明在休息室,他可是馬不停蹄往這裏趕。即使方疏明臉上帶着明顯的嫌惡,他也不在乎,有些事,是不需要“喜歡”這種感情的。

“齊先生似乎沒弄清楚狀況。”周月尋聲音低沉,面色算不上溫和,但是絕對平靜,像極了暴雨初來的樣子。

齊世興在某些方面尤為愚蠢,他認識周月尋,也知道他有多大的本事,卻自以為是地覺得周月尋不會拿他怎麽樣,也低估了方疏明,覺得自己誰都能泡。

大概是不知者無畏,不過他很快就可以認識到自己是多麽愚蠢。

第 7 章

送走既靈後,譚雲山回去和家人一起用膳,但實際上他幾乎一口沒動,只等家人都吃完,才将整夜經過原原本本道來。

譚夫人聽到一半就覺得不舒服,起身回屋,剩下譚員外和譚大少,聽是聽完了,只是剛吃下的早飯有點往上翻湧的趨勢。

譚雲山沒動筷也是這個原因,一想到那滿地血水,不成人形的皮囊,他就吃不下任何東西了。

更要命的是,這世上有件事,叫後怕。

譚雲山在當場看見屍體爆出血水的時候,滿心滿眼只是震驚和沖擊,等到回來給爹和大哥講的時候,就覺出瘆得慌來,及至講完,心底涼意終是醞釀成了層層恐懼,而那吃不下飯,則徹底成了反胃惡心。

眼看着爹和大哥要吐,譚雲山先一步告辭回房,這才逃過一劫。否則父子三人必然要一起翻江倒海,場面實在太過兇殘。

不知哪個丫鬟在譚家二少的房內擺了一盤果子,譚雲山跟看見救星似的,進屋後立刻拿起一個放到鼻下用力嗅。清新芬芳的果香漸漸驅散了殘留在記憶中的血腥惡臭,終是讓譚雲山的胃裏平靜下來。

折騰一夜,躺到床榻上時,才覺出通體疲乏。他将果子放到枕邊,以鞏固凝神定氣之效,後在似有若無的果香中,慢慢閉上眼睛。

哪知道一閉上眼睛,那陳家花園中的場景便如走馬燈般重現。爆裂的屍體,吓丢了魂的官差,手微微顫抖的仵作,險些話都說不利索的劉大人,以及,冷靜的既靈……

世上有沒有妖這個事情可以重新商量,但這位既靈姑娘,絕對擔得起一個“勇”字——即将會到周公的前一刻,譚雲山還在不無欽佩地感慨。

槐城客棧,二樓客房。

店小二站在對着他托盤中飯菜眼泛渴望卻又不住幹嘔的既靈面前,一臉糾結:“姑娘,你到底是想吃還是想吐啊……”

想吃,他放下飯菜就走,想吐,那就趁早別糟踐糧食了。

在矛盾中徘徊掙紮的既靈,最終認命:“不吃了,對不住。”

飯菜是她讓人準備的,覺得折騰一夜,必然要好好填飽肚子,哪知一聞到菜味,尤其裏面還有一個肉菜,她就後知後覺反胃起來。

她一個捉妖者被妖弄得食不下咽,譚雲山卻在見到血水時赫然有幾分鎮定,兩相對比,真讓自己汗顏——既靈回憶起陳宅中的場景,不無慚愧地想。

店小二不知既靈心思,只覺得從昨夜到今日,這位女客的所作所為都讓人費解,便好奇道:“姑娘,你這好端端出去,濕漉漉回來,急吼吼要吃飯,送來了又不動。我多嘴問一句不該問的,你昨夜到底出去幹嗎了?”

既靈自然不可能從頭到尾給他講,但又沒必要說謊話,于是黛眉微挑,半認真半玩笑道:“捉妖。”

果然,店小二一臉不信。

既靈也不在意,只讓小二把飯菜撤下去之後再幫忙送幾桶熱水過來。

小二手腳麻利,熱水很快送抵,既靈終于可以擦幹淨身體,連帶着舒舒服服洗了個頭,泡了個腳。

換上最後一套幹淨衣服的時候既靈虔誠祈禱,可千萬別再掉水裏了。

自打進這槐城,妖沒捉到,光泡水了,如今手腳都是皺的,饒是風餐露宿慣了的她,也沒遭過這罪,簡直替自己心酸。

換好衣服,人卻困了,既靈索性和衣而眠。

這一覺,就睡過了晌午。

昨日白天就沒退的水,如今仍然沒退,昨夜便停了的雨,倒一直停到現在。

既靈坐到窗邊,于午後的帶着潮氣的微風裏,思緒漸漸清明。

半柱香之後,收拾妥當的既靈背着包袱走出客房,扶着欄杆對下面大堂裏正坐在櫃面上的小二道:“店家,退房。”

小二百無聊賴地打着瞌睡,被這清亮一聲喚精神了,立刻就近跳上沒被淹的樓梯,噔噔噔跑上來:“姑娘,準備出城了?”

既靈把銀子放到小二手裏:“不,去城中。”

譚家在槐城正中,去那邊,就相當于往槐城更深處紮了。

但小二不知道既靈的打算,只覺得這就是作大死,簡直要語重心長了:“姑娘,雨雖然停了,但水一直不退,怎麽看都是異像。老話說得好,天有變,地有災,異像之中生禍害。你是外地人,我才對你說實話,這槐城,分明就是進了邪祟了。”

既靈原本只是敷衍着,左耳進右耳出,可聽到最後小二那樣篤定的語氣,倒有些疑惑:“邪祟?你親眼見着了?”

不料小二立刻拼命搖頭:“要真見着我哪還有命站在這裏和姑娘說話。”可否認完,他又稍稍湊近些,壓低聲音道,“但是有人見到了。”

既靈心裏一緊,立刻問:“誰?”

小二對于成功勾起既靈的好奇頗為得意,壓低的聲音裏染上一絲消息靈通的自豪:“城裏的陳家死人了,結果縣太爺帶着仵作衙役趕過去的時候,剛要收屍,那屍體的骨頭血肉五髒六腑就化成了血水,最後只留下一層皮。在場所有人都看見了,這事千真萬确。你說這麽邪性的事兒,能是人幹的嗎?”

既靈面上聽得認真,心裏卻哭笑不得。還以為有什麽新線索,敢情是這事兒。可轉念又一想,夜裏剛發生的事,而且知縣肯定明令下面不許說了,竟還能半日便傳到這客棧裏,若不是槐城人嘴太快,就是店小二真的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驀地,既靈心下一動。

猶記得剛投宿時掌櫃說過的,槐城人世代居住于此,所以各家各戶間都認識相熟。現在想來,确是大實話。若再加上消息傳播的速度如此之快,那恐怕整個槐城,都藏不下什麽秘密……

“小二,”既靈也不自覺壓低聲音,若是這會兒來個人,八成會以為這二位在謀劃什麽見不得光的事,“知道城中的譚員外家嗎?”

“當然,”小二想也不想,仿佛回答得慢一點都有損他剛剛塑造起來的消息靈通形象,“槐城數一數二的大戶人家。”

既靈點點頭,就知道自己問對人了:“能給我講講嗎?”

“講什麽?”小二終于有了點警覺。

既靈擺出一副坦蕩神态,就好像只是随意聊聊閑話:“就他們家都有什麽人啊,在槐城裏名聲如何啊,諸如此類。”

小二有些為難地皺起了臉:“你打聽這些做什麽?”

既靈未答,只伸手去包袱裏掏了一錠銀子,塞到對方手裏。

小二悄無聲息将銀子揣進懷裏:“其實為什麽打聽也不重要,既然你問了,那我就給你講講。”

既靈愈發欣賞他的“幹脆利落”。

客棧裏沒人,掌櫃也在屋裏半睡不醒的休息,按理說就算站在走廊上講也無妨,但畢竟是別人家的閑話,最終二人還是回到了既靈房間。

“其實譚家雖然是大戶,但真講起來也簡單,”關好門,小二便知不無言了,“譚家世居槐城,祖祖輩輩都是城中富貴大戶,但就是一直人丁不旺,五代單傳,到了譚員外這一輩,終于有了兩個兒子,不過……嗨,是不是的,也說不清楚,反正現在兩位少爺都還沒娶親,所以譚府上下就這麽四位,其餘便是家丁奴仆了。”

“什麽叫是不是的,也說不清楚?”既靈皺眉,聽話最怕聽半截,尤其小二還刻意在此處欲言又止,簡直就像說書的偏要留個扣勾着你似的。

小二嘆口氣:“這種事情,你也知道嘛,就算傳得再有鼻子有眼,畢竟是人家宅門裏的事,咱們又沒親眼看見,哪能說得那麽絕對,萬一真說錯了,那不成造孽了。”

既靈:“……”

這家夥眼底分明都是“快點讓我開始造孽吧”的隐隐興奮。

“我見過兩位公子,怎麽說呢,确實都不太像譚老爺。”這時候就需要聽衆推波助瀾了。

“不不,”果然,小二按捺不住,口沫飛濺起來,“譚家大少爺還是和譚老爺連相的,就那個眉眼啊,和譚老爺活脫脫一個模子刻的,只是身高随了譚夫人,所以乍看差別大。但譚二公子就不一樣了,五官随了他娘,這還說得過去,可身量既沒随爹又沒随娘,那你說随了誰?”

既靈被繞得有點迷糊:“誰?”

小二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嫌棄:“親爹呗。”

“等等,”既靈總算覺出哪裏不對,“大少爺身量高,是随了娘,那二少爺身量高,怎麽就不是随娘了?而且二少爺和譚夫人五官不太像吧,如果非要說,反而是身量比較随。”

“你還真是什麽都不知道啊?”小二滿臉詫異,本以為既然打聽譚家,那肯定是和譚家相識,或者起碼是知道一二的,才會去進一步打聽內裏秘聞,哪知道這位別說秘聞了,連基本情況都不知道,“譚家二少爺不是譚夫人生的,是譚老爺逛青樓留下的風流種。”

“……”既靈給譚員外對譚雲山的冷淡想過無數理由,卻萬沒料到是這樣。可就算娘親出身不好,兒子總歸是親兒子啊。

小二自然聽不見既靈心中所想,但接下來的話卻恰好回應了她的疑惑:“說是譚老爺的種,但也是那青樓女子的一面之詞,況且譚家祖上是出過進士的,也算書香門第,哪能讓一個青樓女子進門,加上譚夫人娘家那邊也頗有勢力,人家不同意納妾,後來譚員外沒轍,就找了個外宅把那女子養起來了,直到生産之後,滴血驗親,才把這個兒子帶回主宅。不過也就是譚家五代單傳,兒子稀罕,要是譚夫人争氣,生他五六七八個,誰還會認這個不清不楚的。”

雖然才相處一夜,且過程不甚愉快,但聽別人這麽講譚雲山,既靈還是有點不舒服:“不都滴血驗親了嗎,還有什麽不清不楚的。”

小二輕拍桌子:“怪就怪在這裏。滴血驗親是沒問題,但這二少爺越長越不像譚老爺啊,要說不像爹,像娘也成,可據說那個青樓女子細眉鳳眼,嬌小玲珑,譚二少從長相到身量都和她娘半點不像,于是譚老爺就沒底了,哦,既不像我,也不像你娘,那總要随一個人吧。随誰?只能是哪個野男人了。”

“那滴血驗親怎麽解釋?”

“解釋不了,但天天對着一張完全不像自己的臉,就是滴一碗血去驗,驗了是親生,心裏該犯嘀咕還是犯嘀咕。”

既靈明白店小二的意思。

下山兩年半,她捉過的妖不少,但見過的人更多。別說譚雲山的娘親還不是明媒正娶,就算明媒正娶的夫人,若生出的孩子同爹娘一點不像,鄰裏街坊也會說三道四,聽得多了,就算原本堅定的人都會動搖,何況譚老爺這種情況。

但這些不該讓譚雲山來背。

“他娘呢?”既靈忽然想到另外一個問題,“滴血驗親後,譚員外把兒子抱回去了,那兒子的娘呢?”

“難産,”小二說到此處,也有些可憐那個女子,“據說本來身體就弱,結果疼了一天一夜才把孩子生出來。孩子剛哭第一聲,她就走了。”

既靈心裏酸楚,不知該說什麽。

“唉,”小二一聲長嘆,“反正就是這麽一回事,對外說是譚家大少爺二少爺,但對內,估計還是就認那一個兒子。要不譚家這一輩應該排‘世’字,怎麽大少爺叫譚世宗,二少爺就成了譚雲山。”

既靈沒想到連一個名字都有說道。

那要這麽看,再結合小二說的,和她在譚家親歷的,譚員外對兩個兒子的遠近親疏可再明顯不過了。

等等,有個地方不對……

“剛出生的時候哪裏看得出長相和身量,而且滴血驗親也沒問題,怎麽就不給排字?”既靈越想越覺得說不通。

“最開始當然給排了,”小二的表情好似在說你急什麽,我這正要講,“雲山只是小名,但後來越長越不像,幹脆就改叫譚雲山了。”

既靈感覺自己有點壓不住火了,還能這麽幹?

“哪有養着養着給人改名的道理,真要不當自己兒子,趕出去算了,還天天聽着人家叫‘爹’,占便宜啊!”

小二總覺得對面的姑娘下一刻就要跳起來撓他,連忙緩聲道:“我聽我們掌櫃的說,這裏面是有蹊跷的。其實六七歲的時候模樣已經能看出不像了,然後個子也一個勁兒往上竄,譚老夫人,就是譚員外他娘,那會兒還在呢,真的打算讓譚員外把人趕出去了,後來不知怎麽的,又不趕了,還好吃好喝養着,不過自那以後,名字就改了,再不許用‘世’字,大名就叫譚雲山。”

峰回路轉得太快,既靈有點蒙:“怎麽就不趕了?”

“不知道,”小二也搖頭,“所以說這事兒蹊跷呢。”

難得碰上個樂于打聽也願意說閑話的,卻不料越聊越迷糊,原本的疑問是解開了,更多的新疑問又冒了出來。和小二一起往樓下走的時候,既靈有點後悔自己的多事。

小二見她眉頭深鎖,便寬慰道:“姑娘,我不知道你和譚家有什麽交情,但這事兒呢,其實你也不用太過在意,畢竟人家譚二少都想得開,一天天該吃吃該喝喝該樂樂,和譚夫人還有大少爺的關系也處得還行,過的日子要和我們這些苦人比,那就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真不用誰可憐。譚員外就更不用說了,現在還養着外宅……呃,這話你就當沒聽過啊,千萬千萬。”

既靈看着小二硬生生把話咽回去的懊惱樣,終于露出午後蘇醒後的第一絲笑。

顯然,二少爺的來歷已成槐城人茶餘飯後的消遣,只要背着譚家人,可以随便聊,但譚員外眼下這方外宅,估計就是秘密了,沒準知情人還被譚員外封了口,這一時說走了嘴,就比較尴尬了。

既靈不關心譚員外的風月事,故而全當沒聽見,足下一點,輕盈跳入漂在正堂中的木盆——半塊碎銀子,這盆現在歸她了。

“姑娘千萬小心——”店小二不知她要去哪裏,但對于出手大方的客人,總是要送上一些叮囑。

既靈背對着他揮揮手,而後光潔瓷盤浸入水中,開撥。

經過一夜,既靈的劃船技術已十分熟練,加上無風無雨又是順流,很快便抵達譚家。

這一次小厮沒再通禀,直接畢恭畢敬引既靈入宅。

仍是後院,仍是茶廳,仍是譚雲山。

雨雖停,天未晴,茶廳依然昏暗,故而同昨夜一樣,燃着燭火。譚家二少爺則手執書卷,于搖曳光影中聚精會神地看,身心皆沉入其中,時不時還啧啧有聲,不知道的以為他微燈苦讀準備考狀元呢。結果見到既靈後,他立刻起身相迎,并随手将書扣于桌案,封皮上五個大字也由此現于燈下——奇妖異人傳。

經過與店小二的一番“探秘”,再見到譚雲山,既靈的心裏就多少起了變化,起碼兇是兇不起來了:“怎麽看起這種書了?”

譚雲山已經準備好了接受既靈的無情嘲諷,不想嘲諷确實有那麽一點,但也是和顏悅色的,竟還能聽出點溫柔,頗為意外:“知己知彼嘛。”

既靈莞爾,她之前就覺得,抛開別的不談,只“坦誠”這一點,就足夠讓她能夠堅持下去和這位“并肩作戰”了。盡管對方的“坦誠”多半時間都是在質疑她的身份和本領。

“終于相信這世上有妖了,相信我不是騙子了?”

“我回來之後又反複想了一下,那樣的屍體怎麽看都非人力所能為。”

不知是不是錯覺,既靈總覺得譚雲山在說到“反複”兩個字的時候,臉色不算太好。

“譚員外呢?”聊到此時,既靈才反應過來從進府到現在,都沒見過除了譚雲山以外的譚家人。如果說譚夫人在內宅不出來露面很正常,但譚員外和譚世宗,怎麽也不見蹤影?

“都在屋裏躲着呢,”譚雲山聽見既靈問一,就知道她沒問出的二三四,“你言之鑿鑿妖星在我們兩家之間亂竄,他們哪裏還敢出來,而且千叮咛萬囑咐讓我多給你些銀子,務必盡快驅除妖星。”

三人都躲着,就讓譚雲山一個人出來冒險……既靈心裏莫名不大痛快,但手卻故意伸了出去:“拿來吧。”

“我幫你推了。”譚雲山微笑,朗聲道,“我和爹說了,法師降妖伏魔,乃為匡扶正義,而且言明不取分文,你如果非要給她銀兩,反而會惹她生氣了。”

既靈牙癢癢。

她當然不是真缺這點銀子,但就是見不得譚雲山這般從容的得意勁,可對方一旦老神在在起來,那真是做足了準備,刀槍不入,堪稱無敵。

譚雲山知道不能再嘚瑟了,雖然只短暫相處,但既靈的性子簡單直接,很容易看透,所以他可以确定,眼下若逞口舌之快,乘勝追擊,那結果必然是自己被武力制服。

思及此,他主動回歸正題:“能不能給我詳細說說,現在禍害槐城的,到底是什麽妖?”

說到這個,既靈的心一下子沉到了底。

她坐下來,默默給自己倒了杯茶,輕抿兩口,又沉吟半晌,才幽幽一嘆:“我也不知道。”

譚雲山差點被閃着:“你別吓我。”

“我真不知道,”既靈難得真誠看他,“我只能說,這和我從前遇見的妖都不一樣。”

譚雲山眉頭微皺:“怎麽講?”

既靈道:“所謂妖者,生于天地靈氣,長于日月精華,而後修于世間,汲萬物精氣,乃無盡頭。我小時候還沒開始修習降妖之法時,師傅就讓我背這句話,他說若想捉妖,先要知妖。這句話的意思是,妖以天地靈氣、日月精華而成,但成妖後的修行,只有汲取萬物精氣這一個途徑,并且修行沒有盡頭。”

譚雲山問:“沒有盡頭是指……”

既靈道:“這樣的修行沒有窮盡,亦無結果。妖怪可以随着修行的年頭,從小妖變大妖,從妖形變人形,甚至最後變成千年萬年的老妖,但永遠不可能真正變成食五谷雜糧的人,當然,更不可能成仙。”

譚雲山又道:“那‘汲取萬物精氣’又做何解?”

“萬物,即……”既靈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案上輕輕畫了一道起伏波浪,一只看不出是什麽的東西,和一個可疑人形,每畫完一個,便說一句,“山林草木,飛禽走獸,人。”

譚雲山心情複雜地看着那些圖案,最終決定勸一勸:“講與我聽便可,不用畫,多辛苦。”

既靈沒聽出譚二少的“逆耳忠言”,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而這三者之中,人的精氣是提升修為最快的,所以很多不堪隐匿山林慢慢修煉的妖,便選擇了這一途。”

譚雲山嚴肅起來,再無心情玩笑:“被妖吸了精氣的人會如何?”

“輕則失心瘋癫,終生混沌,重則一病不起,直至殒命。”既靈說着緩緩擡眼,仿佛透過窗格,能看見昨夜陳家井邊的慘狀,“但沒有一個會骨肉化血,只剩皮囊。”

譚雲山思索片刻,抱着最後一絲僥幸道:“既然和你所知所見的不同,有沒有可能就不是妖?”

既靈想也不想便搖頭:“只可能是更罕見更厲害更兇的妖。”

譚雲山點點頭,死心。

片刻後——

“我能不能回屋休息?反正我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也幫不上你什麽……”

“不行。”

“為何?”

“我已經有了應對的法子。”

“真的?!”

“但需要誘餌。”

“……”

昨夜分別後,各自回憶起陳府場景的二人,不約而同對對方有了新的印象。譚雲山欣賞既靈的正義勇猛,既靈驚訝譚雲山的沉着冷靜,這樣的改觀讓彼此今日重聚時,眼底皆多了一絲友善和欽佩。

“誘來了妖又當如何?”

“豁出去殊死一搏。”

“你豁的好像是我。”

“怕了?”

“……我就沒見過你這麽野的姑娘。”

“我倒見多了你這樣沒用的公子。”

——所謂不投緣,即友善難長久,欽佩轉瞬逝,唯有厭嫌煩,綿綿無絕日。

第 5 章 兩節文化課過後,又到了體育課

都飄到文科班去啦,這還真是意料之外呢。”

“老大,別跟她廢話了,這麽正的妞兒,可別放跑了啊。”這個時候,一直站在任遠身邊的那個頭發豎得跟雞冠似的男生開口說話了,臉上的笑不懷好意。

“就是啊老大,看她好像還不傻的樣子,萬一溜了,豈不是可惜?”另一個頭發染得黃得誇張的男生說罷便包抄到了沈葉的身後,同樣帶着一臉賤兮兮的笑容。

沈葉心裏一冷,下意識地用胳臂護住身子:“你們……你們想幹嗎?”

☆、第⑩章

“沒想幹嗎。”任遠笑着說道,“交個朋友,留下微信就放你走。”

說完,他将手機遞到了沈葉的跟前。

新款的蘋果,看來家裏條件還不賴,但也是個愛跟風的主嘛,沈葉在心裏暗暗尋思道。

她接過手機,“嗒嗒嗒”地輸入了自己的微信號,發送了好友請求,把手機還給任遠,粗聲粗氣地說道:“發了,我可以走了吧。”

任遠把手機接過一瞅,卻不由得笑了:“長這麽漂亮怎麽不拿自拍當頭像啊,還整朵花兒,多土氣啊。”

“要你管!”沈葉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讓開,我要回家了!”

說罷,她一把推開擋路的那兩個男生,就想離開。

“等會兒。”可是任遠叫住了她,“如果回去以後你沒有通過好友請求的話,我可就去你班上找你了啊。”

“切,我幹嗎不通過啊,怕你啊。”沈葉頭也沒回,徑直走遠了。

“喲,老大,看來這小妞還挺有個性的呢,我喜歡。”豎發男“嘿嘿”笑着,湊近了任遠身旁。

“而且長得還真是正。”金毛也笑着說道。

任遠沒說話,臉上的笑卻意味深長,目光久久地逗留在那朵紅豔豔的牡丹花上——這是沈葉的頭像,任遠是怎麽也想不懂,她為什麽要拿這個做頭像,真的是賊土,跟本人一點兒也不符啊。

一路小跑回家,沈葉“砰”地關上了房間的門,聽得見自己的心那砰砰亂跳的聲音——剛剛真的好險,說不準一個不小心就……

可不知怎麽的,此時的她,突然間對那個世界生出了些向往來。

她一向被要求做個乖乖女,媽媽是絕對不會允許她和混混之流扯上關系的,可其實她的心裏并不排斥,甚至……還有那麽點兒好奇。

她按照媽媽教給的方式活了那麽多年,卻并沒有感覺有多開心呢。

雖然在校她的成績一向優異,表面上看深得老師的喜歡和同學的愛戴,然而她其實并沒有真正信任過任何人。因為她總覺得,這些人不過都是沖着她的成績來的,一旦她沒有了那優異的成績,便會失去這所有的一切,萬劫不複——畢竟即使是現在,一個徐丹也就能把她給扳倒了呢。

謝小菊可謂是她第一個當成朋友的人,但說起來,交謝小菊這個朋友,也有她自己的私心在。

她沈葉雖然表面看起來高傲自負,其實心裏自卑得要死。

她雖然不喜歡喻秋那種少年老成,和薛寶釵似的八面玲珑,但是她還是羨慕她,羨慕她知性老練、左右逢源,小小年紀身上就有了成年女性那種成熟優雅的味道,不像自己,又幼稚、又情緒化。

甚至有時候,她也會羨慕徐丹,羨慕她那樣天不怕地不怕,那樣冷血無情,似乎從來不怕失去什麽,也不期待得到什麽,卻總能坐擁一衆的跟班。

再看看自己,簡直就一無所有、一無所長。

能拿得出手的,似乎也就只有成績了。

人格魅力方面,她簡直要給自己打零分。

可是有時候,她也真的很想要一個朋友啊!

但這樣一無是處的自己,又能和誰去交朋友呢?

像喻秋那樣完美無瑕的女孩兒,一定會看不上自己的吧……

放眼望去,似乎所有人都比她沈葉好,至少,比她自信。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謝小菊出現了,還那麽巧正在她說得上是衆叛親離的時候,那樣卑微膽小的謝小菊啊,居然沒有跟着大家一起疏遠她,反而留在了她的身邊。

這讓沈葉怎麽能不感動呢。

除此之外,比較自私的一點,就是沈葉覺得,謝小菊樣樣都比不上自己,和她在一起,她那自卑的情緒便能算是安生片刻,所以她并不介意謝小菊接近自己,也願意對她好,這對她來說甚至像是一種對謝小菊的“恩賜”,所以她覺得,謝小菊是怎麽樣也不會舍得離開自己的。

雖然這暗搓搓的小情緒有些可恥,但積藏了這麽多年的情緒總算是有了個出口,雖然出發點并不怎麽高尚,但沈葉真的是對謝小菊很好很好,把所有對好朋友會有的體貼和溫柔盡數傾注到了謝小菊的身上——她是多麽渴望擁有一個朋友啊,好不容易上天給了她一個朋友,她怎麽舍得不珍惜呢。雖然她并沒有多看得起謝小菊,但那也是因為,她更加看不起自己啊。

可就是這樣一個“好朋友”,竟然背叛了她……

那顆本就沒有得到過多少溫暖的心,此時更是徹底地碎裂成渣了。

“呵,也許……我就是不配有朋友吧。”她掏出手機,眼前漸漸變得模糊起來。

機械地劃開屏幕,微信上的小紅點讓她想起了任遠的事兒來,于是她趕緊點了同意,和任遠的聊天界面便在手機上攤開了——呵,他竟用了個戴着墨鏡扣着帽子的帥哥頭像,再一點開朋友圈,還真是燈紅酒綠、好不熱鬧,怪不得嘲笑她土呢。

就在這個時候,任遠的消息進來了:“美女,朋友圈一張自拍都沒有啊,你是從上個世紀穿越過來的麽?”

沈葉沒好氣地回:“我平時不玩微信,謝謝。”

“是嗎?看來你課餘生活挺精彩啊。”

“沒你精彩。”

“我說,你吃炸藥了啊?說話客氣點兒能死?”

“能!”

沈葉把手機拍到一邊,煩亂地揉着頭發,只覺莫名地生氣——生自己的氣,生謝小菊的氣,生這個世界的氣,又忽然想到自己的書包也忘記拿回來了,更可氣的是明天還要去那該死的學校,簡直是每件事都要把她往絕路上逼啊,哪兒還有心情聊天……

她帶着滿腹的怨忿擡起頭來,卻瞅見了羅弋,正斜倚在衣櫃旁,定定地瞅着她,一臉兒玩味之色。

“喲,你……你還在啊……”這許久沒看見羅弋了,沈葉只覺有些發怵。

“你抖什麽,怕我要你的命麽?”說着,羅弋便湊近了沈葉的跟前來。

“不……不是你自己說的麽……”奇怪,這有些天沒見,沈葉還真有些害怕起來,“可……可我現在,還不想死……”

見她這樣,羅弋不由得笑了:“放心好了,我會讓你活到年底的。”

說話語氣依舊一如既往的賤啊,沈葉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

“這些天有點兒事,好久沒見你了,你……瘦了好多哦?”羅弋朝後挪了挪步,仔細地打量起沈葉來。

“沒事。”沈葉嘴上是這麽雲淡風輕地說着,可眼裏的淚水卻已是控制不住地掉下來了。

好奇怪,以前,人家怎麽折磨她辱罵她她也能咬着牙不哭的,增長的只有憤怒而已,可就是怕這種關心……像是羅弋這麽不經意的一句關懷,就能讓她瞬間崩潰。

羅弋拿起桌上的紙巾,塞進她的手裏,便走到了窗前,想起了心事來。

窗外下着淅淅瀝瀝的小雨,叮叮咚咚,敲打在屋檐上、房頂上。

羅弋拿過沈葉放在桌上的手機,劃開屏幕,似是翻找着什麽的模樣。

“你幹嗎?別亂動我手機……”沈葉本是想奪回手機,卻忽地想起了什麽,臉上的神情變得有些驚訝,“羅弋你……會玩手機?”

“會啊,怎麽就不會了。”羅弋擡起頭來,“喂,我好歹也活過啊,這種東西有什麽難學的,我死的時候還年輕着呢,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

說罷,她将手指在手機上一點,粒粒音符便從裏面漫溢出來。

“前不久我聽到了這首歌,覺得很着迷。這歌,真的好适合在下雨天聽呢。”羅弋把手機還給了沈葉,回到了窗戶前,開始對着外面的雨幕發起呆來。

沈葉低頭去看屏幕,發現是一首英文歌。

"My tea's gone cold,I'm wondering why I got out of bed at all…"

"The morning rain clouds up my window,and I can's see at all…"

"And even if I could it'd all be grey,but your picture on my wall…"

"It reminds me that it's not so bad,it's not so bad…"

鼓點開始漸漸增強,慵懶的女聲開始重複,這空靈的旋律轉瞬就攫走了沈葉的心,她轉頭看向窗外,訝異有時候事情怎麽就能這麽巧,現在的窗戶,就像歌中描繪的那般,一片煙雨迷濛,水汽在窗上呵成了霧,間或有雨淚順着其上留下,可間隙裏也全是灰蒙蒙的一片,什麽也看不清,只平添滿腹的憂愁與壓抑。

音符騰躍着,說唱已經加入,羅弋依舊立在窗前,漫不經心地說道:“生命,真的很脆弱。想找到一個能理解你的人,真的很難。有時候,你會遇見這樣的人,覺得他是那麽的懂你,讓你感覺你們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可其實只是因為那個人去過你沒去過的地方,看見過你沒見過的風景而已。他總是在山頂對着你笑,你卻只能擡起頭仰望他。說到底,你只是被他選擇的那個人——你的一切在他看來一目了然,而你對他,卻是一無所知。”

沈葉并不是很明白羅弋的話,只覺得似是很有道理。但這耳邊的曲子着實是好聽,那淡然的女聲聽着卻總有一種莫名的憂傷,沈葉已然完全沉浸在這曲子中無法自拔了,不由得将手機湊近耳邊,把音量調大,只想關掉說唱,心裏恨恨直說,下雨天真是難受,太tm難受了,到處都是黏黏糊糊濕濕答答一片,那些壓箱底的黴爛記憶都快全部被翻出來了,還讓不讓人活了啊。

☆、第①①章

早上醒來的時候,沈葉繞着房間轉了一圈,卻遍尋不見羅弋,不知怎地,心裏有些空落落的。

“我還真是失敗。”她自嘲地笑了笑,“也罷,我何必把人家當朋友呢?想來,她只是因為想要我的心才留在我身邊的吧。我對她,不過只是一個有利用價值的工具而已……我真是傻,只要誰對我好一點,我就恨不能把對方當成親人,可這又是何苦來呢……”

她穿好衣服洗漱完畢後,一下拉開了大門,一臉陰沉的模樣。

“沈葉。”

就在這時,沈國安——也就是沈葉的爸爸,叫住了她。

她回過頭去,見他手裏正捧着一杯茶,目光透過鏡片在報紙上跳躍着,低着頭說道:“聽說你最近跟同學在鬧矛盾啊?”

沈葉心裏一沉,心說為什麽爸爸會知道這件事情,可嘴上仍舊不鹹不淡:“怎麽了?”

“這樣看來,是真的了?”沈國安擡起了頭來,“在學校就跟同學好好相處嘛,別總……”

可他還沒說完,便被一聲響亮的關門聲給阻斷了話。

“這孩子……”沈國安放下茶杯,一臉愕然。

“怎麽了怎麽了?”聽到響聲,張曼文——也就是沈葉的媽媽,從廚房裏出來,把手放在圍裙上擦着,目光瞥向了緊閉着的大門。

“剛剛葉葉的班主任打電話過來,說她無故曠課,而且最近好像還在跟同學鬧矛盾,很擔心她的學業會受影響,叫咱們什麽時候去學校談一談這個事情。我這個星期會議多,要不你去?”說着,沈國安将手機遞給了張曼文,上面正顯示着老師發來的短信。

張曼文接過手機,這一路瞅下來,臉上的神色愈發的難看了。

“我就說你平時太慣着這孩子,你看看,這孩子脾氣大成這樣,在學校可怎麽能跟同學處得好。”張曼文放下手機,看向沈國安的眼神裏帶着些責備。

“我慣着她了嗎?平時我在單位忙,回到家這孩子話都不跟我說一句的,她都是跟你在一塊的多,要說慣,也該是你慣着的吧?”

“你還好意思說,她那爛脾氣,還不都是随你!”

“你這話什麽意思啊?這怎麽還能怪我頭上來了?張曼文,我好不容易回趟家,你也要逮着我吵架,有完沒完啊你!”

“是誰逮着誰吵啊?我就想你對這個家上點兒心,可你倒好,天天開會開會,誰知道你在單位是真忙還是假忙呢!”

“我假忙?我不上心?得,就你好,就你上心!有意思,我這早出晚歸的,也不知道是為了誰呢!”

“是啊,誰知道你為了誰啊?”

說到這兒,張曼文的臉上竟現出一絲冷笑來。

聽到這句話,沈國安一下站起了身來,眉頭擰得緊緊:“你少說話這麽陰陽怪氣的啊,簡直不可理喻!”

見他伸手要去拿公文包,張曼文臉上的笑更冷了:“呵,這又要回單位去啊?你去啊,有本事你就去,去了就別回這個家,睡死在單位得了!”

回應她的是一記重重的關門聲。

“這沒良心的!生個女兒都和他一樣!”張曼文說着,便開始抽噎起來,從桌上抽了幾張紙巾,開始悶聲去拭眼角的淚。

雖說是進了校門,沈葉卻十分不樂意回教室,開始在學校一圈一圈地晃蕩。

想到一會兒又是體育課,她的心情登時崩潰到了頂點。

體育課……

這種課,誰是最受歡迎的,誰是被孤立的,一眼就能看得清清楚楚。與其說是體育課,不如說是人緣展示大會。

突然間,沈葉萌發出些許不想呆在學校的情緒來。

說起來,呆在學校有什麽好的,感覺自己根本就不屬于這個地方呢。

不過,這樣子閑逛一定會被巡查的領導逮住的,沈葉細一思量,決定還是去上課的地方呆着,反正沒幾分鐘體育課也要開上了。

到達上課地點的時候她還是挺開心的,因為她就喜歡這種僻靜的沒幾個人的地方,然而課間總是很短暫,轉眼便能看見大部隊浩浩蕩蕩從遠處開過來,她的心情登時被切換成了灰色。

現在,她最不想見的人便是謝小菊和徐丹了。

她轉過了身去,裝作沒看見沒聽見她們那眉飛色舞的樣子和興高采烈的說話聲。

也正是在這個時候,她遠遠地看見了三個男生正朝着她所在的地方走來。

她睜大眼睛仔細瞅着,只覺得好生熟悉,而那三個人影,也越來越近了,待到跟前的時候,她發出一小聲驚呼——最中間的那個,不是任遠麽!

她還沒來得及開口,任遠卻已經走到了她的跟前,臉上帶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嘿,我們又見面了。怎麽,今天一個人啊?”

她下意識想躲,卻被任遠一下子堵住了:“害羞什麽呀,微信都加上了,見個面反倒不肯了?說說,昨天我給你發了那麽多消息,你怎麽一條都不回呢?”

“沒看見。”沈葉簡短地回道,神色開始變得不悅,“別煩我。”

“美女,你也太不給面子了吧,”豎發男将胳膊一抱,“你要知道,我們老大可很少主動出手勾搭女生啊。”

“就是。”金毛附和道,“擺譜也要有個度啊。”

沈葉不想再與他們糾纏,然而她明白身後那些班上的同學沒有人會幫自己的,于是向後退了一步,趁他們不注意的當口,借着身形嬌小一個閃身溜了,轉眼就沒了影。

任遠最先回過神來,轉向金毛和豎發男說道:“你們倆留在這兒,我去找她。”

說罷,他便轉身離開了。

金毛和豎發男一臉玩味地交換了眼色。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他倆才注意到十七班的那些女生們正盯着他們看呢,便趁機吹了個口哨,那些女生本還是在竊竊私語,一聽到這口哨聲,便瞬間四散了。

還留下一個,卻朝着他們走來了。

這陣勢,不用看也知道是年級裏有名的混混頭子徐丹,見她朝他們走過來了,豎發男和金毛趕緊拍拍身子,擺出了個立正的姿勢來,卻莫名地顯得有些滑稽。

“我說,”徐丹沖着他倆挑了挑眉毛,“任遠跟那個沈葉,是怎麽一回事啊?”

“無可奉告。”金毛說完,把目光投向了天。

可是徐丹一下就揪住了他的領子。

“簡……簡單來說,”這下,金毛的聲音有些發顫了,“就……就是我們老大看上她了呗……”

“哦……”徐丹松開了他,嘴角帶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便轉身離開了。

“吓死我了……”見她走了,金毛才緩過神來,順起氣兒,抖抖索索地說道。

“诶,你說她什麽意思啊?”見徐丹已走遠了,豎發男才敢開口跟金毛搭話。

“我哪兒知道去。但這個女人,還是不要招惹的為好。”說罷,金毛一屁股癱軟在身邊的石凳上,“這都好半天了,老大怎麽還不回來?”

“別岔開話題啊,我記得,年級裏有人說她對咱們老大有意思呢。”豎發男說着,沖着金毛擠了擠眼睛。

“噓,別瞎說。你忘記咱們老大最煩別人提這茬啦?再說了,咱們老大怎麽可能看得上這娘兒們?”金毛嘆了口氣,“再怎麽說,咱們老大也曾經是年級第一呢,這種女人,根本就入不了他的眼。”

“也是啊……”豎發男竟也開始感嘆起來,“不過,就是現在的成績也不賴啊。至少,比我強多了。”

“蠢貨,你也配跟老大比?照老大的實力來講,現在的成績,可真不能算好了……”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竟開始長籲短嘆起來,頗帶上了點兒傷仲永的意味來。

再說沈葉那邊,她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遠,但估摸着應當已是甩掉了那幾個煩人的家夥,便停下了腳步,扶着牆根大口喘氣:“真……真是倒黴……”

但就在這時,她感到眼前似是一片陰影覆來,便擡起了頭來,卻吓得幾乎叫出來。

“怎……怎麽又是你啊!真是陰魂不散!”沈葉沒好氣地說道,怒視着站在她面前的任遠。

“我說,我長得是有多吓人,你老這麽躲着我?”可任遠依舊笑得滿面春風。

沈葉咬着牙沒說話——其實她并不很排斥任遠,只是覺得,如果讓人以為她和這些小混混有交集的話,會是一件很丢臉的事兒。

“我又沒什麽惡意,只是想認識下你,可以的話交個朋友,你為什麽一見我就跑呢?”見她不說話,任遠再度開口了,卻用着那種哄小孩般的語氣。

沈葉的眼珠滴溜溜轉過來:“因為……因為你們,不是……”

她本想說他們不是好學生,所以她不能和他們有所交集,可再轉念一想,現在的自己,又算得上是一個好學生嗎?

曠課、吵架、不合群,這樣的她,還會有人相信,她不是個壞人麽?

“不是什麽?”可任遠卻接上了她的話,微微俯下身來,定定地直視着她的眼睛發問道。

☆、第①②章

她微微擡起眼,突然發現這麽一看任遠似乎還挺帥的,而且眼神看着好生幹淨,心裏的那股排斥隐約間似是彙成了朦胧的好感。

“沒什麽。”她垂下眼,小聲地應道。

“以後要是有什麽事的話可以找我出來,喝個茶聊聊天什麽的。”任遠說,“沒別的意思,雖然一個人也不錯,可有時候,兩個人的時光也能很有意義不是麽?”

天哪,這話的暗示意義也太強了吧……沈葉有些局促起來,卻忽地感覺到自己的手被握住了,下意識地想要躲,卻被輕輕地攤開了,再看時,上面多了一張咖啡屋的邀請券,底下是一排手抄的手機號碼。

沈葉一臉驚詫:“這……這……你還有這趣味啊?”

“怎麽了?”任遠看起來卻一臉不解的神情,“有問題麽?”

“你……沒什麽,只是……”說到這兒,沈葉的聲音忽地放得很輕,“混混不是喜歡去夜店啊,酒吧啊這些地方的麽……”

但任遠還是聽見了她的小聲咕哝,卻笑笑沒作解釋,只是逗着她說:“那我帶你去夜店、酒吧?”

“不,不用了……”

“那串數字是我的手機號碼,如果你願意的話,随時給我打電話。”

說罷,任遠把手彎起來放在耳邊弄成個電話形狀,便笑着将手插在褲兜裏離開了。

沈葉怔怔地發了好久的呆,才回過神來,趕忙伸手去摸自己的臉龐,這才感覺到真的好燙。

可是……

他畢竟是個小混混呀……

她低頭去瞅手裏的那張邀請券,心裏開始變得煩亂起來。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她忽地想起已是好幾天沒見羅弋了,心裏便愈加地煩躁起來。

人就是這麽奇怪,盡管你可能不怎麽待見某人,甚至覺得她奇怪、和她拌嘴,可是假如她并不和你吵嘴,又時常陪在你的身邊,甚至每天晚上伴你入眠,還和你一同上學放學的話,那麽這一下沒了蹤影,擱誰心裏都會悶着那麽一股氣的,而且那心上的挂念,還會變得愈發濃重起來。

尤其是在你不順心的時候。

現在沈葉對學校是愈發的反感了,和班裏的人也是很久沒有主動說過一句話了,因為她讨厭拿熱臉去貼別人的冷屁股,如果感覺大環境對她不友好,她便會搶先一步把自己封閉起來。

有時候喻秋也會來找她說上幾句,可她卻只是敷衍。不知為何,她總覺得,喻秋那副永遠優雅從容的、準備訓人的模樣很像是自己的媽媽,因此沒來由地和她不親近,可喻秋卻似乎并沒有覺察到這一點。

可今天,當沈葉跨進教室的門檻的時候,卻本能地感到氣氛有點兒不太對勁——好多人都在看着她,不少女生還在竊竊私語。

但沈葉懶得理會她們,只是徑直走向了自己的座位,卻意外地發現那天散落一地的書都已經被整整齊齊地收回了抽屜,包上的灰也已是被小心地撣過了。

她偏頭看向謝小菊,只見她用手掌托着臉,頭發披下來遮住了臉龐,手臂上又多了幾條淤青。

沈葉心裏激起些波浪來,可仍不願意和她搭話。

就在她拉開椅子想要坐下的時候,卻忽地聽到旁邊傳來了女生竊竊私語的聲音。

這種議論,永遠都很輕,卻聽得非常清楚,就好像是故意說給你聽的一樣。

“聽說沈葉最近和那個年級裏有名的小混混走得很近啊?”

“切,本來就一sao貨,裝清純罷了。”

這還能忍?

沈葉“啪”地一下把書砸到桌上,轉過身就沖那倆女生一瞪眼,語氣已是控制不住的激烈了:“你們tmd說誰呢?找死啊!”

說起來,沈葉在她們印象裏一向還是文文靜靜的,這一下這麽大聲地吼她們,還帶着髒話,她倆着實吃了一驚,瞬間噤了聲,佯裝作上廁所去,便出了教室。

走了一段,她們又賊兮兮地回過腦袋來,交頭接耳的。

這時候沈葉才意識到有不少人在盯着她看,因為她今天心情非常不好,就全部不客氣地一一回瞪回去,那些人便識趣地低下了腦袋。

沈葉松了一口氣,這時才感覺到謝小菊正怯怯地瞅着她,一見沈葉的目光過來了,便趕緊将目光撤回,瘦小的身子在瑟瑟地發着抖。

“膽小鬼。”沈葉暗暗在心裏罵道,抽出了課表去看接下來的課目,便開始整理起今天要用的書了。

到了晚上,羅弋仍舊沒有回來。

沈葉是愈發的焦躁了,只覺怎麽也睡不着,又尋思着明天正趕上放小假,便索性坐起身來,瞪着兩只腫脹的眼睛看向窗外的月亮。

就在這時,吵吵嚷嚷的聲音從隔壁傳來了。

“你說我錢都用哪兒了?工資就那麽點兒,水費、電費、煤氣費,哪一樣不是我出?你從來都不管家,家裏的開銷你當然不清楚了!”

“我怎麽不管家了?這房貸不是我一直在還麽?”

“你還的房貸能要幾個錢?買菜買日用品,還有水電煤氣費才是大頭呢,接下來葉葉也要上大學了,還得抓緊時間存款,你知道我壓力有多大麽?”

“你壓力大,我壓力就不大了?”

沈葉懊惱地用枕頭捂住耳朵,心裏忿忿然道:“又在吵,又在吵……”

沒錯,按常理,過一會兒這吵架便會升級到人身攻擊,再然後兩個人就會開始互罵祖孫十八代,接着便會開始摔遙控器砸椅子……

沈葉披好衣服下床,趕緊把門反鎖了,幾乎是在同一刻,隔壁傳來了一聲巨響,看樣子這回摔的是椅子。

“這日子沒法過了!”

是張曼文歇斯底裏的尖叫聲,接着這尖叫便轉化成了低低的嗚咽。

沈葉爬回床上,劃開了手機,點開任遠的頭像,“嗒嗒”地輸入兩個字,點擊了發送:“在嗎?”

居然敢說我跟他走得近,呵,那我還偏要和他走近給你們看!你們算老幾,也敢對我指手畫腳?

沈葉忿忿想着,将手機放到了一邊。

這時,她忽地想到,也許……該關心下爸媽的事兒?

呸,他們什麽時候和平過呀,這吵架不是家常便飯嗎,她早該習慣了才是。

現在,她只求別把她牽扯進來,就好。

想着,她撩開了袖子,那上面就在前幾天被媽媽擰的淤青還清晰可見。

想來,大概就是因為生在這樣的家庭,她的脾氣才會那麽暴烈吧。謝小菊雖然在學校被人欺負得慘,可每每提起自己的媽媽的時候,都是一臉幸福的模樣,所以估計她手臂上的那些淤青,都該是徐丹整的。

她又開始煩惱得想要嘆氣了,手機就在這時震動了起來,她便一把将它捉過放在手中,劃開了屏幕。

是任遠。

“在啊。怎麽,想我了?”

沈葉向上一牽嘴角,在屏幕上敲擊着:“明天有空嗎?”

“有啊。”

他回得倒是快。

沈葉遲疑了片刻,還是點擊了發送:“那出來見個面吧。”

有片刻的延遲,對方回了:“成啊。”

沈葉将手機放到一邊,直接按了關機,鑽進被窩,眼前便布滿了那抄寫在咖啡券上的那一串整齊的數字。

對了,明天,得把他的號碼存一存呢。

就在她迷迷糊糊快要入睡的時候,卻忽地被一記重重的關門聲給驚醒了。

接着,從隔壁傳來了媽媽低低的啜泣聲音。

她的眼睛一熱,淚水便順着臉頰流下來了。

而另一邊的任遠,已是發送了好多條消息,卻都不見沈葉回應,心裏愈發地疑惑起來:“這幾個意思啊?前一秒還約我出來見面來着,這下一秒連消息也不愛回了,這态度……”

就在這個時候,有消息進來。

等得煩躁,任遠便點開了這條消息。

居然是徐丹發來的。

“我聽說,你看上沈葉了?”

倒是挺開門見山,但任遠有些疑惑她是從哪兒聽來的,本想問問,又覺得讓她知道又沒什麽關系,便索性回道:“是啊。怎麽,你有意見?”

“哪兒敢。”

豈料,徐丹發來了一個調皮的表情。

一想到徐丹那黑社會老大姐的範兒,再一看這個表情,任遠登時覺得心裏膈應到不行,也不管她接下來發了些什麽,趕緊退出了界面。

再看時間,也不早了。

明天和佳人還有約呢,就先睡覺吧。

畢竟她沒說幾點,随時候着總是沒錯的。

第二天一早,任遠便來到咖啡屋等候了,一想到沈葉那種小家碧玉的模樣,便在二樓找了個靠角落的位置,這才點開微信,開始漫不經心地刷了起來。

果然,昨天徐丹還給他發了好多好多條消息,見他一直沒回,到最後那些消息就變成了“再見”、“微笑”的表情,他不禁笑着想,就算是徐丹那樣的大姐頭模樣,也還是難逃心底的那種小女生情緒啊,這麽晾着她似乎也不禮貌,正想回句什麽,卻見沈葉的消息進來了:“你在哪兒呢?”

“咖啡屋。”他回。

“就是那張券上寫着的地址麽?”

“對,二樓。”

那邊沒再回複,可任遠卻忍不住給她發了句:“你就不能換個頭像?天天整朵牡丹,不嫌土啊?”

☆、第①③章

“要你管!”

任遠笑着往椅背上一靠,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出沈葉那副氣炸的表情,可卻在心裏暗暗想道,你就橫吧,遲早有一天我會讓你把這朵牡丹給撤了的。

不過就在這個時候,他忽然聽得樓下傳來詢問的聲音,接着便是上樓的腳步聲。

任遠屏息握住手裏的玻璃杯,目光投向了轉角的樓梯,不得不說心裏很有幾分期待——不知道換下了校服的

第 5 章 叫大姑父

當天樓主是懵裏懵懂的回到了家,直到坐在了椅子上還是雲裏霧裏的。

這是什麽情況?明天就要上班了?可似乎還沉浸在兩個月的休假中沒有緩過來吧?

不,重要的是為什麽就上班了!

不行!樓主在放空了一個小時後,決定還是要找好基友商量一下才穩妥。

“王佳明,你給我滾出來!”樓主這電話打的超有氣勢。

“啥情況?”

“別墨跡,出來就知道了。”

“哪裏?”

“老地方。”

“ok。不見不散。”

王鈣鈣就是這點好,關鍵時刻從來不拖組織後腿。

打好電話,樓主抓起包心急火燎地就沖出家門,樓下叫了部車子就奔了去。

到了真鍋坐下來的時候,才發現皮鞋磨腳了,先前回家的時候衣服什麽的都沒換。只好又給王鈣鈣打了個電話,讓他下車的時候買兩個創可貼帶過來。

煙吸了一支,冰咖啡喝了半杯,小王同學也來了。

“你……你這相親去了?”王鈣鈣遞了創可貼,訝異地看着樓主這身裝扮。

樓主瞪他一眼,半脫了右腳的鞋子撕了創可貼,貼在了後腳上。一提相親這事就來氣,要不是為了應付他媽媽,樓主現在至于這麽忐忑麽。

王鈣鈣看着樓主幽怨的眼神,噗地一聲笑了,“我說楊小啓,你不是真跟男人去相親了吧!”

“我打扮成這樣,跟你相親你要呀?”

“當然要呀!看你這話說的,咱哥們誰跟誰呀!”王鈣鈣嘿嘿笑着,“說真的,你那天絕對閃瞎哥們這钛合金狗眼。實在不行我們湊一對得了,男的俊女的靓,外面恩愛小夫妻,家裏鐵血純爺們。”

“我特麽還彎弓射大雕呢,有多遠滾多遠!我找你這樣的,我媽得氣死。”

“哎娘希匹的你會說話嘛?老娘我特麽怎麽了?哪點不如人意了!”王鈣鈣不服氣地梗着個脖子。

樓主冷哼,“老娘!還有你那蘭花指也給我剁了。”

“我這是真情流露不作假,再說了,我也沒在幾個人面前這樣呀。你這就叫不識貨,懂不?你要是能像我這樣,你媽得樂死。”

“行行行,我說不過你,可以了吧!喝什麽自己點,別煩我!”

樓主真是不想理他,本來就煩悶的心情現在更加郁悶了,點了根煙憋屈的抽着。沒多久王鈣鈣點的果汁端了上來,悠閑地喝了兩口,他慢悠悠地開了口。

“說吧,今天找我什麽事?”裝的儀态萬千的跟個後宮娘娘似的。

“我明天要上班了。”

“這麽快?”王鈣鈣怔了怔,“這不好事嘛!在哪呀?”

樓主看着他,忽地笑了,彈了彈煙灰才道:“路創。”

“哦,路創。那什麽職……”兀地,他把那個“位”字淹沒在了嘴邊,猛地一瞪眼,“路,路創?哪個路創?”

樓主嘴角一撇,笑得冷呵呵又假呵呵,“你說呢!”

“……”王鈣鈣張着不可置信的嘴巴,緩緩用爪子捂上了。

樓主閉了閉眼睛,又一副世外高人的樣子點了點頭,剩下的時間就留給他自己冷靜消化去了。王鈣鈣有點哆嗦地從煙盒子裏扒了支香煙,樓主很體貼地幫他燃上了。

狠狠吸了一口,王鈣才開口,“那你跟我——小姑……”他猶猶豫豫的,“碰面了沒?”

樓主直視着他微微笑,“她面試的。”

“……”

他咽唾沫聲,我都聽到了。

“認出你了?”

樓主緩緩搖搖頭。

“沒認出來?”

樓主還是搖了搖頭。

“擦,到底認出來沒有啊?”

繼續晃着腦袋,不做聲。

“娘比的你吃搖頭丸了你!”王鈣鈣恨的牙根直癢癢。

看他那氣的頭頂生煙的樣兒,樓主感到心情好多了,煙頭在煙灰缸裏按了按,這才不緊不慢道。

“确切來說,我不知道。”

“不知道?那她說什麽了?”

“什麽也沒說。”樓主我攤了攤雙手解釋着,“就是正常面試流程,然後就入職了,然後明天就上班了。”

王鈣鈣沉默了,擰着兩道眉比樓主還糾結的樣子,自己尋思了好半天。

“先不說別的,其實我小姑公司真挺不錯的,我媽一開始也讓我去來着,可你又不是不曉得,我還真——”王鈣鈣擺了個非常為難的表情,“是有點怕她。而且天天讓她管着,我也不自在。”

抿了抿嘴巴,他又道:“她也清楚我是怎麽回事,所以即使她認出你了,你也不用擔心會為難你。不過你要是不想去,不去就是了,憑你這本事,再找好的也不難。”

樓主贊同他這後半句話的點了點頭,又否定他前半句話地搖了搖頭。

“那你到底是想去還是不想去?”他丢了個白眼。

“不知道,糾結。”

“那就不去。”丫的他還不耐煩了。

“晚了。”

“晚了?什麽晚了?”王賤人疑惑地看着樓主,好半天後只見他露出了個自以為是的賊兮兮的笑,“你不是相中我小姑了吧……”

他猥瑣笑着,狗嘴巴裏越來越吐不出個象牙,“我家王子嫣才四歲,楊小啓你這是想當後媽還是後爹呀?”

什麽叫豬朋狗友,牆倒衆人推,樓主算是見識到了。

深深吸了口氣,忍着內傷皮笑肉不笑地道:“乖,叫大姑父。”

“……滾!”

第 4 章 ☆、 之萬古流芳(四)

殘夢魂之萬古流芳(四)

指尖親手觸摸那如虛幻的泡影,

“大哥哥,你是不是不要我了?小雪是不是做的不夠好?……惹你生氣了?”

一縷飄散的殘影青煙 ,

我身處在鬼怪制作的幻境之中,

聽聞鬼吃人,便是此鬼啦!

墨恒獨闖鬼巢,而受了傷,

他殺出一條血路,只為救那個曾經吃遍苦難的趙雪瑩,

墨恒定了定神,看着眼前虛弱無力的小姑娘,輕聲說道:“丫頭別怕,大哥哥怎麽會不要你呢?只是這鬼怪設下的陷阱太過逼真,我們得想辦法出去。”

小雪聽後,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但眼神中仍透着恐懼。

我環顧四周,試圖尋找出口。忽然,我發現遠處有一絲亮光,便拉起小雪的手,朝着亮光走去。

小雪看着大哥哥身負重傷,內心十分自責,

走近一看,原來是一扇門,門上刻着一些奇怪的符號。我仔細觀察着這些符號,心中若有所思。就在這時,門緩緩打開,一道強烈的光芒照射進來……

踏入石門的那一刻兒,

墓室映入眼簾,強光刺眼無助,用衣袖擋住那刺眼的陽光,

原來是墓室的上面有個小洞,四周布滿了銅鏡,不知是誰調動了銅鏡的方位,以至于陽光剛好照射于墓室門口。

我們走進墓室,裏面彌漫着一股陳舊的氣息。牆壁上刻滿了神秘的圖案和文字,地面上擺放着各種珍貴的文物。

墨恒警惕地審視着周圍,小心翼翼地向前走着。小雪緊緊跟在他身後,目光驚恐地四處張望。

突然,一陣陰風吹過,墓室裏的燭光瞬間熄滅。黑暗中,傳來了陣陣詭異的聲響,仿佛有無數雙眼睛在注視着我們。

墨恒拔刀出鞘,照亮前方的道路。借着微弱的刀光,我們看到了前方有一個巨大的石棺。

“這難道就是古墓的主人?”小雪小聲問道。

墨恒點了點頭,靠近石棺仔細觀察。只見石棺上刻着一些奇怪的符文,散發着淡淡的光芒。

正當墨恒想要推開石棺時,一只蒼白的手從棺材裏伸了出來……

一只被詛咒的棺椁,震動許久,魁拔之軀,九頭之首,齊鹿之腳,萬獸之齒(老虎),其名曰“山陰九蝥”

其怪物嗜血狂魔,十惡不赦,兇狠毒辣,赤爪必見血,

“可惡!居然有人提前解開了封印。”

“沒想到,棺椁的主人竟如此歹毒,生怕後生者盜墓,所培養的萬蠱毒蟲,赤璃……”

墨恒沒有片刻的猶豫,直接将趙雪瑩摟腰抱起,左手持劍,并肩作戰,

“原來,我在他心裏,如此重要呀!”

這一刻,她仿佛看見了自己曾經幻想中的那位絕世武俠高冷公子,

毒公怪爬行速度極快,因此墨恒不得不注意四周,以防對方的突然襲擊,

長尾甩弄,燈光便消失不見了,這便是毒公怪喜歡在陰暗處作戰的原宥。

在這昏暗,且一絲絲的燈光之中,墨恒靠着耳聽力來判斷對方的一舉一動,任何風吹草動都逃不掉墨恒的察覺動力。

“去吧!蕭風(劍名)……”

禦劍而攻,圍繞着毒公怪的周圍,

周旋至極,趁機斬斷它的一只手臂 ,

奈何它的身軀如詭異般,百蟲重塑手臂,

掉下來的手臂變幻成一只嗜血蜈蚣,

從一個對手變成了兩個對手,這很是讓墨恒難辦,

“可惡!到底是誰在培養天下毒物之體?這種毒物一旦破墓而出,定将毀天滅地……”

“那,大哥哥,現在怎麽辦?”趙雪瑩死死的抱緊墨恒的腰部。

“只能将你送至安全的地方,才能大展身手了。”

還未等墨恒找到一處合适的藏身之地

對方便早已發起來進攻,墨恒再身手敏捷,也經不起如此消耗,

反轉,小蜈蚣從陰暗隐蔽的地方跳了出來,剛好藏于趙雪瑩的身後,一口要咬在她的肩膀上,

墨恒顧及不到兩邊是有原因的,因為大随時都要注意對方的一舉一動,才導致小蜈蚣的背後偷襲,

之間毒素慢慢的侵蝕着趙雪瑩那瘦小的身軀,烏黑發亮的嘴唇,很明顯就是“中毒”。

小蜈蚣下意識準備咬墨恒的,蕭風劍有所感應,一秒救場,将其斬斷,

小手緩緩松開,

“阿瑩……”

下方則是毒枯順捷的毒草塘,

墨恒沖下去将其挽救回來,

而自己則是不小心被毒草劃傷了腰部,疼痛感,讓他知曉了自己早已中招。

“此次,或許我們倆将要命喪黃泉了。”

墨恒死死的将中毒的趙雪瑩摟在懷裏,堅持一定要帶她出去,

看見如此隐蔽的小洞口,是鐘乳石所形成的,(之前小蜈蚣的藏身之地),于是用鹹陽之水将其沖洗一邊,

迅速将趙雪瑩送到了裏面,

召喚蕭風,并肩作戰,在毒素的壓持下,墨恒還是要堅守自己的原則,

在一段艱難的打鬥中,墨恒被對方死死的抓住了雙臂,此刻,墨恒也不想在堅持了,因為自己快要堅持不住了,必須速戰速決。

蕭風劍分身十把利劍,正準備刺向毒公怪,墨恒瞬間變成黑龍,鱗片如堅韌而又鋒利的刀片,往上飛行,

死死劃過毒公怪的手,所謂損敵八千,自損一萬的程度。

他一刻兒都不敢耽擱,直接來到趙雪瑩的身旁,已經虛弱不能看清眼前事物的趙雪瑩,只能模糊的看清,大哥哥在叫自己的名字。

“阿瑩!”

墨恒來不及猶豫,靠近趙雪瑩的肩膀,準備将毒素吸出來,

趙雪瑩體內的毒已經被排的幹幹淨淨,只可惜,墨恒早早已中毒太深,當他掏出“碧毒珠”的時候,早已力氣耗盡,昏了過去。

“碧毒珠”緩緩的滾落在了趙雪瑩的身旁,

片刻過後,

“大哥哥……大哥哥!”

趙雪瑩淚流滿面,哭兮兮的看着精疲力盡的墨恒沒了聲響,

“都怪我,如果不是我,大哥哥也不會受傷!”內心無比的自責。

這時,古墓之中傳來一位老人的聲音,

“要想救他,老夫有一計。”

看着老伯伯緩緩的走了過來,他似乎早就預料到這個情況,不慌不忙的拄着拐杖走前來,

一個輕功,一躍而上,

“求你救救大哥哥,好不好?”

趙雪瑩的苦苦哀求,眼淚親不自禁的流了出來,

“救他,不是不可以,但老夫還差一味藥引子,來引毒,那必須是活人,才可!”

“我,我願意用自己的命來救大哥哥。”趙雪瑩二話不說的拍着自己的胸前。

“喝下它,這樣你就不會感覺到疼痛了。”

一瓶玉瓶藥水,

趙雪瑩毫不猶豫的喝了下去,

三秒過後,便暈了過去,

“氣陽之道,道法之際,乾坤無極…………”

利用“碧毒珠”來吸取墨恒體內的毒素,之間手大的碧毒珠瞬間變為黑色,

在老者的陽功運轉下,墨恒體內的毒素很快的被清理幹淨,随後墨恒睜開眼眸,清楚的看見這位老者就是大街上給自己算命的人。

“沒想到老者還真說話算話……”

墨恒轉身看了看昏迷狀态的趙雪瑩,

“阿瑩怎麽了?還沒醒嗎?”

老者撫摸着自己的胡須,站在懸崖邊上,一縷陽光照射在他頭頂,

“放心!她只是喝了“忘憂水”,醒來之後,便會忘了之前的所有事情,包括你。”

“為什麽?你為何要這般做?”墨恒責怪老者的擅自做主的行為。

“為什麽?你與姑娘的緣分必須要從這裏斬斷,否則,日後定将是一段虐情……無果之過……”

“老夫為了騙她,她居然為了救你,真的心甘情願的喝下此藥水。”

“作為長輩,居然也會撒謊騙小孩兒?”墨恒質問道。

“騙?這是善良的謊言,好吧!”

“年輕人,你要知道,老夫是為了救你,才出此下策,懂嗎?”

“難道就沒有更好的下策嗎?”墨恒抱起趙雪瑩,看向老者。

“如果不是老夫提醒你,改名,你懷裏的女娃娃或許早在五歲的那年就已經死透了。”

“老天讓你們相遇是有原因的,讓你們分開,也是有原宥的……”

老者将手別在背後,一種聖人的說道,

“天地萬物,定當有自己的歸屬,無法更改的,切莫強求……遵循天道,必定修行登仙。”

老者遞給墨恒一瓶“忘憂水”,墨恒知道,自己一旦喝下,就會忘卻所有關于與她的一切記憶。

“若想修仙,必須喝下它。”

墨恒将藥水歸還于老者,慚愧道,

“抱歉!世界無人可信仙,那麽自己也沒必要修仙。”

說完,墨恒轉身離去,

“交給我吧!老夫帶她去一戶好人家家裏。”

“多謝老者!”

墨恒始終擔憂,還是忍不住的跟了上去,

在一戶別院之中,看見一戶人家中,

一對夫妻,無兒無女,上前開門,

“您好!老者此番前來是?”

“老夫前來送子的,這裏有一女娃娃,好生照料,日後定會送子的。”老者說完便轉身離去。

夫妻兩口子聽到過後,不由自主的開心,嘴角上揚不止,

“要不取個名字吧!”

“就叫……杜雪瑤吧!”

“雪瑤,好聽!”

“雪瑤………”

看着如此氛圍感的家庭,或許這就是她所期望的關心與疼愛吧!

熟悉的身影,轉身離去。

看似憂傷,其實是成全。

第 2 章 :重生

更新時間:2012-11-27 23:59:53 本章字數:3820

周圍的一切都靜悄悄的,墨雲染靜靜打量這四周,黑色,周圍只有一片黑色,而她就被困在這片深沉的黑色之中,無法離開。唛鎷灞癹曉。請記住本站

她究竟是怎麽了,記憶在車子飛下懸崖的那一刻戛然而止,然後,她就在這片虛無之中,周圍沒有一絲一毫的聲音,自己所有感受到的只有寂靜。慢慢的,她的思想漸漸的都要被這暗沉的黑色同化,變得越來越緩慢,慢慢的靜止下來。

突然,一陣吵鬧的聲音,将她原本将要靜止的思維喚醒。墨雲染不由得皺了皺眉,她剛剛是怎麽了,為什麽在一瞬間她就想永遠的沉睡下去,不再蘇醒,究竟是什麽在蠱惑着她!

“大家,快一點,夫人就快生了!”

吵鬧的聲音是那麽的清晰,好像就在她的耳邊一樣,墨雲染不由的嫌棄的皺了皺眉,究竟是誰這麽沒眼光,就算是生孩子也不需要吵得四鄰皆知吧。

“大家小心一點,這是夫人的頭一胎,要是出了什麽事,老爺非要了你們的腦袋不可!”

聽到這裏墨雲染笑了,這都什麽時代了,生孩子還能生死人麽。而且這是法制社會,就算是因為難産一屍兩命,也沒有誰能因此就要了醫生的命吧。托外邊的福,這一吵倒是把墨雲染的瞌睡蟲都吵沒了,她有趣的聽着外面的聲音,不時的笑一笑,并且由衷的明白了為什麽那麽多人都喜歡聽牆角,別說到還真是很有意思。

“生…生出來了,老爺,是個公子!”

聽着外面有些興奮的聲音,墨雲染有些納悶,生個孩子而已,至于這麽興奮麽?

“天,竟然還有一個!”

聽到這裏墨雲染滿頭的黑線,無比淩亂,天啊,現在都什麽時代了,竟然連雙胞胎都沒有檢測出來,這裏的醫療條件也太差了吧。

就在墨雲染天馬行空的想着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的時候,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讓她徹底的淩亂了。一陣陣的擠壓之感從她的周圍傳來,她不由的心中暗罵,這是什麽情況?房子塌了麽?這是什麽房屋質量啊,說塌就塌,她一定要去投訴開發商。雖然這麽想着,但是她還是努力的在向外爬,她可不想就這麽被房子壓死,這麽死很冤的好不好?只是這時的她完全沒有想到,本來已經墜崖而死的她怎麽會被倒塌的房子壓到。

終于,爬過了一段不長不短的距離之後,眼前是一片明亮,還沒等她适應外邊的光亮的時候,一個狠狠的巴掌就打在了她的小pp上。

突如其來的疼痛,讓墨雲染不由得大喊出生,然而傳到她的耳中的聲音竟然是一聲:“哇——!”

聽到自己的哭成墨雲染囧了,她怎麽都不覺得這是一個大人的哭聲,分明是一個剛剛出生的嬰兒的哭聲,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這是墨雲染才想到了她已經死了的事實,那麽就是說她投胎轉世了?可是不是說人想要投胎轉世就一定會經過奈何橋,喝下孟婆湯才可以麽,可是她為什麽好像并沒有喝什麽孟婆湯就轉世了呢?其實墨雲染不知道的是,她并不是投胎轉世,而是借屍還魂,真正的女嬰在不久前因為承受不了胎毒已經一命嗚呼了,而她墨雲染就陰差陽錯的附在了女嬰的身上。

“夫君,”一個有些虛弱的聲音響起,“我要看看我的寶寶。”

抱着孩子的中年男子走到了女子的面前,将懷裏的男嬰放在了女子的身邊,“夫人,這是我們的兒子墨雲楓,看看是不是很我很像?”

“像,很像,将來楓兒一定會和夫君一樣是一個大英雄的。”

男子從穩婆的懷裏接過了女嬰,也放在了女子的身邊:“夫人,這是我們的女兒墨雲染,女兒長大了一定會像夫人一樣聰明漂亮的。”

女子溫柔的看着自己旁邊的兩個孩子,眼中滿是慈愛。

突然,原本安靜的男嬰突然大哭起來,越哭越厲害,而且漸漸的開始呼吸困難,小臉憋得通紅。

“夫君,夫君,你看楓兒這是怎麽了?”虛弱的女子看着身邊的不斷哭號的男嬰,驚慌失措的看着身邊的丈夫。

就在男子抱起男嬰的那一刻,一直哭號的孩子終于安靜了下來,徹底的安靜了下來,連呼吸都沒有了。

“還是來晚了麽?”窗外一個蒼老的聲音緩緩的響起,帶着一絲惋惜。

“誰?”男子看着突然出現的老人,眼中帶着一絲警惕。

“老夫是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若你們不想那個女娃娃和剛剛的男娃娃一樣,就把她交給老夫。”

“夫君…”女子有些不放心,可是看着自己懷裏呼吸漸漸的變得微弱的女嬰,女子的淚一滴滴的落下,懷胎十月,一朝分娩,她的兩個孩子已經有一個永遠的離開了自己,難道連女兒都要離開他們的身邊麽?

“瑤兒,”男子清楚自己妻子的不舍,“瑤兒我們已經失去了楓兒,若是這樣下去…”

看着自己懷裏越來越虛弱的孩子,女子早已泣不成聲。看着抱着自己的女子,墨雲染努力的伸出胖胖的小手摸着她的臉,無聲的安慰着她。

看着這麽乖巧的女兒,女子更是傷心,雖然不舍,但是若這樣下去,自己可能連女兒都失去了…

老者慢慢的都到女子面前,輕輕的撫過墨雲染的額頭,瞬間她就覺得原本有些困難的呼吸變得輕松起來。

看着女兒變得有些緩和的臉色,女子終于下定了決定,她不舍的看着自己懷裏的女兒,最終還是将女兒交給了老者:“大師,我的女兒就交給您了。”

“可憐的娃娃,這是你命中注定的劫啊。”老者抱着墨雲染緩步離去,不過只是走了幾步的樣子,老者的身影已經在十數丈之外了。

“不知大師尊姓大名,居于何處?”

“飄渺雪峰,無極老人。”随着漸漸遠去的聲音,老者的身影也從二人的視線中消失了…

此時,另一個地方

雪花靜靜的飄落,原本已經是初春時節,早就不能看到下雪了,只是這個地方是個例外,這裏常年飄雪,只因為這裏主人心愛的女子說自己喜歡雪,他便用自己的靈力籠罩了整個莊園,讓這裏能夠四季飄雪。由此可見這個男子有多愛他的愛人。

“主子,您身體不好,就不要在外邊站太久了。”屋子裏的青衣男子看着站在院子裏的玄衣男子輕聲的勸慰。

“無礙。”有些低沉的聲音磁性十足,光是聽着聲音都會讓人覺得眼前的男子一定是一個俊逸非凡的男子。

“可是您的身體不好,若是以後夫人回來知道了,會不高興的。”

很顯然青衣男子十分了解自己的主人,知道說什麽能夠讓主人改變主意,果然聽了他的話之後玄衣男子一聲嘆息,回身朝屋子走去:“清風,你總是知道怎麽反對我的話。”

雪還在靜靜的下着,越下越大,白色的雪花在他的背後染出了一抹落寞的凄涼,就在他伸手推門的那一刻,他手腕上的那一對一直毫無反應的金鈴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你,終于回來了麽?”男子看着遠方,嘴角勾起一絲淡淡的笑意…

第 6 章

譚雲山劃着從側門找來的另一只小船趕到既靈落水處的時候,後者已經爬到了就近的槐樹上。她從頭到腳濕透,水珠自發絲、裙擺往下滴,打濕了樹杈,玲珑身影掩映在繁枝茂葉中,在月色下恍若一幅冷清卻不失瑰麗的畫……

“你怎麽不等天亮再過來。”

前提是這位姑娘別開口。

譚雲山一聲輕嘆,悵然若失。世間大美皆如此,轉瞬即逝,可遇不可求。

既靈輕盈落入船中,搞不懂譚雲山滿眼失望是什麽意思,難不成自己沒溺水倒讓他失望了?

不過眼下顧不得這些,随身攜帶的浮屠香已因落水盡濕,一時片刻是不可能再用了,她只得憑借之前的香縷,隐約判斷出妖氣越過了旁邊的牆頭。

現在二人所在的是譚宅花園圍牆外的一條窄巷,所謂窄巷,自然兩邊都是圍牆,東邊這道牆是既靈剛剛翻出來的,內裏譚府花園,可西面這道牆呢,內裏又是哪家的府宅?

“這是陳家,”看出既靈目光探尋的方向,不等對方問,譚雲山便奉上說明,“也是槐城大戶。”

“你們兩家離得真近。”窄巷目測也就六七尺寬,既靈微微皺眉,不知為何,心下總是不安,但具體因為什麽,又說不出。

譚雲山不明白既靈怎麽冷不丁來了這樣一句感慨,思來想去于捉妖也無甚用處,便不再想,直接問:“接下來往哪邊劃?”

既靈沒有馬上應答,而是沿着陳家的圍牆往前看,終于在不遠處,看見一道小門,顯然和譚家一樣,也是供下人進出的側門。

但這道門,現在開着。

譚雲山順着她的目光也看見了開着的門扇,頓時覺得不妙:“你不會是要……”

“進去。”既靈還真一點沒讓他失望。

譚雲山嘆口氣,試圖勸阻:“這裏是別人家,不與主人打招呼,擅自潛入,成何體統?”

既靈扶額:“你覺得妖怪會和你講體統嗎?”

譚雲山慢條斯理道:“但是陳家不會看見妖怪,只會看見我們兩個不速之客。”

君子動口不動手,既靈不是君子,所以直接伸手奪了譚雲山的船槳。

譚雲山甚至沒看清既靈如何動作的,船槳便易主,正呆愣,就聽不遠處的小門內傳來陳家下人撕心裂肺的呼喊——

“死人了啊啊啊!!!”

這一聲喊愣了既靈,卻叫醒了譚雲山,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船槳重新奪過來,迅速插入水中奮力向前劃!

回過神的既靈等不及了,索性起身再次蹿上牆頭,沿着不到五寸的牆頂嗖嗖往前飛。

真的是飛。

譚雲山只來得及捕捉到一陣風。

通常來講,譚家二少爺不是個争強好勝的人,甚至可以說是與世無争,但遇上既靈,不知怎的就總覺得不能被一個小姑娘看扁——當然也可能是這位姑娘看他的眼神實在是太“扁”了——故而眼見着既靈飛速而去,他也拼勁全力往陳府裏劃,那一柄小小船槳簡直劃出了驚濤駭浪中穿行的氣勢。

既靈和譚雲山竟是除了發現屍體的陳家下人外,第二個抵達現場的,而後就近的下人們才聞訊而來,裏三層外三層地圍上,陳家老爺和少爺們則是最後趕來的。

死的是陳家一個小厮。

屍體就趴在後花園的井口,一半身子搭在井內,一半身子落在井外,看起來就像探頭往井裏看時,猝然而死。

陳家的水越向花園裏面去越淺,不知是本身地勢就高,還是也像譚家一樣做了什麽處理,總之到了井邊,竟幾乎沒什麽水了,只剩被雨澆軟了的泥土,一腳深一腳淺的踩得人有些惱。但也正因如此,衆人才能一眼就看清屍體是搭在井口。

槐城近半月接連有人失蹤,發現屍體,卻是頭一遭。

下人議論紛紛,陳老爺和三個兒子也面露驚懼,以至于過了好半晌,才瞧見兩個不屬于自己家的人。

“伯父,三位兄長,雲山唐突了。”不等陳老爺開口,譚雲山先出聲道歉。

陳譚兩家離得很近,又都是世代居于槐城的大戶,所以平日裏多有走動,堪稱槐城好街坊。

“賢侄為何深夜至此?”陳老爺說得委婉,實際意思是你這時候出現在我家後花園,怎麽看都太可疑了。

譚雲山不疾不徐,條理清晰地解釋:“今夜有法師至譚府,言曰妖星入宅,家父怕法師對府宅不熟,便派我随行左右,引路幫襯,沒想到我們追着妖星,竟一路至此。”

陳老爺臉色微變:“賢侄的意思是妖星進了陳家?”

譚雲山不說話,只沉重點頭,效果更甚言語。

陳老爺慌了神,陳家大少爺卻比其父冷靜許多,一邊聽着這邊談話,一邊還分神盯着下人,此時見談話暫歇,便對着井口那邊道:“任何人都不要動屍首,陳安,趕緊去府衙報官。”

名叫陳安的下人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夥子,人長得很機靈,一看就是會說話會辦事的,聞言立刻轉身離開,報官去也。

大少爺見下人離去,稍稍安心些,畢竟在自家出了人命,稍有不慎,便會牽連陳府,當然盡早報官,作個坦蕩姿态,而且屍首不能移動半寸……

“你是何人?!”

陳大少爺剛安下來一點的心就被瞄見的不速之客重新提到了嗓子眼。

只見下人們都不敢靠近的井口,竟不知何時趴上一個女人,且姿勢和屍首一模一樣,只一左一右,相向而趴,跟一副對聯似的。

話音未落,陳家大少爺已來到跟前,剛想伸手把不速之客抓下來,後者卻先一步起身,靈巧閃到一旁,動作之快,時機之準,跟後背長了眼睛似的。

“這位就是我剛剛說的法師,來自靈山,師承青道子,會法術,有神通,專門降妖捉怪,造福四方。”譚雲山不知何時竟也已來到這邊,三言兩語就樹立了既靈高大偉岸的形象。

既靈沒想到自己只講過一遍的師傅名字,竟然也讓他記住了。

一聽是降妖捉怪的“法師”,盡管陳大少爺心中存疑,語氣卻還是恭敬幾分:“原來是法師,在下多有冒犯,望見諒。”

既靈當然不會計較這個,立刻道:“是我莽撞了,應該先自報家門的。”

陳大少爺未知可否,顯然也不大願意浪費時間同所謂的“法師”寒暄,只委婉道:“家丁已去報官,若是在官家來之前動了屍首,恐怕……”

“陳公子請放心,”既靈不是第一次進別人家捉妖,也不是第一次遇見出人命的情況,不說輕車熟路,也攢下不少經驗,“我只看,不碰,保證出事時什麽樣,官家來的時候就什麽樣。”

陳大少見她對答如流,心下定了一些,先不論有沒有本領,起碼是個懂事的,那就少了許多麻煩:“有勞法師了。”

說話間,陳老爺也在下人攙扶下蹒跚而來,相比兒子,他對既靈的恭敬就是發自肺腑的了:“法師,可有發現?”

既靈又看了一眼井口,久久不語。

剛剛彎腰探入井中時,她已經将井和屍首皆觀察了一遍。井就是普通水井,如果非說有什麽特別,那就是下了這麽多天雨,井中水位竟然仍舊很低,故而屍體上半身雖然搭入井內,也沒有被水泡到。至于屍體,則沒發現任何傷口,單純腫脹發白,看起來很像溺水而亡。但這樣就有兩個問題,一,如果是剛剛溺死,屍體就不應該出現浸泡多時的腫脹,而應同常人無異;二,如果是溺水多時,為何現在才發現,而且此處無水,那麽又是誰把屍體搬過來搭到了井口上呢?

既靈的沉默加深了陳老爺的不安,陳家大少爺看在眼裏,便讓下人扶親爹回屋休息,又安撫了兩個弟弟,讓他們也一并回房,最後屏退閑雜人等,只留幾個身強力壯的家丁,同自己一道在原地等官差。

既靈和譚雲山如今的身份就比較尴尬,走是肯定不能走的,出事時他倆就在附近,走了就真說不清了,可即便留着等官差,也未必說的清楚。陳老爺信邪,所以對既靈畢恭畢敬,但知府大人和官差可未必,到時候把他們歸為疑兇也不是不可能。

譚雲山面色不動,然心中已将上面這些翻來覆去想了個清楚,甚至開始謀劃如果真的被當成疑兇,他該如何辯白才能讓知府信任,繼而脫身。結果想得腦瓜仁都有些疼了,再看既靈,還盯着屍體蹙眉沉思呢,顯然對屍體的興趣遠高于對自身安危的挂念。

譚雲山服氣了。

陳安沒辜負大少爺的信任,一時三刻便将官差帶到。

衆人都以為來的是官差和仵作,沒成想,知縣大人直接乘着小船親臨現場了。

半月大雨鬧得槐城人心惶惶,知縣的日子也不好過,而今又出了人命案,知縣的臉黑成了鍋底,抵達現場後也不搭理旁人,只把陳家大少爺帶到一旁問話。

這廂知縣同陳大少爺了解情況,那廂仵作來到井口,準備勘驗。

譚雲山耳朵往知縣那邊豎,眼睛往仵作這邊盯,簡直辛苦。

既靈就專注多了,就看井口,目不轉睛。

只見仵作繞着井口轉了兩圈,估計是想先看看有無其他痕跡,奈何一無所獲,最後才來到屍體跟前,招呼官差道:“把人擡到地上放平。”

兩個魁梧官差得令,立刻上前一人搭住屍首的一條膀子,合力将人從井中拉出,而後第三個官差上前幫忙,擡起了屍首的雙腳。

變故就是在這時候發生的。

已将屍體擡平的三人剛想将其往旁邊地上放,沒等彎腰,就聽“嘩啦”一聲。

霎時滿地血水,四下飛濺!

譚雲山只覺得眼前劃過一片紅光,而擡着屍身是三人距離最近,被血水迸了個滿身滿臉,都僵在原地,吓傻了。

更要命的是,那血水是從屍體裏炸出來的,而今三人手中的屍體已迅速幹癟下去,就像個被掏空了的皮囊。

饒是見過無數屍體的仵作,此時也有些腿軟,不由自主就喊起了縣太爺:“劉、劉大人……”

知縣劉大人正和大少爺問話,聞言不悅擡頭:“喚我做什麽,驗你的屍……屍……屍體怎麽了……”

終于把話說全,沒有丢掉身份,但已經耗盡了劉大人畢生的“鎮定”,再多一個字都擠不出來了。

三個官差中擡着雙腳的那個終于從吓傻中回過神,忍住嗷一嗓子的沖動,立刻松手,猛然向後跳出半丈多遠,眼睛死盯着雙腳落地的屍體——如果還能算作屍體的話——嘴唇微微發抖。另外兩個有了同僚做榜樣,也紛紛元神歸竅,扔了膀子就往後退。

屍體,或者說是皮囊,應聲而落。

仵作總歸是見過血腥的,緩了一陣,稍微沒那麽害怕了,加上周圍還有苦主,有看客,有官差,有大老爺,他若不做些什麽實在說不過去。思及此,仵作給自己壯了壯膽,硬着頭皮重新上前。

屍體被擡出時,仰面朝上,如今成了皮囊被扔到地上,仍是如此,但因渾身是血,已模糊得分不出哪裏是臉,哪裏是脖子,哪裏是身體。

仵作踩着一地的血水,在皮囊旁邊蹲下,先是仔細觀察皮囊正面,待看得差不多,才于工具箱裏拿了一根不知什麽材質的棍狀器具,探入皮囊之下,将之撥弄翻轉過來。

這一“翻身”,便看得清楚了。

只見皮囊後背自上而下開了一條長口,由後腦勺到腰,血水便是自這開口中湧出。由于血水噴出時屍體被擡得較高,故而血水傾瀉到地面,又因沖撞而濺起,染了三個官差滿頭滿臉。

仵作覺得差不多了,便叫官差找來清水。

幾桶清水淋下,皮囊上的鮮血被沖到地上,與先前的血水彙成一汪,皮囊也終于恢複了一些面目。

但因已無血肉,只剩一張皮,故而當分出了眼耳口鼻,反而更顯詭異。

仵作已經适應得差不多,動作也重新熟練起來,很快将清洗幹淨的皮囊勘驗完畢,末了起身回禀:“劉大人,屍身上除了自後腦到後腰的一道利器劃傷,再無其他。從傷口上看,利器是自上而下的劃,并非由外向裏的捅,且傷口整齊平整,由此可推斷兩點,一,死者被劃時并無掙紮,可能是已經死亡,也可能是因故失去知覺;二,劃傷必不會深入骨肉,因為一旦利器深入骨肉,便會受阻,縱有再大力氣,向下劃時也很難保持傷口的筆直平整。”

劉大人懂了。

仵作的話總結起來很簡單——我不知道他怎麽死的,也不知道背後傷是生前還是死後劃下去的,但我能斷定這個傷口很淺,不至深入骨肉。

仵作可以這麽說,反正槐城裏沒人和他搶飯碗,但劉知縣要是這麽寫案卷往上面呈,說人死了,骨肉沒了,就剩一副人皮,還只能找到一道淺傷,那他就等着被摘烏紗吧。

劉大人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什麽高招,唯一能确定的這肯定不是謀殺,起碼不是人為的謀殺,換句話說,如果真有一個能将人掏空,讓其五髒六腑都化為血水的兇手,那他也不用捉了,直接辭官歸田還更安全些。

思來想去,劉大人只能道:“将屍首擡回府衙,再作細驗。”

衆官差面面相觑,最後還是仵作用器具将皮囊挑起放到帶來的木板架上,最後由兩名官差一前一後,同平日裏“擡屍”一樣,将這輕飄飄的皮囊擡回了府衙。

知縣風風火火的來,又一臉沉重的走,在現場沒查到什麽頭緒,但也沒牽連什麽無辜。

譚雲山白擔心了一場,但他也沒想到屍體會忽然爆出血水,成了皮囊,也就理所當然讓他們這些尋常人沒了嫌疑。

這位劉大人斷案不算靈光,但人也沒有多壞,至多是庸碌,所以放跑過惡人,卻還真沒怎麽冤枉過好人,有時候查不出兇犯,怕上面怪罪,就讓師爺偷偷摸摸改案卷,将橫死的改成意外,再給苦主點銀子算作安撫,也就不需要兇手了。想來今次又準備故技重施,而且正趕上槐城暴雨洪災,有人溺死不足為奇。

可給官面上的說法是有了,但真相呢?好端端一個人,就這麽成了一副皮,難道真像既靈說的,是妖怪作祟?

生平第一次,譚雲山對自己的認知産生了動搖。

折騰一夜,現了屍體,見了“法師”,來了知縣,最終卻落得個毫無頭緒。陳大少爺客客氣氣送走一問三不知的“法師”和隔壁二少爺,離別前還不住地囑咐,好好歇息。

離開陳府時,天邊已透出一絲若隐若現的魚肚白——夜,過去了。

重新劃起小船的譚雲山見既靈仍盯着水面沉默不語,終于忍不住出聲:“想什麽呢?”

既靈心緒煩亂,想的東西很多,但若讓她講,又不知從何說起。

譚雲山見她不答,懷疑自己問得不妥,畢竟姑娘家想的事情,未必都是血肉橫飛,可能也有兒女情長呢,所以改口問了更具體的:“剛剛知縣來的時候,你為什麽不告訴他這是妖怪作祟?”

事實上既靈不僅沒告訴,而且是全程未發一語。

相比前一個問題,這個問題就好回答多了,既靈聳聳肩,道:“永遠不要和做官的講兇手是妖怪,否則他們會立刻把你扣住,要麽當成疑兇,要麽說你妖言惑衆,總之,子不語怪力亂神。”

“不語,未必不信。”譚雲山想起了劉知縣見到血水時的臉色,莞爾。

既靈擡頭看他,總覺得他話裏有話:“所以呢,你現在信了?”

譚雲山略微思索一下:“半信半疑吧。”

既靈在心裏向這位死鴨子嘴硬的譚公子翻出鄙視白眼。

不知何處來了一陣風,吹得既靈打了個噴嚏,而後她便清晰感覺到了濕透的衣衫傳來的涼意。

譚雲山見狀關切出聲,語帶溫柔:“冷了?”

既靈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想的,莫名就點了頭。

譚雲山怔住,似沒想到既靈也會示弱,故而有點心疼地看着她,真心道:“我也是。”

“……”

“……”

“你剛剛說什麽?”短暫而微妙的安靜後,既靈忽然問。

譚雲山茫然:“嗯?”

既靈耐心解釋:“你剛剛問我什麽?”

譚雲山不解,卻仍又溫柔重複一遍:“冷嗎?”

“不冷。”這一回,既靈斬釘截鐵。

二人回到譚府時,天光大亮。

當然所謂“大亮”是和夜裏相比,因為雖然不再下雨,但天色依舊陰霾,不見日頭。

譚員外正與譚夫人、大兒子一起吃早飯,一家三口圍桌而坐,其樂融融。

見到風塵仆仆的譚雲山和既靈,三人俱是一愣,還是譚家大少爺最先反應過來,起身也不看譚雲山,只對着既靈笑:“這位就是法師吧。在下譚世韋,法師奔波一夜,如此辛苦,想來定是捉到妖星了。”

譚世韋與譚員外的五官簡直一脈相承,只是前者還未發福。不過他的身量和譚員外就八竿子打不着了,這點上他和譚雲山倒不愧為兄弟,皆是颀長挺拔的身姿,若不是坐在旁邊一直安靜不語的譚夫人是個細高個,既靈真要懷疑這兩兄弟是吃什麽長大的了。

不過同是譚家少爺,同樣不信邪,譚雲山倒比眼前這位更坦誠可愛些,起碼有話直說,或者幹脆不說,而不會這樣陰陽怪氣。

既靈心中腹诽,面上還是和氣的:“慚愧,沒想到妖星入了陳宅,等我們趕過去時已經晚了。”

譚世韋問:“陳府出事了?”

譚雲山幫既靈回答了自己大哥:“死了一個家丁。”

譚世韋松口氣:“哦,我還以為陳家人出事了呢,還好還好。”

既靈不悅,心中憋悶。

陳、譚兩家交好,聽聞陳家人沒出事松口氣可以理解,但家丁也是人,怎麽就“還好”了。

幸而譚雲山沒接茬,只言不由衷笑笑,看起來對大哥的态度也不甚贊同。

不過既然不贊同,就要出言糾正啊。

既靈正想着這些有的沒的,就見譚員外終于回過神,激動站起:“法師剛剛說妖星入了陳家?”

如果說譚世韋只是不怕下人的命當回事,那譚員外為了自己的安全,怕是可以把整個陳家都豁出去。

既靈莫名就不想讓他遂了心願。

“不,以我判斷,妖星應是在尋找某樣東西。這東西可能在陳家,也可能在譚家,反正不出這一片地界。若是陳家找不到,那就來譚家找,若是譚家尋不着,那就再回陳家,總之您和陳老爺現在可謂是一根繩上的螞……馬……馬上我得回客棧,還有些衣物和法器在那邊,得趕緊收拾收拾都拿過來,怕是不能一同吃早飯了。”

譚員外壓根就沒邀請既靈共進早飯,但因為仍處在“妖怪随時過來串門”的恐慌裏,竟也沒反應過來不妥,連連點頭:“法師快些去,要不我再派幾個人幫你一起拿?”

“不用不用,沒多少東西。”既靈謝絕譚員外好意,轉身離開。

譚雲山說着“我去送送法師”,便也跟着一起出來了。

待到四下無人的清靜處,他才哭笑不得道:“你何必吓我爹。”

既靈白他:“那你也不用瞪得那麽狠吧,我差點咬了舌頭!”

譚雲山一臉無辜:“不狠怕你看不到。”

既靈沒好氣道:“看見了,我不光看見了你瞪我,還看見了你那顆大孝心。”

譚雲山笑了下,但又好像并不是全然的開心,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眼底。可等到既靈想仔細去看的時候,那情緒又沒了,對方清亮的眸子裏,重新盈上熟悉的淺淡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