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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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姆最近一直在思考自己受傷的這幾天這個世界到底出了什麽差錯。

實際上他的傷并不重,之所以這幾天沒跟着蝙蝠俠夜巡的主要原因是阿爾弗雷德。

其實老管家的炮火點主要在布魯斯身上,提姆很聰明的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乖乖巧巧聽着話休息了幾天。

——當然,這個舉動讓布魯斯更加強烈而直面的對上了老管家大部分的怒火。

他計算着阿爾弗雷德怒火消了的時候差不多就能調查清楚最近在哥譚起來的紅頭罩,與他正面交鋒一次了。

誰知道計劃趕不上變化,猝不及防紅頭罩就成了他哥了。

當在飯桌上看見兩只蝙蝠俠兩只紅頭罩一只超人的時候,他和趕回來的迪克兩個人對視了一眼,一切都在不言中。

這幾天布魯斯帶着另一個世界的超人與蝙蝠俠去瞭望塔了,傑森在那晚聚餐之後銷聲匿跡,而某個沉迷打游戲的二桶好像在謀劃着什麽。

傑森不知道在哪,他和二桶倒是相處的不錯——當然最主要的原因是蝙蝠洞的電腦不止一臺。

咳,總之提姆最近察覺到了和自己一起霸占電腦的二桶在計劃着什麽。

于是在某個夜黑風高的晚上,奮筆疾書着計劃書的二桶喝口水又擡起頭來的功夫,正對上了一雙藍色的眼睛。

“……加我一個?”

提姆眨了眨眼,建議道。

……

二桶最近因為打電腦時和提姆挨得不算遠的緣故,無意間瞥了幾眼提姆的電腦屏幕,倒是知道了不少事情。

這其中就包括了最近提姆在着重調查的二代羅賓的死亡與紅頭罩的出現。

再結合着他與傑森相處的那一天……

因為拔電源這件事離家出走成為紅頭罩的二桶被同位體堪稱慘烈的經歷給震驚到了。

然後他就開始計劃着帶着傑森溜進阿卡姆把小醜再拆一頓這件事情了。

雖然說拆過一次了,但畢竟不是同位體自己拆的,還是不怎麽解恨啊。

二桶認真的想。

而且……

“反正又拆不死人。”

為了讓這個說法更有說服力,二桶舉例拔下了自己的頭發,光滑而帶着一個小卡扣的腦門讓提姆忍不住沉默了一瞬。

演示完之後二桶又把頭發安了回去,瞬間一個禿頭就擁有了一頭順滑的秀發。

提姆:……

這個世界真的是詭異的有點可愛啊。

緩了一下接受了這個設定後,提姆卻皺了眉頭。

還握着筆的二桶警惕的看看他:“就算你不同意也不能告訴老蝙蝠——兩個都不行。”

“……不。”提姆思索片刻,眼睛裏閃過一絲笑意,“我的意思是,為什麽不喊上你們世界的小醜?”

怎麽說“周可兒看不慣自己的同位體把他拆成碎片而二桶和傑森聞訊試圖阻止”都比“二桶和傑森為了尋私仇進阿卡木把小醜拆成碎片”更加冠冕堂皇。

而且按照另一個世界周可兒的性格,也絕對願意跟他們走這一趟。

至于布魯斯信不信,那就是他的事情了。

——反正理由已經給出來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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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二桶:越想越氣,再拆一次

目前身體還缺零件的小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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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蠱

更新時間:2012-11-27 23:59:54 本章字數:3100

“無極伯伯,你是說那個姑娘會用蠱麽?”雖然無極老人這麽說了,但是讓他相信一個小小的女孩會用蠱真的是很難讓人相信。唛鎷灞癹曉。請記住本站

“她今年八歲,”無極老者并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嘆息了一聲,緩緩的給司徒逸講了一個故事,“她來到飄渺雪峰的時候還只是個嬰兒,在她出生的時候就身中劇毒,若不是老夫把她帶到這裏細心調養,若不是她身負九陰絕脈,能将劇毒化為己用,恐怕這個世界上早就沒有她了。”

“從她剛剛會說話的那天開始,她就開始纏着我習醫、煉毒,那是我也是希望她能夠自保,所以我把我所有會的東西傾數教與她,包括師傅交給老夫,但是老夫卻一直沒有掌握的蠱術,看着她一個小小的娃娃,每天上午跟着我習字讀書,下午又要學醫煉毒,那是我真的是很心痛她,但是為了能讓她将來能夠有自保的能力。”

“你應該知道吧,身負九陰絕脈的人是不能習武的,本來九陰脈對女子而言是極好的,但是就是因為這一個絕字就斷送了一個女子修習武功的所有可能。”

“可是無極伯伯,她會武。”他可沒有忘記,被強大的內力擊中胸口的疼痛,當時他覺得自己的肋骨都要斷了。

“是啊,她會武功,”無極老者的眼中再一次閃過心痛的神色,“九陰絕脈想要習武所需要付出的代價太大了,大到讓一般的人都不敢想象。”

這是司徒逸病沒有插嘴,他知道,即使他不問無極老者也會說出來的,因為無極老者眼中心痛的神色是那麽的明顯,明顯到他即使看了一眼都會覺得心也開始微微的抽痛。

“不知道那個丫頭是從哪裏知道的可以轉變九陰絕脈的方法,就在不知道那個方法正确與否的情況下她就去試了,結果一瓶鶴頂紅喝下去真的就差點要了她的小命。我不知道她是哪裏來的勇氣,在得知轉變九陰絕脈只有服用萬種劇毒的時候,竟然毫不猶豫的要去一試…”

“老頭,你真多嘴。”墨雲染端着香辣兔肉走了進來,神情有些不悅,她的經歷并不是故事,不需要講給每個人聽,而且她從來都不覺得現在有什麽不好,她也不需要別人的同情。

“染丫頭…”

“老頭,我說過,我現在很好,并不需要別人的同情,所以你不需要把我的事弄的人盡皆知,你應該知道我讨厭別人憐憫的眼神。”

聽到墨雲染的話,無極老者也是唏噓不已啊,這個倔強的丫頭究竟讓別人怎麽辦才好啊。

聽了無極老者的話,司徒逸也是有些心疼,但是他的眼中并沒有憐憫,而是一種欽佩,若是他在那樣的情況下根本就不會選擇服毒,哪怕知道自己因此就能夠習武他都不一定能夠有她那總勇氣。

“說吧,有什麽事。”看着他的眼神,墨雲染覺得這個少年順眼多的,剛剛他若是敢用憐憫的眼神看着自己,自己一定毫不猶豫的将他丢出去。

“我希望姑娘為家父解蠱。”他知道眼前的少女是唯一能夠幫父親解蠱的人,他說什麽都要努力讓她答應。

“你怎麽知道我能解蠱。”墨雲染一邊整理這架子上的瓶瓶罐罐一邊問道,她知道是老頭告訴他的,但是她才這個年紀,她不明白為什麽他就會相信。

“我來幫你。”司徒逸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走到她的身邊幫她的忙,并不是不想回答,而是不知道怎麽去回答,難道要他說‘因為是你,所以我就相信’麽?這樣恐怕會讓人誤會吧。

就在他的手指快要挨上一個瓷罐的時候,那個瓷罐竟然就這麽在兩個人的面前一陣晃動,而後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司徒逸沒想到,他只是好心的幫忙竟然成了搗亂了,看着地上那只卧在碎瓷片中的白色小蟲子,司徒逸想也不想的就要用手拿起來。

“你想死麽?”墨雲染有些冷漠的聲音響起,然後司徒逸伸向那只小蟲子的手被打了開來。

“對不起,我…”

“逸兒,不幹你的事,過來坐,那些東西是你碰不得的。”看着有些局促不安的司徒逸,無極老人将他喚到了自己的身邊,自己寶貝徒弟的那些小寵物可是恐怖的很,而且不喜歡別人的靠近啊。

“小白白,你的膽子肥了是不是,嗯?”墨雲染并沒有看屋子裏的另外兩個人,而是用力的捏起的在地上裝死的白色小蟲子,眼神中閃着怒火。

看着自家主人有些微微扭曲的臉,和身上越來越大的力氣,被喚作小白白的蟲子,扭着着它那肥肥的身子,非常狗腿的蹭着墨雲染的手指,眼中滿是讨好的神色。

“現在才想起來讨好我是不是有點晚了?”

手上的力道越來越大,小白白知道今天惹主人生氣了。最後無精打采的真個身子都垂在了墨雲染的手指上。

看着垂頭喪氣的小白白,墨雲染也生不起起來了,只是戳着他小小的頭:“小白白,以後不許随意亂動,聽到沒有?”

聽到自己主人的話,小白白立刻精神了起來,那雙小小的蟲眼中冒出了璀璨的光芒,小小的腦袋不停的上下擺動,讓墨雲染擔心這麽下去,它一會會不會暈倒了。

“知道錯了就好了,這次就原諒你了。”面對這麽狗腿的小白白她也不知道要怎麽生氣才好了。

“無極伯伯,剛剛那只蟲子是什麽東西?”他是第一次看到這麽人性化的小東西,所有不由得有些好奇。

“那個是冰寒噬心蠱。”無極老者看着墨雲染手中的白色小蟲子嘴角一陣陣的抽搐,不要看它只是一個小小的蟲子,它可是蠱蟲中十分強大的存在。“那面牆上的架子裏每一個瓷瓶裏都放着一只蠱蟲,而那些小東西是除了染丫頭之外任何人都不能碰的。”

司徒逸吃驚的看着墨雲染,他真的很難想像這樣一個小小的少女竟然會是那麽強大的一個用蠱高手…

第 16 章 番外:後記(三)

在中原中也決定放下擔憂,一往無前地面對困難時,他再次被首領召喚了。

前往首領辦公室的途中,他收到了很多下屬和其他部門成員的複雜目光,就連太宰的部下芥川龍之介碰到他,都欲言又止,似乎想要詢問他什麽,又怕冒犯了他,結果什麽都沒說地扭頭走了。

中原中也無語了。

太宰究竟在貧民窟撿了一個什麽徒弟啊!

首領辦公室內,森鷗外坐在辦公桌後,目光深沉地看着他,“中也君,我知道你對太宰君的感情,但是請你以大局為重。”

中原中也一頭霧水,“我和他有什麽感情?”

森鷗外握拳幹咳一聲,說道:“有屬下看見你和太宰君在醫療部接吻。”

中原中也懵逼。

森鷗外再補一刀:“港口黑手黨內部沒有不允許談戀愛的說法,只是發生了紅葉的事情後,內部成員不允許擅自與外界的人談情說愛而已,你們兩個都是幹部級別,我相信你們不會為了感情做出什麽不理智的事情。”

說完這些不吐為快的話後,森鷗外成功看到了一個石化的中原中也。

“中也君?”

“不……我和他……什麽都沒有……”

“你不用擔心我不能理解,你都願意陪他殉情了,我和紅葉都會祝福你們。”

“……”

中原中也斯巴達。

他不就是前幾天腦子一抽,跳了一次海嗎!為什麽非要把他和殉情這件事情扯上關系!

“我和太宰那個混蛋沒有這種關系!”中原中也重重拍桌,直視那個八卦的首領,“請Boss不要被謠言誤導,我的性取向非常正常!”

森鷗外幽幽的說道:“可是這麽多年來,從來沒看見你交女朋友。”

中原中也咆哮道:“我才十八歲!”

森鷗外更加擔憂了,宛如長輩關心後輩的感情問題,“像你這麽大的時候,我早就有數名女朋友了,而且太宰君……他也非常受女性歡迎,願意陪他殉情的女性很多,你要多加小心。”

中原中也吐血,太宰治受不受女性歡迎關他什麽事啊!

森鷗外完全屏蔽他的解釋,一臉“我懂”的表情安慰他:“你們之間關系親厚,我看着太宰君長大,便把他托付給你了。”

手掌豎起,他打斷了中原中也的辯解,“既然你要和他在一起,甚至想要保護他,我就實話告訴你——”中原中也的心中一沉,聽從了首領語氣裏的肅穆和壓迫力,“中也君,太宰君的性格很不穩定,你代替我看着他,不要讓他做出有害港口黑手黨利益的事情。”

中原中也下意識說道:“是。”

說完後,他的臉色難看下來,“我說了我和他沒有這方面的關系。”

森鷗外笑着招呼在旁邊玩耍的愛麗絲過來,問愛麗絲:“愛麗絲,你覺得中也君和太宰君怎麽樣?”

愛麗絲天真活潑道:“很适合在一起呀!”

父女倆的話重創了中原中也,他幾乎是內傷的從首領辦公室裏離開,在回去的路上,他終于明白那些複雜的目光是什麽意思了!

媽的太宰治!

你什麽時候讓他們都誤會我們接吻了!

中原中也憤怒地撥打太宰治的電話,在另一個地方的太宰治看了一眼手機來電就沒打算接。

“繼續追查那些人。”他對屬下命令道。

最近有一夥人無緣無故挑釁港口黑手黨,并且身手都不錯,這裏面必然有問題。

太宰治本來打算過幾天再和中也解釋緋聞的來源,然而後續發生的一系列事情讓他失去了機會。首先是坂口安吾的失蹤,其次是在解救坂口安吾的過程中,織田作之助被敵人利用了異能力上的破綻,中毒昏倒,太宰治不得不肩負起照顧好友的責任。

這些問題的背後,都面臨一個殘酷的可能性——坂口安吾背叛了港口黑手黨。

太宰治安靜的坐在病床旁削平果,從他平靜的臉上,任何人都看不出他思考到了哪一步,預見到了哪個結果。

與此同時,中原中也擺脫那些無中生有的緋聞,在找不到太宰治的情況下主動出擊。

他來到森鷗外面前,以幹部的身份請求首領消除Mimic這個隐患,“我的人已經查證是Mimic的人挑釁港口黑手黨,他們抓走了坂口安吾,嚴重危害到了港口黑手黨的安全,我請願除掉Mimic首領紀德。”

森鷗外的雙手交叉,含笑說道:“中也君,請再等一等。”

中原中也露出驚訝的神色。

森鷗外冷靜說道:“等我和異能特務科的長官聯絡後,你才可以去擊殺Mimic的首領。”

中原中也問道:“為什麽?”

森鷗外用溫和的目光看他,七年前的交易內容之一便是現在的這件事。

“因為Mimic是我的棋子。”森鷗外吐出這句會震動港口黑手黨內部的話,“是我設計讓他們跨境而來,目的是為了制造出緊張的敵對氛圍。”見中原中也僵住,他又抛出一句反問,“中也君想必在另一個世界知道這件事情,所以一直期待我改變主意吧?”

中原中也沉默下來。

七年前,他去了另一個世界的未來,從青年時期的太宰治口中得知了叛逃真相。

這麽多年過去,他沒有辦法像當初那樣對太宰治叛逃一事冷眼旁觀,他希望那個找不到生命意義的人留下,繼續生活在黑暗中的世界。

這片世界或許殘酷,或許血腥……唯有在這裏,才能讓太宰治盡可能的展現才能。

“中也君,這件事情我也知道。”森鷗外展露出Boss的胸襟,寬容以待,“我見過二十二歲的你,他告訴了我一部分未來,作為交易代價,他希望我能夠真心實意的接納幼年的太宰治,信任一次對方。”

想到太宰治,森鷗外的眼中多出無奈,“我很努力地信任他,但是他仍然沒對我敞開心懷,封閉着自己,使我沒有辦法真正看清楚他。”

中原中也被他的一席話弄得手足無措,“抱歉,Boss,我不知道這些……”

森鷗外低笑,“沒關系,我看不清楚他,你看清楚他就行了。”

他的雙目直視中原中也,冰冷威嚴。

“中原中也,我上次對你說的話是認真的,你代替我看住太宰治,我信任他,是在信任你的基礎上達成的條件。”

“Boss,倘若他背叛港口黑手黨,我必然親手擊殺他。”

中原中也單膝跪下,發出鄭重的誓言。

森鷗外的嚴肅沒持續多久,又變回了大叔般的頹喪,“不用這麽鄭重,我相信你,中也君。”他靠在椅子上,戴着白手套的手指屈起,敲着冰冷的桌面,“等我和異能特務科的長官見完面後,你去告訴太宰君,織田作之助收養的幾個小孩可能被盯上,要是不想讓他們死,就撤離原來的地方。”

“以及,作為讓他們活下來的代價,請讓那五個孩子加入港口黑手黨。”

“這便是我要你轉達的話。”

森鷗外的笑容高深莫測,背後的陰暗扭曲和可怖,在對人性的掌控上,他比這個階段滿心無聊的太宰治還技高一籌。

中原中也無視這個黑暗式笑容,應道:“是。”

在他走後,森鷗外的笑容一垮,可憐兮兮地問愛麗絲,“我的表情是不是沒有威懾力?明明我對着鏡子練了這麽久。”

愛麗絲粉嫩的嘴唇嘟起,“林太郎的笑容完全比不上太宰的畫。”

森鷗外茫然,“畫?”

愛麗絲臉上多出驚恐之色,淚光閃現,“太宰的辦公室裏挂了一幅超可怕的‘自畫像’!”

森鷗外:“……”

我的小愛麗絲,你沒事跑去太宰那邊自虐做什麽?

通過愛麗絲的态度,森鷗外算是明白中也不為所動的原因了——天天見到太宰治,根本就适應了這種扭曲的笑容。

森鷗外自認太宰比自己更瘋狂一點,不是人人都能以自殺為樂趣。

當天下午,森鷗外就去聯絡了異能特務科的長官,當然,這會是一場非官方的會面。在充滿政客鬥争的話語下,他用盡手段,終于争取到了一張渴望已久的“異能開業許可證”!

森鷗外在游輪上控制不住的大笑,這次不僅得到了想要的東西,還得到了中原中也全心全意的效忠。将來只要他的實力不衰弱,太宰治根本無法靠殺死他的方法上位。

哈哈哈——

這場博弈真是勝得漂亮!

森鷗外在異能特務科看瘋子的目光下,笑得不可遏制,手指顫抖地握緊這張異能開業許可證。

他願意信任太宰治——只要中原中也還站在他這邊——

“哈哈哈哈——”

森鷗外笑夠了,幾分鐘後從護衛手中拿出手機,撥通部下的電話:“中也君,請去找太宰君吧,我把他的地址發到你的手機上了。”

可以動手了,中也君。

飙車闖過數個紅綠燈後,中原中也一個急剎車停在了某棟樓前面。他甩開車門,連車門都沒有關,快步跑上電梯。無需片刻,織田作之助的病房的大門被推開,中原中也氣勢洶洶的走進來,對看守在織田作之助旁邊的太宰治說道:“喂——太宰,有任務!”

太宰治看向他,眼神冷冽。

中原中也在工作狀态下說道:“任務內容,擊殺Mimic首領紀德。”

太宰治忽然眼眸一亮,壓抑着奇怪的情緒說道:“Boss親自下達的任務嗎?”

中原中也沒有說自己知道了多少,只是把結果交代出來,“是Boss說的,而且Boss讓我通知你,織田作之助收養的幾個小孩可能碰到危險,如果不想他們因此犧牲,最好盡早轉移到安全地帶。”

太宰治低聲含糊的說了一句:“Boss怎麽會大發善心幫我?”

中原中也:“你在說什麽?”

太宰治用笑臉說道:“還有其他話嗎?”

中原中也沒再問下去,履行職責的說道:“作為告知情報的代價,這五個小鬼都要在日後加入港口黑手黨。”

太宰治閉了閉左眼,再次睜開時一片清明,“我知道了。”

他代替昏迷中的織田作同意了。

任務接下!

作者有話要說:

#818辣個回心轉意的森Boss#

森鷗外:我其實也不想當孤家寡人啊,哎,成全這一對小家夥好了。

中原中也:……怎麽聽上去怪怪的,Boss。

森鷗外:你的錯覺。

第 21 章

這是既靈第二次入這個夢,雲山霧照,一片荒寂。

不知是不是有了上次的經驗,這次她竟半點沒慌,甚至還摩拳擦掌準備好好打探一番這虛無之境。

哪知道她來了興致,夢卻不幹了,這邊剛起身走兩步,忽然地動山搖!

既靈随之跟着劇烈搖晃,就像被一只大手提起來用力甩,胳膊腿随時都要飛出去,腦袋更是疼得要炸。

終于,虛空劈開,迷霧散盡,露出譚雲山無比貼近的一張大臉。

人的一張臉再怎麽俊俏,離這麽近看,也只剩眼睛鼻子嘴了。既靈渾身一驚,剛要說話,譚雲山卻忽然伸出一根手指壓在他自己嘴唇上,示意她安靜。

既靈懂,但不做打算聽,任誰夢做得好好的被這樣喪心病狂的猛搖至醒都不會有好脾氣:“唔——”

連第一次個字都沒機會出口,既靈就被人把嘴捂了個結結實實!

譚雲山一臉歉意,但下手可沒遲疑,本就貼着牆角的既靈直接被手掌力道捂得後腦勺咣當撞牆!

既靈怒不可遏,譚雲山也吓一跳,連忙湊到她耳邊飛快低語“馮不羁有問題”,而後像是斷定既靈不會再弄出聲響,果斷松手,改為幫她揉後腦勺。

譚雲山捂她嘴捂得有多兇殘,幫她揉就揉得有多輕緩。

一下一下,揉散了疼,揉軟了心。

既靈那在心裏叮叮當當響了半天的淨妖鈴,最後化成一汪水,無聲無息流沒了。

不着痕跡将後腦勺從對方的手掌裏挪開,她才斂着眸子小聲地問:“馮不羁怎麽了?”

聽語氣就知道這位姑娘冷靜下來了,譚雲山心裏松口氣,忙不疊道:“別說話,跟我來。”

直到跟譚雲山蹑手蹑腳地往外走,既靈才發現廟門不知何時打開了,雖然那門板原本也關不嚴實,但此刻半敞着,明顯是有人出去了。自然,廟裏早沒了馮不羁。

月明山靜,腳踩在雜草上,輕微窸窣。

好在,廟後不遠處老樹下的那二人,談得正熱烈,聽話音看神态皆無半點防備,似料定了不可能被人圍觀偷聽。

但這世上,從來都沒有絕對。

雜草叢後,既靈和譚雲山并排趴着,兩雙眼睛精光冒,四只耳朵豎得高。

老樹下和馮不羁說話的是個陌生男人,看模樣二十出頭,眉目清秀,文質彬彬,一襲白衣素淨淡雅,與這深山老林格格不入,偶爾有風帶起他輕盈衣袂,竟恍若有幾許飄逸仙氣。

相比之下,馮不羁就只剩粗糙了,尤其這會兒席地而坐,态度懶散不耐,好幾天沒打理的胡子亂糟糟糊在臉上,簡直可以随時與這荒山野嶺融為一體而毫無破綻。

談話似已進行了不短時間,因為年輕男子在長長嘆息後,也站不住了,索性蹲下來苦口婆心:“馮不羁,你就別為難我了,我一個禮凡上仙,多少世人敬我拜我,卻要隔三差五下來和你說軟話,讓其他上仙知道了,我真是要找個地縫鑽進去。”

馮不羁受不了地亂撓一氣自己腦袋——估計本想薅頭發的,奈何太短——終于撓痛快了,才看向對方,“情真意切”道:“我的忍耐是有限的,你再這麽騷擾我,我不成仙,要成魔了!”

禮凡上仙也動了“情”,而且非常默契地和馮不羁一樣,皆屬“憤懑之情”:“你這樣在人間晃蕩,我們也很困擾。你都一百二十歲了,不成仙,又不是妖怪,你知道你這樣的存在有多違背天道嗎?”

這話馮不羁就不愛聽了,當下擰眉立目:“我好端端過我的,有事沒事還幫這天下除個妖掃個魔,我怎麽就違背天道了?天道就該是長生不老的好人被帶走,作惡多端的妖魔邪祟繼續留着?”

“怎麽能叫‘帶走’呢,我來是渡你成仙,成了仙你一樣可以降魔伏妖,救濟天下啊。”

“得了吧,你連我都帶不動,還準備救濟天下?”

“那是天帝不允許我們強行渡仙,不然你當我帶不走你!”

“你看,就是‘明搶’,我說‘帶走’有什麽問題?”

“……”

這樣的月下相逢數不清多少回,這樣的車轱辘話也說了無數次,但一個職責所在,一個無心上天,于是只能一個繼續來,一個繼續推。

禮凡上仙也不要什麽一塵不染的上仙氣度了,一屁股坐到馮不羁身旁,和他一起看月亮。

馮不羁吓一跳,因為按照以往經驗,此刻這位仙家就該飄飄而去了,他甚至已經做好了揮手送別的準備,怎麽可能不按套路來!

“為什麽你就死活不升仙呢……”相識至今,禮凡上仙第一次對這位“老朋友”的極力抵觸,生出好奇。

馮不羁無力地看他一眼:“你下來渡我得有二十年了吧,現在才問會不會有點晚?”

禮凡上仙語塞。他自司此職,渡人無數,馮不羁只是衆多凡人中的一個,盡管這位凡人有些棘手,但他也只是希望有朝一日頑石能夠想通,從未好奇過此人為何冥頑不靈。不是他沒有好奇心,只是一個凡人的“緣由”,還犯不上讓他好奇。

“還記得你第一次來渡我的時候,怎麽說的嗎?”馮不羁忽然道。

原本就起了些反思之心的禮凡上仙,在這第二問裏徹底尴尬下來,遲疑片刻,慚愧而坦誠:“真不記得了。”

馮不羁料到了,直接給了答案:“你說成仙很簡單的,只需要與你走一遭塵水,入了九天仙界我就是仙。”

禮凡上仙的記憶終于逐漸回籠,尴尬苦笑,接口道:“你當時說‘屁,成仙要渡劫的,你當我不知道!’。”

馮不羁驚訝挑眉:“喲,沒全忘啊。”

禮凡上仙好脾氣笑笑,帶着點自嘲:“想起來了。”

馮不羁點點頭,繼續道:“我那時就想和你說,不用刻意對我客氣,你裝得累,我受着也不舒服。”

禮凡上仙被打敗似的搖搖頭:“我這點兒仙氣都讓你看透了。”

馮不羁斜眼看他:“別撿好聽的往自己身上放,就是輕慢之氣。”

禮凡上仙怔住,而後大笑,笑聲一掃克制文雅,盡是縱情恣意。

“對嘛,”馮不羁很欣慰,“年輕人就該這樣,別一天到晚死氣沉沉的。”

禮凡上仙真想和馮不羁好好論道一下究竟誰的年歲大,但回憶這二十年來的交鋒勝算……他很識相地放棄。

笑爽快了,他正色道:“我以後都不會來煩你了。”

“真的?!”馮不羁以為自己聽錯了。

禮凡上仙認真看着他,點頭,一字一句道:“從今往後,我再不來煩你,你長生不老也好,伏魔降妖也罷,世間任你逍遙游。有朝一日若變了想法,願意成仙,可沐浴焚香,朝東南方供奉……”

“沒有‘有朝一日’。”馮不羁一聽沐浴焚香就腦袋疼,直接打斷。

禮凡上仙樂,幹脆也收了話頭,只道:“不過有兩點我要講清楚,一,無論我是渡不成你還是放棄渡你,都屬失職,但這種事只要你我不聲張,屬于民不舉仙不究;二,我未必會永遠做這個禮凡上仙,若下一任上仙發現疏漏,前來渡你,你與他之間如何應對我不管,但你我之間……”

禮凡上仙沒再繼續,只定定看馮不羁。

馮不羁了然,用力一拍他肩膀:“今天發生的所有事情,都是你我之間的秘密,不管誰人來問,那就是禮凡上仙渡我不懈,是我頑固不化,抵死不從。”

禮凡上仙微微皺眉,意思馮不羁領悟得很透,但這話怎麽聽起來就那麽別扭……

罷了。

不管怎麽說,此事到今日,就算有個結果了。就像他說的,其實九天仙界沒人關注一個凡人成不成仙的事,只是他司職禮凡,這就是他的職責。如今有了決斷,于他和馮不羁都算解脫,至于失職之愧,只能在別處盡力彌補了。

利落起身,禮凡上仙同馮不羁道別:“保重。”

簡單兩個字,給這一場不知該說短暫還是漫長的相識,落下終結。

馮不羁也起身,難得正色施禮:“上仙也是。”

禮凡上仙笑意清淺,平和從容,周身飄逸仙氣又回來了。不再流連,上仙轉身揚袖,頃刻間風起,一朵祥雲翩然而來。上仙乘雲而起,歸九天仙……

“你能松手嗎?”

禮凡上仙回頭看着死抓着自己衣角的馮不羁,一臉生無可戀。

“再等等。”馮不羁露出燦爛微笑。

禮凡上仙被這突來的示好弄得心裏直突突,面上還要極力鎮定,穩住仙姿:“我道過保重了。”

馮不羁沒接茬,直接問:“還記得你第一次來渡我的時候,怎麽說的嗎?”

禮凡上仙眨眨眼,是他産生了幻覺還是馮不羁失憶了,這話不是剛剛才聊過嗎!

之前他的确沒記住,但剛剛聊過的誰還會忘:“我說,成仙很簡單的,只需要與我走一遭塵水,入了九天仙界你……”

“就是這個,塵水!”馮不羁眼放光芒,“這是啥河?”

禮凡上仙蒙了:“我二十年前和你說過的話,你現在才想起來好奇?”

“此時已也彼一時也,”馮不羁理直氣壯道,“我倆不也是今天才交心!”

禮凡上仙對于被單方面認定“交心”頗有微詞,但既然打定主意好聚好散了,也不差多說兩句:“所謂塵水,是九天仙界的兩條仙河之一。凡人得道成仙,即由塵水入仙界;仙人貶谪投胎,亦由塵水落凡間。”

馮不羁越聽越覺得此仙河甚是兇險:“那如果一個仙人不小心失足落水呢,直接就投胎轉世了?太草率了吧!”

“當然不會。”禮凡上仙扶額,“塵水自九天寶殿外起,途徑五仙山,終在瀛洲歸海,可以說蜿蜒整個九天仙界,要是随便哪裏落水都投胎轉世,仙界就空了。”

馮不羁一臉無辜,滿眼都寫着“明明是你說的”。

禮凡上仙嘆口氣,遇上馮不羁這種急性子的,什麽緩而有禮娓娓道來都不頂用,就得直奔重點:“只有九天門外思凡橋下的塵水,落入方能投胎轉世。其餘他處,仙人入了只是下凡,不管是來凡間玩也好,像我這樣做事也好,都是随時下來,随時歸。”

馮不羁聽到這裏總算有了個大概眉目,且能由此及彼:“是不是說,如果我跟你成仙,渡劫之後,也是由思凡橋下的塵水裏出來?”

禮凡上仙很欣慰:“對,貶谪投胎和渡劫成仙皆是天道秩序,必須經思凡橋。”

馮不羁還是覺得不穩妥:“如果不小心失足落橋呢?”

禮凡上仙無語:“九天仙界裏的是仙又不是孩童,那麽多地方不去偏圍着這麽危險的地方轉,再說還有塵華上仙守着呢。”

“哦……”馮不羁踏實了,有人守着那就比較安全了。

禮凡上仙想替整個九天仙界謝謝馮不羁這麽替他們操心:“沒其他事了吧。”

“有。”

“……我還能不能走成了!”

“人間有塵水嗎?”

禮凡上仙怔住:“怎麽可能,那是仙河。”

馮不羁對這答案也不意外,正欲放棄,又聽對方道——

“不過這話還要看怎麽講。”

馮不羁服這位上仙了:“話還能怎麽講,照實說啊。”

禮凡上仙深深看馮不羁一眼,心說也就自己脾氣好,換個人下來渡不渡的暫且放一邊,必定要先揍他一頓。

“塵水是仙河不假,但流到瀛洲時,便歸于東海,而人間很多河流最後也奔騰入海,某種意義上講,就算是和塵水連通了,沾了仙氣,所以人間這些最終彙入東海的河,在九天仙界看來,也可算作塵水。”

一口氣解釋完,禮凡上仙認命地看向馮不羁,等着這位提出新問題。

不想馮不羁一臉心滿意足,重又抱拳:“多謝,保重!”

禮凡上仙猝不及防,有一種被人突然下了“逐客令”的心酸。

不過終歸好聚好散,來日再遇……不,永世別相逢了。

禮凡上仙身心俱疲,踏雲而去。

馮不羁轉過身來,打道回府。

既不用再被滋擾了,又解了塵水之惑,一晚上就解決了兩件大事,簡直不能更……

呃,草叢後面好像有兩張熟悉……且明顯陰雲密布的臉。

馮不羁停住腳步,咽了下口水,緩緩擡手微笑:“好巧,你們也出來賞月啊……”

破廟內。

既靈和譚雲山并排而坐,整齊劃一地抱着胳膊、眯着眼,盯緊眼前“我有許多小秘密就不告訴你”的夥伴。

馮不羁坐姿端正,态度恭順,前所未有的乖巧。但,就是不開口。

既靈索性先出聲:“說吧。”

馮不羁垂死掙紮:“有其他選擇嗎……”

既靈點頭:“你可以選擇坦白,或者被迫坦白。”

馮不羁:“……”

要說一貫強勢的人忽然耷拉腦袋了,巨大的反差也是挺唬人的,起碼現在,剛說完狠話的既靈就已經有點後悔了。

畢竟她不是馮不羁的什麽人,對方也談不上真的欠她一個交代。

“我這人不會拐彎,怎麽想就怎麽說,”既靈放緩聲音,認真道,“從我答應和你們一起捉妖開始,我就拿你們當同伴,所謂同伴,就是坦誠相待,福禍共擔,關鍵時刻能過命。對于你們,我沒有保留,不管你們問我師父也好,旁的也罷,我都老實相告。所以如果你們……”

話是對着馮不羁講的,但直到這會兒,既靈才後知後覺自己一直用的都是“你們”,故而話頓在這裏,下意識看譚雲山。

譚雲山正頻頻點頭深覺既靈講得在理呢,忽然跟對方看過來的視線撞了個正着,想也不想就舉起手自白:“我是一個混了二十年日子的風雅男子,這輩子最大的秘密是你來到譚府幫着揭開的……”

既靈擡手示意,可以了。

她絕對相信這是一個再沒有秘密的簡單男子,但——

“‘風雅’二字和你剛剛那番解釋有關系嗎!”

譚雲山很自然微笑:“無風雅,不雲山。”

既靈:“……”

馮不羁心懷感激,譚雲山直接一胳膊幫他攬走了既靈九成怒火,這種兄弟哪裏找!

既靈無語瞪了譚雲山半晌,放棄。譚家二少身上那麽多“閃光點”,怕是這輩子都不會熄滅,她要回回跟着置氣,能上天。

重新看回馮不羁,既靈也不繼續之前的話頭了,因為想說的就那些,也說得差不多了,其實翻來覆去不過四個字——以誠相待。

難嗎?她不覺得。

一時無言,破廟陷入寂靜。

但很快,又被馮不羁出聲打破:“如果我堅持不說,你是不是轉身就走?”

既靈搖頭:“不會。”

馮不羁錯愕:“真的?”

既靈道:“我會打你一頓,轉身再走。”

馮不羁沒繃住,咧開了嘴。

譚雲山趁機湊過來敲邊鼓:“不羁兄,我那麽死乞白賴才說動既靈姑娘帶上我,你總不能看着隊伍就這麽散了吧。”

馮不羁樂,半玩笑半認真道:“那可以我走,你和既靈姑娘繼續捉妖修仙。”

譚雲山:“只剩我這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跟着她那樣一個手起刀落的小姑娘,你忍心?”

既靈:“……你到底是不忍心我還是不忍心你自己!”

馮不羁被這倆夥伴逗得樂不可支。但凡聯手誘供,皆是一個來硬的一個來軟的,既靈和譚雲山走的也是這個路子,只不過總是走着走着,就走偏到了“自相殘殺”的歪路上。

其實那些陳年舊事,翻出來也無妨,沒什麽見不得人的秘密。不過就是有了機緣,可以成仙,但他拒了,然後就一直晃蕩到現在。

之所以不願意多講,馮不羁想,可能因為他從來沒真正和誰聊過這些事,包括藏在心裏更深處的那些所見所思所想,乍一要提,總下意識抗拒——他是個孤獨了一輩子的人啊。

既靈和譚雲山早就結束了家常便飯一樣的“自相殘殺”,如今将馮不羁臉上的百轉千回盡收眼底。

既靈無聲看譚雲山——他是不是要說了?

譚雲山眨一下眼——我看像。

既靈眨兩下眼——那為什麽還不開始?

譚雲山輕搖頭——多擔待吧,畢竟是個一百二十歲的老漢。

第 17 章 ☆、 之星離雨散(六)

殘夢魂之星離雨散(六)

夢中香甜,夜幕漸逝,晨曦破曉,曙光映照人臉。

靜谧時分,萬物蘇醒,嶄新一天,生活多姿多彩。

手機響叮當,響起信息。

〔早!〕

〔我去上班去啦!〕(來自顧辭晟的早晨用語)

此刻的周梓嬌還在昏昏沉沉的回複着消息,〔你上班挺早的。〕

〔是的,我上班向來都挺早的。〕

〔我要睡會兒.〕(周梓嬌困的不行)

〔那寶寶多休息會兒。〕(顧總的無溺式寵愛)

周梓嬌放下手機,翻了個身,繼續沉沉睡去。陽光透過窗簾灑在她的臉上,溫暖而柔和。

她做了一個美夢,夢裏有顧辭晟和她一起漫步在花園中,兩人手牽着手,幸福洋溢。

不知過了多久,周梓嬌再次被手機鈴聲吵醒。她迷迷糊糊地拿起手機,看到是顧辭晟打來的電話。“喂?”她的聲音帶着一絲慵懶。

“寶寶,起床了嗎?”顧辭晟的聲音溫柔如水。

“嗯……”周梓嬌揉了揉眼睛,“剛醒。”

“那就好,我已經在你家樓下了,給你買了早餐。”顧辭晟說道。

周梓嬌震驚不已,“什麽?我……家門口?”她飛快地穿好衣服,整理好房屋,飛速的下樓迎接顧辭晟。

“不是吧!你真的來了?”

成為對象,才第一天,就這麽主動,周梓嬌可要被對方整懵圈了。

“你怎麽知道我家地址的?”周梓嬌汗流滿面,呼吸有時帶有一點點急促的聲音。

“昨天你告訴我的。”顧辭晟微笑着解釋道,手裏提着一份精致的早餐。

周梓嬌的臉瞬間尴尬了起來,她想起昨晚醉不小心将地址發給閨蜜,沒想到發完就沒看到底發給了誰,此刻,不禁有些尴尬。

“快過來吃早餐吧,不然就要涼了。”顧辭晟拉着周梓嬌的手,走進了屋裏。

周梓嬌坐在餐桌前,看着眼前豐盛的早餐,心裏充滿了一點點的感動。

畢竟眼前的食物都是她最愛吃的,雖然沒有告訴過對象,但也不知道他是怎麽知道的。

“謝謝你,顧辭晟。”周梓嬌坐着,吃着東西,并真誠地說道。

“不用謝,這是我作為你男朋友,應該做的。”顧辭晟輕輕地摸了摸周梓嬌的頭發,眼神中充滿了寵溺。

周梓嬌吃着豐厚的早餐,感受着顧辭晟的關愛,心裏暖暖的。她覺得自己真的很幸運,能夠遇到這樣一個體貼入微的男人。

“對了,你今天不是上班嗎?”周梓嬌喝着粥一邊詢問。

這時,一顆米粥挂在了周梓嬌嘴邊上,顧辭晟看到後,便貼心的拿上紙巾,伸手幫她擦掉那顆米粥。

此刻的周梓嬌已經被這舉動給震驚的瞳孔放大,不知所措。

“沒事兒,你繼續吃吧!”

“我看着你吃就行了。”

如此貼心的話,居然出自辦公室嚴厲霸總的嘴中,任何人都不敢相信。

當顧辭晟看着周梓嬌吃早餐,嬌嬌似乎感覺到了一絲絲的尴尬,不經意的想要放慢吃相。

“你家廁所在哪兒?”

随後,周梓嬌熱情的指着右邊,

“在那邊。”

顧辭晟也知道她的處境,不想顯得尴尬,于是便找了個借口,離開一小會兒。

“哎!終于可以不用虎視眈眈的了,為什麽他看着,我全身抖擻呢?”周梓嬌納悶的思索着。

“是不是沒談戀愛,都是這樣的?”

“是的,一定是的!”

“而且,男人都喜歡将自己的獵物哄騙到手,詭計多端。”

看着緊閉的廁所門,再看了看早餐,內心自閉了起來,為什麽他那麽瘦?而自己則是很胖?

望着眼前吃到一半的早餐,決定不吃了,畢竟控制好食量,有利于減肥。

随後,顧辭晟從廁所出來,

看着吃到一半的周梓嬌沒有再繼續吃早餐了,便開始詢問,“怎麽了?難道早餐不合你胃嗎?”

“沒有,我胃口小,吃不了那麽多?”

“好吧!”

顧辭晟也不明白對方在顧慮啥,所以只好答應下來。

“今天老板特意給我休假,我便想着陪陪你嘛!”與桌面平行,站在周梓嬌的對面。

周梓嬌望着他,解釋道,“其實,我不用陪你的。”

“而且我十點鐘就要去京博市區幫顧客化妝,根本沒時間讓你陪我奔波一天的。”

“沒事兒,反正呆在家裏也是無聊,還不如出門陪着你。”

周梓嬌看着他油鹽不進的家夥,無奈的眯着雙眼,苦惱之際。

“好吧!反正今天下午有時尚節目會的活動,就在廣場那裏,你要是去的話,我就帶你去。”

“我當然願意去啦!”

不知不覺中,時間過得很快。周梓嬌看了看手機,站起身來。

“不好了,馬上就要九點了。”周梓嬌急急忙忙的說道。

“來不及了。”周梓嬌有些不舍地說道。

顧辭晟坐到門口旁的椅子上,左看右看周梓嬌,“難道這,就是她一天忙碌的生活?”

周梓嬌收拾着自己的化妝品和自己今日所要穿搭的衣裳。

反鎖卧室房門,換好衣裳,打開房門,手提化妝包,嘴戴口罩,“走吧!準備去客戶那裏。”

周梓嬌拿起挂在門口旁的鑰匙扣,反鎖房門,

然後,兩人來到了大街上,周梓嬌便伸手攔截了一輛滴滴,這是她此刻最任性的一次,

如果不是顧辭晟的打擾,她打死都不可能打滴滴去見客戶的。

“師傅,京博市區南路195號……”

“好的。”

如果時間充足的情況下,周梓嬌都會騎着自己的小電驢去客戶那裏,但此刻耽誤點時間太久了。

周梓嬌在車子上打開了化妝包,準備對自己的臉部化妝來一個速戰速決,不一會兒點時間,一套素顏裸妝就完成了。

顧辭晟坐在一旁,嘴角不自覺的微微上揚,似乎感覺到她與生俱來的搞笑感,以及懂事成熟感。

顧辭晟所因為的成熟是被逼出來的,而周梓嬌的成熟或許是因為家裏的緣故,早期入社會的緣故,才會對待事物有着警戒之心。

“有這麽好笑嗎?”

“沒有,只是想看看你沒有化妝時的俏皮。”

第 22 章 有妖出現

“狐貍精?”喬天離挑了挑眉毛,“打小三不在我們的業務範圍內。”

“不是你想的那樣,我肯定他一定是中邪了。”曹玲玲嘴上雖這麽說着,但絲毫不見有擔憂的表情。喬天離示意她将事情的始末說清楚,結果她三兩句話交代了背景之後就閉上嘴巴。

曹玲玲的男朋友陳星,是一個貿易公司的老板,家境殷實,更難得的是他是一個上進踏實的好青年。曹玲玲和他戀愛一年,感情挺穩定,直到兩個月前,她漸漸感覺到男朋友變了。

“他哪方面變了?”喬天離拿出筆記本,準備做記錄,曹玲玲卻吞吞吐吐不肯說。

“他哪方面變了?作息?态度?精神?不給你零用錢?”喬天離不得不重複一次。

“他各方面都變了。尤其是那個……”

“哪個?”

“看你長的一副聰明樣,怎麽反應這麽遲鈍?作為最親密的戀人,他最明顯的變化而且我又最先能夠感覺到的當然是指那方面啦!”曹玲玲喝了一口水,眼中并沒有嬌羞的神情,但卻還是故作嬌羞地拿手遮住半邊臉。

喬天離帶着一點無奈道:“好吧,偶爾換個姿勢玩法什麽的,這個很正常。”

“當然不正常!”曹玲玲瞪大眼睛,但沒有過多争辯,“我起初發現了不妥之後馬上就找私家偵探去查他,結果發現他在郊區租了一套房,每天下午三點鐘他一定準時去那裏,而且一進去就還關機。”

喬天離心道:這不明擺着金屋藏嬌嘛。

“後來,”曹玲玲臉色一變,壓低聲音,示意喬天離靠近,“我趁他離開之後溜進去看了,但是裏面什麽都沒有,只有一屋子的木偶。”

“這麽重口味?”喬天離故意裝作驚訝,提高音調。

曹玲玲似乎很滿意喬天離的反應,又接着說道:“然後,我故意去套他的話,結果他知道我去過郊區的房子之後就對我大發雷霆!我認識他那麽久,從來都沒有大聲跟我說過話,我很生氣,當天晚上我就把他所有的木偶扔到外面,一把火燒了。”

喬天離哼笑一聲,暗自道:你燒了他的玩具,難怪他不理你。

“那火燒得很旺,但奇怪的是很快就滅了,才十五分鐘不到所有的木偶就化作灰燼。當時我也沒有多想,就拍拍手回了家,結果我前腳剛進門,他後腳就追了上來,發了瘋似的扯住我,說要我把他最心愛的女人還給她。”

說到這裏,曹玲玲臉上終于露出不安的神色,她把剩下的半杯水全喝光,接着道:“他鬧了大約半個小時才走,接下來兩天我也沒跟他聯系過,直到他弟弟打電話給我,說他已經把公司低價賣掉,公寓也賣了,錢全部捐給公益機構,而他則收拾了幾套衣服離開了。”

“他去哪裏?”這個故事聽起來并不像神怪故事,但喬天離已經發現當中的關鍵所在,他仔細地幾下所有細節。

“他留了一封信給他的家人,說他要和他最心愛的女人住到山裏去。”

曹玲玲的嘴角抽了抽,是在強忍着某種情緒,然而她很快就爆發出來,怒道:“他說要和最心愛的女人住到山裏去!他最心愛的女人不是我!當他弟弟找到我的時候,你知道我心裏有多氣!”

喬天離掃了一眼屏幕上的文件,冷靜道:“所以你認定他是被女妖纏住了,要我幫你去收妖?”

“對!雖然我沒見到那妖,但你一定要相信我!他突然有一百八十度的轉變,真的很不正常。”曹玲玲急切地對喬天離說道。

“這個案子我接了。喬家的收費很公道,咨詢費五千,外出勘察費一萬二千,食宿報銷,捉妖驅鬼的價格看對方實力而定,最低的三萬,最高不封頂。”

一聽喬天離說接案子了,曹玲玲表情放松下來,她又恢複之前高貴冰冷的模樣,道:“那如果最後發現不是妖怪呢?”

“只收咨詢費和外出勘察費。”

曹玲玲站起來,太陽眼鏡又一次架到她的鼻梁上,道:“好,成交!但我有一個條件。”

“曹小姐請說。”

“我必須跟你一起去。我已經查到他現在躲在哪個山頭裏。”

喬天離打量着她,隐在太陽鏡背後的眼睛已經看不見了,但她的紅唇卻抿成一條線,看樣子态度十分堅定。他反問道:“莫非是曹小姐信不過本少爺?”

“喬家的名聲我怎會不信?只是我還有一樣很重要的東西在他身上,我必須親自拿回來。”曹玲玲見喬天離張嘴就要問,便搶在他前頭道:“這是我個人*,和這個事件無關。”

“好。明天八點出去勘察,你是來這裏找我還是約個地方等?”

曹玲玲走到門前,手搭在門把上,對喬天離綻放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道:“我來找你。”

“我會把定金以及外出必備的資料發給你,明早請帶上定金一起來。不送。”

“離少。”曹玲玲一走,蘇宓就飄了下來,“你對付不了她的。”

喬天離埋頭整理資料,聽蘇宓這麽一說,不由有些吃驚:“你說什麽?”

“一刻鐘就可以将一堆木偶燒成灰燼,那是地獄煉火。”

喬天離也想到了是有妖力強大的妖在作怪,但他還是擡頭掃了蘇宓一眼,懶洋洋道:“你在地府沒呆過幾天,怎麽會知道這些?”

“我也不知道,自從住進這個瓷碗之後,我就慢慢知道很多事情。而且,我感覺自己的能量越來越多。離少,請你帶我去九安縣好不好?我真的必須回那裏一趟。”蘇宓果然不出三句話就馬上把話題帶回九安縣。

喬天離合上筆記本,很是誠懇地對蘇宓說道:“你要去九安縣可以,但我姑姑留給我的遺囑是我不能去那裏,所以,等我處理好手頭上這個案子後,我去找財爺,讓他帶你去。”

“你說真的嗎?”蘇宓眼裏頓時有了一些神采。

“比珍珠還真!”喬天離來到放瓷碗的櫃子前,輕輕地将其捧出來,好奇道:“這只明朝的瓷碗,真的告訴你很多東西?”

“我不知道是不是它教給我的,只是我發現自己懂的東西越來越多了。比如剛剛那個女子說的話,我全部聽懂了。”蘇宓得意地在喬天離面前晃兩晃。

“‘換個姿勢’這你也聽懂了?”

蘇宓羞澀一笑,躲進了瓷碗裏,喬天離頓時覺得手上的瓷碗多了幾分重量。

第 21 章 姑姑的遺言

“傳說而已,也不能作為證據,我看她傻裏傻氣的,一點也不像是惡鬼。”

喬天離回憶了中秋夜第一次見到蘇宓以及後面發生的事情,始終覺得她不是一個會害人的鬼,再說如果她生前真的是被惡鬼附身的話,那死後的她應該也擺脫了惡鬼的糾纏。

財爺點頭表示同意,他道:“也不排除是有人故意要抹黑她,但她一日不肯說她生前的事情,我就不可能完全相信她。等她出來的時候,你催動這道符放到她身上,在雪寧沒有回來之前,這個女鬼不能被陰差發現。”

接過財爺遞過來的一張符紙後,喬天離又問道:“老姐那邊的情況怎麽樣?”

“再也聯系不上她了,但她既然說了要我們保護好蘇宓,肯定是有理由……相信雪寧吧,她是近百年來法力最強的一個掌事人。”

原來在蘇宓離開之後的第二天,喬天離和財爺再一次布玄光陣,終于聯系上被困身明朝的喬雪寧,只有短暫的十秒鐘,喬雪寧只說了一句“我受了傷,但現在很安全,不要擔心。如果你們發現一只六百年前的女鬼,別讓她跑了,她……”便斷了聯系。

随後喬天離和財爺一直在尋找蘇宓,無奈一直都找不到她,直到張大輝急急忙忙出現,說他死去的老爸上來發脾氣,要喬天離過去幫忙,這才遇見蘇宓。

和蘇宓談完條件之後,財爺再一次聯系上喬雪寧,但這一次她卻什麽都不肯透露,只是說這只女鬼不簡單,要財爺保護好她。

喬天離抱怨道:“什麽玩意……老姐既然要從明朝寄來一個美女就拜托她挑個好點的,怎麽偏偏就是一只女鬼。”

財爺呵呵一笑,囑咐他道:“女鬼現在的情緒不太穩定,你別招惹她,我估計她冷靜下來後就會要求回九安縣看,你無論如何都不能答應她。如果一定要去,只能是我帶她去,你不能去。”

喬天離不解地看着財爺,問道:“幹嘛?你怕我去了後又發燒?”

“這是你姑姑生前留給我的遺言,你不能再踏入九安縣。”財爺起身來到門口,推開門後又停了下來,若有所思地看着喬天離,道:“記住,這是你姑姑的遺言。”

喬天離的姑姑,喬家第二十六代掌事人,是她打破了喬家法術傳女不傳男的規定,使得喬家有了史上第一個男驅魔師。然而,不知道是喬天離懶散還是沒有天分,他從來沒有展示過什麽高超的法術,很多時候連一只普通的小妖都對付不了,盡管如此,姑姑還是十分寵愛他,而喬天離唯一百依百順的也只有他的姑姑。

所以當財爺最後再補充一句“這是你姑姑的遺言”的時候,他心裏郁悶得就要爆炸!他第一次聽到姑姑還留下這樣的遺言,沒有解釋,就是一個冷冷的命令,一方面讓他的好奇心大起,一方面又拼命地壓抑這股好奇。

當喬天離百無聊賴地攤在沙發上的時候,蘇宓終于從瓷碗裏出來,她徑直穿過櫃子的玻璃門,回頭看了一眼,問道:“為什麽把我放進去?”

喬天離看都不看一眼,敷衍道:“怕你冷。”

“我想回九安縣,請離少帶我去。”蘇宓躲在碗裏想了很久,終還是沒有想明白。她知道人間已經過去六百年,過去的事情再也找不回也改變不了,但她害怕相公會像那個傳說那樣變得瘋瘋癫癫,她害怕夫家會家破人亡,她害怕娘家和夫家會反目成仇。她害怕的事情太多了,也許只有故地重游一次,才能夠撫平她的不安。

喬天離終于擡起脖子,定定地看着她,她身上泛着淡淡的珍珠白光,鵝蛋型的臉蛋搭配上精致的五官,還有她此刻臉上淡淡的愁容,比起以往愛笑的調皮模樣,更有韻味。但是喬天離并不喜歡。

“不行。”

蘇宓見喬天離想都不想就一口回絕,不免有些着急,連忙道:“為什麽?你也去過九安縣,你認識路,可以帶我去。”

“大姐,你也聽到了,我是五歲的時候去的,我連這事都不記得了,怎麽可能會記得路。”喬天離故作為難,他吃準女鬼不知道現代社會交通便利,不管是什麽陌生的地方,只要有地址有車或者有錢,根本就沒有到不了的地方。他內心自然是想去九安縣看一看,倒不全是為了蘇宓,更多的是五歲的那件事讓他覺得不舒服,還有姑姑那個讓他困惑的遺言。

只是姑姑的話對他來說就像是一道咒語一樣,他從來都沒有違抗過。

“……”蘇宓無語相對,她想了想,才問道:“這裏是什麽地方?”

“南州市。”

蘇宓搖頭,道:“南州市?沒聽說過……”

門外傳來一陣叩門聲,一把婉轉動人的女人聲音傳了進來:“請問喬小姐在嗎?”

喬天離懶洋洋地起身開門,門外站着一個打扮時髦的年輕女人,半張臉都隐在大太陽眼鏡後面,一身名牌,鮮紅的嘴唇輕輕啓動,“你好,我找喬小姐。”

陌生女人取下太陽眼鏡,一張美豔的臉龐出現在喬天離眼前,她莞爾一笑,道:“我可以進去嗎?”

“請吧。”喬天離讓出位置,“我姐最近出差了,喬家的事情暫時由我打理,喬天離,請問小姐怎麽稱呼?”

“曹玲玲。”女人大大方方坐下,修長的腿搭在一起,顯得非常妩媚。“一直聽說喬家的驅魔師除了法力高強之外,相貌也是上等,今日一見,果然非同一般。”

喬天離禮貌地笑了笑,又對蘇宓一個眼色,示意她先躲回去。蘇宓悶悶不樂地飄到天花板一角,道:“放心,我不會出來破壞的,你先跟她談完話,我再跟你商量回九安縣的事情。”

蘇宓這次還真的學乖了,就靜靜地呆在一旁,不再多話。

喬天離嘴角扯了扯,轉身倒一杯水放在曹玲玲跟前,問道:“這麽禮貌客氣上來我們喬家的,應該就是送生意上門咯?”

曹玲玲嬌嗔笑道:“莫非平時還有很多兇神惡煞的人上來讨債?”

喬天離笑而不語,蘇宓卻低聲道:“來他們家的怕是鬼比人多。”

曹玲玲見這個帥哥并不搭理自己的玩笑話,便正了正表情道:“我懷疑有狐貍精纏上我男朋友。”

第 13 章 ☆、桃花瘴

桃花瘴

廣西多大山長谷,山上谷中荊楱遍布,谷中最著名的是桃花谷,綿延幾十裏的巨大山谷裏,生長着不計其數的桃樹。桃子成熟時因為沒人采摘,落下的厚厚一層桃子,腐爛醺人,又有動物屍殖,以致年複一年,土質異常肥沃,谷中的桃樹瘋長得都變異了。若逢桃花開時,更是一谷絢麗的雲霞,遠遠看去,恍若仙境。

1944年,日軍南方軍第21師一部,從越南突入中國,進攻廣西,守防廣西的一支桂軍,狼狽退逃深山中,日軍尾追不舍,兩支隊伍在密林中做着迷藏,時有厮殺。英夫帶領的小分隊迷路了,更要命的是他的右腿被流彈射穿,山中潮濕不堪又少醫藥,幾天下來,英夫的右腿就化膿紅腫得水桶粗了,挪一步都困難,英夫知道再這樣下去他會沒命的,他必須找個地方醫療并休養。幸好英夫找到了一個很小的寨子,寨子裏的人住着吊腳木樓,他們從沒見過日本人,但他們很快知道來的這些穿黃軍裝說着聽不懂語言的人不是中國人。英夫學過漢語,當那個白胡子老族長驚疑地看着他們時,英夫知道在這大山中,他需要這些土著人的幫助,英夫把一個打火機送給老族長:“這個,給你。”老族長不知道打火機有什麽用,英夫就演示給他看,從沒見過打火機的老族長,看着英夫随心所欲地點火熄滅再點火地玩弄着那個精致的打火機,很是驚奇。英夫炫耀夠了這才把打火機放到老族長手裏:“我們是來自日本帝國的軍隊,那是個講究禮儀和榮譽的國家。我受了傷,你能不能,找個醫生給我看看?另外,我們想在寨子裏休整一下。”老族長緊緊地握着打火機,高興地說:“你們是尊貴的客人,能招待你們是我們寨子裏的榮幸。你的腿看起來傷的可真不輕,都快把褲子撐破了,我馬上讓人找來桃花,她可是我們寨子裏最好的醫生。”

老族長一邊讓人即刻找來桃花,一邊讓人在寨子裏安置下那些日本兵。桃花穿着臘染裙抱着個小木匣來了,英夫想不到在這麽閉塞的地方竟有這樣嬌豔的女子。桃花打開木匣,裏面排放着銀制的小刀小剪小夾子,還有一些小瓶子。桃花先把英夫的褲管剪開,清洗了傷口,然後用手按按英夫紅腫的大腿,看看英夫說:“感染得很嚴重,再晚幾天會要了你的命,現在我要割開潰爛的地方擠出膿血,會很疼的,你怕嗎?”英夫說:“只管治,不怕疼。”這兩天,那條傷腿讓英夫恨不得把它鋸掉。桃花用小刀割開腫爛處,向外仔細地擠着膿血。英夫疼得嘴牙咧嘴,只好轉移注意力去看桃花那張離他很近的臉,不覺越看越着迷,幾乎忘了腿上的疼痛。桃花處理幹淨傷口,撒上小瓶子裏的白色藥粉,最後纏上繃帶,忽然奇怪這個面相英俊的軍官怎麽一聲也不叫疼呢?一擡頭看見英夫正專注地盯視着她,臉一下就紅了:“好了,注意別走動,休息幾天就沒事了。”英夫連聲道謝。

英夫從老族長口裏知道寨子叫古隐寨,傳說古代有個避亂的人隐居在這深山老林裏,後來又有幾個外姓人住進來,代代延續漸成村寨。古隐寨幾乎與世隔絕,寨子裏的民風極是淳樸,他們友好而又好奇地接納了英夫帶領的這支日軍小分隊。

桃花每天去給英夫的傷口換藥,英夫的腿好得很快。一天,桃花又去給英夫換藥時,斜倚在床上的英夫拿給她一個金墜子:“這是我媽媽給我的,要我送給未來的兒媳婦。我的腿傷,要不是你給治,說不定這條腿早就壞死了,為了表示感謝,我把這個東西送給你。”桃花忙說:“你媽媽給你的東西哪能亂送人。”英夫故意說:“我只把它送給我喜歡的人。”桃花的臉刷地紅了,英夫看她不作聲,就笑笑,欠身想把金墜子挂在她脖子上。桃花一按他的傷腿,他疼得哎呀了一聲,桃花就勢扶他躺到床上:“傷還沒好就胡思亂想了?惹我生氣就不來給你換藥了,讓你一條腿蹦着離開寨子。”英夫苦笑一下,乖乖地躺在床上,靜靜地讓桃花給他換藥。桃花這次換藥不再像以前那樣有條不紊了,她顯得慌亂,連動作也了草了許多,臨走還差點把藥匣忘下。英夫看看手上的金墜子,大聲追問已經出了門的桃花:“這金墜子你到底要不要啊?”桃花模糊兩可地回答他:“等你傷好了再謝我吧。”

寨子裏本來很平靜,現在突然住進來一群來歷不明的兵,族長還待為上客,寨子裏的男女本能地覺得不安。那些日本兵吃住安樂了,就露出了本性,要找女人。寨子裏的女子大多有點姿色,這越發讓那些日本兵按捺不住,雖然英夫一再說不能像在大山外面那樣糟蹋花姑娘,還是有幾個日本兵搔擾了寨子裏的女人。女人告到老族長那裏,老族長生氣地去找英夫,英夫将部下集中訓話,告誡部下不得再犯類似的錯誤,在這樣的深山老林裏,如果得不到寨子裏人幫助,他們就會吃苦頭。

隔了一天,還是出事了,寨子裏的兩個女人被日本兵□□了,寨子裏的人激怒了。老族長再次找到英夫,指着英夫的鼻子顫着胡須說:“你們忘恩負義喪盡天良!”英夫還能忍耐着不發作,旁邊的副手一拔軍刀向老族長瞪眼說:“我們沒有殺人已經是你們天大的福氣了,你們支那人的命賤過蝼蟻,殺多少都不足惜。”老族長聽不懂日語,但能看明白拔出軍刀的家夥是條中山狼。英夫喝退副手,強笑着給老族長道歉:“老人家息怒,我一定查出幹壞事的人嚴加懲辦。”老族長頓足捶胸地自責:“我白活了這一大把年紀,真是老糊塗了,竟幹出這引狼入室的蠢事!”

桃花再給英夫換藥時,一句話不說,動作也很生硬,英夫自然知道桃花在生氣什麽。拆去繃帶後,桃花冷冷地跟英夫說:“你的傷已經好了,我希望你們盡早離開寨子,再不要回來。”英夫看看右腿,傷口愈合得很好,英夫感到很滿意。就在這時,一個哨兵跑來報告:“有情況,寨子外面發現了桂軍,大概想進寨子裏。”英夫邊向外走邊傳令:“全體集合,進入戰備。”

很快,寨子外面響起了密集的槍聲。寨子裏的許多人驚慌地跑到老族長家裏,桃花也在人群中。槍聲漸稀漸遠,好像桂軍逃走日軍追了出去。終于,寨子裏靜了下來,但人們還是不敢輕易離開老族長家裏,都祈求那些日本兵再不要回來了。就在寨子裏的人還在餘悸中時,英夫卻又領着人回來了。原來英夫發現桂軍被寨子裏的人引領着很快消失在密林中找不到了,英夫在這帶的密林中吃過苦頭,知道沒有寨子裏的人做向導,他們找不到逃匿在密林中的桂軍,甚至不會走出這林海。英夫回來是想在寨子裏找一個人給他們做向導,并帶足吃的東西,可寨子裏的人對他們很是抵觸,沒有人願意給他們當向導,更不願意給他們吃的。英夫就讓部下自行在寨子裏搜尋食物,能帶多少就帶多少。那些日本兵有了英夫的慫恿,不僅搜尋吃的,還搶劫起了財物。寨子裏的人拼命護持家産和日兵撕奪,日兵就開槍殺人□□婦女放火燒寨。

老族長怒視着他盛情招待了這麽些天的英夫,悲憤得都要吐血了:“你,是個畜生!”英夫冷笑:“只要你派個人好好給我們做向導找到那些支那軍,我們立刻離開寨子。”老族長一頓手杖:“我們寨子裏的人決不會帶你們去殺我們中國人!”一個日兵用□□抵住老族長的胸口。桃花從人群中走出來,平靜地向英夫說:“我給你們帶路,我經常在山中采藥,地形比寨子裏的人都熟。”英夫高興地說:“好啊,有你帶路我不勝榮幸。”桃花在轉身出寨子前,很特別地看了一眼英夫:“你是我救治好的,也應該由我送你出去。”

時值二月中旬,又逢春雨連綿,桃花帶領着英夫的隊伍,在濕氣蒸騰的山林中走了多半天,英夫一再問桃花:“你真的知道那些支那人的部隊藏在哪裏嗎?我們哪時才能走出這迷宮樣的密林?”桃花微笑說:“快了快了。”

他們終于走到了桃花谷,桃花臉上的笑更深了,指了那一谷雲蒸霞蔚的桃花說:“過了這條山谷你們就走出深山了,你們追趕的那支隊伍就是從這兒出去的。”英夫從沒見過這麽多盛開的桃花,多得就像谷中平湧出一長幅美極了的壯錦,只覺絢麗得奪人心魄,奇怪的是在那桃花最密集繁盛的上方,聚集着濃厚的煙霧,并帶點淺淡的粉紅色暈,因為谷中無風,那非煙非霧的迷人氣團不散也不流。英夫大聲贊嘆:“好地方,真是人間仙境!”桃花就又笑笑,只是那笑看起來冷冷的。

桃花率先下谷,英夫随後,一行人盡數走進谷中沒于桃花裏。谷中腐殖質異常肥沃,樹下花瓣積落如毯,在這陰雨的天氣裏,都膩爛成漿了,樹上的桃花反而開得妖豔非常。越向谷中走,那非煙非霧的淺紅色氣團越是蓬勃盛大。英夫很快就覺得頭疼惡心繼而嘔吐不止,看看部下,都和他一個症狀,個個痛苦不堪,桃花也不例外。英夫驚慌地問桃花:“這症狀很像中了毒,怎麽辦啊,你能治嗎?”桃花冷笑:“這裏是無人敢來的桃花谷,你們中的是桃花瘴,凡是中桃花瘴的人,最後都會全身痙攣地死去,這種瘴氣沒有藥物能治。”英夫絕望地看着桃花:“你是故意把我們引領到這兒來的?”桃花不再冷笑,掙紮着離英夫遠一點:“我只希望死時能離你遠一點。”

原來,江東嶺南,土地卑濕,春夏之間,風毒彌盛,又山水濕蒸,致多瘴毒,瘴有多種,其中尤以桃花瘴為酷烈為詭異,中瘴者無一能生還。

那年,走進桃花谷的日本兵,盡數死于桃花瘴。

第 20 章

山裏的夜,靜得駭人。

偶爾會有一些不知名的叫聲,或短促,或長號,分不清是何鳥獸。

驟起的風從頭頂破了的窟窿吹進來,在廟裏呼嘯一圈,又從其他破窟窿裏出去。門板歪歪斜斜擋着廟門,在夜風裏吱呀作響,搖搖欲墜。

渾身塗滿泥巴的馮不羁,已經在神位上坐了一個時辰。

身上的泥巴已快幹透,又硬又癢,折磨人得很,偏眼皮子底下那二位“睡得香甜”,乍看還真像一對不知世道險惡的私奔男女。

但就是這對男女,在一個時辰前對他進行了慘無人道的忽悠——

譚雲山:神像必須魁梧健碩、不怒自威。

既靈:嗯。

譚雲山:不羁其實無需僞裝,單在那裏打坐修禪便自有仙意。

既靈:對。

譚雲山:我是誘餌。

既靈:注定的。

譚雲山:她是姑娘。

既靈:扮神不像。

譚雲山:從現在開始,我倆的命就交給你了。

既靈:拿着吧。

迷迷糊糊,晃晃悠悠,暈頭暈腦。

等反應過來,自己已被塗滿泥巴,放上神位,然後人家姑娘公子,背靠背睡覺去了。

妖怪會來嗎?

馮不羁不知道。只是衷心祈求,若來,那就快點吧,他現在一鼻子臭泥味,而且還很癢,總想打噴……

不對。

無聲動了幾下鼻頭想以此解癢的馮不羁,忽然發現那撲鼻的臭泥味裏,似乎混進了一絲旁的氣味。

他又用鼻子輕輕吸了幾下,奈何臭泥味人擋殺人佛擋殺佛,竟将那異味遮得極淺,根本分不出是不是妖氣。

馮不羁有些惱,心裏剛泛起焦灼,猛然想起他現在已不是一個人修行,眼皮咻地垂下,看向面前香案。

果然,淺淡月色裏,浮屠香縷打着轉飄向破廟大門。

馮不羁屏住呼吸,不自覺将脊背挺得更直,剎那間竟真有一絲神明附身的威嚴。

廟外忽然寂靜了,或者說是整個山林鴉雀無聲,連風聲都驟然而低,仿佛它也知道,來者不善。

鳥獸齊喑,妖進廟門。

似有紫光在門板外一閃,而後順着縫隙,悄然潛入。

那是一團淡紫色的狹長光影,依稀可辨是某種小獸,但輪廓模糊,不可盡識。

此妖影顯然對廟內環境極熟,進來後便直奔牆角稻草鋪——既靈和譚雲山正酣眠。

妖影的速度不快,悠悠而飄,在廟中拖出一條淡紫光尾。

最終,它停在了稻草鋪跟前。

靜谧無聲中,妖影由小變大,由虛變實,竟最終成了一個“男人”。

這“男人”的模樣着實不好看,歪眼斜鼻,尖嘴猴腮,身形瘦小還佝偻着背。但不好看并不會讓人害怕,真正讓人覺得瘆得慌的是他的眼睛——渾濁,陰冷,毫無半點情感。

當然馮不羁是不會怕的,妖他見得多了,這種還真排不上。

不過他的譚老弟可能不會這樣想。

“男人”在短暫打量後,便徑直來到譚雲山側躺的這一邊,無聲蹲下,顯然已做好了先從誰下手的決定。

馮不羁清楚看見,“男人”在譚雲山面前蹲下來時,後者肩膀似有若無地動了一下。

——誘餌經驗豐富,奈何驚懼如初。

只這一下,“男人”就察覺出不對,正緩緩前傾的身體猛然僵住。

并非懼怕,而是獸類的謹慎本能。

就在此刻,馮不羁猛然躍起,飛身而出!

“男人”一驚,起身便跑,哪知剛邁出一步,就“咣當”撲倒在地!

——不知何時抱住他小腿的譚二少,随便他怎麽踹,就是不撒手。

既靈一個鯉魚打挺,翻身而來,直接坐到了它的後背上!

電光石火間,匕首已刺下!

馮不羁的桃木劍同時到達,連位置都選得和既靈一樣——“男人”的後頸!

泛着寒光的匕首和閃着血光的桃木劍齊齊刺入的一瞬間,灼燒般的白煙驟然而起,“男人”發出刺耳叫聲,根本不是人的動靜!

既靈被白煙弄得一愣,但不及細想,已單手去摸六塵金籠。

馮不羁用力按着桃木劍,将“男人”牢牢釘在地上,剛想擡頭提醒既靈收妖,就見人家姑娘已經提起金籠了。

生平第一次,馮不羁捉妖捉得身心舒坦——要是從前,他這會兒就得選擇是把妖怪打回原形,還是直接滅了精魂。然而前者不踏實,後者更艱難,尤其他只一把桃木劍,并沒有什麽真正像樣的法器,就算是再弱的妖怪精魂,想用一把染血的桃木劍滅了,那過程也漫長得堪稱虐殺,對妖殘忍,對他也折磨。

“男人”在金籠罩下的光芒裏,慢慢縮小,現出原形——一只七彩長翎的山雞。

譚二少連忙撒手,放右雞腳重獲自由。

然而山雞并沒有維持原形太久,很快便化成一團精魄。

精魄仍是紫光,卻與最初那能辨出原形輪廓的光影不同,只藥丸大小,圓潤的一顆,于地面上停留片刻,後化作無數細小光粒,散向四面八方,或順着牆縫,或随着窟窿,離開破廟,歸于自然。

譚雲山一邊揉着被踹疼的胸口,一邊爬起來,道:“看來還沒壞到極致。”

若和應蛇一樣至邪至惡,必然直接進籠,哪還有魂歸天地的機會。

“最初沒開始害人的時候,偷了那麽多獵物就是不偷山雞,意味着它還知道不食同類。”馮不羁收回桃木劍,重重嘆氣,“可惜,成了人形就開始走歪路。”

既靈将六塵金籠放好,冷聲道:“如果它真有同類之情,就不會看着那麽多的山雞因它而被宰殺被放血。整整三年,為了防它,這山上的山雞估計都要被獵戶們打光了。”

馮不羁無奈笑道:“妖畢竟是妖,你拿人的感情當标準就有點難為人家了。”

譚雲山沒想到這次捉妖如此簡單,他以為不說大戰三百回合,也要惡鬥一番,哪知眨個眼就結束了。而且顯然兩位夥伴對這樣的情況習以為常,既無收妖成功的喜悅,也無碾壓對手的暢快,波瀾不驚的表情就像只是路邊喝了碗茶。

贊嘆欽佩油然而生的同時,譚家二少也稍稍收斂自己的神色,以免顯得過于沒見過世面。

剛沉靜下來,就聽見了馮不羁勸既靈別拿人的标準難為妖,譚二少下意識就想為背靠背躺了一個時辰的姑娘說話:“它不是已經修成人了嗎,那總不能還當它是只雞。”

馮不羁這才注意到旁邊還一個剛入修行門的譚雲山呢,便解釋道:“修煉到一定年頭的妖,大多都會成人形,逐漸的還會學人言,仿人行,甚至有些直接就混到人堆裏。但妖就是妖,永遠成不了真的人,人形不過是和原形、妖影一樣,另種存在形态罷了,食的依然是精氣,修的依然是妖道。”

譚雲山愣住,看向既靈。

既靈點頭,但還是要說:“也有真的懂了善惡有了感情的妖,甚至有些妖比人還有感情,所以是人還是妖,不在吸精氣還是食五谷,在心。”

這話說得在理,馮不羁甚至開始反思,自己對“妖怪有情感”的判定标準是不是太低。

譚雲山沒馮不羁那麽專業的感悟,只覺得難得修成人形,結果剛剛伏誅的這位修出來的人形還不如原形美,換成他,寧願繼續做一只趾高氣昂的山雞。七彩長翎啊,昂首漫步山林,想想都氣派!

妖怪伏誅,但誰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漏網之魚,最後既靈提議明天白天再巡一下山,馮不羁秉着救人救到底的原則同意,譚雲山吃一塹長一智,飛速贊成。

既靈沒好氣白他一眼,顯然已識破他的“違心”。

譚雲山卻被白得挺舒坦,畢竟願意白他,那就表示之前的事情翻篇,不氣了。

馮不羁去就近的小溪洗幹淨渾身的泥,回來時,兩個夥伴已為他鋪好稻草。

本來馮不羁洗的時候還在郁悶,要早知道是如此不堪一擊的妖,哪用這麽大費周章,又裝睡引誘,又背後襲擊的,弄得他大半夜還要洗冷水澡。可等看見夥伴弄好的稻草鋪,他那顆粗犷的心就安定下來了,莫名有種被“呵護”的幸福感。

通長的稻草鋪,三人排排躺。

不知道是不是剛捉完妖,渾身精氣神都調動起來了,半個時辰過去,三人都還瞪着眼睛望房梁上面的窟窿。

最後沒轍,既睡不着,又趕不了路,三人只能坐起來,借着月光研究塵水仙緣圖。

每次一看這圖,既靈就來氣:“都說不會扔下你了,就不能畫個完整的?”

譚雲山不語,第一百零一次裝傻充愣。

馮不羁挺身而出,伸手指崇獄所在的地點,用轉移話題幫譚二少解圍:“我想起來了,這個墨州幽村我去過,就五六年前,說是村,其實和一個鎮子差不多,挺熱鬧的,當時沒感覺到妖氣啊。”

既靈和譚雲山一齊看他:“這麽重要的事情你才想起來?!”

馮不羁擦了把臉上被噴的口水,羞愧地笑:“上了年紀嘛,哪能事事記那麽牢。”

譚雲山認真打量這位夥伴。

雖然不修邊幅,尤其最近,頗有點眉毛胡子一把抓的趨勢,但怎麽看也就三十五六,哪裏上年紀了!

既靈也無語,但相比這些,馮不羁透露的訊息更重要:“确定沒有妖氣?”

馮不羁正色起來,慎重道:“如果剩下四個妖獸的妖氣都和應蛇一樣,那我可以肯定沒有,至少我去的時候沒有。至于究竟是崇獄壓根兒不在那裏,還是我去的時候它正好走,亦或者它本身的妖氣就非常弱,就不得而知了。”

既靈沉默。

塵水仙緣圖是二十年前留下的,馮不羁是五六年前去的,中間十幾年發生一些變故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現在掌握的線索太少,一切都只能等到幽村,才可落實。

譚雲山道:“不羁兄,你還有什麽有印象又不能全然想起的,一并都說了吧,我們幫你想。”

他的本意只是調侃,不料馮不羁竟真的再度伸手,重重點了下圖上的“塵水”二字:“我總覺得在哪裏聽過這兩個字……”

譚雲山愣住,沒成想還有意外收獲。

塵水仙緣圖,最醒目的自然就是這條貫穿全圖的塵水河。但他從來沒聽過世間有這樣一條河。好,就算他孤陋寡聞,可走過很多地方的既靈對這名字也十分陌生。更重要的是,圖上标着應蛇的地方就是槐城外的護城河,但這條有名有姓的護城河,在圖上卻沒有名字,只能看出是塵水主河道的分支。

由此可推,“塵水”二字很可能并非出自民間,而是仙界或者說畫這幅圖的仙人,對人間的某些河道的統一命名。

“不行,這個我真想不起來了……”絞盡腦汁半天,馮不羁放棄。

譚雲山雖有失落,但很快想開,還不住安慰夥伴:“沒事,指不定哪天忽然就想起來了。”

既靈本來失望着,一聽譚雲山的口氣,又覺得好像也的确沒什麽大不了的,便重新低頭看仙緣圖,結果還沒重新看清,就先瞧見了兩處紅印。

那一看就是手指頭按上去的血印,當下拉回了被既靈遺忘的事情。

她連忙擡頭,對着還在懊惱的馮不羁道:“差點忘了,就捉那麽個小妖,你不用又咬破一個手指頭吧?”

當時看見戳進妖怪後頸的桃木劍将其灼傷,她就明白馮不羁這是又以血喂劍了。但他們是三打一,而且還是那樣一個毫無反抗之力的小妖,連淨妖鈴都沒派上用場,根本不用這麽拼的。

馮不羁聽不見既靈心聲,只覺得這個問題很奇怪:“我不用血劍傷它,你怎麽用六塵金籠收啊?”

既靈被這理直氣壯的問題弄得哭笑不得:“我可以用淨妖鈴啊,難不成認識你之前,我捉妖都是等別人把妖傷得差不多了才出動金籠嗎。”

馮不羁不同意:“你的淨妖鈴還要念咒才能用,太慢了,等你念完,譚二早就被妖怪吸完精氣了。”

優哉聽熱鬧的譚雲山怔了。不是,他怎麽就成譚二了?

沒人關心譚二少的心情,既靈還在繼續問:“你一共就十個指頭,難道遇見個妖就咬一個?”

馮不羁坦白:“這招不能用得太頻繁,畢竟是血肉之軀,弄得十個手指頭上沒一塊好肉了,也确實太對不起自己。不過……”

既靈挑眉,洗耳恭聽。

馮不羁實話實說:“我以前真沒這麽頻繁遇見過妖,就自從認識你倆之後吧……妖孽纏身。”

最後四個字,馮不羁說得情真意切。

既靈無語,又好氣又好笑。雖然她在譚府的時候也用血泡過淨妖鈴,但當時面對的是應蛇,只能如此,像今天,她用的就是貼身匕首,沒半點法力。

“行啦,我知道你是好意,但誰讓咱沒有師父傳法器呢,”馮不羁嘆口氣,“只能過苦日子了。”

既靈無奈,随口道:“那也可以用艾葉啊。”

本以為馮不羁又要說一通艾葉不如血來得法力強之類,不料他聞言後滿眼茫然:“艾葉?”

既靈始料不及:“桃木劍可以用艾葉喂,雖不及修行之血,亦可生出些法力……你不知道?”

馮不羁被最後四個字,紮心了。

接下來的時間裏,既靈把從師父那裏學來的各種捉妖小技悉數傳授給馮不羁。

馮不羁越聽越悲傷,待到聽完,已縮進牆角,背對夥伴思考人生。

譚雲山也從頭聽到尾,深感獲益匪淺,同時愈發心疼馮不羁,小聲和既靈道:“他現在肯定又傷又怒。”

“傷”,既靈能理解,畢竟一直用“實在辦法”捉妖的馮不羁,白流的血能染透譚府池塘,但:“‘怒’從何來?”

譚雲山語重心長:“這世間欠他一個好師父。”

既靈莞爾。

昨天下午置的氣,到這會兒算是徹底過去了,雖然既靈依舊不能認同譚雲山的想法,但也知道,自己沒有權力去強求別人。

未來還會因為意見相左而和這人“掰扯”多少次?既靈不知道。不過至少眼下,是個和和氣氣的氛圍,就像廟頂漏下來的月光,皎潔,寧靜。

既靈忽然問:“如果五顆仙痣消失,你真的成仙了,會如何?”

“高興啊。”譚雲山沒半點猶豫,“成仙,怎麽想都是大好事,長生不了,飛天遁地,想做什麽做什麽。”

“那你到底想做什麽?”既靈看向譚雲山,這回是真好奇了。

譚雲山語塞,好半天,才受不了道:“你還真是,哪來那麽多‘到底’,反正就是天地任我逍遙,有沒有正事我都逍遙!”

既靈翻個白眼,這話說了等于沒說。

譚雲山實在不擅長應對“追根究底”,因為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底是什麽,索性反問:“你呢,到了天下太平那天,你又要做什麽?”

既靈仰頭,望着破落廟頂灑下的月光,嘴角微揚:“給我師父上墳,然後告訴他,天下太平了。”

譚雲山靜靜看着她,有些明白她為何執着于問自己到底想做什麽了。因為相比她的一清二楚,他的“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實在敷衍混沌。

這是一個很美好的時刻,佳人賞月,他賞佳人,月如銀霜,風如秋水。

如果不是佳人忽然“暈倒”的話。

毫無預警,毫無緣由,毫無聲響。

既靈就那樣軟綿綿倒下。

譚雲山呼吸一緊,下意識伸手去扶,想着至少不能讓人摔到地上。

可沒等手沾到對方的衣裳,他也感到一陣奇異的倦意,然後,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第 16 章

白唯夫走上街沒多遠,就看見前面有一群舉着橫幅的學生走來,聲勢浩大地圍在了一家店的門口,每個人都穿着淺蘭色和黑色的制服,戴着紅色袖套的手裏拿着棍棒,高聲大喊着“打!把這些東西都砸了!”

關着的門被強行撞開,棍棒肆意打砸着門邊的裝飾。

白色的紙張在混亂裏甩在空中,散落了一地,被踩上斑斑駁駁的腳印。店門的玻璃被打碎,學生們蜂蛹着沖進去,不斷有桌凳和書籍被扔出來。

店主大喊着住手,卻被一棍子打倒,之後便是聲嘶力竭的哭喊聲。

一幫看客圍成圈遠遠地望着,都三兩個湊着腦袋好奇地讨論着。

白唯夫皺着眉走過去。

“這種書也敢上架來賣?!我看你就是資産階級的反動派!扔出去!都燒了!”帶頭的男學生一腳把排列整齊的書架踢倒在地,其餘人紛紛撿起書丢出去。

店主是個年過半百的讀書人,看見這一幕,從地上爬起來,彎着腰顫顫巍巍地去撿書。

人還沒撿到書,就又被一棍子打倒。

書店的書架幾乎全部都被推倒了,又有幾個女學生把一捧書丢到他面前,“好哇,還敢賣佛經,毛主席要除的‘四舊’就是你這種人!給我打!”

“打!打!”

一群極度亢奮和憤慨的學生揮舞着棍棒,将趴在地上的人打得滿頭是血。

白唯夫推開圍在外圍看着的人,沖了進去,“你們在幹什麽?!都停下!”

一衆學生回頭看着他,領頭的男生從店內走出來,“你誰啊?我們這是積極響應毛主席十一中全會的意思,要除‘四舊’、批鬥資産階級反動派!”

白唯夫瞪大了眼,他沒想到,上海的災難這麽快就延伸到了這邊,他不敢想蘭城已經變成什麽模樣。

“你們在學校學的都是些什麽知識?這是惡意鬧事和蓄意傷人!”

“我們學的只有永遠擁護毛主席,走主席指導的路線!”有一個短發女生高高舉着印着忠于毛主席的小紅書,其餘人紛紛喊着對,也跟着從挎包裏掏出小紅書高高舉着。

那個男學生打量着他,看着他一身熨帖的西裝和講究又昂貴的配飾,大叫道,“你不會也是資産階級反動派吧?!你從哪裏來的?!”

“張口閉口資産階級,你腦子裏除了這還有什麽東西?”

那個男生臉一紅,眼瞪起來就要揮起木棍,“比你這洋油飯桶強!”

他撈了撈右手臂上印着的“紅衛兵”的袖套,揮起棍子就打過來。

白唯夫側身躲開,那男學生穩住身體,扭頭對那群學生道,“打倒資産階級!打倒一切!”

“打倒資産階級!打倒一切!”

身後的學生跟着高喊着口號,舉着棍子沖過來。

白唯夫擡手就給那個男生臉上來了一拳,将人打倒在地,“真正的正義是永遠不會倒的。”

那個男學生捂着臉站起來,舉起棍子就要打下來,一個人奮力擠進人群,大喊着住手。

男學生看過去,是一個文文弱弱的男人。

白唯夫拉住來人的手,“你怎麽過來了。”

時安看了他一眼,站到他身前,看着那個男學生,“住手,都冷靜點,你們這樣是不對的!”

這群學生根本不管他說什麽,舉着棍子打下來。

白唯夫立馬把人抱在懷裏,手臂粗的木棍重重打在他的後腦和脊背上,聲聲悶響,他咬緊牙。

時安掙開他的懷抱,擡手想擋住那些密密匝匝的木棍,白唯夫側身将人又拉回來抱着。

“危險。”白唯夫死死抱住人。

時安看着白唯夫冒汗的額頭,眼睛紅了一圈,無望地環望,大喊着,“住手!都住手!會出人命的!”

“打!打!打倒一切!”

棍棒如雨點般砸下,震耳的怒喊聲中伸出無數雙手,張作爪狀,如鈎如刀,要把被圍困的人生吞活剝不可。

青天白日下,一場異常瘋狂的暴動愈演愈烈,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一隊配槍的警衛跑過來,将亢奮的學生往一邊隔開。

胡小貞喘着氣跑過來,“時安哥!你怎麽樣?!”

時安扶着臉色發白的白唯夫,眼淚一滴一滴地掉,“我沒、沒事……還好你叫警衛過來了。”

胡小貞又看向半倒在時安身上的白唯夫,眼睛微微睜大,聲音拔高,“時安哥,他流血了!”

時安立馬扭頭去看,白唯夫微微喘着氣,眼睛微眯,細腿的金絲眼鏡早已被打掉,身上的西裝在推搡中褶皺不堪,白色的襯衫領口被濃濃的鮮血沾染,刺眼的紅還在不斷擴散。

時安呼吸一滞,立馬扭頭無助地喊着,“有沒有人幫幫我們?有沒有幫我幫他扶回去?求求你們,他受傷了……”

胡小貞從沒見過這麽多的血,吓得臉色一白,也跟着去叫人。

最後有個賣餅的中年人從人群中擠出來,二話不說把人背起來,跟着時安快步往醫院趕。

白唯夫咳嗽的病剛有點起色,又受了重傷。

時安坐在月谷醫院床邊的木凳上,目光空空地看着床上那人的臉,雙手交握地垂在膝蓋上。

他想去握住陷在被子裏的那只手,但他不能,這裏什麽人都有,隐藏着無數張嘴,無數雙眼睛,稍有不注意,就會被盯上,然後把他們推入深淵,置他們于死地。

白唯夫沒有動靜地躺了兩天,臉色跟頭上一圈又一圈的紗布一樣白,棉被下的身體輕輕呼吸着,幾乎沒什麽起伏。

時安閉上眼,慢慢将腦袋低下去,輕輕枕在白唯夫微涼的手背上。

來送飯的胡小貞站在門口看了看,抱着鐵飯盒走進來,輕聲道,“時安哥,我送飯來啦。”

時安趕緊将頭擡起,直起上身,偏頭看着她,扯了扯嘴角,“辛苦你了,小貞。”

胡小貞将飯盒放到床邊的木櫃上,擡手搭在時安的肩上,“時安哥,吃完飯出去透透氣吧,我來看着吊瓶就行。”

時安其實沒有食欲,但他還是打開了飯盒,拿起筷子戳了戳飯菜,“不用了,你幫我照顧着父親,不想再麻煩你兩頭都顧着。”

胡小貞看着他的側臉,“時安哥,我們是一家人呀,哪來的麻煩?”

時安夾菜的手停下,“那還是太辛苦你了。”

胡小貞搭在他肩上的手慢慢滑下去,轉身坐在臨床的床邊,“我只是覺得你現在看着太憔悴了,想幫幫你。”

時安擡頭看着她,笑了笑。

胡小貞看着他勉強的笑意,撅了撅嘴,低下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