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玲珑骰子安紅豆(一)

玲珑骰子安紅豆(一)

愧疚、複雜的情感湧上心頭, 黑暗中隐約的接觸,不經意的摩擦,感官在此刻得到不斷擴大, 少女明亮的眸子此刻看着自己霧蒙蒙的一片,像是藏了頭小鹿, 撞得人心動不已。

好喜歡,好想看她哭。

若是哭得再狠些不知道會是怎麽樣的風光?

他在心裏低笑自己的無恥,面上依舊是翩翩君子作風, 用指腹輕輕抹去少女的淚, “別哭。”

克制着所有的索取,他伸手拂去她臉龐的淚, 靜了晌,摻和着窗外突如其來的小雨落葉聲, 細細打在芭蕉上, 少女聽見他緩緩說,

“北冥國有個很神奇的說法,女孩子的眼淚是為喜歡的人流的, 所以她們一輩子只會哭兩次, 一次便是出生, 另一次就是看着心愛之人死去。”

“後來,我遇到了一個整天以淚洗面的女子, 便上前問,她所為誰哭, 她說她在為她的第八十八個夫君哭泣, 人生在世在意的人和事太多, 如何能做到只哭兩回?”

說話時少女的手突然抓住了他方才替她抹去眼淚的手,她摸索着, 微小的動作讓商竹藥手心有點癢,最後她像是早到了指腹上的疤痕,用手很輕地摩挲了一下,“還疼嗎?”

商竹藥剛想說不疼,兀然她摁了下去,痛感伴随着刺刺的舒服在商竹藥心底交織,他急促的微喘被及時壓下,而少女明澈的眸看向自己。

“小師叔,我會快點找到下蠱的人的。”

“這疤可以好嗎,要不要我拿點藥來敷一下?”

問題已經不重要了,他對上少女關切的目光,思量着要不要再多給自己割幾刀,讓她更心疼自己一些。

危險的想法戛然而止,商竹藥搖搖頭,“不必,蠱既然解了,你要是有事走便好了。”

清冷決絕的話如果不是被相榆扶着腰可能會更加有信服力一點。

“小師叔,你腰還挺細的。”相榆不禁出口誇贊道,話語裏滿是真情流露。

不是那種徒有其表弱不禁風的細,少年的腰隔着衣服布料能感覺到是有力量和爆發力的那種瘦,概括下來就是,穿衣顯瘦,脫衣有料。

被調戲到的商竹藥紅着耳朵,面上無情道,“閉嘴。”

少女笑笑沒多說話。

“那我扶你到床上?”

上次和商竹藥談論到床這個話題還是上次。

“你臉好紅。”這句可不是調戲商竹藥的話,這句是相榆的實話,特別是點了燭火看得清楚了後,少年冷白的皮膚熏了層淡紅,像是青白的玉點了朱紅,耳朵紅得像是快要滴血了。

“我……”商竹藥剛想說自己沒事,相榆就娴熟地伸手将自己的手背貼在了商竹藥的額頭上,這不貼不知道,一貼吓一跳,這果斷是發了高燒的溫度。

少女的手微冷宛若軟玉,貼近幾分,商竹藥昏沉沉的腦袋都清醒了幾分,可惜這瞬間的清涼轉瞬即逝,少女收回手,替商竹藥攏了攏被子,“小師叔,你還記得我是誰嗎?”

“我是病了,不是傻了。”少年悶悶的聲音從被褥中傳出。

相榆這才放下心來,“那我去給你找大夫。”

不料,衣擺被人攥住了,“別走。”

少年青絲散亂,雙頰泛起紅暈,茶綠色的眸子此刻多了幾分春色的勾人,他胸膛處的衣襟破了,露出肌肉線條流暢自然,是介于少年與男子之間的形體。

他的手如烙鐵滾燙,相榆覺得自己好像是不是理解錯了易感期的意思。

不是說很弱嗎?看着近在咫尺的容顏,她只有一句,的确很弱,弱得只能倒拔垂楊柳了。

“小師叔,這個姿勢是不是……”男上女下,這個位置有些危險以及暧昧,他雙手撐在她兩旁,染着春色的眸随意卻又輕佻地掃過,“走什麽?”

相榆下意識就想起身,“自然是給你找大夫。”

“不許去。”可能是因為生病了,尾音還可以隐隐聽見少年的鼻音。

生病了的他比平時還不講道理,雖然他平時也沒有很講道理。

但相榆覺得這樣的他很是珍稀,“吃了藥病就可以快一點好了。”她耐心的規勸道,“你發熱了,需要吃藥。”

少年像是真得在思考,安靜了幾秒,“藥不好吃,不想吃。而且,咳嗽發熱在易感期挺正常的,過去了就好了。”

他是真得很認真地在和自己講道理。

意識到這一點的相榆莫名被戳中了。

于是兩人就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下去。

“易感期是每年都會來嗎?”

“嗯,每年春天都會來。”

“他們說,到了易感期會很敏……”感字還沒出口,就被少年捂住了嘴,鴉黑發絲交纏,輕勾過她的眉眼,倒映出面紅耳赤的少年郎,以及完全遮掩不住的心跳聲。

腰間的清心鈴發出清脆的鈴聲,不同于之前的做賊心虛,這次,避無可避。

清心鈴的響聲傳進了相榆的耳中,清楚的不能再清楚。

鈴聲響意味着什麽?

意味着——你陷進去了,阿堯。

他曾經以為這輩子都不會聽到鈴聲響起的聲音了,可是卻因為她,響了一次又一次。

他抽出身體裏僅剩的靈力封住了清心鈴,鈴聲這才作罷停下,“你方才聽見了什麽嗎?”

相榆識相的回答,“沒有,我剛才什麽都沒聽見。”

“易感期期間,我需要人保護我。”

這話說得理所應當的,相榆差點就被眼前這個好看的脾氣大的美人給騙過去了。

需要人保護這個詞從他嘴裏說出來也挺奇跡的。

“我需要一個吃苦耐勞、堅韌不拔、心地善良的人保護我。”

要求發放下去了,相榆正想說我幫你明天去集市上問問,結果就看見少年一副苦惱的神情,追問道,“這個要求是不是有些苛刻。”

相榆臉不紅心不跳:“不苛刻。我就可以勝任。”

少年笑了聲,“你?”

很是玩味的勾唇,“現在被我壓在身下的侍衛?”

相榆沉吟了幾秒,“說來你可能不信,其實我很強的。t”

“那就證明給我看。”少年解下搖搖欲墜的發帶,重新紮好,床榻之間的距離把兩人拉得很近,近到相榆可以數清他的睫羽。

“三招之內,換個位置。”少年聲音如青環扣玉,山中清泉清澈動聽。

少女倏然笑了,本就精致的容顏,開始鮮活起來,像是一副勾了線的畫開始潑墨染色,帶着志在必得的自信篤定。

商竹藥微微垂眸将她的神情一覽無餘,翻湧的情 | 潮被重新壓下,無情無欲啓唇,“開始。”

“小師叔。”

“嗯?”

“其實,我還是挺喜歡你的。”

喜歡我?

商竹藥思考的瞬間,心理防線還沒來得及潰不成軍,就被相榆反扣在下面,“我還是挺喜歡喜歡你的自信的。”

相榆把話給及時說完,得意洋洋的像只得了勝的小狐貍,“如何?”

她欣賞着自家小師叔有氣不出的模樣,而對方微微側過頭,“你在嘲諷我。”

沒有疑惑,就是一句堅定的陳述句。

茶綠色的眸子蕩開一陣被玩弄的怒氣,零點零一秒後,相榆意識到自己也許……應該要哄一下眼前這個生了病還生了氣的小師叔。

畢竟從心理上說,日常中比較強勢的人,在別的方面也會表現出一種唯我獨尊的權勢,可能自己這位小師叔接受不了有人把他扣在身下吧。

“這是戰術。小師叔,你信我。”說着,相榆煞有其事地舉起自己的手指發誓。

“不信,你就是嘲諷我……”

行,相榆算是發現了這小師叔生氣了,還挺難哄。

特別是他臉都是粉撲撲的,生起氣來沒有半點威懾力,倒是想讓相榆親死他。

不過,相榆忍住了,畢竟她想了想,要是商竹藥好了後追殺自己的場景還是選擇了放棄。

“怎麽被你說的那麽委屈,你在平時也沒少嘲諷我啊?”相榆忍着笑,控訴道,“比如我們初見的時候,你身為門派長老,我錯叫你師弟,你無動于衷,第二次見面,還嘲諷我喊你師弟。”

“……”

相榆細數,“還有啊,仙門大比前嘲諷我是塊金子,仙門大比的時候嘲諷我是個戀愛腦,小師叔,你平時怼我也不少啊,怎麽還把你給委屈上了?”

少年掐了掐自己的被子,面無表情的扔下一句話,“我是個病人。”

“是,一個不願意吃藥看病,差點要趕我這個唯一關心你小師侄走的人。”

唯一關心,相榆特意咬了重音。

說完還頗有興致的看了眼商竹藥,他下半張臉藏在被子裏,只露出雙茶綠色的眼睛,乖乖地看着自己,“知道了,唯一關心我的師侄。”

聲音從被子裏傳出,偏生見商竹藥如此吃癟,相榆心情真得挺好,連着之前一切的沒翻過去的篇章,好像又重新開始。

“所以,現在能替我倒杯水了嗎?”

“倒什麽?大聲點沒聽見!”

商竹藥算是聽出來了,這是專門針對自己仙門大比的時候和她說過句,小聲點我沒聾。

“……”沒心情陪小師侄玩的商竹藥。

愛倒不倒,不倒我自己倒。

眼見商竹藥真得要自己下床倒水,相榆還真沒阻攔,只是他坐在床邊就不動了,“喝水。”

真就,依靠距離打敗音量大小。

*

“可靠消息,有人看到過林昭。”

“誰?”大清早的睡蟲一下子就被驅跑了。

北冥韻确定了周圍無人後,才鄭重其事的和相榆說道,“東陵王三女兒——淩華。”

東陵王膝下有三個兒子,七個女兒,而作為三女兒的淩華最受東陵王的喜愛。

淩華是東陵王最寵愛的妃子德妃所出,自小脾氣蠻橫,目中無人。

“三水和她有些恩怨,她不待見我,倒是城莞和她關系不錯,所以這消息是他和我說的。”

相榆點頭,“那我現在就去找小師叔。”

北冥韻拉住了相榆,“等下。”

“阿榆,你被林昭下蠱心裏沒有半點疑惑嗎?比如她為什麽要給你下蠱?”

相榆倒還真沒思索那麽多,都被系統戲谑為隐藏副本了。

相榆還以為是自己運氣不好,觸發了些概率很小的劇情。

“林昭是攝政王的女兒,你可別忘了小師叔也是商家的。我懷疑林昭給你下蠱,是背後有人授權所為,而且,前幾天給宋溫的飛鴿傳書已經有回音了。”

“練蠱人一次會練出兩只蠱蟲,母蠱召喚子蠱,子蠱聽從母蠱,而下蠱的人給你指令就是殺死小師叔。奇怪的是,中蠱人一般疼痛難耐,撕心裂肺,每月發作,無一例外,可是……”

相榆懂了,可是自己蠱毒發作周期不定,而且除了只會按照指令外并無其他異象。

“所以,可能我們一開始的判斷就錯了,你中的可能不只有巫蠱,還有符咒之術。”

相榆:事情越來越複雜,而我的腦袋越來越空白。

第 49 章 人去城樓空(三)

人去城樓空(三)

相榆确實沒想到當今的攝政王竟然就是商竹藥的三叔。

而林昭便是商竹藥的堂妹。

想起之前兩人走得近, 估計也是商家授權的。畢竟商家那麽多年,除了商竹藥這個天賦異禀的修煉天才外,再無人可達他的高度, 甚至縱觀整個修仙界也不見幾人可以與之比肩的。

商家想要商竹藥提攜一下家中堂妹正常不過。

随着兩人走進門的那刻,兩邊的官員自動站定, 對幾人投以注視禮,這便是東陵商家的排面,自然更多的是這位鐵血無情的攝政王的排面。

在來東陵之前相榆了解一些有關東陵的事, 至于這位攝政王的故事自然也在其中, 這位也是個不折不扣的傳奇。

十八歲立下赫赫戰功,多場戰争替東陵守住國土, 以凡人之軀守邊疆數十城池,鎮守邊疆十載, 最近才受到诏書回朝, 東陵王有意為他辦接風宴, 正巧商竹藥幾人來臨就借着機會,也是讓商竹藥和他三叔見了一面。

不過, 商竹藥與家裏人看起來不是很熟就對了。

宴會結束, 相榆回到東陵王給幾人安排的房間休息。

商竹藥的房間就安排在相榆的隔壁。

今晚宴席, 林昭沒有來,甚至除了攝政王外, 攝政王王府都無一人來。

商竹藥有意打聽林昭下落,可攝政王這只老狐貍卻沒有半點想多談的欲望, 只是喝酒不語。

攝政王身上有那種肅殺四方, 威懾敵人的氣質, 在他面前講話,還真挺需要幾分膽量的。再加上攝政王一張不怒自威的面龐更是吓退不少想要結交的大臣。

“三叔, 改日有空我再登門拜訪。”

攝政王輕哼一聲,“你小子別給我添亂就好,上門,你別來我家讨債就行。”說完揮了揮衣袖就走了。

春夜,含苞的花朵在枝頭搖曳,屋內的燭火早早熄滅。

[恭喜我親愛的爹開啓新劇情:易感。]

易感?相榆頭沾着枕頭沒多久,隔壁就傳來叮叮咚咚東西掉在地上的聲音,說實話,相榆想睡着都難。

這種時刻布置任務,多半是和商竹藥有關的任務,相榆在頭腦裏翻了很久還是沒搜索出半點易感的情節。

沒辦法,只能實踐出真知了。

她敲響了兩聲商竹藥的房門,本來叮叮咚咚的響聲突然停下,但是并無人回應她。

按理來說,商竹藥在屋內應當會給自己出來開門才對。

莫非,小師叔房內進賊了!?

相榆越想越有道理,于是又敲了兩聲,關切地問道,“小師叔你在裏面嗎?”

還是沒有回應,相榆一把推開了門,門并沒有上鎖,也沒有進賊,屋主人斜倚在櫃子邊,看着自己默不作聲,說實話大晚上還是有點吓人的,但是礙于對方顏值高,竟然也有幾分浪漫的意味。

幸好劇情及時進入腦海之中,相榆這才領悟易感二字的意思,商竹藥是半妖,而妖族每到季節時期就會出現易感期。

簡而言之就是,商竹藥的易感期來了。

易感期來了後,會對于情 | 事異常敏銳,當然身體感官也會比平時要更加敏銳,就像此刻,一個站在門邊,一個坐在櫃子旁邊,距離不算近,卻已經夠商竹藥情 | 動。

他輕輕擡手,相榆就被請出了房間,淡綠色的靈力費力地把門給重新關上了。

被請出的相榆打了個哈欠,并沒有想要重新回商竹藥房間的打算,既然人不歡迎自己,相榆自然是準備回去睡覺的,可好死不死,蠱在此刻又發作了。

而這次發作和以往都不一樣,這次相榆擁有了自己的意識。

她能控制三成的自己,至于其他七成,現在已經轉身又朝小師叔房間走去了。

易感期只是比平時虛弱而已,相榆卻在想要是今日徹底失去意識,那麽自己失手把小師叔給整挂了存在多大的可能性。畢竟有些概率低的事也不代表不會發生。

再次進門,門依舊沒上鎖。

而對方對于進門的自己這次竟然毫無察覺,只是阖着眼,并無其他動作,這可給相榆的心整t哐當了一下。

眼見自己已經拔劍,而對面沒半點反應,相榆徹底慌了。

三成的控制權不足以讓相榆收回劍,撐死也就是讓捅的部位不那麽致命一點。

“小……”開口一個字,也足夠艱難,相榆沒法确定商竹藥有沒有聽見,而此刻劍離他已經越來越近了。

那劍光灑在他臉上确實還挺漂亮的,就是一劍下去可就死得也不漂亮了。

“師……”第二個字,相榆努力把劍從商竹藥的臉上移開,于是就順手移到了脖頸位置。

相榆:……對不起小師叔我有罪,我沒法讓你不死,但有辦法讓你死得好看一點。

這算什麽事啊——相比于臉,顯然脖頸位置更是危險,再努力一點,相榆的劍落在了商竹藥的心髒處位置。

刀鋒落在了他的衣服上,眼看就要破開皮膚,相榆卻無力控制撤劍,費力喊出兩個字,“滄……滄溟!”相榆也是死馬當活馬醫醫了,自己的劍控制不了,也就只能賭滄溟會出現救小師叔的命了。

話音剛剛落下,一道金光出現,滄溟一把挑開相榆的劍,兩劍相撞的餘波總算讓假寐的人緩緩睜開眸,“滄溟,你怎麽自己出來了?”

他疑惑的眸子同樣落在了相榆這個不速之客上。

“蠱又發作了是嗎?”

商竹藥雖然處于易感期,但腦袋還是靈的,很快反應過來的他撐着身子,朝滄溟招了招手,滄溟和這幾日一樣,先是不願意了幾秒但拗不過主人的脾性,才不情願地割開了他的食指。

這樣的場景是相榆第一次見。

她早就該意識到的,商竹藥哪裏會受那麽多傷,會有那麽多血喂自己。

他扶着桌子從地上起身,将手指遞在了少女柔軟的唇畔,微微抹開,可惜易感期的他頭昏的厲害,一下子從地上爬起竟然連站都有些費勁,就在他往前倒的時候,少女的手扶住了他,“小師叔。”

她的聲音很輕,但是在安靜的夜裏也清晰,他聽得很清。

“嗯?”商竹藥被少女扶着腰,腦袋還有些懵,少女身上的氣息迅速包圍了自己,來自深處的渴望在陰暗中爬行滋生。

一種病态的想法說,希望她可以多摸摸自己。

他迷茫的腦袋裏滿是見不得人的想法,而一滴冰冷的淚驟然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對不起。”

“我這個人太糟糕了。”

商竹藥: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麽?怎麽把小師侄給惹哭了?

第 48 章 人去城樓空(二)

人去城樓空(二)

“所以, 你是怎麽做到毫發無損的?”按照君城莞的說法,飛舟應該早就墜落了,而不是現在還平穩地飛着。

北冥韻在一旁給相榆的手腕系上手串, 這串圍着一圈金黃小鈴铛的手鏈可以在阿榆巫蠱發作之時,最快的通知幾人。

君城莞回憶道, 話語裏也是藏不住的後怕,“還好是有小師叔還有北冥。

千鈞一發之際,茶綠色的靈力籠罩住了整個飛舟, 原本墜落的速度驟停, 飛舟及時懸停在了半空中,這時我戳了下北冥, 她反應過來,雙手結陣, 連續五個陣法修複好了被撞擊的部位, 與此同時, 小師叔的靈力支撐讓飛舟重新回到了軌道,這才沒出什麽意外。”

說起這事君城莞還是覺得驚險萬分, 畢竟過去出門都是被成百上千侍衛保護的小皇子, 君城莞壓根沒有機會經歷危險, “要不是小師叔我現在已經死了。太可怕了,飛舟被撞擊的時候隕落的速度太快, 我和北冥壓根來不及反應。”

相榆壓根沒有半點記憶,要不是聽君城莞說飛舟差點墜亡她可能都不知道這件事。

“阿榆, 不過你真得不記得你是怎麽……”

北冥韻輕嗓的一聲打斷了君城莞的問話。

“阿榆, 再過一日我們就要到慶安了, 你放心,我們一定會努力幫你解蠱的。”

越靠近東陵, 系統越安靜,就顯得越詭異。

可偏生相榆确實不記得這段原劇情到底發生了什麽。

被迫受制于人的感覺确實不好,相榆不會記得中蠱後發生的一切事。

相榆精神也是恍惚,不時就會想起上一輩子的事。

以及不斷重複那個命定的結局。

旌旗被風吹得飒飒作響,長空紫雷劈落,天道的選擇之人,在烏雲壓城的黑暗之中斬出一條血路,滄溟劍沾了血,縱然衣衫褴褛也遮掩不住少年眉間風華。

他就像是開在地獄妖冶鮮活的花,最漂亮,也最危險。

千軍萬馬攔不住他,坐在主将位置上的相榆看着他如修羅殺神踏着血,一路徑直走到自己面前。

透過滄溟的劍面折射相榆看見了慌亂恐懼的自己,強者的壓迫讓相榆喘不過氣來,加上害怕到極點,腿一軟直接跪坐在了少年的面前,抓着他的衣擺求他能放過自己。

而他是如何的呢?

引雷入劍,在遠去的喧嚣聲中,只有被一劍穿心的痛,他是鐵了心地想讓自己死去。

相榆看不清商竹藥眼底的深色,記不得所有的一切,唯有恐懼和生命的流逝讓她緊緊攥着那片衣擺,“為什麽?”

在這段時間的相處裏,你就沒有動過半點心嗎?

他連碾死蝼蟻都要猶豫片刻,卻可以毫不猶豫地一劍插入相榆的胸膛。

輕笑聲宛若嘲諷落入相榆還未泯滅的意識之中,“相榆,對敵人心軟便是最大的錯誤。”

他依舊清風明月,不沾染纖塵,恰如身處魔界的相榆抓不住的一縷幹淨的不帶有塵埃的風。

噩夢醒了,相榆驚坐起,屋內安靜如斯,她也漸漸清醒過來夢裏都是原著的情節了。

[恭喜我親愛的爹打開意外驚喜副本——任務:拯救東陵戀愛腦。]

系統突然響起的機械音在長夜中很是清晰。

“喲,不裝死了?”相榆有些意外,她還以為這系統壞掉了。

[系統出現了一點故障,更新過後,将會研制出更适合穿書寶寶的任務。]

相榆:……你最好能說到做到。

“上次任務的積分到賬了沒有?”

[系統正在結算中……]

[積分收集度40%]

以百分比計算積分倒也省事,不過,相榆指了指自己,“我這被人下蠱了算怎麽回事?可以算工傷嗎?”

系統沉默了很久,回了句[偏離原著內容,不歸我負責。]

相榆揉了揉太陽穴,越來越覺得系統雞肋,果然不是自己的錯覺,“那行,那你給我解釋一下什麽叫驚喜副本。”

[原著隐藏的,未被穿書者發現的副本。]

隐藏,未被穿書者發現。

聽完系統的話,相榆突然頓悟了話中不對勁的地方,“等下,你的意思是這個世界還有其他穿書者還是……在我來之前這個世界就被人穿書過。”

[不可說。]

不可說那就是相榆說到了正确答案了。

驚喜副本,在相榆腦海中自動轉化成三個字,冤大頭。

這怕不是,只有冤大頭才會經歷的副本。

*

東陵國皇宮內,

“我不嘛!他太兇了,我不喜歡他,我喜歡你,周郎!你要不帶我私奔吧,我已經準備好了。我們現在就走好不好?”說話的女子金簪玉釵,華美的長裙上繡着大紅的芍藥,一派貴人的坐姿和一旁衣着樸素黑服的男子形成鮮明的對比。

男子身上沒有半點像樣的裝飾,全身上下稍許名貴的玉佩也是對面的女子送出,按理來說這樣的一位男子應當卑躬屈膝地站在女子一旁,可他背脊挺直,不見半點谄媚的神色,宛若冬日裏傲骨淩霜的梅。

男子五官周正,談不上什麽俊美,但最吸引淩華的便是他這般的清廉正直,不為五鬥米折腰,對于淩華而言天下的男子都是嫌貧愛富之人,而周問玉這樣大公無私的男子絕對是天下僅有的好男兒。

可惜,周郎好像并沒有娶自己的打算。

淩華認真地看向周問玉,許諾,“周郎我只等你。”

是的,方才淩華還是那麽想的,直到父皇把自己叫過去。

上一刻,她放下手中的梳子嘴裏t忿忿不平,“這次我一定要讓父皇接受周郎。”

下一瞬,她朝人群裏的紅發少年敞開懷抱,“城莞弟弟!”

一旁北冥韻依舊是溫柔可人的笑容,禮貌客套的問候,“好久不見了,淩華,最近還好嗎?”

淩華抱完君城莞後,對待北冥韻就不是那麽好的脾氣了,她先是在人群裏掃視了一圈,随後趾高氣揚的問,“苗淼那個臭丫頭呢,她怎麽沒來?”

這話一出,北冥韻倒是不知淩華到底是想讓苗淼來還是不希望她來,不過好歹是見過大場面的人,她三兩撥一斤的自然接道,“三水在南明國,淩華若是想見她可以去南明。”

話還未完便被淩華打斷,“哼,我才不想見到那個臭丫頭呢!我當年喜歡劍宗那位的時候她就嘲諷我癞蛤蟆想吃天鵝肉!

呵,她又好到哪裏去,那麽多年了,我也沒見宋溫對她有什麽不一樣。”

淩華在學堂的時候就和苗淼不太對付,不同于乖乖學習的好學生北冥韻,兩人學習成績常年霸占倒數,但是不妨礙兩人就是看彼此不順眼。

不像苗淼就繞着宋溫一個人轉,淩華喜歡上一個人的頻率堪比北冥韻學習會一個陣法的速度,兩者可謂是不相上下。

君城莞不動聲色的轉移開話題,壓低了聲音,“對了,我們此次前來是想問一個人。”

淩華倒是來興趣了,追問道,“何人?”

“林昭。”

聽到這個名字雍容華貴的女子壓下眼中的莫名,“見過幾面,她怎麽了嗎?”淩華被挑起的興趣瞬間如同小火星輕易的熄滅,淩華提起林昭時話語裏滿是不屑。

“林姑娘幫了我們一個忙,我們想要感謝她一番。”

北冥韻沒有直接說出一大堆的事,而是把矛頭指向感謝林昭上。

聽此,淩華更是嘲笑一聲,滿是冷意,“她這個人還有救人的時候?我倒是看不出來她會那麽好心,別是被人騙了還幫着數錢吧,城莞弟弟你們兩人年歲也都不小了,不至于,還要我提醒你們吧,皇室裏面的有幾個是實打實的好人?”

不用說皇室了,大家族裏也是少不了勾心鬥角的事情。

幾人作為具有資格的繼承人更是知道皇家之中的糾紛,但是北冥韻倒不喜歡把這些擺到臺面上說,“說起來,淩華好像不是很喜歡林姑娘?”

何止,君城莞看來,要是不知道的還以為兩人有什麽血海深仇呢。

不過,君城莞還是秉持着乖巧的在外形象,“淩華姐說說呗,林昭那人怎麽惹你不開心了?”

淩華冷哼了一聲,還是選擇什麽都沒說。

這倒是罕見,畢竟淩華這張嘴自來是想到什麽說什麽,就沒見她對誰嘴下留情過。

身為東陵王最喜歡的女兒,淩華倒是也有這個嬌蠻的資本。

“別說她了,你們兩個近來如何?北冥聽說你去參加仙門大比了,如何,拿了第幾?”

淩華笑容滿面,看似體貼的問題實際上就是在給北冥韻使絆,只要不是第一,她都有說話的空間。

卻聽君城莞及時移開了話題,“你說小師叔和阿榆被叫過去那麽久怎麽還沒回來?”

君城莞雖然神經大條但也聽出了淩華語氣裏的咄咄逼人,他自然是不想看到北冥被人欺負的,于是移開話題,說着還四周環視了一圈。

知曉劍宗來客,東陵王立即給操辦了一個接塵宴,可如今人來得差不多了,兩人卻還沒有回來的樣子。

淩華立即捕捉到了話語裏的重點,小師叔。

一改方才嬌蠻作态,淩華笑語盈盈朝君城莞問道,“城莞弟弟你口中的小師叔莫不是……?”

北冥韻腦袋一激靈,驟然想起當年被淩華死一樣愛過的劍宗那位男子赫然好像大概就是小師叔。

君城莞還沒意識到危險,而北冥韻心裏已經警鈴大作,想要阻止已然是來不及。

“我小師叔自然是,诶,他來了。”君城莞望着門口眼睛一亮。

淩華看了過去,宴會上的朝中大臣們也皆是不約而同看向門口的來人。

“攝政王駕到——”

男子嗤笑帶冷的聲音落下,帶着愛憎名分的狠勁和馳騁沙場的潇灑肆意。

“各位,別來無恙。”

第 47 章 人去城樓空(一)

人去城樓空(一)

相榆松了松手腕, 染着血的唇畔像是塗了胭脂,而她卻渾然不覺,直到察覺到嘴內隐隐的鐵鏽味, “怎麽……”一旁的商竹藥二話不說,立刻将準備好了的糖推入相榆口。

甜味瞬間翻湧開來, “這糖還挺好吃的。小師叔這糖什麽味道的?”

“白饅頭味的。”

相榆咬了口,把糖給咬碎了,“是嗎?感覺不太像。”

君城莞湊近了腦袋, “什麽什麽, 白饅頭味的糖!小師叔,有我的份嗎?”

注意瞬間從林昭轉移到了商竹藥口中白饅頭味的糖上。

商竹藥給了君城莞和北冥韻各一顆。

“嘿嘿, 謝謝小師叔!”君城莞說這話時笑靥如花,在相榆眼裏有點像是搖着尾巴的金毛, 不, 要是按顏色來分, 應該是紅毛。

北冥韻沒想到還有自己的一份,跟着君城莞道了句謝, “謝謝小師叔。”

“可是最近我和阿榆同進同出的, 林昭怎麽會有機會給阿榆下蠱?”君城莞疑惑不解地拿手抵着下巴思索道。

“不, 她有。”君城莞看向方才也是一臉倦容叫醒自己的少年,卻見對方眼裏此刻泛着手到擒來的奕奕神采, “忘了?”

“她倆比試過。”

“她走了。”北冥韻朝門外的二人搖了搖頭,屋內早就被收拾得整齊, 看出人已經走了有一段時間了。

君城莞的臉瞬間垮了下來, 倒是相榆神色如常, 手裏還拿着一把瓜子在磕。

“怎麽辦啊阿榆,你怎麽一點兒也不着急?”

相榆磕完了手上的瓜子, 攤手無奈道,“我急,但是急又沒用。”

君城莞把求助的目光看向了商竹藥,卻見對方從袖中拿出一塊玉牌,這塊玉牌君城莞可謂是熟悉了,是逍遙峰的玉牌。

青綠充滿生機的靈力被灌入玉牌之中,商竹藥另一只手施用靈力,交織幻化出了一張地圖,地圖展開而玉牌像是有了自我的意識落在了一點的位置之上。

東陵國國都,慶安。

沒見過那麽高端法術的相榆:看來君城莞這個天下第一快的稱號要移主了。

“玉牌上我上了禁制,一戴上便取不下來,根據玉牌的定位,林昭在東陵國境內。”

商竹藥本意是帶着相榆前去就好,但是拗不過君城莞和北冥韻要一同前往。

“小師叔你放心好了,路途舟馬勞累,一定有需要我們的地方。畢竟我在娘胎裏的時候就周游過東陵了。”

實際上,壓根連西炎國都都沒好好逛過的君城莞。

北冥韻自然知道君城莞這話的含水量但在一旁還是自覺的沒有多說話。

為了節省時間,商竹藥直接安排幾人做飛舟走的,飛舟前往東陵只要一周便可到達。

可是随着靠近東陵,商竹藥發現相榆的蠱發作的越來越頻繁。

商竹藥無法知道下蠱人到底是想搞死誰的心理給相榆下蠱的。

其實商竹藥完全有一種更簡單的解蠱方法,但是,他垂眸看向終于安心熟睡的少女輕輕地替她将鬓角的發絲捋至耳後。

他帶着疤的指腹劃過她的臉頰之時,連他自己都未察覺的呼吸都放緩了幾分。

“倘若有一天,阿堯找到自己喜歡的姑娘了,千萬不要和任何人說,把這份喜歡藏在心底,不要宣之于口。”

溫柔的女聲替懷中的男孩畫好背後的守心印,而且和一般的守心印不同,這守心印是一針針縫上去的。

“娘,疼。”

女聲在縫完最後一針的時候,如此冷情的人,終于也是落下一行淚,“對不起,阿堯。對不起,是我對不起你……”

“你為蒼生執劍,只為天下多一線生機。你可曾後悔?”女子心想自己應該是不後悔的,可是在這一刻,她終于意識到怎麽會不後悔呢……

“阿堯,你會怪娘嗎?”剝奪了你被愛和去愛的權利。

商竹藥自嘲地勾起了唇角,屬于自己的貪戀也只是黑暗中見不得半分的光,一如自己的喜歡遭人唾棄。

“怎麽辦呢,小師侄。走在光裏太久,我也想做一個十惡不赦的壞人。”

熟睡的少女渾然不覺地湊近了商竹藥的掌心蹭了蹭,像只乖巧的貍奴安慰自己的主人,縱然商竹藥也知道也只有在沒有意識的時候她才會做出那麽依賴親密的動作。

想起母親,商竹藥或許會記不清她的相貌,但是忘不了她的巍峨大道,她的舍生取義。

他收回手,替相榆攏好了被褥,輕聲道,“睡吧,我守着你。”

相榆最近半夢半醒的日子多,往往都是清醒的時候聽見君城莞朝自己訴說自己在中蠱的時候又幹了些什麽奇葩的事兒。

不同于相榆日益憔悴,君城莞倒是神采照人,少年紅發如火般熱烈,最近睡得好,君城莞也有時間倒騰自己,今日紮得是西炎國皇室中人的發型,倒确實有幾分異域風情。

矜貴的姿态在相榆旁邊倒真有了幾分西炎皇子的姿态。

“我跟你說,我們上次飯吃着吃着,我就察覺到不對,我一擡眼看,哎喲,你抱着小師叔在啃!”

相榆眼皮一跳,本來就不好的精神更加萎靡,“具體是哪種啃?”

君城莞老臉一紅,咳嗽了兩聲,低聲道,“你确定要我演一下?”

相榆見君城莞這幅樣子,還是放棄被公開處刑的打算。

君城莞倒也是心大,安慰道,“阿榆沒事,一回生二回熟。說不準你連人家的床都爬過不少回了呢?”

君城莞淡定地擦掉被相榆噴了一臉的茶水,正經道,“對啊,你現在一天發個四五次的,就算是神仙都擋不住這種刺殺頻率吧。”

相榆給君城莞遞了毛巾,“你不方才,才說我抱着小師叔啃?”

君城莞認真道,“對啊,要不是小師叔有準備說不定真要被你給啃到了,你這牙要是下去,嘶,我已經開始替小師叔疼了,你說他天天喂你血容易不?”

“那我送他點補血的東西?”

相榆往自己的包袱裏翻了翻,翻出了宋溫送給自己的一本女生養護t手冊。

她好像記得在哪一頁有提到補血的藥方,聽苗淼說她三大姑八大姨都用過,特別特別有效。

半天後,君城莞看着桌上這碗散發着紅棗香味的藥,忍不住問,“我可以來一碗嗎?”

剛伸出去的手就被相榆打掉了,“這是給我小師叔熬的。”少女對于這事的态度異常冷硬。

君城莞嘟着嘴悻悻道,“哦,好吧。那我替你送過去?”

相榆半天都沒蠱發,此刻一旦捧着碗過去,倒也确實擔心半路蠱發,半天的心血泡湯。

于是,千叮咛萬囑咐君城莞不能偷喝。

君城莞答應的很好,走到半路的時候,他才發現藥碗下面還沾了張紙,是相榆複寫的藥方。

名字是:葵水十全大補湯。

君城莞:……

他收起藥方瞬間斷了喝的沖動,遞到商竹藥手中的時候還着重強調了一番,“小師叔,這湯是阿榆特意為你熬的!你不用太感動,記得一定要全部喝下去,這才不負她一番苦心。”

商竹藥剛接過漂着紅棗的湯藥還處于懵圈之中,君城莞就抹着眼淚走了。

君城莞:雙向奔赴!太感動了,我奔走的姿勢一定帥慘了!

半秒鐘過君城莞才意識到自己确實慘了,衰慘了。

看着提劍不認人的冷酷少女,君城莞反方向跑回去,“小師叔救命啊!”

少女的黑發被長風拂過,唇紅齒白的面容,乖巧的不像話,除了那雙發紅的眼睛,妖冶得可以。

北冥韻就在君城莞隔壁聽到聲響,也是推開門,君城莞趕忙跑到北冥韻身後,“北冥保護我。”揪着北冥韻的衣擺像個弟弟似的躲在白衣少女身後。

結陣需要時間,北冥韻只好結一個最短的冰凍陣,困住對方三息。

而君城莞見相榆被停住身形剛準備松一口氣,就被北冥韻拉着跑,“我只困住她三息,快撤!”

君城莞沒有一刻比現在更希望自己從小學習的是劍。

“要不我給她拉個二胡試試?說不準我可以感動她呢?”

拉着君城莞跑的北冥韻:……

“你要不唱首歌給阿榆聽看她會不會給你鼓掌?”

北冥韻話都說這份上了,君城莞應該懂了。但君城莞絲毫不覺得有什麽不對,反倒覺得自己收到了北冥韻的認可,興致勃勃,像是受到了很大的鼓舞,“行!我試試!”

在開口的瞬間,北冥韻記起,雖然君城莞是個樂修,可是……他唱歌跑調啊!!!

于是,傷敵為零,傷友一千。

北冥韻笑容滿面,溫柔道,“閉嘴!”

眼見總算快跑到商竹藥門口了,北冥韻趕忙敲響房門。

而身後的相榆也追了上來。

北冥韻提起靈力雙手打算再次結陣之際,飛舟收到了什麽的撞擊,以很快的速度開始往下墜落。

一旁的君城莞淚眼婆娑:“救命啊!我還年輕,我還不想死哇——”

北冥韻:有這種的隊友,還是趕緊毀滅吧。

果然早睡晚睡都得睡,早死晚死都得死。

北冥韻累了,心累。

第 46 章 共此燈燭光(三)

共此燈燭光(三)

負數?

究竟是發生了什麽才能出現負數的可能?

想到這裏, 掌門終于思考出了一個答案,篤定到不能再篤定,“老季一定是你的法器壞了。”

鑄器長老罵罵咧咧, 當場和掌門吵了起來。

不多久劍宗又傳起了流言。

鑄器的季長老因為某些不可告人的事和掌門打起來了,嘴裏還罵罵咧咧, 你才不行,你最不行。

逍遙峰,

相榆恢複意識的時候, 少年坐在地上, 那雙茶綠的眸一言不發地看着自己,他臉上濺上了幾道血痕, 宛若描色的朱紅,而在他肩膀處穿透的——是相榆的手。

血跡暈染了今日他穿的白衣, 一大塊的紅覆蓋了相榆的視線, “小……師叔。”

他沒有躲開。

少女拙劣的一拳直接穿透了他的肩膀, 他卻連半點聲音都沒發出,只是靜靜地拿目光審視着相榆, “醒了?”

他的聲線淡然, 一副超脫世俗之外的模樣, 許是見相榆還沒反應過來,便嗤笑了一聲, 道,“怎麽, 還沒問你要賠償呢?你大清早不睡覺就是為了捅我一拳?”

“你好沒良心啊, 小師侄。”說到最後三個字, 他刻意咬重了讀音,要不是自己的手還沒收回來, 相榆都不覺得商竹藥像是個受傷的人。

他懶洋洋的語氣跟個沒事人一樣。

相榆渾然不知自己何時來到這裏,又發生了什麽,只是一睜眼就看到眼前這般場景,“我這手。”

他的手隔着衣袍攥住了相榆的手腕輕輕用了點力,“這樣……就出來了。”

黏稠的血液帶着溫熱還在相榆的指尖。

“你不記得方才發生了什麽?”

相榆覺得比起疑惑的語氣商竹藥更像是知道了什麽。

商竹藥吞了顆止血丹,沒有受傷的肩膀處的手覆蓋在傷口上,綠色的靈力之下,傷口緩緩愈合。

“我昨天很早就睡下了,一覺醒來,就發現自己在小師叔的房內。”

商竹藥睨了眼相榆,簡單概括了一下剛才發生的事。

可是相榆的記憶裏完全沒有這段記憶,她也茫然也一瞬,“可是我為何會傷害你呢?”

“說不準我上輩子殺了你,你這輩子來報仇了呢?” 商竹藥意味不明地看了眼相榆,語氣玩味。

相榆:這确實是可能的理由。

“這仇歸仇,怨歸怨都是上輩子的事了。再怎麽說都不能強加在下一世身上了。”

商竹藥別過頭去,有些嫌棄,“你最好是。”

相榆覺得要是商竹藥的為人,這仇記個十輩子都不在話下,畢竟這人心眼小。

也許是自己這番話刺激到了商竹藥這種人吧。

“有些恩怨難以說明的,要是任何恩怨都能劃分明晰,事情上也不會有那麽多未完的仇恨。”

商竹藥從地上站了起來,“別地上坐着了,坐椅子上聊。”

相榆這才發現自己是跪坐在地上,手一撐便起身了。

“你可知道南蠻蠱術?”

相榆自然是聽過幾次的,“南蠻巫蠱,兇險萬分。”

肌肉記憶是件很可怕的事,相榆下意識搶先上前給商竹藥開門,讓相榆一下子夢回相識沒多久的時候,卻聽少年話語裏藏不住笑意,“沒想到,小師侄你還挺懂禮術的。”

相榆: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

可恨的肌肉記憶。

相榆腦子還沒反應過來,人已經上去開門了。

“你關于蠱術了解多少?”

聽到商竹藥的提問,相榆先細細思量了一會兒,組織好了話語才緩緩道。

“巫蠱被列為三大禁術之一,衆所周知,南蠻是塊危險至極的死亡區域……”

“停。”

商竹藥無奈地捏了捏眉心,“誰教你這些古籍上有的沒的知識的。南蠻雖然危險但不至于無人禁區,畢竟南蠻經過百年多,當地的人已經學會了馴獸之道。

至于所謂的流浪孩童,雖然存在,但是南蠻人還瞧不上小孩子的體魄用來試蠱,更多的他們是在野獸的身上來嘗試自己新煉制的蠱。

此外,巫蠱之術也不全是禁術,也有些可以用來治療人。不過,外界的人一般不太敢相信罷了。”

商竹藥喜歡雲游四方不是沒有道理的,書本上的知識畢竟還是淺的,比起翻閱古籍,他更喜歡行萬裏路自己一探究竟。

商竹藥所說的和相榆聽到的截然不同,不禁讓相榆疑惑道,“小師叔在南蠻待過嗎?”

“待過,不過他們不歡迎我,我就走了。”

瞧見少年傲嬌的模樣,相榆沒忍住笑了,“小師叔沒事的。不歡迎你的人多了,他們算老幾?”

卻聽商竹藥陰恻恻道,“哦?讨厭我的人多了,小師侄是想說這些人裏還包括誰?”

相榆沒想到自己一個不注意把心底的話給說出來了,立即讪讪地打了個圓場,“我的意思是說,喜歡小師叔的人多着呢,不用管那些讨厭你的人。”

一波三折的談話終于結束,相榆禦劍飛下逍遙峰的時候還有些惴惴不安,心裏暗暗思定接下來的幾天定要注意些。

于是回去後,相榆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根繩子,睡覺前系在床頭。

又是三日後,

北冥韻揉了揉沒睡醒的眼睛,一開門就見同樣面色不好的君城莞反拷住相榆的雙手站在門前,站在最一旁的還有商竹藥。

“這是……?”

君城莞面色凝重,扔下二個字,“巫蠱。”

少女除了眼睛發紅,其他與平日裏并無差別,要不是仔細觀察,壓根發現不了些什麽。

“巫蠱之術怎麽會出現在阿榆身上?”

“關于這個問題也是我想問的。”君城莞語氣中的震驚并不比北冥韻少。

于是,兩人同時把探求的目光放在了商竹藥身上,想從他那裏得到些可靠的答案。

君城莞:“小師叔,你知道些什麽嗎?”

少年發絲也是微亂,他對上探求的目光,回憶道,“這不是第一次了。”

君城莞和北冥韻同時想起了自己聽到的那個離譜但又真不是沒可能的傳聞,但出于慫,兩人都默契地沒有提起。

聽完商竹藥的話,君城莞和北冥韻心頭都有一個共同的想法:謠言害人啊——

都把肩膀給捅穿了,可不是距離為負嗎?

北冥韻率先反應過來,“上次阿榆是因為沾了小師叔的血後醒來的。”

那麽是不是意味着這次也是一樣的呢?

後半句話北冥韻沒有說,但聰明人之間的談話往往點到為止。

燭火跳躍了一下,差點沒跳到君城莞的頭發上,他後怕的抓起自己的紅發看了幾眼,這才松了一口氣。

商竹藥明白北冥韻的意思,走到被拷在柱子上的相榆面前,她擡眼,眼裏沒有光彩,他一手握着滄溟,滄溟意識到主人想要傷害自己的舉動先是不願的顫動了幾下,輕輕一劃,商竹藥的指腹落下幾滴鮮血于地。

而少女像是意識到了什麽,開始慌亂地掙紮起來,商竹藥扣住她的下巴,将指腹劃過她的唇畔,眼中的深色漸起,他像是看着屬于自己的藝術t品,勾勒着對方。

她舔了舔唇,他的血被卷入嘴內,“你們怎麽在我的房間內。”

相榆很快恢複了清醒,疑惑地看着衆人,“你們,難道我又?”

相榆的雙手被拷在柱子上,對上少年的眸,她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可能發生了些什麽。

“下次睡前,輸幾分靈力到清心鈴內。”商竹藥說這話的時候很輕,專門對相榆囑托的話。

而見到相榆醒來,北冥韻和君城莞同時舒了口氣,北冥韻幾個大步上前,不多時解開了拷着相榆的手铐。

關切道,“阿榆,你把最近接觸到了哪些人都寫下來,我們得找到下蠱的人和對方身上的母蠱。”

上次商竹藥沒有和相榆直說她被下蠱了,但是相榆隐隐也猜到了,最近也小心了不少,可是沒想到這蠱蟲發作之時她完全失去任何意識,根本防不勝防。

說完,北冥韻悄悄拉過相榆,耳語道,“而且你是不是和你小師叔有仇啊,每次選擇攻擊的對象都是他。”

相榆扶了扶額頭,“巧合,定然是巧合。”

要不是相榆是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她都在想會不會是知曉上一輩子結局的原身借自己還魂刺殺商竹藥來了。

畢竟相榆夢裏做到過自己被商竹藥殺了的情節,那個時候少年唇角的笑都是冷的,沒有半分解釋,不顧半點情面,一劍穿透心髒。

還有一句,似是而非的,“不殺了你,我做不了商竹藥。”

相榆一邊寫下最近自己接觸過的人,一邊思索着系統這次既然安靜了那麽久,還真是奇怪。

北冥韻一等相榆寫完,趕忙拿過了紙看了起來。

君城莞也湊過了腦袋,指着角落裏的,“相榆你搞什麽,怎麽我的名字也在上面?”少年囔囔着,語氣裏盡是不滿。

“我對你一腔熱血,終究是狗叫呂洞賓。”

相榆糾正道,“狗咬呂洞賓,謝謝。”

“管他狗咬還是狗叫,還有這個小黃小綠是誰?”

相榆:“我隔壁養的兩條狗。”

君城莞深吸了一口氣,“我的名字怎麽會和兩只狗排在一起!”

“因為你們仨的概率比較小。”

衆所周知,比較小并不等于沒有可能。

“不行,我要在前面一點。”

相榆認真思考了一秒,真誠的來了句,“要不我加句排名不分先後?”

君城莞這才作罷,勉為其難道,“行吧。”

另一頭,是認真看着紙的商竹藥和北冥韻。

兩人異口同聲,說出了心頭嫌疑最大的懷疑對象。

“林昭。”

第 45 章 共此燈燭光(二)

共此燈燭光(二)

“你……瘋了?”林昭不确定的反問。

她認識君城莞多年, 想起自己小時候還暗戀過他,此刻看着少年不太聰明的模樣,有些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的羞恥感。

自己當年怎麽會覺得他帥呢?

讓林昭仔細想想, 也許是當年那天的風太大,沙子糊了眼睛。

君城莞悄悄朝林昭投去一個不滿的眼神, 仿佛在暗示她不要戳穿自己,随即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我的意思是, 你們兩個人多沒意思, 我和你們兩人一起好了。”

相榆是沒眼看下去了,從一旁走了出來。

“小師叔, 林姑娘。”禮貌地朝兩人問了句好。

對于眼前這個黑發乖巧的少女,林昭心中隐隐有了對方名字的答案, 拿了仙門大比第一, 聯手商竹藥破了金藺城一案, 聽說最近還整治了一番江南鼎鼎有名的陳家。

眼前這個少女,前途不可小觑。

縱然是猜到了, 林昭還是故作疑惑地朝身旁人問道, “小師叔, 不知這位是?”

商竹藥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少女乖軟的聲音緩緩從對面傳來, “我叫相榆,榆木的榆。”

林昭點點頭, 笑容依舊甜美, “我知道你, 相道友很有名,百聞不如一見的确适用在相道友身上。”

林昭斟酌了一會兒, 想出了比較中肯的一句評價,“相道友比我想得要乖。”

的确,相榆長得很乖,不是那張具有攻擊性的美感,而是那種文靜卻讓人難以忽視的美。

她的美好像是時間定格的美,不受時間拘束,讓人一看見就如春風吹來一陣花香沁人心脾。

深谙相榆本質的商竹藥:乖?撐死也就看着乖一點。

終究還是沒拗過君城莞一定要跟在林昭和商竹藥後頭,相榆借着有事就先離去了。

回去的路上遇到了剛從陣法課下課的北冥韻。

“北冥,今日的陣法課上得如何?”相榆倒是不擔心北冥韻,畢竟基本的結陣對于北冥韻而言已然是手到擒來。

北冥韻也确實神色如常,“尚可。”

“可有不滿意的地方?”北冥韻想了想,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就是那教授的長老的臉長得太像陣法了,每次我看着他的臉就會思考像哪幾個陣法。”

相榆:……

想起林昭,相榆記得北冥韻幾人自幼上學,也許她可能知道些什麽。

結果,相榆才剛說出個名字就立馬見北冥韻眉頭緊鎖,不像君城莞反應那麽大,但面上的神情也表現出她覺得此人棘手萬分,“沒想到她也來了……”北冥韻低聲念叨了句。

下秒,她猛地擡頭看向相榆,鄭重其事道,“阿榆,你必須離她遠一點!”

意識到自己言語的失态,北冥韻收拾了一下略顯驚慌的神情,滿臉嚴肅的叮囑,“她自小被扔在南蠻——巫蠱之地,那裏活人止步。不少拐賣的孩子就在那裏被當做試蠱的容器,缺胳膊少腿算是好的,大多往往痛苦而死。

而當年不過六歲的林昭能夠在六年後完完整整毫發無損的回來,實在是讓人覺得詭異。”

“所以,阿榆離她遠一點,這個人很危險。”

南蠻處于南明國的最南邊,那塊死亡邊疆地帶,草木瘋長,鳥獸栖息,兇險無比,故而也有死亡領域之稱。

“那她和君城莞有什麽淵源嗎?”

北冥韻也是回憶了一會兒,才緩緩道,“好像是小的時候,城莞救過林昭一次,但是也是巧合,城莞那個時候是被三水随便一推給推出去的,沒成機緣巧合之下救下了當時的林昭。”

相榆聽此,問下了心底的最後一個好奇的問題。

“所以這個林昭到底是什麽身份?”

“東陵國攝政王之女,林昭。”

君城莞看林昭很不順眼,不僅僅是因為她跟黏在商竹藥身邊一樣,更是因為她竟然還拿到了逍遙峰的玉牌,這可給君城莞氣炸了。

于是他噔噔噔跑到了相榆住所,對着正在奮筆疾書的少女,他手心朝上,示意了兩下。

相榆正在完成陣法老師留下的功課,正想得焦頭爛額,一時也沒注意到君城莞站在了自己的跟前。

直到聽見少年刻意不過的咳嗽聲,“怎麽了?”

大概了解林昭此人後,相榆就對這個天天往人跟前湊的君城莞由衷感到欽佩。

紅發少年今天高冠束發,走得是翩翩君子之風,他手扒着書桌,乖乖的朝相榆征求意見,“你說我今天好看嗎?”

相榆随意掃視了一圈,評價,“很像個人。”

聽罷,君城莞才有些放下心,展露來意,“我今天打算去找小師叔問劍。”

相榆一個震驚差點沒把筆給折斷。

問劍是劍宗的每月一次的活動,顧名思義就是找一位法力劍術高于自己或者水平相當的人切磋比鬥。

相榆同劍宗的其他人沒有熟悉的,對于問劍,自然是能躲着就躲着。

倒也不是沒人來找相榆比試,畢竟仙門大比第一的名頭放在那裏,但是都被相榆找借口搪塞過去了。

倒是沒想到,君城莞竟然有這個膽量直接找商竹藥問劍。

問劍不僅僅是同門比鬥,可以和同輩的人一起,自然也可以找長老比試。

相榆看着眼前的少年覺得他的形象一下偉岸了起來,“你打算和他比什麽?”

君城莞是音修,自幼跟着西炎國最好的樂修——思秉真人學習,太傅也是才高八鬥,滿腹經綸。

西炎國國君是砸了不少資源在君城莞身上的,君城莞也沒有辜負父母所期,十六歲一曲震驚全國。

在外還有一個美名t,福音太子。

而這位福音太子卻給了相榆一個意想不到的答案。

“比劍。”

見相榆狐疑地盯着自己,君城莞都有些不好意思的扭過頭去,耳畔微紅,正經問道,“看我幹嘛?”

卻聽少女慢慢道,“是我想的那個字嗎?”

君城莞知道自己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肯定帥呆了,但沒想到相榆如此捧場,于是微微颔首,堅定的口吻一字一句再次铿锵有力說,“對,就是那個劍。”

“哦,那不用比了。”相榆重新拿起筆低下腦袋,看樣子好像一點兒也不意外,敘述的口氣也是平淡,仿佛已經預料到了君城莞問劍的結果。

聽此,君城莞似有不甘,剛想開口解釋什麽,聽見了一句“你贏定了。”

诶?君城莞眨了眨眼睛,我的耳朵沒聽錯吧?

少女擡起腦袋看了他一眼,“畢竟比賤你還是很有優勢的。”

意識到是哪一個字的君城莞:……可惡!這下一點兒也不帥了。

經過君城莞的三遍解釋,相榆才相信一個事實。

君城莞是真的勇,也是真得不怕死。

“所以,你來找我是想要逍遙峰的玉牌?”

君城莞确實是那麽想的,畢竟他所知道的有令牌的就只有兩個人,林昭是他肯定不會去找的,那便只有問阿榆要啦。

相榆将腰間的玉牌解開遞給他,卻不料君城莞猶豫了幾秒,不好意思的提出讓相榆一同前往的請求,不等相榆拒絕,拉着相榆就禦劍奔了出去。

君城莞的禦劍不比相榆好多少。

在相榆覺得胃裏翻雲覆雨,快要沒忍住吐出來的時候,到了。

只是眼下相榆還想不到半刻鐘後她會經歷怎麽樣的風波。

此刻的她扶着樹,緩了好一會兒,才面色蒼白的看向君城莞,“下次,慢一點,謝謝。”

君城莞不服氣,“真男人當然要快!”

相榆面無表情附和,“好的,天下最快的男人。”

君城莞覺得這話不像是什麽好話,但是也挑不出什麽毛病,自然也就不去理會了。

相榆方才還沒仔細看,君城莞今日穿的衣服很是繁重,層層疊疊過于厚重的衣服并不利于使用劍招。

君城莞身上這件衣服雖然好看但是衣尾過長,設計得很多小巧思在相榆腦海裏迅速轉換成在比鬥時會遇到的問題。

比如自己踩到自己的衣服跌倒,再比如過于寬大的袖口不利于擡劍甚至會把衣服給割破,并且給了對方攻擊自己的破綻。

相榆也是在心底嘆了口氣,看出來這位小皇子也不是奔着問劍去的,便也沒有多開口說些什麽。

熟悉的宅邸出現在面前,相榆還沒來得及恍惚就被君城莞給拉了進去。

來的時候,少年正在執棋,白玉圓潤的棋子被夾在少年修長的指尖,而對手不是林昭,而是掌門。

君城莞和相榆的突然闖入,先引來的是在一旁觀棋的林昭的目光,“阿榆妹妹!城莞哥哥!”

君城莞在心底吐槽了一句林昭,但面上保持着笑容滿面,得體的作風。

落棋的聲音響起,少年側目,似乎沒想到來人,“來還玉牌的?”

這問話顯然是在問相榆。

幾日不見,少年精致的面容依舊惹眼,茶綠的眼眸乖乖地看了過來,睫毛遮住了眼底的遐思。

今日穿了件白衣,很襯他君子如蘭的氣質。

只要小師叔不怼人,這氣質已經秒殺了百分之九十九的修士。

掌門在一旁,樂呵呵地看着兩人,同樣在現場的還有二師兄許瑾。

他不言不語站在一旁,仿佛和空氣融為了一體。

見目光都在自己身上,君城莞又一副腼腆的樣子,相榆這才無奈道,“不是,是來找小師叔問劍。”

這話一出來,掌門都是呆滞了幾秒。這才扭頭看向商竹藥,指着自己這位小徒弟,還是處在震驚的狀态裏,“阿榆方才說要向你問劍,是這樣子的,我沒聽錯吧?”

不怪掌門覺得不可思議,商竹藥的劍術本就是天算子手把手教出來的天下第一,而且阿堯還刻苦,幾年不見,掌門能察覺到阿堯的劍術又精進了不少。

商竹藥倒沒像旁邊的幾人那麽震驚,只是有些意外相榆會提出這樣的要求,畢竟這段時間她可是見到自己都是有多遠躲多遠的。

于是在衆人期待的目光之下,相榆拉了拉君城莞,介紹,“沒錯,想和小師叔比劍的就是他!”

林昭将眼底的驚訝遮掩住,捂着嘴輕笑了聲,“城莞哥哥自小學習音樂,哪裏懂什麽劍術啊?阿榆妹妹莫不是話說出口,害怕了?”

君城莞聽到林昭的貼臉開大,立即一改腼腆害羞男孩姿态,“自然不是,是我讓阿榆帶我來的。再說,誰人規定一人只能擅長一術的?”

君城莞抽出手中弟子專用的木劍,畢恭畢敬地朝商竹藥抱拳道,“西炎君城莞,特來問劍。”

“小師叔可接劍?”

掌門摸着胡子想起自己上回見到西炎國國君還聽他提起過小兒子,倒是沒想到如此有骨氣。

“最近學了什麽?”

這話在問君城莞,“暨陽劍法。”

暨陽劍法是入門級的劍術,專門針對于此前從未練過劍的弟子設置。

商竹藥點頭,“好,那就用暨陽劍法。”

取了把和君城莞相同的木劍,“去庭中吧,這裏也不方便比劍。”

看完兩人問劍的相榆還是不可避免的被商竹藥帥到,這種帥不是刻意展示的帥,而是少年不經意間走劍的漂亮。

天下第一,名副其實。

同樣簡單的劍招在商竹藥手中卻使得格外漂亮,不同于君城莞古板的一招一式,商竹藥行劍時如行雲流水般順暢自然。

“你穿得衣服不合适比劍,以後問劍記得穿身合适的衣服。”

商竹藥和相榆倒是英雄所見略同。

君城莞坐在地上,方才好幾次他都差點踩到衣服摔倒。

“很酣暢淋漓的問劍看得我倒也有些心癢了。”

聽到林昭真誠的評價,君城莞翻了個白眼,反問,“怎麽,你也要和小師叔問劍?”

沒理會君城莞的陰陽怪氣,林昭看向了一旁默默無聞努力降低存在感的相榆,“不知道我又沒有這個機會向阿榆妹妹讨教。”

相榆早知道如此,肯定死也不要陪君城莞過來的。

倒也不是怕輸,只是在昔日老師面前展示劍招多少有些關公門前耍大刀,班門弄斧了。

林昭格外期待地看向相榆,“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榮幸可以和仙門大比的第一比試一下?”

相榆在蓬萊的傷早就好得差不多了,此刻在商竹藥和掌門門前倒也沒有什麽拒絕的理由,就那麽答應下來了。

“無礙,比就是了。”

相榆沒看見林昭眼底一閃而過的算計。

許瑾擡眼看了眼相榆,抿唇沒有開口。

相榆想到北冥和自己說的,不禁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應戰林昭,“你想比什麽?”

笑容甜美的少女拿出劍,似乎早有預料相榆會問這個問題,“既然在劍宗,那麽我們二人比劍可好?”

比劍?相榆想起自己新練成的泠光劍第二式,倘若被打到那種地步,相榆倒是有些好奇那招能否讓自己逆風翻盤。

同樣的場地,對戰的二人依舊是先雙雙朝對手行了個禮。

相榆看向對面人畜無害的少女,腦海裏不停地在大腦風暴,設想少女可能會出的招式。畢竟明招易躲,暗箭難防。

在衆目睽睽之下,林昭揮劍直直朝着相榆的胸口而來,相榆輕輕一挑,把劍給挑開了。

但是令她沒想到的是,林昭壓根就沒握緊劍,如此輕的一個動作便讓她的劍脫手飛了出去,而林昭沒站穩朝相榆懷裏跌去。

相榆及時站穩,扶住了林昭。

林昭退後了幾步,格外歉意道,“對不起阿榆妹妹我劍都拿不穩。還提出跟你問劍,真不好意思。”

“沒事,林姑娘雖然劍拿不穩,但勝在很有自知之明。”

你雖然菜,但是知道自己菜啊。

相榆可不吃林昭這一套,不會故作大方地輕描淡寫一句話帶過,此刻眉眼彎彎對上林昭的打量,認真的一番話不像是嘲諷,倒像是真心的誇贊,林昭只是笑笑沒有多說話。

三日後,聽說鑄器長老又研究出了一批有意思的法器。

掌門飛着月聆就朝着無冕峰而去。

“這個距離檢測器,可以檢測兩個人之間的距離。”

掌門表示了然,但是不禁脫口而出,“這玩意有什麽用嗎?”

鑄器長老瞄了眼掌門,清了清嗓子,“喏,你t現在随便說兩個人的姓名。”

掌門:“沈霜泠,谷淵。”

谷淵便是掌門的名字。

聽此,鑄器長老哪能聽不出掌門的執念,“谷淵,她已經去了很多年了,你已經斷了凡間塵緣,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可以放下。”

掌門:“你就說你檢測不到不就好了。”

鑄器長老撇了撇嘴,“那你換兩個名字喽。”

掌門思考了一會兒,“那就商竹藥和相榆。”

阿堯,鑄器長老認得的。

至于他師兄這個戀愛腦小徒弟也是頗有耳聞的,心裏暗暗道,肯定是這個戀愛腦的小弟子纏着阿堯了,師兄如此深明大義自然是為阿堯着想。

卻見法器上顯示出的距離——怎麽是負數啊喂!

不過一刻,整個劍宗都知道了。

劍宗冰清玉潔的小師叔終究委身于了戀愛腦癡癡愛着他的小師妹。

為愛屈服,感天動地!

看看,戀愛腦也是可以泡成功男人的。

相榆頓時成了全劍宗的膜拜的模範,無他,她成功贏得了一場盛大賭局的勝利,打敗了玄宗的樂清仙子,南明國第一美人以及一大堆仙門叫得出名字的人,成功和小師叔商竹藥春風一度了。

消息不斷傳播開來,隐隐半個仙門都知曉了此事。

鑄器長老艱難的出聲:“師兄,這個……”

不料,掌門也是一臉深思熟慮,“別吵,我在思考。”

鑄器長老:……

我咋覺得是你思考出了正确答案但是不敢相信呢?

第 44 章 共此燈燭光(一)

共此燈燭光(一)

君城莞的臉色差得可怕, 仿佛那位少女是什麽洪水猛獸似的。

卻聽少女站在衆弟子面前落落大方地介紹起來,“我姓林,單字一個昭。”

林昭, 這個名字,相榆依稀記得好像是全文接近中期的一個重要人物, 至于具體重要在哪裏,那也得等系統發布任務來幫助相榆回憶一下了。

林昭站在商竹藥旁邊,兩人年紀相仿, 像是一對極為般配的璧人。

不少弟子紛紛在底下竊竊私語道。

“這女子聲音好甜啊。”

“對啊——而且沒見小師叔對哪個人那麽上心過, 方才的課程,朝林昭看了好多眼呢。”

“不過, 內門一月便可有弟子晉升,有新弟子來倒不算稀奇, 稀奇的是這弟子到底什麽身份, 得小師叔專門領着?”

課程一結束, 林昭便跟着商竹藥離去了。

弟子們交談的聲音也愈發激烈。

相榆看向一旁已經眼裏泛着嫉妒的君城莞,“你沒事吧?”

君城莞咬着牙, 頭發頗有怒發沖冠的味道, “沒事, 就是單純嫉妒而已。我都沒離他那麽近過。可惡——”

“那林昭到底是什麽人?”

誰料君城莞緊盯着那女子離去的背影,咬牙切齒的從牙縫裏蹦出一個又一個字, “我的一生之敵!”

一生之敵,還會在見面之時甜甜地喊一句城莞哥哥嗎?

相榆頗有些好奇, 按照君城莞的性格, 雖然人有時确實有些過于自信了一點, 但交朋友卻是兩肋插刀,掏心掏肺, 還真沒見過他對哪一個人如此深惡痛絕。

當然也有一種可能就是,君城莞真得很羨慕林昭可以有和商竹藥單獨共處的機會。

“這是你剛認沒幾天的小師叔,想開點。”相榆拍了拍君城莞的肩,但少年扭頭看向自己,“相榆你應該有些危機意識了。”

相榆愣了一瞬,好像是被戳破心頭的秘密,聲音都無意識地啞了幾分,“為何?”

“那是我新認的小師叔,對你而言不是啊,你幾歲進入劍宗的?”

這點相榆還真要回想一下。

蘇榆落入無妄涯是大半年前的事了,和相榆被人推下無妄涯算是前後腳關系,在涯底遇到蘇榆的時候她就只有半口氣了,交代完了一些後事就沒了。

相榆來頂包蘇榆,說是為了走劇情,但更是為了結她最後一樁心願。

很巧,兩位少女的長相很是相似,相榆也不需要多費心思,被撿到的時候暈過去也不用多說半句話就直接被當成了蘇榆。

記得聽蘇榆說,她年歲極小便是掌門門下弟子。

“剛出生沒幾天吧。”

君城莞一聽這話蹦得有三尺高,“就這!就這你也不趕緊挽回一下!”

相榆疑惑:“挽回什麽?我小師叔常年游歷在外,連掌門都見不到幾面,何況是我這個壓根不怎麽熟的小師侄呢?”

君城莞指着相榆腰間逍遙峰的令牌,“那這個怎麽回事?逍遙峰的令牌可不是随便給人的。我上上次見面就注意到了,你是不是瞞着我什麽?”

相榆瞥了眼君城莞,點頭承認,“是,我是瞞着你了。”

生無可戀的語氣緩緩道, “我為了能見到他特意去逍遙峰掃地才得到這個玉牌的,滿意了麽?”

“嘿——和我猜得一模一樣。”見君城莞如此開心的樣子,相榆有種哄小孩子的無奈。

“不過,阿榆你上次可太不厚道了。”

君城莞一想起上次的賭局結果還是令他感到不可思議,“你和你小師叔關系那麽好嗎?”

關系好?

相榆覺得如果不是因為小師侄這個身份,她的墳頭草應該都有君城莞那麽高了。

相榆心裏抹了一把汗,“逢場作戲罷了。”

君城莞還真不信這話,“逢場作戲?你怕是沒見過什麽叫逢場作戲。”

“我小的時候,父親就和我說等我坐上太子的位置就放我自由。”

相榆自然而然地往下問,“然後呢?”

君城莞一說起這事心裏更氣了,“結果我現在二十了,他還沒給我自由。”

“你不懂,出行的時候渴了就有三車喝的準備挑選,餓了就是餐餐醉仙樓,衣服都是專門的繡娘一針一針織出來的,每天一套都做不到重樣……”

相榆覺得她也不懂了。

身為豪門千金,相家雖然比不上那些底蘊深厚的絕世豪門但是出身比之常人也算很不錯了。

但是也沒有君城莞那麽奢侈啊——

相榆沉默了一會兒,出聲都有些艱難,“真得那麽痛苦嗎?”

相榆表示要是真得那麽痛苦那就讓我去承受吧!

媽耶,這生活相榆想都不敢想會有多幸福。

“不過,我知道對于你們而言,這些都算不得什麽。”

相榆:不是的!你不要對修仙的人,至少是相榆有誤解!

君城莞悄悄湊近了些相榆才敢問道,“劍宗有幾個吃飯的地方啊?劍宗那麽大一個宗門應該有很多吃飯的地方吧?”

見相榆沉默了,君城莞心頭一緊,“不會只有一個吧?”

相榆幹笑了兩聲,“其實我們都是不吃飯的。”

我們還是去掉相榆。

相榆遞出了上次從商竹藥那裏拿到的辟谷丹,“早中晚各來一顆,管飽。”

君城莞不敢置信地看了眼這小小的丹藥,宛若晴天霹靂,“這……能飽?”這未免有些太小了吧。

相榆其實也不相信,但是畢竟是商竹藥給的,別的不說,關于這點她還是信任自己這位小師叔的,提議了句,“你可以試試。”

君城莞拿起這枚丹藥囫囵吞棗地吞了下去。

相榆問:“如何?有沒有感覺自己全身從內到外都升華了。”

君城莞面色從白轉到綠,差一點沒把丹藥給直接吐出來,“苦死我了!你哪來的丹藥那麽難吃?”

“你小師叔給的。”輕描淡寫的一句話。

下一秒,還沒等相榆反應過來,君城莞已經扒着嗓子開始催吐了,還不忘跟相榆來一句,“姐你不早說啊!早知道是小師叔給的,我要拿個黃金瓶子供起來的!”

相榆:“你現在是在?”

君城莞一臉理所應當,“自然是吐出來,再供起來。”

相榆:……

“有沒有種可能,它已經消化完了。”相榆還是想吃中飯的,要是一會兒見君城莞跟拿個珍寶似的捧着他那顆丹藥,相榆今天,不,三四天都吃不下飯了,誰知道君城莞會做得出什麽更離譜的事,說不好還會穿成珠子戴在身上。

一想到這裏,相榆覺得自己t會是要說些什麽拯救一下自己脆弱的胃,“這種丹藥你嘗着越苦說明它越容易被吸收。而且小師叔拿的藥絕對是珍品,你還是算了。”

相榆說完,一轉頭就對上一張委屈巴巴的臉,“那怎麽辦……我都消化完了。”

相榆受不了一個大男人對着自己淌眼淚,跟上次見到商竹藥流眼淚不同,相榆單純受不了君城莞抹着眼淚跟小媳婦被渣男老公騙了錢似的,哭得相榆腦袋突突疼。

“別哭。我有辦法。”

君城莞揉着眼睛,哽咽道,“真得?”

相榆點點頭。

半晌後,君城莞瞄了眼一旁,“珍貴藥草,請勿随意踩摘”的木牌,目光所見密密麻麻的弟子在這裏采摘。

相榆頭也不擡,照着宋溫送自己的生日禮物的藥草書對照了好一會兒還是沒有找到。

“這牌子沒人看見嗎?”

相榆擡頭眯着眼睛,在燦爛的太陽光下看清了牌子,“威懾不強,是應該改一下。”

相榆又低下頭去,“比如改成,今天你踩在我身上,明天我長在你墳上,是不是威懾力強多了?”

君城莞:“确實。”

何止是威懾,直接就是威脅了。

“辟谷丹的草藥一般來說應該沒那麽珍貴,為何你我找了那麽久那還找到?”君城莞有些想不通。

按理說,劍宗內門弟子三千,外門弟子更是不計其數,辟谷丹的産量應當很高才對,草藥肯定珍稀不到那裏,說不準就是那種随處可見的品階。

可是相榆和自己彎腰在這裏找了許久也未找到,更重要的是,“阿榆,我感覺有些撐,想随處散散步。”

見相榆好像沒聽見,君城莞就走近了些,沒成想順着她微怔的目光看去。

劍宗一年四季都如同春日,正午的陽光斜斜灑下,山頭的花在曦光中開得格外絢爛,明亮。

兩個人的顏值都很高,女子只到對方的肩頭,此刻微微側頭對着他笑容燦爛,而對方并沒有半分不耐的神情,耐心的陪在一旁,一派歲月靜好的模樣。

不知是講了什麽好笑的話,女子捂着嘴輕笑,眼裏壓抑不出的歡喜,身後的花影爛漫,粉殷殷的一片連起了一整個春天。

“相榆。”

相榆回過神,才發現自己盯着兩人盯得有些久了。

“我懂你的感受。”君城莞将手拍在了相榆的肩上,一副語重心長的口吻,“相榆,你不上,我可就上了。”

見君城莞真打算上前,相榆一把拉住了他的袖子,“等下,你要幹嘛?”

君城莞語氣淩然,“這樣不行,我必須得有所作為。”

相榆沒拉穩,君城莞已經沖了出去。

“城莞哥哥,你這是……?”林昭看着眼前的這個熟人,突然覺得又有些陌生了。

在兩人的目光洗禮之下,君城莞還真有些害羞,捏着衣服,頗為腼腆地扔下一句話。

“我不是來拆散你們的,我是來加入這個家的!”

商竹藥:……起猛了,一早遇見了個神經。

相榆:我不認識他,我不認識他。

第 43 章 今朝有酒今朝醉(三)

今朝有酒今朝醉(三)

腦海中完成任務的系統音已經響起, 但相榆并沒有離去。

少年面色酡紅,春風度的藥效侵蝕着他的意識,他閉上眼, 等待着黑夜過去。

下一秒,冰冷的唇畔被輕輕的吻上, 少女的手扣在他随意放在一旁的手背上,內心在貪婪地渴求更多,可少年克制的沒有任何動作, “張嘴。”她的手穿過他冰冷的發絲, 指腹摩挲過他的耳垂。

他睫羽微顫,被動地承受。

過去他不懂人間情愛, 現在他心裏只有一個念頭,想和她抵死纏綿。

相榆自然沒有那麽偉大, 怎麽也得親個嘴再走嘛, 再怎麽樣也不能虧待自己。

再說她小師叔人中龍鳳的, 怎麽都不是她吃虧。

只是平日裏強得不行的小師叔在情|事上竟然是出奇的任人擺布。

乖得讓相榆都忍不住要蹂躏一下。

正當相榆抽身打算離去的時候,她的袖口被人攥住了, 那雙被親得閃着淚光, 情|動的眸乖乖地看着相榆, “別走。”

懇求的語氣,就差拿腦袋蹭相榆了。

可是相榆知道此刻不走怕是今晚就走不了了。

而且方才也是商竹藥讓自己走的。

“那個, 我出去買個橘子,你在這裏等我。”

相榆膽大包天的仗着自己站着, 摸了摸商竹藥的腦袋, 笑着道, “你在這裏等着哈,我一會兒回來。”

說完相榆就恨不得給自己的腳加兩個輪子火速地溜走了。

而商竹藥在少女走了很久後, 對着那扇再也不會打開的門,嘲笑了一聲,服了顆丹藥,眼裏漸漸恢複了清明。

那藥不是春風度,商竹藥還沒喝酒的時候就發現下藥了,喝的一口也不過是騙騙他這位小師侄。

要是不推一把,好像,這小師侄心裏永遠都不會裝個人。

相榆着急忙慌地從商竹藥的房間離去後便是奔回自己的房間,男女主定律告訴相榆一般故事裏的男主和女主都不太會輕易的死,區區春風度,相榆相信她那小師叔自有方法解決,但是女主不一定。

奔回自己房間,看着呼吸平緩睡了許久的沈栀雪,相榆這才放下心來,女主沒事,想來男主哪裏也不會出什麽太大問題。

只是,相榆不解,不是說春風度只有一種解法嗎?

難道春風度也是隐藏的一題多解?

相榆忙活了一晚上,把劈成兩半的門重新裝回去後,扯了被子,倒在沈栀雪旁邊很快地就陷入了夢鄉。

一夜無夢,早起之時,沈栀雪已經側身撐着個腦袋觀察着相榆許久了,終于等來少女悠悠睜開眼,沈栀雪毫不留情地質問,“蘇姑娘,我把你當朋友,閣下為何給我下藥?”

娃娃臉的少女睡眼惺忪,揉着眼睛疑惑地問,“沈姑娘在說什麽,我怎麽一個字都聽不懂?”

把無辜演到了百分百。

沈栀雪看着相榆,心裏暗叫不好,也是原著劇情也沒有相榆這個炮灰角色出場,沈栀雪今早醒的時候翻了眼,做壞事的那人分明應該是苗淼,可是,沈栀雪真是有苦說不出,她已經逃離劇情躺平做鹹魚了,怎麽還有人要來害自己。

“沈姑娘,昨晚是發生了什麽嗎?”聽到少女關切的關心,沈栀雪立馬搖頭否認道,“沒有沒有,也許是我多心了。”

只是但凡沈栀雪擡頭看一眼相榆就會發現少女眼底的神色不對勁。

“昨晚真的很對不起,我本來想請沈姑娘過來幫忙的,卻不想我肚子突然很疼,所以才沒有來赴約。”

相榆捂着自己的肚子,可憐巴巴地看向沈栀雪,“沈姑娘不會怪我吧?”

沈栀雪倒是無所謂,她對上這位小師妹的笑眸,聽對方放,哦不,勸說道,“沈姑娘我上次說的事你考慮的怎麽樣了?”

沈栀雪笑着點點頭,拱了拱鼻子,“挺好的。”

“你說的那件事我覺得挺好的。”

相榆不明白系統還會出些什麽離譜的任務,将沈栀雪控制在可控範圍內比較讓相榆心安。

誰料,當相榆幾人準備出發離開江南的那一天,沈栀雪竟然……又溜了!

她留下了一張紙條,上面寫着一行大字。

“我本鹹魚,無心劍道!”

*

自那天晚上後,相榆一直沒想好以怎麽樣的臉面去見商竹藥。

第一次可以說意外,第二次鬼迷心竅地親上去就不能再扯是意外吧。

相榆覺得自己白月光劇本是沒拿到,炮灰的一千種死法倒是拿得穩穩當當。

沒了沈栀雪,相榆還可以自己頂包,可是相榆也不是草木,對商竹藥不是沒有本分感覺。

她覺得肯定是有的,但是這份喜歡并不濃烈,好像并不足以她在頭腦清晰之際,去坦白,去表述。

醉酒後說喜歡商竹藥是自己不對。

去給他下春風度也不對。

可是相榆不知為何,心頭卻沒有任務成功一半該有的喜悅,相反她在思考倘若她真得有一點喜歡商竹藥,這份感情到底是想要回家的訴求還是最真實的悸動和歡喜。

而且,最重要的是,商竹藥也沒說喜歡自己啊——

嗯,好像是這個樣子的。

相榆突然又覺得會不會是自己想多了,一直以來,好像為非作歹的都是自己。

思緒百轉千回,相榆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和自己這位記仇的小師叔解釋一下。

“叩叩——”

苗淼和宋溫有事回了南明國,據說南明的海妖引發戰亂,兩人選擇先回南明看看。

而北冥韻和君城莞确實打算前往劍宗求學,幾人回去的時候,是乘着劍宗派來的飛舟回去的。

相榆想起之前幾次敲響商竹藥的門皆是為了任務,而這次是專門為了向他解釋。

門開了,相榆卻站在門口不敢踏進入,“進來吧。”商竹藥不冷不熱道。

相榆低着腦袋沒動,“對不起,小師叔。”

相榆低着腦袋看不見商竹藥臉上的神情,聽沒有聲音傳來,便再重複了一遍,語氣更加正式和嚴肅,“對不起,那晚我喝醉了。”

相榆說完都覺得自己渣,放在相榆穿書前的世界好比一覺睡醒的渣男對女孩說,對不起我們就當什麽都沒有發生吧。

雖然相榆沒有這層意思,但在脫口而出的瞬間,意識到這話好像着實不妥當。

“我不記得你生辰那日後來發生的事了。如果你是為上次某個醉鬼道歉的話,我心眼還沒小到要和一個喝醉酒的人計較。”

一句話輕描淡寫地帶過了過往的所有事。

商竹藥:“你還有什麽事嗎?”

相榆在心底都是摸着良心都覺得疼的,哪還敢多說,既然她無私善良的小師叔都沒有怪罪她,那她自然不會哪壺不開提哪壺。

“謝謝小師叔,你是個好人。”

一點也沒敢看商竹藥的臉,相榆轉頭離去。

再慢跑幾秒,相榆擔心商竹藥反悔,提着劍來追殺自己。

回到劍宗的那天,正逢新歲。

君城莞和北冥韻由相榆帶着去領了弟子的衣服。

那場賭局最後不想是給沈栀雪贏了去,不過那貨胸無大志,聽到君城莞真要拉她去做皇子,跑得比牛還快。

君城莞也是求了父皇和母後許久才得到這個前往劍宗學習的機會,但走的時候還是被塞了不少随從,還好遇見了北冥韻解救自己。

面對新來的北冥韻和君城莞,劍宗的內門弟子都好奇地圍着兩人。

“這個二胡是你賣藝的時候拉的嗎?”

“你買藝的時候可以賺多少錢啊?”

察覺到身旁君城莞面上已經是風雨欲來,北冥韻趕忙出聲道,“阿莞是個樂修,這二胡是他的法器。”

說完,方才還格外好奇的弟子們更加激動了,“那你可以給我拉一曲嗎?”

北冥韻側頭,卻見少年唇角帶笑,點頭道,“自然可以的。”

這幅翩翩有禮的姿态讓北冥韻的眉心一跳,心裏暗叫一聲不好,可抵擋不住這些弟子們的熱情,君城莞拿着弓和二胡已經站在了人群的中間。

相榆去拿二人拿劍的功夫,一回來便見的是眼前一幕。

方才還有說有笑的弟子們如今都抹着眼淚,抱頭痛哭,除了一旁的北冥韻,以及拿着二胡一臉無辜的君城莞。

“這是……?”

君城莞搶在北冥韻之前開口,攤開雙手t,語氣頗為無奈,“給她們講了個悲傷的故事,然後就這樣了”

北冥韻:嗯——确實是講故事,不過是拿二胡講的。

“哦,那這故事還挺悲傷。”相榆随口評論了一句,把劍遞給了二位,“這劍是內門弟子統一練習用的劍,你們先拿這個練,等以後練到一定境界就會有屬于自己的本命劍了。”

君城莞聽此,眼睛發亮,舉手道,“我知道!比如商竹藥手中的滄溟,劍宗掌門手上的月聆!”

君城莞湊了上來,“阿榆我什麽時候可以見到小師叔啊?”

相榆思考了一下,“明日好像有他的授課,你要去聽嗎?”

紅發少年自然是點頭如搗蒜,結果就是深更半夜被相榆拉起來在空地上坐着。

君城莞嘴角一抽,“這是幹什麽?”

相榆語氣認真,“在為你争取近距離看偶像的機會。”

一開始君城莞還沒意識到什麽,直到過了沒一會兒空地上,甚至空地上方的空中堆滿了人後,他才明白相榆的良苦用心。

他感動地看向相榆,“阿榆,有你是我的福氣。”

第二天,商竹藥來的時候早就人滿為患。

少年很少穿鮮豔顏色的衣服,今日穿了件緋紅的衣衫,領口袖口處用金絲鑲邊,紅白二色相搭,本就是王公貴族最喜歡的顏色,只是平日裏覺得商竹藥穿淡色衣服出塵清冷,相榆也是今日發現,少年身穿明豔顏色的衣服更好看,像是被勾了顏色的畫卷,愈發彰顯出風華。

方才沒細看,相榆這才發現商竹藥後面還跟了個“尾巴”。

那少女身着淡粉的長裙,如同一朵春日嬌嫩的花朵,映入眼簾,第一眼注意到的便是她臉上甜甜的笑,不同于相榆這笑意總是淡得不近到眼底,少女的笑率真而單純。

在君城莞反應過來要跑之前,臺上的少女已經發現了他,甜甜地叫道,“城莞哥哥!”

相榆扭頭:嗯?你倆認識?

君城莞聽到少女聲音那刻,眼前一黑,差點沒暈過去。

她怎麽來了?

第 42 章 今朝有酒今朝醉(二)

今朝有酒今朝醉(二)

相榆知道這枚清心鈴對于商竹藥的意義, 沒有接,而是看向商竹藥,不解道, “這清心鈴……”

“這不是我的那枚。”少年倒是先出聲解釋了,“這是陳英給我的。”

相榆更加困惑了, “陳英那裏怎麽會有清心鈴?”

少年便把自己審問時遇到的事和相榆簡單說了一遍,“是她父親的師父傳下來的。”

“後來,我問了師兄, 清心鈴确實是一對, 而非一只。”

清心鈴的作用相榆有些記不清了,可是在男主身上的東西又怎麽會是凡品, 而且這鈴铛晶瑩剔透的很好看,相榆沒有猶豫接了下來, “謝謝小師叔!”

這語氣要多谄媚就有多谄媚。

商竹藥瞥了眼沒心沒肺的相榆, 今天見到相榆的第一面, 就不可避免想起了上次的烏龍,相榆目前還沒給自己一個解釋, 見她這幅樣子, 還真看不出昔日為情所困的戀愛腦的模樣。

不過, 今日t是她生辰,商竹藥也懶得今日和她計較。

反正, 來日方長。

吃完酒席後,苗淼打頭起哄輪流給相榆送禮物, 都是些很珍貴的東西, 包括送過禮物的商竹藥還是又送了波奇珍異寶給相榆。

相榆看着周圍的人, 心裏湧現了暖意,就好像第一次身處在愛裏, 不再懼怕前途漫長,她舉起酒杯,認真道,

“祝我們少年前途似錦,祝我們今朝有酒今朝醉,更祝我們執劍天下,成為那個自己想要成為的蓋世英雄!”

相榆這番激昂慷慨的話确實發自內心,她看着眼前不過只是認識半年的好友,卻好像上一輩子就已經相逢。

北冥韻平日裏一個勾心鬥角到沒有脾氣的人了聽着這一番話,心裏也是止不住的澎湃,她率先起立,舉着倒滿的酒杯,“幹!”

苗淼、宋溫、君城莞依次站了起來,少年眼底藏不住的意氣風發和明媚向陽,饒是活了二輩子一心只想當鹹魚的沈栀雪受氣氛感染,一時心頭的血也熱了起來,商竹藥最後起身,舉起酒杯,勾唇一笑,像是在諸位的身上看見了未來的希望,“幹。”

杯子清脆的碰撞聲之中,窗外煙花聚攏而又很快分散,絢爛于深藍天際,少年的心,滾燙而又熱烈,一腔孤膽可以只身闖江湖,更可以今宵有酒今宵醉。

相榆坐在回去的馬車上,腦裏突然傳來系統的機械音。

[劇情錯吻完成度百分之八十,請宿主盡快完成任務!]

相榆一個激靈,再度翻看起劇情,難道,還需要把兩人關在一間房間裏才可以?

相榆下藥時就已經耗光了自己的勇氣,得知任務還未完成,此刻面如死灰。

相榆不死心地問,“不完成會怎麽樣?”

[我親愛的爹那您就要自己替代女主完成錯吻任務。]

果然人不能做壞事,相榆覺得良心債做多了,眼下知道自己還要把兩人騙到一個屋裏去,只覺得良心痛到不痛了。

在心裏對兩人說了五百加遍的相榆再終于開始思考如何讓兩人共處一室。

如何把兩人引到一個屋裏去還是頗有難度,想起上一次醉酒,相榆心裏漸漸有了主意。

沈栀雪自從身份被揭穿,倒也不好意思再待在陳府,其實最主要在于陳元笙雖然上次被陳英捅了兩刀未死,但是精神不知為何開始恍恍惚惚,石眉依剛從小産恢複一個人扛起了陳家的大梁,目前陳家的事務冗雜,沈栀雪就搬到了相榆她們住的客棧。

下了馬車後,衆人回到了各自的房間休息,相榆以最快的速度跑回房間,寫下了兩張紙條扔在了商竹藥和沈栀雪的門口。

深知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相榆将兩人同時約到了自己房中。

而相榆在确認兩人都走入房門後,用今日北冥韻才送相榆的通天鎖将房門給鎖上了。

通天鎖困不住商竹藥但是困住兩人兩刻鐘應當是沒問題的。

相榆打着哈欠蹲在門口,腦海裏竟然還真開始認真想起來,這春風度倘若真發作了,兩刻鐘怕是小看了自己這位小師叔。

像他這種白日裏怼天怼地對空氣的人,相榆很難想象在情事上會有怎麽樣的柔情,反正這份柔情注定和自己沒有關系就對了。

相榆撐着個腦袋在想要是裏面兩人真發生點啥自己要不要回避的時候,門直接被劈成了兩半,強勁的劍風差點給相榆吹跑。

本該困住兩人兩刻鐘的通天鎖竟然連一刻鐘都沒撐到的碎了。

下一秒,相榆對上了一雙冰冷的不帶半分情|欲的眸,相榆來不及解釋一句話,就被強硬地拽着手腕拉起,走到房間後,少年一腳踢開房門,随後将相榆抵在緊閉的房門之上,雙手上扣,相榆處于一個絕對不占優勢的位置。

他捏着她的下巴,逼着相榆和自己直視,一切發生的很突然,相榆甚至還來不及害怕,“為什麽?”

他的語氣不兇,甚至相榆隐隐還聽出了幾分委屈。

正當相榆在細品話語中是否真的藏着幾分委屈的時候,

他問,“桃花釀裏你放了什麽?”

“春風度。”事到如今,相榆也沒想隐瞞。

“春風度,春風一度,阿榆,你想我與誰春風一度?”他第一次那麽稱呼相榆,一聲阿榆喚得相榆半邊骨頭都酥了。

一個平日裏冷到不行的拽王突然溫柔的講話,這種反差對于相榆的殺傷力太大了。

他明明應該是怒氣漫天的,可是如今卻和善而又溫柔的笑着。

那雙茶綠宛若翡翠般好看的眸一頓不頓的看着相榆,相榆張了張嘴,這才發現,商竹藥竟然在靈力壓制自己出聲,倘若這個答案不是他想要的,相榆覺得的,他可能會一直問,問到他想要的答案為止。

“我。”相榆發現自己能出聲了,“自然是希望沈姑娘。”

商竹藥臉上的笑意深了些,并沒有生氣,反倒循循善誘的往下問,“哦?為何?”

“因為”相榆知道自己不能說因為你倆是男女主所以注定要在一起的話,話鋒一轉,“我覺得你倆很合适。”

“合适?”商竹藥咀嚼着相榆的話語,語氣聽不出喜怒。

“什麽是合适?”商竹藥掀起眼皮,茶綠色的眸子一點一點開始泛起了波瀾,“合适是你以為合适就不管不顧地撮合。你一點兒也不在乎我的想法,蘇榆,你覺得玩弄我很開心是嗎?”

問到最後他的語氣都變得輕了很多,給相榆一種,好像自己再不挽回什麽,眼前的人就要碎在自己面前了。

相榆張了張嘴,想說不是的,可是對上商竹藥視線的那一刻她又失去了否認的勇氣,兩個沒有以後的人,又何苦多糾纏呢。

正當相榆打算說些什麽的時候,少年彎腰把頭靠在了她的肩上,冰冷的發絲劃過相榆的脖頸,有些癢,但是他悶聲的話語更讓令相榆心癢,他輕輕的用一種近乎于乞求的口吻說,“我不喜歡她,一點兒也不喜歡,所以你不要撮合我和她好不好?”

雖然他扣着自己雙手的力道一點兒沒有減輕,相榆卻能敏銳地察覺到比起所謂的生氣他現在更像是對自己服軟。

在這樣的一個如此危機時刻,相榆下意識的想的卻不是解釋,而是擡起頭,“那你喜歡誰?”

少女的眸像是黑曜石,在黑暗之中如同星子璀璨,那張平日裏乖軟到人畜無害的臉龐微側,悄悄靠近少年的耳畔,宛若摻着毒帶着刺的野玫瑰誘惑着迷途的旅人,相榆放軟了聲音問,“喜歡誰?我幫你好不好?”

“我喜歡,”

聽此,相榆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像是等待着一場重要的審判,她盯着眼前一片黑暗,呼吸都慢了下來。

也不知道為什麽當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壓在相榆心頭的石頭忽然就不見了,她潛意識裏卻覺得自己這個時候應該是要有什麽情緒。

可是,占據的最大的情緒竟然是,小師叔人挺好的,要是他真得喜歡上誰了,自己幫他去追就好了。

畢竟,誰能拒絕得了商竹藥呢?

誰料,在少年擡起頭的那一刻,相榆當場愣在了原地,第一次如此深刻地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少年眼眶微紅,相榆看到了晶瑩的光劃過,等光輕輕落下,才明白,那是少年的淚。

分不清是痛苦亦或者是歡愉,春風度的藥效上來了,商竹藥克制着最後的一點清明,描繪着眼前之人的輪廓,泛着淚光的眼睛,宛若初晨滴落露珠的新葉,靜靜地,不帶有任何責怪地,看着相榆,像冬日裏快要凍死的人抓住最後的一縷微光,

“我喜歡誰。”

“你、全然不知嗎?”

他眼裏的光驟然滅了。

話落,他像是被抽空所有的力氣放開了相榆的手。

“對不起。”

他說,“你走吧。”

屋內沒有點燭火,月色缭繞,纏t綿。

有情人盼着歸人,無情人風雪滿身。

第 41 章 今朝有酒今朝醉(一)

今朝有酒今朝醉(一)

北冥韻推着相榆進入房間, 喜上眉梢,“這是我找北冥繡工最好的十個繡娘花了一個月織的衣服,快進去試試。”

說完便将衣服塞入相榆懷裏, 把所有人都喊了出去,直到房門關上, 相榆才漸漸回過神。

在沒有穿書之前,和家裏人的關系疏遠,除了那位之外, 相榆也沒有什麽特別要好的朋友, 生日一般都是一個人過的。

只是,她的手拂過衣服上起伏的花紋, 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笑了。

屋外,

“不過, 這事你們沒有和商, 咳, 她小師叔說嗎?”

苗淼的話引起千帆浪,引得蹲在地上的君城莞擡起腦袋, 苦惱道, “前提是我們敢去叫人家啊, 她那位小師叔我們可不敢驚動。”

北冥韻、宋溫和沈栀雪都認真誠懇地點了點頭。

君城莞眼睛轉了轉,心頭有了想法, “不如……”

“不如苗大小姐給我們打個頭。”

苗淼猶豫了一剎,迅速壓下內心的慌張, 面上鎮靜道, “去就去!我又, 我又不是怕他。”

瞧見苗淼僵硬的走路動作,君城莞在背後吊兒郎當地來了句, “苗大小姐,你順拐了!”話語藏不住的看好戲。

苗淼一步三回頭,“那個,我絕對不是不想喊他,只是,他的房間是哪個?”

北冥韻失笑道,“要不,還是算了吧。”

商竹藥昨晚處理玉聆仙子和陳英的事一直到深夜才回來。

他不是個嗜睡的人,可今日卻一覺睡到了天黑。

耳畔幽幽傳來他師兄的聲音,“阿堯,你終于醒了。”

少年回答的聲音還帶着剛睡醒的幾分啞,“怎麽了嗎?”

掌門心道,好家夥,果然是人在外面,仗着自己手臂伸不到那麽長,如今稱呼自己連師兄二字都免掉了。

“我聽那個懲戒長老說,你在江南啊。”

商竹藥最後确實是把人交給懲戒長老去解決的,掌門知道這個消息也不至于讓商竹藥意外。畢竟他這個師兄最擅長的就是交際了。

商竹藥言簡意赅的回了個嗯。

另一旁的掌門這才露出狐貍尾巴,“這不就巧了嘛,今日是阿榆的生辰,你替我跟她道一句生辰快樂。”

她的生辰?

他确實聽苗淼和宋溫低聲讨論什麽生辰,只是他不知道竟那位小師侄的生辰。

“師兄何不自己去?”

這話可戳到掌門心坎上了,他捋着胡子,痛心疾首,“這是我自己說不說的問題嗎!我這是要提醒你作為師叔別忘記和你的小師侄道一句生辰快樂啊——”

少年随手紮了個高馬尾,慢條斯理道,“等遇到你那個小徒弟再說吧。”

話音剛落,門口傳來了敲門聲。

“小師叔你在嗎?”

少女的聲音清晰地傳進商竹藥的耳朵裏,同樣的另一邊的掌門自然也是聽見的,意味聲長道,“你們小年輕呀,有自己的想法,那我就不打擾你們咯!”

商竹藥推開門,看到少女的那刻也是格外少見的動作遲緩了一秒。

少女內衫穿的是北冥韻給的竹青刺繡妝花裙,外面披了件柳綠織金鑲毛鬥篷,她從帽子裏探出腦袋,明媚的雙眸帶着盈盈笑意,看向商竹藥。

“小師叔,今日是我的生辰。”她鬓邊的發絲被吹拂而起,少女冷得又把腦袋縮回了帽子裏,露了雙好看的眼睛期待地看向商竹藥。

少年從沒遇上過這樣的事情,他不怎麽過生辰,也沒陪旁人過生辰過,他抿了抿唇,不知為何在這目光的注視下,有點不自在,“嗯,知道了。”

相榆也是做了一會兒心理建設才過來的,擔心遭到商竹藥的拒絕,問話也是小心翼翼,“小師叔今晚有事嗎?我想邀請小師叔去參加我的壽宴。”

相榆白日還在躊躇這任務該如何完成,也是方才想到今晚的壽宴是個絕佳的機會去完成任務。

不同于原著,男女主同進同出,相處機會頗多。

相榆錯過了今晚,以後很難再湊齊男女主相處的機會。

不過,相榆一想起自己的任務,再看了自己清風明月的小師叔心裏莫名一慌,要是被發現,相榆就死定了。

她這睚眦必報的小師叔一旦發現是她動的手腳,相榆已經可以看得到自己的下場了。

相榆覺得自己還真是有苦說不出,這狗系統發布的任務全都是原著的劇情,而如t今這劇情早就歪七扭八,原本的劇情再生搬硬套上去,可以窺見其難度系數之高。

而且相榆有過一瞬間猶豫,但想到回家的誘惑。

相榆咬定心思,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小師叔,意下如何?”

相榆斟酌着話語的同時,大腦裏瘋狂轉動思考着萬一人不願意去時的自己應對的理由,沒想,等到了一句“走吧”。

相榆壓抑住內心的波濤洶湧,但話語中還是沒藏住喜悅,歡快道,“好!那我們現在就去酒樓吧,她們應該已經到了。”

商竹藥拿了件鬥篷和相榆走出了房門。

而酒樓裏的幾人此刻也在猜測着相榆那邊的情況。

北冥韻:“你們覺得阿榆那邊應該沒問題吧。”

苗淼:“北冥咱得把話問明白,你說的是阿榆活着回來沒問題還是能請來她小師叔沒問題。”

沈栀雪撐着個腦袋,敲着筷子,“好餓啊——什麽時候可以開飯啊。”

一旁的君城莞也不多相承讓,“我已經喝了三壺茶水了。”

說完,瞄了眼讀書的宋溫,無奈地嘆了口氣,“不是吧,都這種時候你還讀的進去書,宋溫我是真的牆都不服就服你。”

“诶,你就一點兒也不好奇相榆能不能把她那位不食人間煙火的小師叔請來嗎?”

說實話,君城莞打心底覺得商竹藥應當不會來,但發生在這位戀愛腦小師妹身上離奇的事太多,竟然冥冥之中又給君城莞一種如果她都不行應當沒人請的動商竹藥的錯覺。

“阿榆很聰明的,不用擔心。”宋溫擡起腦袋只說了一句話,立刻就被耳朵尖的苗淼捕捉到了,“要不,我們來賭一下吧。”

君城莞眼睛頓時亮了,抱着樂子人的心态,“苗大小姐想要怎麽賭?”

沈栀雪和北冥韻也擡眸看向苗淼,少女揚起紅唇,自信大方道,“賭相榆是和她小師叔前後進來還是并肩進來。”

聽完,君城莞立馬毫無留情地大笑一聲,“哈,我賭商竹藥他根本不會來!”

苗淼幽幽來了句:“下注吧,小君。”

君城莞笑容一僵,莫名扭頭看向苗淼,扭捏道,“這個稱呼是不是顯得我倆有些暧昧了。”

苗淼差點就要拿着筷子敲君城莞腦門了,明眼人都聽得出來自己是在嘲諷他,偏生這位的關注點與正常人都不在一個頻道上。

沈栀雪默默把自己的鋼镚兒放在并肩而來的地方。

宋溫頭也不擡地随意一扔,北冥韻細細思考後方才下了注。

君城莞翹着二郎腿,一副穩操勝券的模樣,挑釁地看向苗淼的方向,唇角微微翹起,“你呀,輸定了。”

苗淼這種爆脾氣确實看不得君城莞這副小人得志的模樣,皮笑肉不笑的,“賭這種小錢多沒有意思,要賭不如賭點大的。”

君城莞也不誠惶多讓,“你想賭什麽說來聽聽。”

只見苗淼的指尖落在了君城莞身上,“賭你。”

北冥韻:……

沈栀雪:!!!

沈栀雪一改方才倦容,八卦的眼神看向兩人,北冥韻卻是對兩個幼稚鬼的無奈,看向認真低頭看書的宋溫差點都要來一句,你怎麽也不管管倆人。

“賭你的皇位。”

苗淼這話擲地有聲,立即激起千層浪,此處無聲卻勝似有掌聲。

北冥韻看着苗淼的聲音,無奈扶額,“到底是我瘋了還是他們瘋了。”

作為當事人的君城莞倒是嚣張地對上苗淼的眸,自信道,“賭呗!作為禮尚往來,苗大小姐打算堵點什麽?”

苗淼手指一點:“我讓我弟給你洗一年腳。”

君城莞點點頭:“成交。”

遠在苗家的苗昊把手伸進洗腳水裏,水溫尚可,遠遠就聽到母親粗犷的一句,“昊昊洗腳水——”

“來了!”

端着盆子的苗昊毫無征兆的突然打了兩個噴嚏。

可憐他還不知道他親愛的姐姐已經把他一年的洗腳權給賭出去了。

“她們知道小師叔你會來一定很開心的。”

相榆談話間,撥開了門簾,可奇怪的是,房間裏的人皆将目光緊緊地放在了自己和商竹藥的身上,“怎麽了嗎?”相榆朝衆人眨了眨眼,疑惑的問道。

相榆覺得屋內的氣氛好像有些不一樣,特別是君城莞和苗淼的臉黑沉的跟挖了一個月的煤炭似的。

倒是沈栀雪看着就格外開心,相榆思索可能是自己來得晚,還沒吃飯的緣故,于是落座後,趕忙把菜給點好。

醉仙樓的東西是一等一的好吃,但是相榆可沒有忘記今天自己要做的頭等大事。

她手中已經拿到了宋溫給的春風度,中途的時候,她會特意借酒水不夠為緣由,然後在拿回來的酒中下藥。

計劃進行的很順利,相榆從小二那邊拿到了酒水,因為相榆酒量不好的緣故,所以今天點的是酒樓裏的桃花釀,酒的度數不高,味道偏甜,然而,拿到酒後相榆才發現原來難的是怎麽單獨給沈栀雪和商竹藥下春風度。

她思考了一會兒,腦海裏有了主意。

她将春風度倒入桃花釀中後走回了包下的房間內。

“江南陳府一案,倘若不是大家齊心協力也無法得出答案,特別是沈姑娘和小師叔,我想敬你們一杯。”

兩人的酒杯皆是不同程度的喝了幾口,這難不倒相榆,她熱情地拿過酒杯給兩位的酒杯雙雙滿上,“來,幹了!”

沈栀雪不疑有他直接一口氣幹完了,而少年接過酒杯後摩挲了一下酒杯的外壁,也喝了幾口。

見男女主都喝下了酒,相榆心裏松了一口氣,将新拿來的桃花釀放在手容易碰到的地方,當見苗淼打算到的時候,手肘一碰,滿壺的桃花釀灑在了地上,一滴不剩。

“不好意思,我再去拿一壺好了。”相榆嘴上說着抱歉,心裏已經提前開始樂開花了。

正當她拿起地上的酒壺打算離去的時候,身後傳來了一句清冽的帶着幾分醉意的,“慢着,我同你一起去。”

這聲音,是商竹藥。

相榆打算拒絕,畢竟她也不知道這藥什麽時候發作,可惜,還沒等她開口,商竹藥已經起身朝她走來。

少年的身姿颀長走到相榆面前,影子就籠罩了大半個相榆,“走吧。”

相榆心中一慌,也許是做錯壞事的心虛,并沒有多言就跟了上去。

兩人肩并肩穿過回廊,也許是因為不說話,亦或者是這氣氛太過安靜,相榆能聽見自己一下又一下,十分慌張的心跳聲。

“蘇榆。”

相榆被喊了太久的阿榆,一時也沒有很快的反應上來這是在叫自己,“嗯?”

長廊不遠處就是熱鬧的人群,喧嘩聲漸漸,但此刻卻只聽見風鳴,那雙相榆第一次見面就很喜歡的茶綠色的眸子微垂,相榆這才發現今日少年出門穿的鬥篷和自己是一個顏色的。

長風卷過少年發間的發帶,那張如玉的漂亮容顏被月光眷顧,少年從腰間取下清心鈴,這枚晶瑩剔透的鈴铛并不會發出聲音,此刻它就安安靜靜地被拎在少年指尖。

“祝你生辰快樂。”少年咬字輕且緩。

這一刻風也安靜了,靜到相榆只聽得見自己的,不加遮掩的,心跳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