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鴉雀無聲

“你還沒死嗎?"不知道過了多久,紫苑似乎聽到有人在說話,聲音不高,想回答,但是嗓子澀的很,發不出聲音,随即哼了哼,表示自己還活着。

那人笑了笑,用嘶啞的聲音問道:“怎麽?你的傷?”

紫苑搖搖頭,不說話,聽不出這個人的聲音是誰,動了動身子,只覺得整個身體像是被壓碎了一般,渾身都疼,連脖子也是,已經結痂的脖子,只要稍一動彈,就立馬像是被刀割一樣。

“你不要亂動了,傷口要是裂開了,失血過多,沒人能救你。”那個人的聲音低沉嘶啞,紫苑想起來,這個人是林智的妻子,之前一直在門口,沒有動彈,後來,燈滅了,大家四下逃竄,只是沒了她的蹤影。

“你怎麽在這?”

紫苑轉動脖子,讓自己好受點,忽然發現脖子上似乎箍着什麽東西,澀澀的,麻麻的,纏繞了好幾圈,有點緊,動一下就蹭一下。

“我一直在這裏。”

紫苑不在糾結為什麽林金花在這裏,伸着手要摸自己的脖子,啞着嗓子道:“我脖子上是什麽?”

“是包紮的,暫時不出血了,要是再亂動,我也救不了你了!”

林金花的聲音沒有什麽感情,只是冷漠的說着一件事,但是這麽多和自己親近的人,還有自己唯一的親人爺爺,也沒有出手救她,反而是個從未見過的山婦救了自己心裏一時五味陳雜,不知道說些什麽,倒是心裏很感激林金花,微微點頭道:“謝謝你了。”

“聽見了嗎?又來了?”

紫苑豎起耳朵細聽,那催人命的咚咚聲又開始了,但是只如剛開始般沉悶低緩。

“咚~咚~咚~”

“他來了!”林金花喜道。

紫苑睜大眼睛,想弄清楚那聲音到底從哪裏來的。

但是耳邊傳來秫秫的聲音,衣服摩擦間還有林金花嘆氣的聲音。

“你右邊就是沙發,我扶不動你,你等會自己有力氣了,就自己上去吧!等到天亮就可以了,你的話,應該沒有什麽事。”

紫苑聽見這話,像是要離別的樣子,一着急,伸手就拽住了林金花的衣服。

“你去哪裏?不!別去啊!”紫苑的力氣不大,林金花很容易就掰開了她的手,踏着小步子,走上了樓梯。

紫苑想起來,但是一動,就感覺有什麽東西從胸腔裏順着氣管要出來。

“咳咳~”紫苑劇烈咳起來,嘴裏有什麽東西,甜甜的,腥腥的,流出嘴角,立馬就變涼了。

而那邊的林金花已經沒了腳步聲,走了很遠很遠。

躺在地上,紫苑的思緒有一些混亂,想起來那咚咚聲很早就出現了,怎麽這會林金花才聽到追上去,難道之前沒有聽見,還是那聲音只有他們三個人聽得見,不管怎麽樣,這聲音都是極其詭異的,要說以前洪乘濤策劃的怪異事件讓她的世界觀崩壞了,可是這今晚的事才叫她大開眼界,不說這外面的聲音和血掌印,單是這壞了的燈和咚咚的聲音就已經讓人不寒而栗,要說是惡作劇,紫苑很願意相信。

只不過這惡作劇的人看準了屋子裏的人會自行殘殺,根本不用動手。

紫苑忽然想起來,韋陰也在一樓。

不自覺喊道:“韋陰!”

但是叫出口就後悔了,因為自己從二樓摔下來聲音那麽大,他不可能不知道,但是卻沒有出來,說明他根本不關心自己的私活,一想到他不在乎自己死活,紫苑的心就抽抽的疼,比身上的每一處傷痕都要疼。

外面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這情況不知道要持續到什麽時候,這房子真的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了嗎?

右邊就是沙發,紫苑想着至少要舒服一些,這地下冰涼,已經冷的發抖了。想着就順着沙發腿往上爬,索性這沙發不高,她很容易就爬上去了,忍着疼痛将身子一點點往上挪,真真切切的躺下來了,才閉上眼睛養神,也不管那魑魅魍魉會不會吃了自己,只是太累了。

如果自己被鬼吃了韋陰會不會救自己,哪怕有一點的可能,紫苑都慶幸不已。

“我和你說過,死的會是你,怎麽就不信?落到如此田地,可是應該?”

紫苑正在自怨自艾,忽然聽見有人說話,猛地睜開眼睛,可是客廳裏面已經沒有聲音了,只有自己急促的呼吸。

“難道是幻聽嗎?剛剛好像聽見了韋陰的聲音。”紫苑喃喃自語,找着那聲音的源頭。

正當紫苑要再閉上眼睛的時候,那邊又傳來聲音。

“我在這裏。”語氣裏的調侃暴露無遺。

紫苑一喜,又一驚,他沒有腳步聲,也沒有呼吸聲嗎?

“是韋老板嗎?”

韋陰吃持笑,“不是我,這屋子裏還有什麽活人?”

紫苑被堵的無言以對,正要說什麽。

那邊韋陰又道:“不過,這人身子裏面的是不是人就不知道了?”

“什麽意思?”

“你說呢?這人是人,心卻是鬼!”

紫苑沒有反應過來,呆呆的問道:“是人被附身了嗎?”

韋陰不說話了,紫苑想着他話裏的意思,現在除了自己誰也靠不住,“你有手機嗎?”

沉默了好久,紫苑都覺得他已經拒絕自己了,韋陰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走到自己身邊了,手裏忽然多了個冰涼的東西,方方正正。

紫苑摸了半天,“啊!你手機!”

半天哆哆嗦嗦的按亮手機,卻發現手機竟然沒有一個信號。

“怎麽會這樣!”紫苑有些氣惱,手指都快把手機按變形了。

韋陰在邊上看得有點心疼了,出聲制止道:“我的手機。”

紫苑緩過來,一哆嗦,以為韋陰這不像人的家夥不會在意,但是語氣裏的心疼是不會錯的,撲哧一笑道:“謝謝你的手機。”

韋陰接過來,手指不經意間碰到了紫苑的手指,紫苑的心一晃,跳了幾下,卻想起來了這不同常人的溫度。

“韋陰,你是人嗎?”

“自然是的。”

聽見他這樣毫不猶豫的回答,紫苑反而愣了一下,有些措手不及,但是好歹心安下來。

“現在什麽時候了,剛才忘記看時間了。”

韋陰這才打開自己手機,居高臨下的他,手裏發着光,眼裏也發着光,“一點多了。”

“這麽晚了?”紫苑有些吃驚,記得當時出事的時候也才六七點的樣子,難不成是自己昏睡太久了。

“我們現在等天亮嗎?”

韋陰坐在紫苑腳邊,“不,等你緩過來,我們去找你爺爺,不是說好,我保他,你給我心髒嗎?”

紫苑記起來還有這檔子事情,心裏一涼,想後悔,不知道怎麽說。

“不過,江計倒是能藏,到現在都沒讓影子鬼找到,看來還有些本事,不過他應該很早就料到了,擺脫了燈光,也就擺脫了影子。”

這些話在紫苑耳朵裏就像是驚雷,如果江計很早就知道,很早就安排好,甚至燈壞了,都是他一手安排,在躲進事先準備好的藏身處,那麽等到天亮,自己和洪成濤互相殘殺,或者影子鬼和元辰鬥起來,抑或和韋陰鬥起來,他可以等到結果出來,也可以等天亮。

這麽想來,紫苑渾身發涼,心裏止不住的怒氣,咬牙道:“我現在就好了,我們去找江計。”

韋陰見紫苑對他爺爺的稱呼都變了,也沒什麽反應,淡淡說聲好。

便站起來拉住她,一手摟着她的纖腰,一手将她胳膊搭上自己肩膀,緩緩的起來。

“你知道江計在哪?”

韋陰嗯了一聲,紫苑好奇,有追問道:“在哪?”

“在三樓!”

紫苑皺眉,“怎麽在三樓,難道上面有什麽東西?”

随即又提議道:“我坐電梯上去。”

“不行!”韋陰厲聲制止。

紫苑驚了一下,緩緩道:“也沒有電,坐不了。”

兩個人走上二樓,一片寂靜的走廊,似乎真沒有一個人。

那詭異的咚咚聲不知道何時已經消失了。

二樓到三樓的樓梯在更裏面一些,靠近韋陰的房間,那樓梯不如一樓樓梯寬敞,不過也能容得下兩三個人。

因為之前的體力并沒有恢複過來,紫苑有些吃力,呼吸愈加急促。

韋陰毫不在意,只是機械般的上樓,直到沒有階梯了,他在緩緩的停住,帶着紫苑走了十多步,似乎停在了一堵門前。

紫苑之所以清楚的知道這是一堵門,是因為三樓的空間不大,也就一百多平,上面也就兩個房間,中間大廳布置成花廳,在南邊,一上樓就對着兩個房間,一個偏東,一個就直直的對着樓梯口。

“這個好像是雜物間。”紫苑喘着氣,有氣無力道。

韋陰哦了一聲,伸手就敲門,咚咚咚。

聲音像極了下面詭異的咚咚聲,紫苑聽得詭異,不覺的摟緊了韋陰。

“門鎖了?”

韋□□:“是的,裏面反鎖了。”

紫苑笑笑,“我要出聲讓江計聽見嗎?”

“你覺得你能讓他開門?”

其實韋陰的語氣很平淡,沒有什麽情緒,但是紫苑卻硬生生的聽出了諷刺,只是不知道這諷刺的是誰。

紫苑咬唇,“我來試試吧!”

說着,擡起酸疼的手臂,重重的敲在門上,“爺爺!是我,紫苑!快開門!”

裏面鴉雀無聲。

紫苑不甘,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但是拼着不知道哪裏的自信,又開始敲門,嘴裏不住的叫着爺爺,不一會,那一聲聲爺爺中,竟然夾雜了哽咽。

“別敲了!”

第 27 章 阿鼻地獄

元辰此時把耳朵貼在門上,嘴裏念念有詞,忽的又從懷裏掏出符紙,輕喝一聲,那符紙就點燃了,雖然只是一瞬,房間裏亮了一下,随即又暗下去。

紫苑看到元辰端立着,右手捏着符紙,左手捏決,姿勢泠然,頗有氣勢。

“砰!”

那符紙被火光湮滅的瞬間,竟然發出了不小的爆炸聲,紫苑被吓了一跳,雖然招式花哨,但是實際上還是很有用的,那咚咚的聲音緩下來很多,并且動靜也小下來了。

施術完畢,元辰估摸着兩人的方向,轉過身,向兩個人解釋,“有什麽人驚擾了那東西,不過現在那人應該死了吧!”

“什麽意思?”紫苑啞聲。

“有人沖撞了影子鬼,被殺了。”元辰淡淡的說道,似乎心裏知道是誰被殺了。

而紫苑卻崩潰了,死了一個人,一條活生生的命,就這樣沒有了,竟然還能這麽冷靜的談論,她忽然有些害怕元辰,更害怕自己。

她也是畏懼的,聽到這話的瞬間,有害怕,但更多的是慶幸不是自己,這一種心理讓她覺得羞愧,卻又坦然,人啊!都是自私可怕的,室只有這一種情況下,才會将自己心中的猛虎放出來,保護自己。

元辰還是在門口待着,并沒有回來,紫苑和洪成濤在窗戶邊上,有些發毛,想讓元辰回來,卻又開不了口。

在這焦灼的黑暗裏,紫苑平時的耐心全部丢幹淨了,除了急躁還是急躁,其實不言而喻的都是恐懼鎖帶來的。

正當紫苑胡思亂想着,邊上忽然有人動起來了,一把沖向自己,帶着冷冷的風,算的恰到好處,正好到兩步到紫苑面前,批頭就砸下來,紫苑立馬反應過來是洪乘濤,想跑,卻被洪乘濤手裏的東西砸的正好,不偏不倚,到了脖子上,很快就有什麽溫熱的東西從脖子上緩緩留下來,在這一刻,這粘稠的血液反而是最熱的。

紫苑忍住沒有尖叫,只是從喉嚨裏的□□聲感覺到紫苑被傷的很厲害。

洪乘濤還要再刺,紫苑卻已經晃了晃身子,跑到一邊去了,跌跌撞撞跑到書桌後面,卻撞到了書櫃,但是并沒有被壓倒,紫苑慶幸,按着以前的音像,趕緊跑到門邊。

洪乘濤也提着刀子,悄聲無息的走到門邊,他不敢開燈,也是為了不讓紫苑看見,在自己的體力上,是沒有一點優勢的,他必須在這個黑暗的屋子裏面追到她,并且殺了她。

元辰也注意到了,皺着眉頭,喊了一聲,“洪老?”

沒有人應。

只有急促的呼吸聲在房間裏面氤氲。

元辰眯起眼睛,背靠着門,從懷裏掏出符紙,準備點燃,忽然被一個人搭上手臂。

“誰!?”

紫苑不敢說話,一手捂着脖子,一手掐着元辰的手臂,死命的搖着。

元辰很快就知道是紫苑,将她拽到自己的身後,摩擦間,他的手上沾上了什麽粘稠腥氣的東西,塗滿指間,有一些難受。

将紫苑護在身後,趕緊将那粘稠的液體湊到鼻尖,只是一聞,便知道那東西是血,忽然心中一秫全身都警覺起來,紫苑感覺到元辰的異樣,想說什麽,卻已經沒有什麽力氣了。

“洪老,別再動了,這血腥氣一起,那怪物很快就尋到我們,我不保證我們還能活着到天明。”元辰語氣冰冷,似乎為傷了紫苑而惱火,只不過這話不知道是真還是假。

洪乘濤聽見這話,有了顧忌,不再悄悄的往前了,明顯是對元辰信任的緊,佝偻着身子問道:“你說的可是真的?會招來怪物?”

元辰冷哼,“這血腥氣這麽重,恐怕那怪物已經到門口,等着吃我們這些美味了。”

“可是當真?”紫苑将身子靠在門上,語氣虛弱,看這樣子,似乎傷勢很重。

“你們聽!”元辰清喝,帶着怒氣和怨氣,似乎在埋怨二人。

紫苑已經脫力了。右手機械的而又無力的捂着脖子,但是她能感覺的到血流的速度越來越慢,緩緩的好像就快停止了一般,但是脖子嬌嫩的皮膚被撕開的痛楚還在,不停的刺激着她的大腦。

不想死!

絕對不要死!

“咚!”

突然門外傳來響聲,如平地炸雷一般,将三人的耳膜震得發疼。

紫苑沒有來得及捂耳朵,覺得自己胸口似乎有有什麽堵着,上不去下不來,閉塞了自己呼吸,這聲爆響之後,反而更加明顯,已經到了喉嚨頂點,紫苑深深呼口氣,只覺得喉頭甜甜的。

“元辰!快想辦法!”洪乘濤被這聲響吓得屁滾尿流,三兩步跑到元辰面前,拉着元辰的胳膊不放手。

如果現在能看得見,紫苑猜洪乘濤的樣子一定很好看。

元辰沒有制止洪乘濤,深深吸了一口氣道:“我抵不過這怪物,只要破門而入,我們肯定死無全屍。”

元辰的話還沒有說完,那驚天動地的聲音又開始了,不知道從什麽地方發出的,也不知道是什麽發出的,它就平白無故的出現在所有人的耳朵裏。

幾人面色各異,沉默相對,外面的聲音越發急促,衆人的心跳也越發急促。

忽然紫苑啊了一聲,元辰驚道:“怎麽了?叫什麽?”

紫苑搖着頭,忽然想起來他們看不見,只好抖着嘴唇,緩緩道:“有東西在鑽門,好像是電鑽之類的,門在抖。”

元辰終于崩潰,雙手的拳頭握的很緊很緊,嘴裏只有一句話,“完蛋了。”

洪乘濤聽見元辰一說這話,便軟了三分,幾欲昏倒,最後殘留的清明道:“你也沒辦法了嗎?我不想死!”

“誰想死了!”元辰狠狠道。

洪乘濤聽見元辰話裏的絕望,終于死了心,癱坐在地上。

“不行了!”紫苑沒有聽兩個人說話,抵着門道:“門要開了!”

元辰回過神來,趕緊用身子壓住門。

一貼近門,便感覺到門板的在顫動,非常劇烈,好像下一秒,就要破開了一般。

癱坐在地上的洪乘濤忽然哈哈了一聲,笑道:“元辰,我有法子,你看給你急的!竟然忘記了這個方法!”

這話引來了兩個人的關注,紫苑急不可耐,喝道:“那你還不快說!”

洪乘濤吃吃笑,“紫苑,你別怪我不客氣了,這時候只有你能就大家了!”

元辰很快就反應過來,的确是被恐懼吓得腦袋一片模糊,把紫苑撇出去,的确是最好的方法,但是······

紫苑看見元辰沉默,越發急了,“元辰?”

元辰還是不說話,洪乘濤坐起來,順手摸到了紫苑身上,“紫苑,你就幫我這一次吧!”

元辰這時候不知道為何竟然沉默了,在這死亡面前,他退卻了。

“嘔~~~~~”忽然尖銳的咚咚聲從門縫裏傳來,這一次不同以往,似乎就在耳邊一樣,對着每個人的耳朵吼了一聲。

這一下擊穿了元辰的最後防線,立馬從懷裏掏出一張符紙,嘴裏念了幾個字,末了道:“封!”

洪乘濤聽見元辰念經,心裏有些疑惑,忙要問,就又聽見元辰喝道:“洪老!就是現在,把她推出去!我封門!”

紫苑聽到這話,不敢置信的問道:“元辰?你說什麽?”

而元辰并沒有回答,鎮靜道:“快!來不及了!”

紫苑不想在問第二遍了,身子緩緩順着門癱下來,一閉上眼睛,從眼睛縫兒裏立馬湧出許多淚水,流到脖頸間,與血水混在一起,有些刺痛感。

洪乘濤二話不說,拽着紫苑就往後面拖,元辰也很迅速,立馬把門開了個縫兒,正好夠一人出去,紫苑原本想掙紮一下,掙紮了兩下,自己的力氣也消耗的差不多了,別說現在還受着傷。

紫苑被橫着甩出來了門,離書房門不知道多遠,也不知道離樓梯多遠,不過紫苑清楚的感覺到了走廊的大理石地磚上傳來的冰涼感,入了骨子裏,被甩出來的下一秒,那道門啪嗒便關上了,幹淨利落,不拖泥帶水。

書房門外也是漆黑一片,本來照明的手機也不在了,那咚咚的聲音還在繼續,尖利的很,似乎離紫苑很遠,又似乎很近,可能更近的是死亡。

紫苑掙紮着緩緩站了起來,脖子上的傷口不知道什麽時候崩裂了,那血歡快的流着,從脖子裏一路溜下來,濡濕了衣服和頭發,紫苑拼命站穩了,伸手找欄杆,猝不及防的碰到了一個又冷又硬的東西,那觸感就像是碰見了世界上最冰冷的石頭,阿鼻地獄裏的石頭。

“啊!啊啊啊!!”

紫苑觸電般的收回手,轉身就想跑,卻沒料到自己被洪乘濤甩出一米多遠,一個踩空,順着樓梯就滾了下去。

此時空蕩的大房子,除了那不停歇的咚咚聲,還有的就是紫苑尖銳的慘叫聲,因為說不完整話和被樓一高一低的臺階所碾壓的身子而不由自主發出的□□聲,似乎還夾雜着背的什麽東西。

可能是太疼了,太疼了,紫苑身上的每一處觸感,每一根骨頭,甚至每一根發絲都感覺到了極致的痛楚,甚至她覺得死了就好了。

躺在大廳的地磚之上,已經沒有一絲力氣的紫苑,忽然想起來韋陰說的話,死的會是自己,果然不錯。

第 26 章 神魂颠倒

是元辰的聲音,壓得極低,從紫苑的耳邊傳來。

話剛落音,又有一個人又說話了。

“殺了她!”

紫苑聽的很清楚,是洪乘濤,這平日裏慈眉善目,總是帶着笑容的老人,這一刻竟然異常狠毒,話裏的決絕讓紫苑忍不住打了個冷戰,紫苑本來是不敢相信的,但想起之前陳雙說的話,那個在腦子裏一閃而過的念頭又重新清晰起來,洪乘濤聯合元辰收買了陳雙,做盡各種吓人之事來逼瘋江計和自己,謀奪江家的財産。

而元辰這邊卻沒有立即回答,捂着紫苑嘴唇的大手輕輕顫抖起來,不知道是因為害怕殺人還是因為害怕殺掉紫苑。

“聽見了嗎?趁亂殺掉所有人,這江家所有的都是我們的了!”洪乘濤急吼吼的,似乎也等不了這幾分鐘,就想自己上手對紫苑殺之而後快。

“可以不殺紫苑嗎?”

元辰有點示弱,但是語氣卻不是那麽哀求。

“你說什麽!?”洪乘濤似乎有點不可思議。

元辰手上用力,緩緩道:“我可以保證以後江家的所有財産還是你的,放了紫苑把。”

洪乘濤怒吼,“不行!他們必須得死!”

他的聲音在這不大的房間,激蕩起一層又一層的回音,顫的紫苑耳朵都疼。

元辰沒有回話,在黑暗裏緩緩松開了紫苑,并在她的肩頭上用手指點了兩下,紫苑立即就懂了,不發一言,盡量調整自己的呼吸聲,不讓洪乘濤發現。

但是她不敢動,怕只要動了一下,洪乘濤就會發現,元辰還在和他對峙,紫苑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這個和自己沒有認識多久的元辰竟然救了自己。

“元辰,我知道你心軟,喜歡紫苑,但是我怕她恨你,将來會害着你,我身邊只有你了,不想你出什麽事情,紫苑我們可以商量,你不要激動,不要這個樣子。”見元辰久久沒有說話,洪乘濤有些示弱,但是語氣還是不容否決。

“洪老,你不可以聽我一次嗎?”

洪乘濤聽見元辰這樣說,嘆了口氣,“我不是不聽你的。”

黑暗中的沉默持續了有幾分鐘,紫苑也怕極了,不敢呼氣,生怕惹了什麽動靜,叫洪乘濤發現。

“紫苑,你知道這是真的嗎?”洪乘濤忽然出聲,聲音不高,似乎怕讓什麽聽見,

紫苑一愣,咬着牙,不知道是說話好,還是不說話好。

“我知道元辰放開你了。”

聽見這話,紫苑也沒什麽遮攔了,洪乘濤現在只是依靠元辰,如果元辰抵死不願意殺人,那麽紫苑也不怕洪乘濤的威脅,至少在年齡和體力上,紫苑更有優勢。

“什麽真的假的?”

紫苑的聲音有些嘶啞,像是扯着風箱一般。

“這個房子裏的鬼。”

“不是你們搞的鬼嗎”紫苑不确定了,心中疑惑越來越大。

洪乘濤走了幾步,傳來極輕的腳步聲,這漆黑的環境裏,幾個人只能靠聲音來辨別。

不過看不見的東西的人,會将恐怖放大幾十倍。

“怎麽可能,我只是推了一下,根本不知道真的有鬼怪跟在江計身邊,我也的确做了許多事來吓唬他,但是今晚真的有古怪。”

紫苑撫摸着脖子,洪乘濤的話讓她忍不住起了雞皮疙瘩,就像真的有鬼怪在黑暗裏面一直游蕩着,跟着人,一點一點的移動着,起初還慶幸自己被吓唬的,現在發現事實在慢慢展現。

元辰也道:“我剛來這裏的時候,就發現這屋子比我想象中的陰氣更重一些,起先覺得只是地理位置的問題,後來發現是因為江計,他的影子裏藏着怨恨嗔癡,已經快要爆發了。”

紫苑聽到這裏,吸了一口冷氣,怔怔道:“那個影子真的是可以動的。”

元辰不知道是不是覺得現在說出所有事情已經無所謂了,當着洪乘濤面就将所有事情抖露出來。

“我只不過在你家後院擺了個陰陣,就将那影子鬼勾了出來,不過即使我不擺陣,不聚陰,江計也不會活太久,那些影子已經到極致了,我只是給他們破了一個口。”

“這不可能!”紫苑無助的癱下來,順着元辰的肩膀就往下滑,幸虧元辰動作敏捷,伸手就抱住了紫苑。

“後面院子靠近陰地,我就陳雙借着種樹的機會,将六張符紙嗎,埋下去,一日便成型了,很快就聚集到了無盡的陰氣,那影子就不斷的膨脹,膨脹。”

紫苑很聰明,明白元辰說的話,直接問道:“溫叔的事情也是因為影子。”

元辰點點頭,忽然又笑出來,這時候應該沒有人能看到的,接着道:“是的。”

洪乘濤已經不再說話了,聽着元辰和紫苑對話,也不插嘴,似乎在等些什麽。

元辰握着紫苑的雙手,不讓她再顫抖,“是什麽讓你支撐了這麽久?你也恨江計,為何要來救他? ”

紫苑點點頭,又搖搖頭,最後只是作罷,笑道:“可是他是我唯一的親人。”

“以後我會陪在你身邊,不要怕,只要等今晚過去,什麽事都沒了,這江家什麽都是你的了。”元辰的聲音是帶着鼻音的,有些低沉,今天離這般近,還壓低了聲音,從發間竄到耳朵裏,□□□□,讓紫苑不自覺的神魂颠倒,有了順着他意思的念頭。

紫苑深呼吸,“可是你為什麽回來了?你不是出去了嗎?”

元辰已經悄悄走了很遠,聽見紫苑的話,沒有立即回答,就連洪乘濤也沒有說話,在慢慢挪到靠近窗戶的地方。

紫苑不知道怎麽了,問道:“你們在幹什麽?”

元辰輕輕噓了一聲,“有東西,往這邊來。”

紫苑一驚,趕緊蹑手蹑腳的跟着元辰往那邊走,沒幾步,就聽見書房外面傳來咚咚咚的聲音,不是很急,反而緩緩的,悶悶的,從樓梯上走來,越來越近,越來越大聲,紫苑等不及了,腳上加快速度,三步并兩步,跨到窗戶邊。

書房靠着後花園的那面牆地落地窗,整整一面牆都是鋼化玻璃,為了能曬到更多太陽,專門為江計設計的,但是這個窗戶現在已經是江計最畏懼的東西了。

紫苑的一只手已經碰到了窗戶,隔着窗簾的玻璃還是冰涼的,受不住涼,手往前面移了一下,竟然碰到一個東西,軟軟的,熱熱的,紫苑沒來由的頭皮發麻,張大嘴巴,正要尖叫的時候,卻被人重重的捂住了。

“是我,別叫。”元辰一手環着紫苑的細腰,一手捂着櫻桃小嘴,對着她的耳朵,輕輕的說話。

紫苑聽見是元辰,鎮靜了不少,但是外面的咚咚聲越來越近,似乎有破門之勢。

元辰知道紫苑慢慢安靜下來,便放開了捂在嘴巴上的手,但是另外一只手卻還是牢牢的箍着紫苑的身子。

咚~咚~

那東西忽然停住了,衆人一驚,不敢動彈,沒有了聲音的黑暗,反而更加詭異,正當元辰動了一下,那門外咚咚的聲音又傳來了,不過似乎是已經走開了,但那聲音還是尤為清晰。

待到那東西走遠,衆人藏在放松下來,紫苑冷汗涔涔,對剛才的東西極其畏懼,和韋陰說的話,早就抛到腦後。

“我其實一出去就回來了,因為外面比裏面更加危險,我能感覺到,我就從二樓爬上來,剛上來沒有一會,那東西就進來了,我來不及,而且這個房間,它大約不敢進來,我在門口做了陣,有驅邪符紙加持,只要撐過今晚,就沒有什麽事情了!”

元辰在解釋,其實紫苑已經大腦一片空白,只剩下恐懼。

“那就這樣等着?外面的人會怎麽辦?”

洪乘濤忽然笑了笑,“你說會怎麽樣?”

元辰道:“大概除了韋陰無人生還。”

紫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顫着身子道:“你說什麽?那我爺爺呢?”

洪乘濤忽然壓低了聲音,但是話裏的諷刺還是一點不差的傳到紫苑耳朵裏。

“你以為呢?那東西就是來找你爺爺的?”

“咚~”

那聲音又回來了。

“咚~咚~”

不知道怎麽了,聲音不似之前那樣沉悶,反而有些響亮,紫苑打賭,這個聲音在三樓都能聽得見。

過了一會,聲音過去了,紫苑咬牙,“什麽東西不東西!那外面的到底是什麽!?”

元辰下意識的抱緊了紫苑,壓低聲音道:“是林智,也是那個影子鬼。”

“你一手弄出來的東西,你怎麽還怕?”

兩個人的重量其實都壓在玻璃上,本來冰涼的玻璃,現在竟然已經變得溫熱了,後面的窗簾軟軟的,紫苑抓着不敢動,高昂着腦袋,口中的話也不知道在質問誰?

“紫苑,你還不明白嗎?那不是我弄出來的,是你爺爺江計。”

紫苑沉默,剛想說話,忽然那咚咚聲變得密集起來就像是在踩螞蟻一樣,一下一下,快速有力,聲音還極大,撞在牆上,又彈回來,聲響很大,這詭異的聲音包括回音就在這個大房子裏面來回的激蕩。

元辰也很驚訝,放開紫苑,快速走到門前,紫苑被丢在那玻璃邊,好不容易鎮定下來,又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輕輕喚了一聲,“元辰,怎麽了?”

第 25 章 密密麻麻

紫苑還想問什麽,忽然背後不到一米的門,傳來咚咚咚的聲音。

陳雙一喜,站起來道:“是元辰少爺回來了!”

韋陰卻搖搖頭,“不是!別開門!”

門外的咚咚咚聲一直在持續,非常有規律。

咚~咚~咚~咚~

一聲一聲,就像是敲在每一個人的心髒上面。

陳雙也意識到不對勁了,抱住洪乘濤的胳膊,“洪老,你想想辦法讓元辰少爺回來,他肯定能保護我們!”

洪乘濤撇開陳雙,站起來,轉身就往樓上去。

紫苑這才發現江計已經不在了。

“爺爺?”

韋陰忽搖頭道:“不要說話!”

紫苑頓住,不敢說什麽,擡頭看着韋陰。

韋陰側着耳朵在聽神東東西,一邊聽,一邊往廚房的方向走,紫苑見了,趕緊跟上去,拉住韋陰的胳膊,不敢走開。

“有呼吸聲。”

紫苑愕然,“什麽呼吸聲?是人的嗎?”

韋陰笑,低頭看紫苑,“你覺得除了我們還有人嗎?”

紫苑被韋陰笑的心驚膽戰,捂着嘴巴,不敢再說些什麽,一雙美目睜大,眼裏只有韋陰。

韋陰慢慢踱着腳步,來到廚房,剛剛想說什麽,忽然一瞬間,整個大廳的燈包括廚房過道所有的燈都滅掉了!

此起彼伏的尖叫聲,東西撞到的聲音,還有濃重的呼吸聲,尖利的笑聲,一下子迸發出來。

紫苑忍不住往韋陰懷裏鑽,顫抖的身子出賣了她。

廚房裏的冰涼的大理石在腳下面,變得格外寒冷,韋陰也不走了,順着櫃子坐下來,“你也別動了,這地方比其他地方要好一些。”

紫苑也坐了下來,依偎在韋陰身邊,那邊的聲音好像漸漸的變小了,只有外面的風聲越來越大。

“這邊為什麽安全?”

韋陰沒有拒絕紫苑的依靠,低着頭,“這裏藏了驅邪的符咒,暫時比較安全。”

紫苑沉迷了,覺得這片刻的安靜竟也是好的,說話都能不自覺的輕柔下來,沒有了恐懼,帶着柔情,“你也怕?”

“你說呢?”

紫苑搖頭,手更加緊緊的抱住韋陰,“我覺得你天不怕地不怕!”

韋陰側過頭,在紫苑耳邊道:“其實我最怕人。”

紫苑愣了一下,低頭道:“我也怕人。”

“怕江計?”

紫苑的呼吸急促起來,眼睛不知道看哪裏,好半天道:“我怕爺爺,從小就怕,他其實小時候對我不好,有很多次說我是個女孩,将來沒有什麽用,財産要被外人搶走了,叫我爸媽趕緊生男孩子,對我臉色很不好,他會罵我,還會一動不動的看着我,讓我給他讀書,讀的都是一些很恐怖的小說,每天晚上都讓我讀給他聽,我每晚都會做惡夢。你說這樣的爺爺,是我的親人嗎?”

韋陰沒有回答。

“他肯定不是我的親人,不是我的爺爺,他那麽讨厭我,初中就把我送到美國,不讓我爸爸媽媽去陪我,每年就只能寒暑假回來,回來也不敢待久,他會很生氣,每天對我冷臉,可是我媽媽對我很好,告訴我要忍一忍,他是長輩,不能忤逆他,不能惹他生氣,要不然我就沒有辦法繼承公司了,我問問我媽媽,你為什麽不生一個男孩呢?媽媽說她不會生的,她唯一的孩子就是我。我很高興媽媽這樣說,但是爺爺肯定不願意,會逼着他們生,直到我爸媽那次車禍,他受的打擊很大,在我爸媽靈前哭了出來,我覺得他就是石頭,那一晚他哭的像個孩子,我才知道他深愛他的孩子,可是我也是他的孫子,為什麽會對我那麽壞呢?”

“車禍過後,爺爺就老了很多歲,對我也好了很多,可能我是他最後的親人了吧!但是我還是一直在美國上學,大學之後,才回來,但是我沒有住到這裏,在市中心買了房子,他給我開了工作室,我裝的自己很忙,他有時候會打電話喊我回去吃飯,問我工作的事情,問我戀愛的事情,問我很多事情,會對我笑,但是他說話的語氣還是居高臨下,帶着命令,今晚去和誰吃飯,明晚要去酒會,後天要去日本,大後天要去歐洲,每一次只要打電話,就是做什麽事情,我也習慣了這樣聽他的話。”

外面的風聲似乎越來大,像是要撕裂這個房子一樣,紫苑的說話聲還在繼續,輕輕的,淡淡的。

韋陰不知道是善心大發,還是怎麽,把手搭在紫苑的肩膀上,“紫苑,你怕鬼嗎?”

“不知道,大概是怕的。”

“這鬼哪裏可怕?”

紫苑愣了一下,“未知的可怕,它可能會吃人。”

韋陰笑,“那我告訴你鬼不吃人。”

紫苑歪頭,“那鬼會要人命,我怕死的。”

“它為什麽要你的命?你和它有仇嗎?你殺過人嗎?你害過人嗎?”

“沒有,但是就是怕。”

韋陰笑了,“那你覺得鬼和人,哪一個更可怕?”

紫苑把腦袋埋在臂彎裏,悶悶道:“都很可怕。”

“你心中藏了太多恐懼了,仔細想一想,鬼神真的可怕嗎?未知的比已知的恐懼還要讓你避之而不急?”

“元辰和我說過,最可怕的是人,不是鬼。”

“他說的對。”

“我也知道,電視劇裏,小說裏,都說過,我明白這句話,但是要做到,我怕我不行的,我怕。”

韋陰搖搖頭,便不再言語。

二人沉默了許久,呼吸的聲音萦繞在兩人脖頸之間,紫苑可以清楚的感受到韋陰的體溫,說實話,真的不是很溫暖,但卻有一種淡淡的安逸感。

“你今天的話說的好像格外多。”

韋陰笑出聲來,“以前有人跟我說過,黑暗會讓一個人更有傾訴的欲望。”

“是溫有意?”

韋陰點頭,幅度不大,但是紫苑卻感覺到了。

紫苑忽然有些好奇,記憶裏那個有些平凡的老人忽然模糊起來,“他是什麽樣的人?”

韋陰想都沒有想,脫口而出,“他是奇怪的人。”

紫苑點頭,不管韋陰能不能看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忽然黑夜裏迸發出的嘶吼聲占據了紫苑的腦袋,紫苑一下站起來,沒注意已經麻了的雙腿,根本支撐不了,歪了一下,就摔在廚房冰冷的大理石瓷磚上,冰冷的觸感順着紫苑的手腕一路爬到胳膊上。

紫苑打了個寒顫,趕緊坐起來,心急道:“是爺爺!”

韋陰不說話,蹲在那裏,外面沒有光,裏面沒有光,但是紫苑能看見那團陰影一動都沒有動。

“韋陰?”

“這裏安全,不要動。”韋陰語氣有些不快。

紫苑咬牙,“我爺爺有危險了。”

“他沒有危險,出去這個廚房門,危險的是你。”

“不可能,你聽他的聲音!”

韋陰放棄了,不再說話,似乎覺得自己在對牛彈琴。

紫苑咬牙,看着黑漆漆的大廳,從口袋裏拿出手機,打開手電筒,就摸着門框往外面走。

手電筒燈很微弱,大概只能看見三米遠左右,但是這個別墅的客廳很大很大,紫苑平生第一次這麽怨恨這座寬闊的別墅。

順着地磚的花紋,紫苑來到中央大廳的位置,豪華的真皮沙發上不知道什麽時候被人燒焦了,□□出黑黑的紡織品,不過那裏已經沒有一人了,洪乘濤不在,陳雙不在。

紫苑記起陳雙的話,忽然有些害怕,陳雙不是他做的,為了吓江計,很快紫苑的腦子裏就浮現出一個想法,但是又被她否決了,應該是不會的,畢竟洪乘濤和江計多年的交情。

走過沙發,後面就是上二樓的樓梯,樓梯有兩米寬,為了亮堂,專門貼了白色的瓷磚,紫苑行走在上面,身下的陰影很是明顯,随着紫苑的移動,一顫一顫的動着。

紫苑看着那團黑黑的影子,明明知道是自己的,但還是很害怕,每走一步,便看一下那影子,似乎是怕,那影子像江計的一樣,會動。

“爺爺?”很快她便到了二樓。

正對着的是江計的書房,大概離樓梯有兩三米的樣子,紫苑咽了口唾沫,走過去,發現門沒有鎖上,但是卻不敢擰開。

“爺爺?你在裏面嗎?”

紫苑把手電筒舉高了,緩緩掃視了一下四周,什麽都沒有,安靜的出奇,還有無邊的黑暗,不知道什麽時候紫苑的手心已經爬上了密密麻麻的汗珠,擰着門鎖的手也愈來愈緊。

正當紫苑要離開的時候,那裏面忽然有人咳嗽了一下,聲音有些模糊,随之而來的就是腳步聲,沒走四五下,就有東西被碰翻的聲音,砸在地毯上,不響亮,沉悶的很。

紫苑深呼吸,顫者聲音道:“是誰?是不是洪爺爺?還是陳雙?”

裏面沒有回答,腳步聲也停了。

紫苑忍不住推開門,将舉酸了的手臂往裏面一橫,手電筒的光就打在裏面,但是屋子裏面一個人都沒有,紫苑頓時心跳加速,忍着身子的顫抖,将手機慢慢收回來,待到門框邊上時,忽然,一只手抓住了紫苑的手腕,狠狠一用力,就将她拉進來。

紫苑還沒有來得及叫出來,就被一只手緊緊的捂住了嘴巴,了另一只手被橫在腰後面,根本動彈不了,但是溫熱的手掌告訴她是人。

書房的門被緩緩關上了,手裏攥着的手機,也被人狠狠奪過去,并且關掉了手電筒。

紫苑的眼淚就快溢出來的時候,有人說話了。

“是紫苑。”

第 24 章 瑟瑟發抖

這飯才吃了不到一半,紫苑的筷子都沒有動幾下,屋子外面忽然傳來了奇怪的聲響,元辰最先聽到,一臉緊張的側過頭去看。

紫苑也聽見了,站起來道:“可能是韋老板回來了,我去看看。”

元辰皺眉,搖搖頭道:“不像!別動!”

紫苑被元辰吓了一跳,看看外面,又坐了下來。

“轟隆~”

外面的聲音又大了幾分,已經清清楚楚的傳到了每個耳朵裏面,連江計都忍不住側目。

其實那聲音很沉悶,好像是蒙在被子裏面一樣,但是越來越響,隐隐有發作之勢。

元辰忍不住了,看了一眼洪乘濤,“我去看看,你們別動。”

陳雙在後面也愣了一下,想過去,但是又怕,“元少爺,你一個人不要緊吧!”

“沒事,你們別開門,別開窗,不要弄出聲響。”

這話剛落音,外面的聲音竟然大了好幾分,似乎已經從外面到了院子裏面,離衆人只是一門之隔。

元辰坐不住了,快步走到門前,似乎又是不放心,回頭道:“別動!等我回來!”

紫苑想站起來,元辰搖頭,卻沒有說什麽話,轉過去開了個門縫,瞧了眼外面,就側着身子擠出去,似乎怕放什麽東西進來一樣。

元辰出去了之後,整個大廳還有餐廳就像蒙上了一層灰紗,暗了好幾分,頂上華麗的吊燈并沒什麽用處。

“別怕,元辰是懂行的人,知道怎麽回事,我們繼續吃飯。”洪乘濤看着外面,緩緩的說道。

其實天已經黑了許多,再加上外面花園的花草樹木,一并暗下來,這外面的竟然暗下來好幾分。

“轟隆~轟隆~”

正當衆人都歇下來,那聲音竟然又大了幾分,似乎已經要貼近衆人的耳朵了,紫苑不由自主想起韋陰來,這個時候他在幹什麽?他到底在哪?

衆人停下筷子,也不吃飯了,香噴噴還冒着熱氣的飯菜轉眼就涼透了。

陳雙看了幾眼桌子上的菜,嘆了口氣。

紫苑滿臉愁容,想問又不敢問,洪乘濤卻沒有驚慌失措,淡定的閉着眼睛,江計卻是低着頭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元辰已經去了好一會,紫苑坐不住了,輕輕問了句,“陳雙,我們去看看吧!”

陳雙臉上出現深深的懼色,看着漆黑的外面,道:“不好吧!小姐!元少爺叫我們不要動的啊!”

紫苑聽見陳雙這樣說,有點不高興,呼的一聲站起來,拉開椅子就往大門的方向去。

陳雙哎呀一聲,忙攔住紫苑。

“小姐,這樣不行!外面太黑了!好像也奇怪的很!”

紫苑推開陳雙的身子,徑直就往大門邊去,手還沒有碰到門,那大門就被大喇喇的推開了,紫苑吓了一大跳,剛忙往後退,連帶着陳雙都被吓得叫出聲來,這還沒退兩步,門外的人就慢慢的顯山露水了。

只見韋陰穿着薄薄的毛衣,一只手搭在門上,一只手拿着厚厚大衣,眼睛低垂着,側着腦袋,沒有看裏面,反而視線落在他的身後。

紫苑見是韋陰,心緩緩的落下來,摸着胸口愣愣道:“你去哪裏了?”

韋陰沒有說話,看着後面,紫苑沒有生氣,跟随者他的視線,這才發現韋陰身後的黑夜裏有一個人。

兩人走進了屋子,紫苑這才看清楚,是個老人,身上穿着黑色馬甲,紅色衣襟別到腋下,銀色的頭發從黑色帶穗子的黑帽子裏露出來,幹枯的雙手交疊在身前。

大廳裏出現了奇怪的安靜,外面呼呼的北方從門縫裏溜進來,竟然有了刺骨的涼意,明明是三四月的春天,竟然如寒冬一般。

江計這時候忽然道:“推我過去!”

他的聲音如洪鐘一般,大廳裏有了回聲,激蕩在每個人耳朵裏,紫苑怔怔的看着陳雙過去,忽然覺得自己的爺爺,這個叫做江計的男人也許沒有生病,也許沒有垂老,也許能夠活得長久。

陳雙推着江計緩緩至那個陌生老人面前,江計擡着腦袋看了許久,那已經如枯了的樹皮一般黝黑的臉,稀稀拉拉的眉毛,眼皮耷拉在渾濁的眼睛之上,甚至在右邊的鼻翼上還有清晰的疤痕,如毛毛蟲一般難看惡心。

洪乘濤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江計身後,眯着眼睛打量。

紫苑覺得有些怪異,但是肯定的是面前的女人和江計、洪乘濤是有關系,還有着身後的關系。

“林金花?”洪乘濤試探性的問了一下。

江計随即冷笑,“就是她!”

林金花裂開嘴,笑道:“你們還認得我?我以為你們早忘了!”

“還是托你的福,我們才有今天的日子,哪敢忘了你和林智的功勞。”江計輕蔑的看着她。

“那是,我家林智最近可是多有打擾,聽說你們兩位的日子過得不順心啊!”

洪乘濤有點不自在,不知道是不是被林金花說中了還是怎麽,眼底盡是怒火,想發作,卻又深深的忍下去了。

江計忽然轉眼去看韋陰,厲聲道:“你帶這個女人來做什麽?”

韋陰關上後面的門,隔絕了刺骨的寒風,緩緩道:“你孫女的重托,讓我救你。”

紫苑面上紅了紅,随即想到什麽,“就是這麽救?”

韋陰點頭,“解鈴還須系鈴人,這樣更能平息怒火,以保性命。”

江計看了一眼紫苑,眼睛裏滿是埋怨,“沒有我的吩咐,別做多餘的事情,陳雙,把這個人趕走。”

陳雙啊了一聲,“可這大晚上的,讓老人家去哪啊!現在下山不行吧?”

洪乘濤鎮靜許多,搖搖手,“先別急着趕人,我問問,你是為什麽而來?”

林金花看了看衆人,“我為見我夫而來。”

江計冷笑,“林金花,你別以為我不知道,我為什麽放過你,不過看你回了老家,不做多餘的事情,雖然你一年不到就嫁給別人,生了孩子,現在喊林智丈夫,是怕林智鬼魂來找你?”

林金花被羞辱,沒有生氣,擡着頭顱道:“來找我之前,肯定先去找你,我這已經一把歲數,不怕什麽!但是你可怕死的很吶!”

“你再說一遍!”江計已經惱羞成怒了,不知道被什麽刺激了,臉都已經扭曲了,反而洪乘濤愈加鎮靜,冷冷的看着江計和林金花。

“啊!”

在衆人還把注意力放在林金花的身上時,陳雙卻突然叫出聲來,聲音就是像被掐住喉嚨,嘶啞的喊出來,帶着無邊的驚懼。

只見陳雙捂着嘴巴,瞪大眼睛盯着一邊的窗戶,身子還在瑟瑟的發抖,紫苑看過去,卻見那窗戶上不知道什麽時候有了一個血手印,還在滴答着,手掌的血順着玻璃滑到窗戶框上。

但是那窗戶上面除了血紅的手印,只有被風刮得搖來搖去的樹幹,其他什麽都沒有。

洪乘濤也被吓了一跳,“可能只是別人惡作劇,別被吓到了。”

江計的眼睛沒有多好,看了半天,終于看清楚,卻也只是冷冷的道:“去擦掉。”

陳雙一哆嗦,搖着頭,“江老,我不敢!”

紫苑也皺眉了,“等明天天亮去吧!現在太黑了,就像是洪爺爺說的,是別人的惡作劇。”

可是所有人都很清楚,這一個山頭上,就只有這一個人家,除了院子外面的元辰,所有的人都在這裏,誰去惡作劇去按個血手印。

林金吃吃笑,眼睛裏盡是惡毒,看着江計,“看吧!來找你了!哈哈哈哈哈!”

洪乘濤不在站着了,走到後面沙發做下來,拐杖也不用了,放在飯桌邊,但是腿似乎沒什麽不好的。

紫苑看了看韋陰,又看看林金花,“她是林智的老婆嗎?”

林金花截道:“是前妻!”

話剛落音,廳裏的燈暗了一下,血手印的窗戶邊傳來啪啪的聲音。一聲一聲,似乎有人在敲打着玻璃!

衆人吓了一大跳,紫苑離着韋陰很近,一把鑽進他懷裏,不敢看外面。

連林金花都吓得面無血色,癱下來,喃喃道:“林智!林智!你要來找我了嗎?”

江計最快,一下站起來,一瘸一拐的往樓上跑。

洪乘濤沒有動。

燈滅了好久,陳雙的尖叫聲也持續了很久,窗外的聲音緩緩停下來,越來越弱,到最後幾乎不可聞。

約莫過了一分鐘,燈又亮了,但是這一分鐘卻像十幾分鐘一樣,衆人被煎熬的不成樣子。

“怎麽?是電跳了嗎?”洪乘濤還是坐在沙發上,但是臉上明顯慌亂的很,眼神有些混。

陳雙已經被吓得不行,癱在地上,瑟瑟發抖,聽見洪乘濤說的話,連滾帶爬的跑過去,抱住洪乘濤的腿,死命的搖頭,“洪老,這不是我做的,是不是真的有鬼!還是元辰少爺弄得,故意吓江老的!不要吓我!”

紫苑聽見這話,擰住眉毛,從韋陰懷裏鑽出來,卻不敢離開韋陰太遠,“陳姐?你說什麽不是你做的?”

洪乘濤的臉上忽然扭曲了,踢開陳雙,“你瞎說什麽!”

陳雙好像是被吓破了膽,抱着洪乘濤的腿不肯撒手。

嘴裏喃喃道:“洪老,你要救救我!這屋子裏有鬼啊!我已經按照你說的做了!你不能不救我啊!”

第 23 章 香味四溢

韋陰不知道什麽時候回到房間,身後的窗戶開着,窗簾被吹起來,發出砰砰的聲音。

他就站在房門邊,頭發已經長了,随意打理了一下,身上還是穿着黑色風衣,剛剛好到膝蓋,身下穿的還是黑色的褲子,皮鞋,一絲不茍,卻有有一點怪異的慵懶。

韋陰的手指搭在門把手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打着,把手上面纏繞的花紋一圈一圈覆蓋了整個門把手,有些像韋陰房間的門把手,似乎只要一擰開,又可以到另外一個世界。

忽然有人在外面敲門,輕輕敲了幾下,便沒有聲音了,但是呼吸聲很清晰的傳過來。

韋陰垂下眼睑,手一用力,就開了那道房門,可是門外卻不是走廊,也沒有一個人。

只見韋陰的眼前是一片綠綠的山頭,從腳下一直延伸出去,韋陰有些詫異,這還是寒冬的時節,忽然看見一片綠,胸腔裏的心髒鼓噪了三分。

山頭大約幾十米高,周邊被人踩出了好多條路,繞了一圈又一圈,越往上去,樹越密也越高,那些樹像撐起來的雨傘,上頭密密麻麻,以下除了直直的樹幹,其他到沒什麽了。往地處,反而只有一些到腳踝的雜草,韋陰穿着襪子都能感覺到草葉子戳在腳踝的瘙癢感。

走了幾步,轉到山的另一邊,竟然看見一條長長的溪流,溪水清澈,有些泛綠,地下清晰可見的都是石頭,圓圓的,一顆顆整齊排列好,還有一些魚蝦從石縫間穿過,轉了個圈就被沖走了。

溪邊有些女人在洗衣服,相互說着笑話,她們穿着白色長袖長褲,袖口還有精致的紅色繡花,白色長袖外面還穿着暗紅色的馬甲,衣襟煞是漂亮,用了很多哦中顏色,摻和在一起,別到左邊腋下,頭上還帶着藍色紅色白色相間的帽子。

有人發現了韋陰,趕忙呼朋喚友去看,說着聽不懂地方話。

韋陰這時候已經脫掉外衣,穿着薄薄的線衣,緩緩走向那些人。

“你們好。”

那些女人聽見韋陰打招呼,一下子哄笑起來,一個女孩子放下手裏的衣服站起來,“你是來玩的嗎?”

邊上有人戳戳她,輕輕道:“妹尼?你幹什麽呀?”

韋陰眯起眼睛,說的是漢話,有些口音,但還能聽得懂。

“我是來找人的,找一個叫林金花的女人,應該已經很大了,不知道在不在世。”

那個叫妹尼的女孩子一下就變臉了,她身邊的人呀了一聲,“不就是說你奶奶嗎?”

韋陰聽見了,但并沒有動聲色,轉眼看了一圈,有些女人已經在做自己的事情了,并不關心韋陰這個外來人。

妹尼看見,喝道:“你看什麽?”

韋陰笑,“我看衣服。”

“你這個人滿嘴謊話,看你也不像個好人,快走吧!”

韋陰嗯了一聲,“你這姑娘嘴巴真是刁鑽,難不怪都已經26了還嫁不出去。”

妹尼一聽見這話,可炸了毛,雙手掐腰,“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邊上的人都忍着沒敢笑,看看韋陰,又看看妹尼。

“我來找你奶奶的。”

妹尼哼了一聲,“你這個混蛋一看就不是好人,做什麽的?找我奶奶幹什麽?”

韋陰低頭,看着自己的鞋面,“我是林智的朋友,你就和你奶奶這麽說,她肯定要見我的。”

妹尼可能是真生氣了,手一揮,“什麽林智不林智,我奶奶不見人!”

這時候最裏面有個五六十歲的老婆婆支起身子,朝着妹尼喊了一句,妹尼立馬就安靜下來。

“妹尼,帶這個漢人去找你奶奶,快去!”

妹尼啊了一聲,期期艾艾道:“婆姨!”

“去!”

那老婆婆又喊了一聲,妹尼只好點點頭,轉過身來,一雙眼睛就盯着韋陰,似乎都要噴出火來。

韋陰笑,并不在意,跟着妹尼就往溪流後邊去。

妹尼顯然很不願意,帶着韋陰穿過草叢,就看見了一座寨子,是像一座城堡似得,有些像漢族建築,飛檐白牆,灰瓦青磚。顏色不多,顯的寧靜而又低調,幾十個小樓房相依偎在一起,每一個大概都是兩三層的樓,最外面的寨子大門極盡雕琢之能,用藍色和朱色的漆畫出異族花紋,飛檐下搭了三層,最下面還有兩個字,韋陰離得太遠,看不清楚。

走近,才發現,露在外面的青磚還是整整齊齊的,一進大門,裏面就是青灰色的牆,很多磚都已經脫落了,斑斑駁駁。

妹尼在裏面轉了兩個彎,走到一座三層小樓邊,推開門就喊道:“奶奶,你在家不?”

裏面傳來蒼老的聲音,“妹尼,幹什麽事啊?”

“有人找你,婆姨讓我帶來的!”

韋陰也走了進去,裏面很黑,窗戶開在上面,只有很少的光才能照進來,大堂裏有個微弱的蠟燭還點着,大概能看清楚全部一個老人躺在躺椅上,晃着椅子,見有人來,也沒有起來。

“誰啊?”

韋陰站在門前,“我是林智的朋友。”

話一出口,那老人立馬做起來,看着韋陰不做聲。

妹尼被吓了一大跳,她從沒見過她奶奶這樣,一直是慢條斯理的人,今天竟然像個被驚着了的兔子。

“妹尼,你衣服洗好了嗎?”

老人出口,聲音有點奇怪,像是哽咽。

妹尼聽見,不敢再把頭伸進去,轉身就走了。

待妹尼走遠,韋陰緩緩道:“你是林智的妻子吧?”

老人點點頭,又搖搖頭,“是他的前妻。”

韋陰了然,“我這邊出了一點事,和林智有關。”

“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還有什麽事情?”

“當然有了,林智回來了,現在在江計那裏。”

老人聽見江計的名字,低下了頭,有一些惆悵的感覺,卻又咬咬牙,“是鬼魂回來了嗎?活該!就該讓那個人下地獄!”

“但是江計找了一個道士,很厲害,要林智灰飛煙滅!”

老人擡頭,眼睛裏渾濁的光有些異樣,“我不相信你。”

“那我也沒有什麽辦法了?”韋陰轉身,走了出去。

“你來這裏就是講這些話?”

韋陰停住腳步,“不是想請你和我走一趟。”

“那你為什麽要走?”

“你不信我,我不走還做什麽?”

老人嘆氣,“我這一生最後悔的事情就是和林智出去闖蕩,年輕不懂事,私奔了,後來在一起了,什麽都經歷過,窮的沒飯吃,有錢的可以天天去香港玩,但是過了這麽多年,我已經快要忘記的時候,又出現了,果然這一輩子逃不出去。”

“後來你回來又重新嫁人生子了?”韋陰淡淡道。

老人點點頭,扶着椅子站起來,走出門,“對呀!兒女承歡膝下,雖然老伴去的早。”

“也是幸福美滿!”

老人搖搖頭,“我總是能做夢夢見林智,其實想忘也忘不了。”

韋陰臉上有些得意,“那麽跟我一起走吧!”

老人笑笑,有種慷慨赴死的感覺,“我活了這麽一大把歲數,也夠了,讓我去見見林智吧!”

韋陰點頭,伸手道:“那麽你睡一覺吧!一覺醒來,我們就到了。”

話剛落音,外面便有狗吠聲傳來,本來清晰可聞的聲音變得越來越模糊。

只是一瞬間,老人眼前一黑,順勢就往後仰,模糊的狗吠聲在耳邊回蕩。

紫苑敲了好半天的門,都沒有人應,一咬牙,伸手就擰開了門把手,可是韋陰的門沒有鎖,空拉拉的就被紫苑弄開了。

韋陰的房間在最裏面,不大,大概十二三平,一張床,一個衣櫃,床對面是電視機,落了一層灰。

裏面空蕩蕩的,連被子都整整齊齊的疊好了。

“韋老板?”

紫苑對着衛生間門喊了一聲,但是沒有人應。

又轉身看了看,自言自語道:“沒有人在啊!”

帶上房門,紫苑的疑惑又多了幾層,雖說是溫有意的朋友,但是韋陰太過可怕了,來去無蹤,一下子出現又一下子出現,不像人,真的不像人。

已經到了晚飯的點了,下面陳雙在忙活,還哼着小歌,桌上擺了八個菜,還有一個湯,湯還是菌菇湯,燒的濃濃的,香味四溢,剩下的菜大多以素為主,一個西蘭花都變了幾個花樣來炒,一個焯水,一個和肉絲拌了個菜,淋了兩滴油,清香四溢。

這些個菜品看起來還是有些寡淡,連魚都是清蒸的,大概是為了照顧江計。

江計也很準時的在動筷子之前,讓洪乘濤推着自己的輪椅緩緩走下來。

紫苑這時候沒有起來,坐在椅子上,低着頭,不說話。

江計也沒說什麽,洪乘濤倒是看了紫苑幾眼。

陳雙從後面端了米飯上來,第一個放在江計面前。

“江老可正好趕上呢!”

江計嘻嘻一笑,“還不是你做的飯菜太好吃了!忍不住嘛!”

陳雙掩嘴,退到後面,笑道:“江老,你這太折煞我了。”

洪乘濤擺擺手,眼睛裏止不住笑意,“這哪是折煞你,就是說你廚藝好,我都舍不得走了!你上次做的粥比外面什麽酒店都好吃不知道多少倍!你說是吧!紫苑!”

紫苑聽見,點點頭,“好吃的。”

江計夾了一塊西蘭花,放進自己碗裏,又看看衆人,“吃飯吧!愣着幹嘛?”

第 22 章 樹倒猢狲散

元辰坐在沙發上,看着紫苑緊張的站着,擔心道:“怎麽了?”

紫苑搖搖頭,“沒事。”

既然這麽說,元辰也不好問,正準備再抽一支煙,忽然外面傳來汽車聲,想着洪成濤也該來了,立即就站起來,往外面去。

果不其然,外面的蓮花車已經到了院子門口,陳雙沒有在,元辰就已經走過去,打開了院子門,剛剛走到院子門外面,就見洪成濤拄着拐杖出來了。

洪成濤看了元辰一眼,随即視線就飄向元辰身後,元辰側身,看見紫苑站在門口,後面還站着韋陰,這麽一陣勢,元辰有些迷惑,但是對洪成濤搖搖頭,示意沒有漏出馬腳。

“紫苑吶?”

紫苑哎了一聲,走了過去,扶住洪成濤,“小元給我打了電話,說出事了,我一擔心,就立馬來了,哎!這幾天也難為你了。”

元辰跟在後面一直點頭道是。

“我知道,還好的,這兩天也不用上班,就陪着爺爺,哪有那麽辛苦。”

說話間,三個人依次進了屋子,洪成濤坐在客廳中間的的沙發上,紫苑坐在邊上,韋陰半靠着窗,不知看向何處。

只有元辰站在後面,一動不動,偶爾看向客廳的人。

“洪爺爺,我有什麽話就直說了,現在爺爺很危險,我也不知怎麽辦?只有洪爺爺你能救我們了!”

紫苑咬牙,想說救她爺爺,卻說順嘴了,變成我們。

洪成濤似乎沒注意,雙手搭在精致的龍頭拐杖上,點點頭,“說吧。”

“林智?”紫苑有些期期艾艾。

洪成濤聽見還是低下了頭,雖然說有準備,但還是很震驚,“老江說了什麽?”

紫苑看了看二樓,“說他和洪爺爺用林智妻子威脅林智故意輸。”

“他是那樣說的啊?”

“嗯。”

洪乘濤嘆了口氣,“其實他也沒有說錯,我就是用林智他老婆威脅他了。”

紫苑似乎嗅到一股謊言的氣味,定定的看着洪乘濤。

元辰注意到韋陰還在,咳嗽了一聲,但是客廳的兩個人并不在意。

“你知道我們當時是做什麽起家的嗎?”

紫苑沒有說話,他知道洪乘濤會繼續說下去。

“我們當時跑到廣東,那裏是當年發展最好的,最先用上電視機,最先用上大哥大的地方,那時候,香港還沒有回歸,好多廣東人都想偷渡過去,或者就直接做一些生意,從香港帶的新奇玩意,在內地有很多的有錢人出錢買,我們就看上了那生意,剛開始的時候,什麽都不懂,就自己游過去,游回來,每一次來回,就要半條命,後來做久了,上道了,就知道偷渡,跟着一群人混在漁船裏面,或者那種輪渡,每一次,斷斷續續做了半年,錢也越掙越多,就不在幹這要命的生意,跟着一個大哥開始做一些賭的生意,不論是賭場還是麻将館,我們都弄,我們只是小人物,不敢做大,掙得錢有限,就開始打地下拳場的主意。”

說道這裏,紫苑不再是聽故事的樣子,眼皮擡起來,看着洪乘濤的眼睛。

“那個地下拳場是當時很有勢力的一個老大弄得,我們找了許多門道,好不容易混進去,就只是打打下手,那一個星期也就一場,但是一場交易的錢就是我們幾個年掙得錢,我們太年輕,太眼紅了,就一心紮進去,在裏面混了兩年,也什麽人都見過,什麽場面都不害怕,但是我們也只是在最下面,根本碰不到上面,有一次,那個大佬喊江計說了一些話,江計回來之後就把自己關在屋子裏,什麽也不說,過了一夜以後,他就跟我說,他要發財了,要跟我一起。”

紫苑咽了口唾沫,眼睛已經直直的不能看見其他了。

“那就是林智了,其實我們和林智挺要好的,偶爾喝喝酒,他當過幾年兵,還在東南亞混過,動起手來,沒有人是他對手,一直是拳場的常勝冠軍,但他很神秘的,從來不說自己的事情,我們的任務就是讓他輸,甚至那個大佬是想他死,江計沒有跟我說,只是說我們要發財了,可是我知道,林智有老婆,我看見過,有一次在街上,我看見過他和她老婆,我告訴了江計,江計就說我們去抓她老婆做人質,逼他輸。我覺得可以,這樣就能拿到一大筆錢,還能平步青雲,我們一合計,在有一場比賽後,我們找了個小偷跟着他,找到了他的地址,很簡單的,就抓了他老婆,給他打電話逼他輸!”

“他那個人多硬,你知道嗎?他說就是殺了他,他也不會輸給別人,可是我們急瘋了,就說你不輸就殺了你老婆,他老婆還懷着孕,我以為他會松口,但是直到比賽前,他都沒有松口,江計也氣瘋了,帶着他老婆都拳場去了,林智打了對手一拳,江計就打他老婆肚子一拳,漸漸的,林智不還手了,他老婆也倒下了,江計一共打了十三拳,第三拳的時候,她就倒下來了,江計打的更狠,我也不敢拉,最後林智輸了,躺在臺上,但是那個人不放過他,裁判也不阻止,沒有任何人阻止,他老婆被江計打流産了,林智被那個人在臺上活活打死了。”

紫苑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閉上眼睛了,不知道是不是有眼淚流下來。

“為什麽?為什麽會說出來?”紫苑問,只不過不知道在問誰。

“我也不知道,對于我而言,這是最大的秘密了,我可能一輩子不會說出來,但是今天不知道怎麽了,就想說了,不是為了老江,可能太久了。”

紫苑低頭,“那後來呢?”

洪乘濤笑了,“哪還有什麽後來,死了就死了,我們拿到錢了,跟着大佬混的更好了,不過好景不長,只不過三四年,大佬不知被誰搞了,竟然進了監獄,樹倒猢狲散,一大幫子人都跑完了,我和江計那時候已經小有存款了,就打算不在賭了,找了兩個合夥人開了個廠,做衣服的,但那時候遇到一個賣洋垃圾的,一下子從日本運了幾船的衣服回來,以很低很低的價格,在市場上傾銷,很快我們的廠就開不下去了,江計和我看沒辦法了,卷了所有的錢來到了S市,做起來房地産,兜兜轉轉很多年,才有現金的模樣。”

韋陰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離開了,元辰沒有注意到,洪乘濤也沒有注意到,這讓元辰很害怕,這樣來去無聲,不讓任何人發覺,真的不像是個人類,元辰并不覺得自己有多沉浸在往事裏,不說一心挂在韋陰身上,至少有一半,但是韋陰就這麽消失了。

元辰直起身子,準備倒杯熱水,一動便發現自己已經出了一身冷汗。

紫苑已經不知道說些什麽了,頭埋在雙手間,脊梁一抽一抽,大約是在哭泣。

“沒有人是幹淨的,紫苑,到現在,我都覺得害怕,人心竟然這麽可怕。”

“是啊!人心比鬼還可怕。”元辰接道。

紫苑擡起頭來,臉上沒有淚痕,眼睛裏有了些異樣的光,“謝謝洪爺爺。”

“你不要告訴老江,我給你說了這個事情。他大概一輩子都不會承認,我們也是沒辦法,要吃飯,要發財,要滿足自己。”洪乘濤說着安慰的紫苑的話,眼睛卻不知道看向哪裏,似乎真的在回憶往事。

“元辰,你能保護我爺爺嗎?”

紫苑忽然說道。

“什麽?保護江老?”

紫苑重重的點點頭。

“我知道了,今晚我守着江老,不會有什麽事情發生的。”說着眼睛看了看洪乘濤。

洪乘濤垂下眼睑,手指在拐杖上重重的敲了兩下,并且開口道:“老溫呢?怎麽不讓他看着?”

紫苑笑了笑看着元辰的眼睛,把頭發撥到耳後,“他被爺爺派走了,好像回老家辦些事。”

“這樣啊!”洪乘濤站起來,“那就辛苦了元辰了。”

“沒事,不辛苦。”

元辰恭敬道。

“那我去看看老江。”

紫苑也站起來,點點頭,“洪爺爺我帶你去吧!估計爺爺也快醒了。”

洪乘濤擺擺手,“不用,我自己去,跟他說些悄悄話,你就休息會吧!”

紫苑頓住,點點頭,答好。

等到洪乘濤上了二樓,見不到身影了,紫苑才轉過身來。

“元辰,你怎麽說的?”

元辰已經從廚房裏出來,手裏還是端着水杯,遞給紫苑一杯,道:“什麽都沒有說。”

紫苑接過來,“什麽都沒有說,是什麽意思?”

元辰抿了一口,“就是字面意思。”

“元辰!”紫苑有些愠怒,但是語氣還是軟軟的,叫人生不了氣。

“我說,江老出事了,身體更差了,現在一直昏迷不醒。”

“真的只有這些?”

“是的,只有這些。”

紫苑緊緊捧着水杯,有些緊張的看着元辰,“洪爺爺沒有問其他的?”

元辰輕笑,搖搖頭,示意紫苑喝水,“沒有問,畢竟我是個道士,這時候我的話,洪老會聽,也會信。”

第 21 章 無精打采

"還掉了錢,和洪成濤就離開了那個地方,跑到S市,至今都沒有回去過,我也一直不知道之前發生的事情就是林智的鬼魂所擾,到現在,他竟然可以迷人心智了。"江計的眼睛精光必現,語氣雖然垂老,但是每一句話都是經過深思熟慮後才說出口。

紫苑默默聽着,聽見江計說到之前的怪事,頭低了下去。

韋陰注意到,眼睛垂下來,“發生了什麽怪事?”

紫苑擡頭,望了一眼江計,江計點點頭。

“是這樣的,大概一個多月前,這個地方總是出現一些怪事。”

韋陰饒有興趣的問道:“什麽怪事?”

紫苑把頭發別到耳朵後面,“剛開始就是晚上廚房有一些奇怪的聲音,好像有什麽東西掉在地上,陳雙說是鐵鏟,反正噼裏啪啦的聲音一直響,去看了,但是什麽都沒有,還有每天晚上,大門總會被人打開,但是問誰都沒有去開。”

韋陰似有所悟的點點頭,“還有嗎?”

江計擺擺手,“紫苑說的只是一小部分,大多數還是發生在我身上的,紫苑也不知道。”

紫苑有點驚訝,看向江計,“爺爺你?”

“可能林智很早就跟上我了,這麽久以來,我總是感覺他跟着我,可是沒想到現在才開始,我一個人在走廊的時候,總有人從背後推我一下,回頭卻沒有什麽東西,有時候我晚上睡覺的時候,可以看見很多奇怪的東西從牆裏穿來穿去,後來發現只是夢,而且越來越真實。”

“最後又是影子?”

江計點點頭,對于影子是真的恐懼,明顯身子縮了一下。

韋陰又道:“影子是影子鬼作祟,但是之前你發生的怪事,不是影子鬼所謂,據我所知,這些情況可以人為。”

江計聽到這裏,猛地擡頭,“什麽意思?”

“影子鬼是人死後的冤魂幻化而來,每個人的影子上都有別人的怨氣,你看不見,你也不知道,但是它存在,它每天都看着你,但是一旦這個怨氣積累到一定的量,它就會噴薄而發,你的情況和這個差不多,那個所謂的林智的怨氣被人挑起,越來越盛,直到被影子鬼的怨氣沾染,二者合二為一,變成現在的樣子!”

江計打了個冷戰,“那為什麽影子現在不動了?”

韋陰淺淺一笑,“他自然會有動的時候。”

紫苑忽然站起來,頭發張牙舞爪的在空中轉了幾個圈,緩緩落在毛衣上,“怎麽解決?”

“現在知道了事情原委,我要讓它出來,才能行動。”

“什麽時候出來?”

韋陰轉身,“這個就不歸我管了,等着吧!”

紫苑也轉過身子去看韋陰,“我要盡快!”

韋陰沒有說話,自顧自的對開門,便出去了。

房間裏瞬時間就靜下來,紫苑垂下眼睛,想說一些什麽緩和氣氛,但是側眼看見江計的臉,便默默的走到門前。

“紫苑?”

江計卻出聲了。

紫苑沒有回答,咬咬牙,帶上門便快步走開。

江計見了,大喝一聲,帶着氤氲的怒氣,就要沖出門外的感覺。

紫苑瑟縮了一下,但還是堅定的走了出去,并且關上門,頭也沒有回一下。

元辰在另外一邊的走廊,看見她出來,眼神閃了好幾下。

想要打招呼,但是紫苑并沒有擡頭,徑直就往自己的房間裏面去。

“哎呀!老溫跑哪去了啦!又燒的一地的灰不弄!”

很久,外面傳來了陳雙的抱怨聲,很大,有些尖利,有些刺耳。

紫苑的房間靠着後面的花園,伸手撥開窗簾,就能看見下面的游泳池和橘子地。

蕭瑟的游泳池邊上隔了兩米高的網,有一條小路往下面的橘子樹低地,也只有幾十厘米的高低差,由于是冬天,那些黑色的泥土被凍硬了,一塊一塊的,都能看得見痕跡。

順着小路往下面就是那塊幾十平米的低地,起先被吹的東倒西歪的橘子樹苗,還亂七八糟的躺在那裏,縱橫交錯,遠遠看來,有些像奇怪的圖案。在低地中間,有一層厚厚的灰,像是衣服還有樹枝燒後的灰燼,化成一個圓圈,半徑大致在半米左右,有些灰順着風,被吹到東南處。

陳雙在橘子地外面,一棵樹一棵樹的扶好,到中間的時候,停下來,罵罵咧咧,聲音不大,紫苑聽不見,但是看見陳雙從屋子裏拿來的掃把,紫苑的心忽然顫了好幾下。

看着那些灰被掃到垃圾袋裏面,紫苑轉身不再看。

“韋陰?”

紫苑正在發着呆,忽然門被人打開,韋陰蹙眉,臉上有些陰郁,看見紫苑就道:“不對,我找不到那個林智的家人,江計在說謊。”

紫苑楞了一下,沒有反應過來,韋陰臉上恢複了正常,走過來,湊到紫苑邊上,一字一句道:“江計在說謊。”

紫苑身子一抖,慢慢的緩過來,咬着牙,“那怎麽辦?”

“那看你了。”

韋陰的聲音其實很好聽,沙沙的,有磁性,在紫苑耳邊一圈又一圈的纏繞,就像是有魔力一樣,紫苑怔怔的道:“洪叔叔一定知道,我去問他,元辰說給他打電話了,他知道爺爺的事情,肯定會過來的。”

韋陰滿意的笑笑,“這就對了。”

看着韋陰的笑臉,紫苑呆住了,她承認,她對這個叫做韋陰的人着迷了,想他想他的徹骨,無時無刻都想看見他,想知道他的每一件事,想和他多說一句話,想和他多一點點的交集。

紫苑已經入了魔怔,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應該是很早很早以前吧!

“那接下來就看你的了!”

風還在吹,陳雙已經從橘子地裏面忙活好了,手裏拎了一堆垃圾,就往車庫裏面去,元辰在後面二樓的露臺,怔怔的望着。

“元辰?”

紫苑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他身邊,聲音有些嘶啞,大概是已經很久都沒有休息好了。

元辰看着那片橘子地,沒有轉身,手邊的香煙一般看見女人都會回避買,但是這一次,元辰沒有,反而更加猛烈的吸起來,煙圈從他的鼻子裏面緩緩擠出來,變成一個個的圓,在空中消失不見。

“怎麽了?”

“你沒事吧?”紫苑不答,反而問。

“我沒事,經常做這些工作,已經習慣了。”

“以前經常處理這些?”

“對,沒有被洪老撿到的時候,我被師傅趕出師門,沒有謀生技巧,沒有社會經驗,什麽都不會,只會畫符,所以就靠這個吃飯。”

紫苑看着元辰的臉,“我也是。”

元辰愣了一下,轉眼去看紫苑,“你也是什麽?”

“沒有謀生技巧,被趕出去,也只是死路一條,我雖然有工作室,美名其曰是和朋友們一起合夥,其實最大的出資人是我爺爺,他們只是陪着我胡鬧,我去國外留學,回來辦工作室,都是爺爺一手操辦,你說,我要是被趕出江家,會是什麽樣?”

元辰低頭,不知道為何紫苑會說道這些,這讓他有些措手不及,連忙将手裏的煙蒂吸了最後一口,便扔進邊上的垃圾桶。

“江小姐笑話了,江家這以後的諸多財産肯定是你的,怎麽會被趕出去呢!你畢竟姓江。”

紫苑搖搖頭,想說不,卻沒有說出來,苦笑道:“不該跟你講這些的,洪爺爺怎麽說?”

“洪老晚上就過來,擔心您和江老。”

“洪爺爺真熱心,對我們這麽好。”

元辰怪異的笑笑,他覺得這個紫苑一點都不笨,似乎已經洞曉了所有的事情。

“洪老和江老是多年好友,當然會這麽擔心了。”

紫苑只是點點頭,臉上帶着莫名的笑意。

中飯過後,紫苑就在前面花園翹首看着山下的路,不知道在等些什麽,韋陰還是神秘的很,過後就不見蹤影。

元辰在廳裏抽煙,陳雙皺眉,指指上面,“江老不讓抽煙。”

“我知道,抽完這一根就不抽了。”

陳雙看了一眼,外面的紫苑,沒有說話,從櫃子裏,拿出一個煙灰缸,放在元辰面前。

元辰也伸手去接,陳雙愣了一下,快速的抽回手,回身看了看四周,“我去準備晚上的飯。”

老溫的突然消失,陳雙接受的很快,根本不消多少解釋,只要說聲他不在了即可。

花園裏的花草平常因為老溫的照料,格外精神,不知這一天是怎麽了,全部都是無精打采,耷拉着腦袋,連紅色的臘梅也是,落了一地,竟然有了蕭瑟的感覺。

紫苑抱緊雙臂,覺得這個冬天真是漫長。

過了很長一段時間,天色緩緩變暗,周邊的溫度驟冷了好幾分,紫苑還是沒有進去,巴巴的盼着山路。

一聲汽車的鳴笛忽然在山野間響了起來,紫苑立即站起來,看着山下,想了想,又趕緊進去。

“陳姐,爺爺,睡下了嗎?”

陳雙見坐在外面一下午的紫苑進來了,趕緊送上熱茶,“睡下了,讓我晚飯的時候叫他。”

“我知道了,你去三樓把衣服弄一下,我看天不是很好。”

陳雙哦了一聲,知道是讓自己回避,也沒有說什麽話,把圍裙接解下來,就往樓上去。

“來了!”韋陰不知道什麽時候出來了,就像是預知一般,準時準點出現在準确的地方。

第 20 章 笑不露齒

陳雙哎呀一聲,“怎麽不喊老溫擦呀!我馬上就上去!小姐,你們餓不餓?”

紫苑頓住,看了元辰一眼,“老溫今天出去了,估計要有一段時間才能回來,你上去幫爺爺擦身子吧!”

元辰低頭,臉上有些笑意,“還不快去!老爺已經在浴室裏面了!哦~對了!江老房間的門鎖又壞了,找個人來修哦!”

陳雙在下面停了幾秒哎了一聲,“我上去了!”

紫苑轉過身,呆呆的看着元辰,元辰收斂住臉上的表情,一臉溫情道:“紫苑,你去休息吧!我來做點早飯給你們吃。”

元辰說着便要走下去,紫苑沒有制止,一瞬間,像是想起了什麽,但是很快就被沉沉的心情壓下去。

陳雙已經進了江計的房間,隔着門叫了一聲江老,便蹑手蹑腳的走進浴室,大約過了十幾分鐘,陳雙才推着江計出來。

而資源仍舊站在欄杆處,忘了要去幹些什麽。

江計半阖着眼睛,壓着嗓子道:“陳雙,推我去書房,弄點粥上來。”

陳雙低頭哎了一聲,聲音不像之前那麽大了,收斂許多。

紫苑看着江計從自己身邊過去,垂着眼睛想了一會,也跟上去,接過陳姐手裏的輪椅,淡淡道:“陳姐,你去做飯吧!我來,就行了。”

江計沒有事說可以,也沒有說不可以,只是閉着眼睛不說話。

書房裏的窗簾被拉起來,外面卻沒有太陽,只有冷冽的風,江計轉過頭去看,他那花白的頭發吹幹了,一根一根整整齊齊的在頭上碼着,身上換了幹淨的衣服,是白色的毛衣,看着很厚,很柔軟,褲子是灰色的,不長不短,正好到腳踝,叫上穿着灰色的拖鞋,毛茸茸的,有些小小的絨毛在外面搖擺,煞是可愛。

“爺爺,感覺怎麽樣啊?”

江計看着外面,眼睛定定的,“心情還不錯。”

紫苑頓了一下,“我聽溫叔說溫有意在日本。”

“嗯,他在日本。”

“您是怎麽認識他的呢?”

江計半天不言,“很小就認識了。”

“哦,是一個地方出來的?”

“不算是。”

“那是意思?”

江轉身看了一眼紫苑,紫苑立馬低下頭。

“我和溫有意是十幾歲上初中的時候認識的,那時候我和你溫叔早就認識了,混在一起,溫有意是他的小叔子,雖然是打了一個輩分,但是年齡和我們差不多大,就混在一起了。我記得,他當時在從廣東那邊過來,聽大人說是跟在某個人手下學習法術,以後會有很大的出息,我們那時候都小,哪在乎那些東西,他那年是第一次來我們村子,穿着白白的襯衣,白白的褲子,白白的鞋子,臉上也是白白的,很規矩,我和你溫叔躲在樹後面看着,他也回頭看我們,對我們笑笑。”

“他就住在你溫叔家裏,你溫叔不喜歡他,我也不知道為什麽,但是我很喜歡他,老是讓他跟着我,你溫叔不樂意,但是又想和我在一起玩,随意我們三個人就在一起玩,那是溫有意十三歲,已經長得很高了,我和你溫叔矮,又黑。”

“他也不嫌棄我們,每天早上和你溫叔到我家來找我,我們三個老是跑到山上,一天都不下來,我會打鳥,你溫叔會釣魚,溫有意就會挖些紅薯或者野菜,我們就在山裏面用火烤了吃,找個鐵盆子,就用水燒着野菜湯。”

“有一天,天氣很不好,溫有意讓我們早點下山,可是當時我記得很清楚,我看到看一只兔子,一瘸一拐的,跑不遠,我不聽溫有意的話,拉着你溫叔就去追兔子,溫有意也跟上來,一直催我們回去。但是我們不睬他,跟着那個兔子來着山坳裏面,發現一個半個人高的山洞,就藏在厚厚的草下面,你溫叔沒見過,一下子就沖進去,我急了,也往裏面去,裏面好黑好黑,什麽都沒有,土的腥味很重,溫有意那是在外面喊了我好幾聲,我也急,上前面拉着你溫叔就往外面跑,但是一拉就是一個石頭,你溫叔早就不見蹤影了,那石頭也像個人,我吓得不行,慘叫着就往外面跑,溫有意聽見,這才急着進來了,拉着我就問你溫叔在哪!我也不知道啊!那麽小的人,吓得不行,溫有意對我說,我們要一起去救你溫叔,可是我怕呀!不敢動,但是想着不能讓他看了笑話,一咬牙,就跟着溫有意往裏面去。”

江計沉沉的嘆了口氣,眼睛有了驚恐,“那洞很深,我們都沒有燈,手裏的幾根火柴,又不敢用,溫有意很厲害,不知道從哪裏變出一張紙,立馬就燒着了,也不滅,我也不怎麽怕了,那個洞裏,沒有什麽,進去大概五六步的地方就已經可以直着身子走了,再往裏面就更大更寬敞,我們走了很久,都一直是那個長長的洞口,我渾身都發抖,一直央求溫有意回去,但是他搖頭,說我們不救你溫叔,他就會死。”

“我一個人也不敢走回去,所以只好跟着溫有意,一直一直往前走,但是沒有盡頭,我覺得那座山已經被我走穿了,但是還是沒有到頭,也沒有什麽蛇蟲鼠蟻,我覺得很奇怪,就問溫有意,我們是不是遇到鬼了,溫有意停下來,點點頭,告訴我那叫鬼打牆,我們要走出去才行,要不然我們要死,他也要死。”

“我那時候覺得我肯定死定了,已經不抱什麽希望了,已經在裏面走了很久很久了,兜裏面什麽都沒有,肚子叫了一遍又一遍,但是溫有意似乎覺得沒有什麽,拉着我的手一直走一直走,我已經不能走了,他只好背着我,不停的往前走,怕我睡過去,一直和我說話,說些在廣東的笑話給我聽,但是我真的很累,沒有辦法,就那麽睡過去了。”

“再醒來的時候,我竟然躺在家裏的床上了,我吓了一大跳,趕緊起來要找溫有意,那時候,是晚上,我媽媽在後面拿着棍子追着我打,我也不敢停下來,一路就跑到你溫叔家裏,只見你溫叔和溫有意都睡在床上,我才停下來,我媽來的時候,可打了我好幾棍子呢!”

“後來,每個暑假溫有意都會來,你溫叔還是一如既往的怕他,我也不敢問那次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到了十□□歲的時候,溫有意就不再來了,我也出了村子,進城裏打工了,後來到我們已經三十多歲,我在S市見過他一次,匆匆忙忙,什麽也沒說,只是說自己要區域日本了,不在國內,有什麽事情可以給他打電話。”

“再後來,就是你爸爸媽媽出車禍的那次,其實紫苑,這麽多年我一直不敢跟你說,你爸爸媽媽不是處車禍,是被人害死的,被人用符咒咒死的。”

紫苑瞪大眼睛,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你說什麽?”

江計低頭,用他沙啞的聲音又緩緩的講述起來。

“你爸媽被人咒死,都不是正常的死亡,舌頭吐出來,眼睛發紅,指甲長得很長很長,我請了很多人都弄不好,想起了溫有意,就把他請過來,他只不過畫了兩道符紙,人就變回去了,我這才安心的将他們葬了,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感受,沒人知道,我病了一場,差點去了半條命,溫有意就一直照看着我,每天陪我念念書,侍弄侍弄花草,小半年後,才好了起來,溫有意也就回去了。”

江計說完,空氣靜了很久很久,紫苑也說不出話,想問問自己的父母的事情,但是張開的嘴卻問不出來。

“滿意了嗎?韋老板。”

韋陰從後面的門邊上緩緩走上來,面上帶着笑意,“江紫苑小姐,已經告訴我溫有意的地址,事情的經過我也知道了,纏着你的鬼怪有兩種,一種的是人的欲望,一種是鬼的欲望。”

江計一愣,“鬼的欲望?”

“是誰,你心裏也清楚。”

紫苑看看韋陰笑不露齒的臉,又看看江計滿是陰霾的臉,輕聲喚了句,“爺爺。”

江計又嘆口氣,“紫苑給我倒點水。”

紫苑聽見,立馬上去倒了杯水,放到江計手裏,江計仰頭喝完。

“那個人叫林智,是我和洪成濤年輕的時候認識的一個□□拳的,那時候很窮,已經沒有錢吃飯了,和洪成濤餓了好幾天,只好把身份抵押了錢去吃飯,但是我們沒有錢還,只好去賭,可是賭這個東西,只要是窮人,就沒有贏過。我們輸的只剩幾百塊錢,沒辦法了,去了地下□□拳的地方賭,先是贏了一點,但是太少了,那個地方有個常勝将軍就是林智,賭他贏一賠一,賭他輸賠二十。我們起了不好的念頭,跟蹤林智回家,發現他家有個懷孕的女人,應該是他老婆,等他走了,我們立即就綁架了他老婆,打電話給他故意讓他輸,我們把身上的錢拼湊起來,又借了幾萬塊錢,一下買了林智輸,結果林智真的輸了,我們贏了。”

第 19 章 東倒西歪

紫苑怔怔的站在那裏,身後是慘不忍睹的屍體,面前是韋陰的背影。她不知道該怎麽解釋這一切,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紫苑也不知道,她只知道某一天開始,她的生活就徹底的改變了。

元辰再回來的時候,只見紫苑就像失了魂魄一樣,他趕緊抱住紫苑,眼睛裏竟是擔憂。

“紫苑,你別擔心!”

紫苑緩緩回過神來,咬牙,“怎麽辦?我要怎麽辦?爺爺殺人了,老溫竟然死了!爺爺要怎麽辦?我要怎麽辦?”

元辰皺着眉,看紫苑已經栽在自己懷裏,泣不成聲,聲音帶着顫抖,忍不住道:“沒有事的,每一與人看見的,陳姐沒有看見,我不會說出去的,我們藏好老溫的屍體就行了!不要怕!我會解決韋陰的!不要怕!”

紫苑把腦袋深深的埋進元辰的懷裏,試圖隔絕外面呼呼的風聲,那像刀子一樣劃過的風聲。

元辰透過紫苑的頭發,看見血肉模糊的屍體,忍不住打了個突兒。

“你進去吧!我來弄!”元辰輕撫紫苑的後背,柔軟的毛衣觸感,讓他緩下心來,語氣更加柔和。

紫苑僵住,半天從元辰的懷裏退出來,背對着屍體,擡腿就走,臨到游泳池的地方,頓了頓,還是快速的進了後門。

元辰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沒有動彈,等了好一小會才側過身子去看一邊東倒西歪的橘子樹苗,露出不易察覺的微笑。

風越來越大,老溫身上的血腥氣傳的越來越遠,元辰嘆了口氣,喃喃道:“對不起了,老爺子!”

說着蹲下身子,從懷裏掏出一張符紙,默念了幾句經文,手一揚,将符紙丢向老溫,砰地一聲,立即起了大火,将老溫的屍體環繞住。

元辰退後幾步,轉頭看了看地下,從地下挖出來一張疊着的黃紙,但是有一些泛黃,元辰看了一眼,又繼續往前走了幾步,又挖出來一個,如此循環往複,竟然挖出六個之多。

等元辰全部挖出來了,老溫的屍體也燒的差不多了,看不出人樣了,四肢焦黑,燃着火星,噼裏啪啦的響。

大約過了有十多分鐘,火勢漸漸的熄滅了,冷風吹過,盡是飛灰。

等到火勢全部熄滅了,元辰走過去,捂着鼻子,淡淡道:“正好也是肥料,便宜了這些橘子樹了。”

沒在多呆,元辰拍拍身上的灰,轉身就往屋子裏面去,一進去,就見紫苑獨自坐在廳裏面,滿臉愁容的看着躺在沙發上的江計,而韋陰卻不見蹤影。

一見元辰進來,紫苑趕緊站起來,雙手不停的搓揉着,眼睛裏的淚就要滴下來,張着嘴想說些什麽,卻沒有問出來。

元辰看了一眼江計,臉上死氣沉沉,身上蓋着毯子,但立馬轉過眼,看着紫苑,開口道,“沒事,我處理好了,別擔心,不要說錯話就行,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你什麽也沒有看見,我什麽也沒有看見。”

紫苑咬唇,看着江計的臉,又看看自己的雙手,怔怔的點頭,“我什麽也沒看見!”

元辰輕輕笑道:“很好,我現在要把江老弄醒,問問他昨晚的事情,看看到底發生什麽了?可以嗎?”

紫苑低着頭,不知道看哪裏才好,身子還微微的顫抖着,“好。”

元辰走到江計邊上,半跪着,眼皮都沒擡,伸手摸了摸他的脖子,然後掐着江計的人中,好一會,江計才有反應,眼睛一睜,坐起來就想襲擊元辰,型號元辰眼疾手快,一把擒住江計幹枯的手腕,喝道:“清醒一點!”

江計被元辰的清喝聲吓得一震,緩緩的躺下去手也無力的垂下來,眼睛有些渾濁,盯着屋頂看了一會,轉過脖子又看看四周,看見紫苑的時候,眼裏才慢慢有了光。

“怎麽樣?爺爺?”紫苑湊上去,卻不敢太近,眼裏複雜的情緒一眼就望到底。

江計伸出手想要摸摸紫苑,紫苑生硬的低下頭。

但是幹枯的手掌上除了蠟色的皮膚,還有觸目驚心的血,暗紅色的,纏繞在江計的手上,胳膊上。

江計頓住,看着血跡,忽然笑了,扯出一個極度詭異的笑容,“原來是真的,不是夢!我殺了他!哈哈哈!再沒有人能夠阻擋我了!”

紫苑僵住,低着的頭緩緩擡起來,看着江計的樣子,不可思議道:“爺爺,到底發生什麽事情了!”

江計側頭笑了笑,“我殺了想要害死我的人,以後再也不會出現怪事了!紫苑,不要怕!”

元辰插嘴,“江老,還記得昨晚發生什麽事了嗎?”

江計看了一眼元辰,抿着嘴巴,沒有說話。

紫苑忍不住道:“爺爺!”

江計皺眉,看着天花,不說話。

紫苑轉過頭去,捂住嘴巴,不讓自己的聲音被聽見,但是還有悶悶的聲音從指間傳出來。

“爺爺!你知道你幹了什麽嗎?你拿刀殺了溫叔!你用刀子一刀一刀刺死了溫叔,他的臉上全是刀疤,眼睛被戳瞎了,上半身全是被刀戳的洞!流了好多好多血!爺爺!你怎麽能這樣!”

元辰看見紫苑的情緒越來越失控,趕緊抱住紫苑的雙肩,低語道:“不要說了!不要說了!”

江計此時面無表情,“你說什麽?”

紫苑沒有說話,只有哽咽聲。“”

江計又問了一遍,“死的是老溫?”

江計的聲音如寒冰一般,沒有感情,冷漠的很,仿佛死的是個不相關的人,“那麽到底是夢?還是什麽!?”

紫苑聽見這話,忽然站起來,定定的看着江計,眼睛裏除了淚水,還有一些其他的東西,江計沒有看清楚,想要問的時候,紫苑忽然轉過身去,徑直走上樓。

江計仰着脖子看了一眼紫苑,什麽話都沒有說。

元辰低頭,不讓自己的表情被江計發現,輕聲道:“我讓陳姐來給你擦擦身子。”

江計楞了一下,問道:“怎麽處理的?”

元辰皺眉,覺得江計果然是條老狐貍,這樣還面不改色,不為所動,甚至立馬就關心善後的事情,“我燒了,現在就剩灰了,外面的風很大,吹個一下午,就沒了一大半,到時候讓陳姐推開做肥料,正好不會被人發現,江老放心。”

江計點點頭,“果然是洪成濤帶出來的,很好,你把輪椅推過來。”

元辰答好。

老溫就這樣紫苑上樓以後,關在自己的房間,忍不住的掉眼淚,雖然她很早就獨立,早早的就擔起事情,但是這樣的情況還是第一次見,如親人般老溫就被自己的親爺爺刺死了,她本來還抱着一絲希望不是他爺爺殺的,但是一聽見爺爺的話,紫苑就崩潰了!

淚水止不住的流下來,甚至濡濕了衣領,癱坐在門後的紫苑除了流淚,似乎已經找不到什麽方式來排遣她心裏難言的情緒。

不知道過了多久,紫苑站起來,也哭夠了弱,怔怔的擦幹眼淚,換掉衣服,拉開門就往西邊的房間去。

剛走到那房間門口,門就自己開了,紫苑吓了一大跳,顫抖着伸出手,推開門。

“你考慮好了?”

裏面韋陰的聲音傳來,有種不真實的虛幻感,聲音是冷漠的,不帶一絲感情,比之江計的聲音更加冰冷,卻像罂粟一樣,吸引着紫苑向前。

“我考慮好了,我願意用我的心髒來換這裏的平安,我爺爺的平安。”

紫苑淡淡的說着,不像是沖動的樣子,沒有什麽激動的情緒,眼睛裏的光很透徹,也很耀眼。

穿過前面的走廊,便看見韋陰站在房間裏,背對着門,背對着紫苑,風揚起的窗簾在韋陰身邊轉了圈又回到原處。

“既然你已經同意了,那麽上天入地你也逃不了,我會為你解除煩惱,但是除此之外,我還要知道溫有意所有的事情,你所知道的,江計所知道的。”

紫苑點頭,重重的,“我希望你盡快!”

韋陰轉過身子,看着紫苑,黑色的眼珠沒有光彩,“我可以在三天之內解決,你最好把所有的事情準備好。”

“不用準備,我不知道溫有意的事情,但是我知道他住在哪裏!”

韋陰面無表情,但是眼睛裏有了一絲波動,“說。”

“在日本,金澤,內川公民館。”

韋陰笑了笑,點點頭,“剩下的,也希望你準備好,江紫苑。”

紫苑低頭,答好。

随即轉身出門,末了,又問道:“你知道昨晚的事情嗎?”

韋陰嗯了聲,“到時候你就會知道,不急。”

紫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但是既然韋陰這樣說,那麽三天之內,所有的事情就會消失,所有的。

紫苑剛剛出門,就見元辰再二樓樓梯欄杆邊斜倚着。

見到紫苑從韋陰的房間裏出來,眉頭明顯皺起來,“韋老板怎麽說?”

紫苑搖搖頭,“他說我會知道的,不急。”

元辰心裏咯噔一下,“他看見了?”

“我不知道,他說我會知道的,就在這三天之內。”

元辰眯起眼睛,沒有說什麽話,看着韋陰的房間發呆。

紫苑沒有注意到元辰的異常,也沒有深究任何事情,腦子裏面已經漲成了漿糊,只想事情趕快結束!

元辰看了一會,見紫苑已經走到自己後面,淡淡道:“我喊洪老來了?”

紫苑沒有回答,不知道是不是沒有聽見。

“哎呀!我的媽呀!這都九點多了!我怎麽睡到現在!哎呀!這飯沒做!什麽都沒弄!小姐你怎麽不叫我!”

陳雙在大廳大聲嚷嚷,身上穿着小碎花的睡衣,頭發亂蓬蓬的,一臉愁容,嘴裏嘟嘟囔囔的說着什麽!

“都怪老溫!竟然不喊我起來!真是的,小姐我馬上做飯!”

元辰看了一眼下面的陳雙,“陳姐,江老叫你去幫他擦擦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