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春宵一刻值千金(三)

春宵一刻值千金(三)

“唉——你們說淩華的腦子是不是壞掉了。”的确, 苗淼本來就是不打算來的,還是被自家叔叔給踢過來的,說人家成親好事一樁, 怎麽可以不來,于是讓自己過來見個世面順便送個祝福。

呵, 給淩華送祝福?

苗淼不朝着她扔爛白菜就不錯了,還送祝福,苗淼自然是不樂意, 吐槽道, “當年的那些事,她可沒少給我下過絆子, 讓我挨罵。”

“那苗大小姐來幹什麽,在家睡覺豈不美哉?”君城莞一如既往的嘲諷道, 見苗淼怒火中燒愈發有些悠然自得。

“喲, 光顧着淩華了, 差點忘記抽你了呀小君。”

“讓我想想,你上次是什麽說的, 鄙人姓君, 你叫我小君就可以了。”苗淼連語氣都模仿地惟妙惟肖。

君城莞努着嘴, 不服氣道,“我那叫識時務者為俊傑。”

苗淼切了聲, “多稀罕。打不過就加入是吧?”

見相榆撐着腦袋有些懶洋洋的,君城莞好奇問道, “诶, 對了, 阿榆三天沒見你出房間,你在房間裏……”

做了什麽四個字還沒說出口就被北冥韻往嘴裏塞了一塊糕點, “喜歡多吃點。”

君城莞腮幫子被撐得滿滿的,囫囵吞棗的吃下去差點沒被噎死,還好宋溫在一旁幫忙拍了兩下後背,喝了幾口茶,這才把氣給順過來。

趁着空隙,北冥韻頗有些遺憾, “只是可惜了,阿榆身上的蠱毒還沒有解。”

诶?相榆眨了眨眼,這才發現自己忘記和北冥幾人說自己身上蠱毒已經解了這件事。

“已經解了。”

聽相榆講起那段有些神奇的經歷,幾人神色皆是有些意外和驚訝。

苗淼:“說來我好像還真沒見過掌門那位大弟子……”

北冥韻火速給宋溫遞了個眼神,宋溫也是正有此意的起身,“阿榆,我再給你看看吧。”

宋溫水藍色的眸子看着毫無痕跡的銀針,舒了口氣,“确實是全解了。”

“阿榆,這位奇人大師兄下次有機會的話,可以介紹給我認識一下嗎?”溫潤有禮的宋溫說這話時,平靜的外表下可以窺探出幾分小迷弟的激動。

對于宋溫這個一心喜歡讀書的書呆子,苗淼倒是難得見他有這般激動的時候,不由得困惑道,“溫溫,不過是解個蠱,你至于那麽激動嗎?”

宋溫:“苗疆蠱術的殘本失傳,外人幾乎接觸不到蠱術,更別談給人下蠱。所以,阿榆那位大師兄很有可能本就是苗疆的人。”

正是因為資料的缺少才會讓宋溫對于苗疆蠱術感到好奇。

相榆也是從原著裏才挖出幾句有些有用的,關于大師兄的語句來。

有些瘋瘋癫癫,十八歲之時被掌門送去了道宗。

“苗疆裏的人多少年沒有出現在世人眼前了?自從當年被當做禁術,一旦出現在世人面前也如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北冥韻翻歷史書為多,想起那段厚重歷史也只有一句的感慨,“泱泱歷史,有些東西說不清,有些東西理還亂。”

君城莞拍了拍胸口,總算緩了些過來,方才可差t點沒被噎死,“要不是把這些都歸為禁術,這天下可真是要大變樣了。就單論攝魂之術,當年金藺城城主一人便可奪取萬人性命。”

相榆:“術為器,本是用器之人出了錯,但是卻将過錯放在術上。”

相榆對于這些往事也多是從幾人口中得知,那段歷史過于久遠,照苗淼的話說,如果不是她家老頭軟磨硬泡她學,她一個字都不會學。

“都是過去那麽久的歷史,哎呀,幹嘛老是回憶起一些老古董的事情。”最重要的是,苗淼學過後已經忘得差不多。

“确實,你們再談就要談到我的知識盲區了。”君城莞也是捂着腦袋,一副我是學渣傷不起的模樣。

“突然想起來了件事。”苗淼也是這時候才想起那件自己想和君城莞說的,格外重要的事,這時目光如炬看向了對角的君城莞。

“小君啊,姐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一個?”見苗淼一副知心大姐姐溫柔的模樣,君城莞心生戒備,捂住自己的胸口,“……你不會把我賣了吧?”

苗淼擺了擺手,佯裝頗為難過的西子比心道,“怎麽會——你可是我親愛的小君弟弟啊!”

君城莞見苗淼這幅樣子格外嫌棄,“切,黃鼠狼給雞拜年,別賣關子了,有事說事。先跟我說說你那個好消息吧!”

苗淼清了清嗓子,狡黠一笑,

“好消息就是呢,我和溫溫在慶安城門口正巧遇見了思晚公主,我們還和她打了個招呼。。”

“啊?”君城莞的手擠着臉龐,懷疑人生。

“我姐她怎麽來了?要死要死!”

苗淼雙手一攤,置身事外的樂子人态度,“這不是很好猜嗎?我為什麽來,你姐就為什麽來喽。”

君城莞眼睛一睜一閉,直接躺在椅子上裝死了,死前仍是忍不住孤注一擲的問,“那壞消息呢?”

苗淼神秘一笑,“嘿嘿,我發現我們一路都是相同路線,她的房間就安排在你房間的隔壁哦,你回去就會碰到思晚公主啦!”

“怎麽樣,驚不驚喜,意不意外,刺不刺激?”

見苗淼喜笑顏開的樣子,君城莞無力的躺屍。

“淩華成個親可太有排面了……”君城莞幽幽念叨,不禁開始思索人生起來。

不了解君城莞為何如此難過的相榆一臉疑惑,一旁的宋溫替相榆解惑道,“城莞的姐姐相當于他的半個老師,關于他去劍宗,他姐姐持絕對反對意見。”

苗淼對于君城莞這句話還是頗為認同的,“就是,不就成親,我要是成親那天,我一定要比淩華的更加盛大!到時候別說請淩華,淩華的七大姑八大姨我都要請到現場。”

相榆瞥見苗淼眼中鬥志昂揚的火,回想三水和宋溫最後的結局會是怎麽樣呢?好可惜,相榆非常後悔,早知當初她一定會好好看原著,也不至于現在只能自己構想了。

“你們覺得淩華明天會嫁嗎?”相榆想起劇情裏淩華逃婚的舉動,心裏隐隐有種直覺,總覺得歷史會重蹈覆轍。

北冥韻待在這裏時長最久,和淩華也算多年同學,此刻也是斟酌了許久方才開口,“不好說,淩華的性子要不是喜歡的人,她可能死都不會嫁。”

“可是,她也不會逃婚。”北冥韻扔下這句話,得到了相榆的認同。

确實,少了心愛之人的撺掇,如今失戀的淩華不存在逃婚的理由,按理來說,也不會讓東陵王下不來臺面。

“你們知道嗎?我發現其實……”

聽完相榆這句話,幾人的目光頓時都看了過來,等相榆說完這個發現幾乎所有人的表情都是震驚和難以置信。

君城莞:媽呀!真是聞所未聞。

苗淼:真是想象不到!真是刺激他媽給刺激開門,刺激到家了。

北冥韻:哇哦——

宋溫:嗯,牛……

想着三日後的婚宴,幾人頓時覺得一點兒也不平凡了,甚至隐隐都想快進到成婚的那天吃瓜了。

相榆:“所以,我覺得淩華最有可能的——是替嫁。”

如相榆所料,淩華确實沒打算自己嫁過去。

如今舊情人在自己眼前,端得依舊是正人君子之風,周問玉語氣淡淡,不自覺微微蹙眉,“公主喚臣來有什麽事?”

女子一身宮裝不同于之前穿着清涼,如今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像個粽子似的,周圍也都是宮人,“周郎既然和攝政王談成了交易,何不和我也做一個交易?”

淩華輕笑,眸中卻不帶半點多餘笑容,只有冰冷,“我記得民間有個詞叫做——一飯兩吃。我自然不會虧待周郎,事成之後,必然是重金答謝。”

眼前端坐的男子,依舊是垂眸,看着桌上的茶水,“臣不懂公主是什麽意思,那麽多人公主喚我來不像是談話,倒是,像極了審問。”

随口的一句話淩華瞬間明白了對面人的意思,給了個手勢讓周圍的人都下去了,只留下了個從小帶大的嬷嬷站在一旁。

“現在可以說了吧,周郎?”

周問玉掀眼這才正眼看向淩華,“公主想談些什麽?”

“距離婚期還有三天,周郎覺得我應該找你談些什麽呢?”

淩華笑了笑,這回的笑倒有了些真情實感,“總歸,不是來談情說愛的吧。”

“我不懂公主的意思。”

這時門外有侍女喊道,“公主,皇上批的教授成婚禮儀的嬷嬷來了。”

淩華笑了,“這不,找周郎幫的忙不就到了?”

教授禮儀的嬷嬷是東陵王特意找的,都是修煉靈力且境界比淩華高的,防止淩華不聽話可以鎮得住場子。

只是,聽了教習嬷嬷的話,東陵王頗有些意外。

淩華學得很好,而且沒有一點反抗,學得也很快,教習的嬷嬷說教了那麽多年了,從來沒見過哪一個新娘子那麽适合做夫人的!

另一個嬷嬷也是贊不絕口,“那個繡工,我們那兒老一輩的繡娘都繡不出那麽好的!李丞相可真是有福氣啊!娶到公主可真是有福氣了。”

東陵王摸着胡子,不禁納悶道,這些形容該是自己從小養到大的女兒淩華的詞嗎?這和他印象中的淩華不能說天壤之別只能說毫不相幹了。

不過,東陵王又有些欣慰,女兒為了這段愛情真是付出了許久。

實際上真實付出的周問玉正在一針一針繡蓋頭。

一旁的尋風都急死了,“少爺你快別繡了,這不該是淩華公主該繡的紅蓋頭嗎?就算淩華公主欺辱你,也不該拿這事欺辱你啊!”

周問玉的繡工确實了得,這一針一線都是小周問玉被外婆磨練出來的。

尋風的吶喊換來的是更加平靜的周問玉。

“少爺!”

尋風簡直要跪下了,“淩華公主莫非還對你舊情難忘,就算是成親也要得到你繡的紅蓋頭才罷休?”

周問玉用牙咬斷了最後一根線,紅蓋頭上栩栩如生的鳳凰好像下一秒就可以展翅飛到天空之上,男子的指腹摸着這只紅鳳凰,驟然自嘲的笑了。

就像是自己用盡一輩子逃離這個泥濘之地而無果,要是有展翅的機會,鳳凰不會在意去哪兒,只要能高飛,哪裏尋不到落腳之地?

“繡完了,給她送去吧。”

沒法子,尋風只好不情不願地聽令。

“娘,要是有沉冤得雪那天,你還會愛他嗎?”

“別愛了吧。”

“算我求你了。”

窗外的枇杷樹亭亭如蓋,黑衣男子嘆了口氣,望着孤寂的蒼月心裏竟也多了幾分安慰。

第 59 章 春宵一度值千金(二)

春宵一度值千金(二)

相榆喝完了茶, 才意識到這茶有些不對勁。

“小師叔,這茶……”商竹藥喝得少,但相榆卻是實打實的喝完了一整壺的茶水了。

商竹藥立馬打開茶壺, 細嗅後這才察覺到在白桃烏龍的茶香之下密不可聞的藥味,這是——

“春風度。”

話音剛落, 少女勾着他的脖頸,幾步将其逼至床榻邊上,目光迷離, “好熱啊, 小師叔。”

鴉黑的青絲交纏分不清到底是誰的發絲,她吻了上來, 商竹藥攥着被子的指尖先是一僵,反應過來相榆在做些什麽的時候, “阿榆, 你中了春風度。”

少女不假思索的回答, “嗯,我知道。”

商竹藥:……

“你真得知道?”商竹藥制止了她下一步的行為, 将她的手攥緊, “你……”可知自己在做什麽?

“小師叔, 春宵一刻,值千金。”一點點, 緩慢地抽開外袍的結,外袍散落, 露出少女的肩, 晃得商竹藥眼睛疼。

平常這點藥力對于他而言, 熬過去不是問題,可是, 正巧易感期間。

他喉結微動,目光依舊保持着最後的幾分清明,“我去替你找大夫。”

“找大夫?可眼下,不就是有現成的大夫。”少女吐氣如蘭,挑逗似的勾着少年的下巴,漫不經心地摩挲着。

“商大夫,幫幫我,好不好?”誘惑的話語配上少女那張乖到不行的臉。

商竹藥忍着身體 | 深處翻湧的真實的情 | 潮,手上已經青筋暴起,依舊是克制着,理智的勸道,“阿榆快下來,我幫你找別的方法解春風度好不好?”

“商大夫猶猶豫豫的,難道是醫術不精?”跟燃了團火似的,相榆靠近少年一分那份火熱便消散幾分,但這些都只是治标不治本。

跟商竹藥尚有幾分清明不同,相榆現在能忍着不對商竹藥出手就已經是不易。

背後的守心印時刻提醒着商竹藥,但面前的人讓他又一步步放下所謂的理智。

“商大夫,幫還是不幫?不幫我可就去找別人……”

話還沒說完,少年瘋狂的吻就将剩下的話語埋葬在了口中,輕輕的掃過,勾勒,對于有些東西,好像有些人天生就可以無師自通。

纏綿,濕潤,旖旎的一個吻後,兩人相望的目光好像都帶着未斷的絲,翻湧的情,壓抑不下來的欲,理智已經所剩無幾。

但偏生這個時候,少年依舊要問一句,“不後悔?”

悶哼一聲後,他的耳側傳來少女一個乖巧的“嗯。”

商竹藥的耳垂和那天一樣紅的滴血,可做的事倒是惡劣至極。

不時還要輕哄着身上的少女,“動一下,阿榆。”

少女咬着唇,窗外忍不住的春情搖晃,窗內少女殷紅的臉頰帶着初嘗人事的嬌羞,“不要。”

拒絕的倒是幹脆,少年嗤笑了聲,“嬌氣。”

但動作确實不由得放緩了些,屋外的小雨緩緩,細細順着窗外的花瓣滑下,只是不一會兒,雨變得大了,打得花瓣顫栗。

他的腰确實好細,而且……這腰真好。

相榆迷迷糊糊想道,年輕人就是好。

弟弟就是香。

翻來覆去五個回合了,還沒見有疲倦之色。

“商大夫,可真是醫術精明。”

話落,很快就遭受到教訓的相榆:……再也不說了。

他喉結滾動了下,汗水落下,劃過鎖骨處,綿綿揚長的癢,配合至極,“那——這位病人可滿意?”

“要不要,換種治療方法?”

相榆喝得春風度太多了,就算是已經瞥見屋外天光破曉,但藥力像回旋镖隐隐有加強的趨勢。

還是商竹藥一直在旁邊安慰相榆的情緒,輕吻她的眉眼,“累了?”

相榆點頭,“有點。”

“那就換種方式,我身上的藥力解的差不多了。”

意識到商竹藥要做什麽的相榆攔住了,一想到平日裏清風明月的小師叔要給自己做的事,相榆覺得這是對他的一種活生生的亵渎啊!

“不用了。”相榆壓根沒帶猶豫的拒絕了。

“藥力不解,爆體而亡。”少年清冽的聲音落下,便見相榆直接躺平,安詳道,“小師叔,你來吧,我準備好了。”

少年笑了聲,無奈道,“讓你動兩下就累的人,藥性要解完不知道得把你累成什麽樣子。”

“不舒服和我說。”

啧,不得不說,有些人确實在某些方面有些無師自通。

商大夫确實有點子東西在身上的。

整整三天,春風度的藥t力才解完。

一醒來看着少年身上的抓痕和吻痕,相榆才意識到這三天的戰況有多激烈。

少年閉着眼睛,睫毛又彎又長,皮膚也好好,那麽近看也不見瑕疵,相榆不由得上手捏了一下商竹藥的臉蛋。

軟軟的,香香的,活巨好兒的弟弟!

相榆清早醒來沒忍住,悄悄湊上去又親了口商竹藥,剛想撤回,後腦勺就被一雙手骨分明的手扣住,“這塊兒也要親。”

“不然另外半張臉會吃醋的。”

少年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相榆心裏笑着沒有戳破。

“好。”

因為商竹藥,相榆硬生生把姐弟戀給看順眼了。

“我不嫁!”

東陵王一拍桌子,“你愛嫁不嫁!”

淩華哭訴道,“我不喜歡李丞相!”

東陵王不耐煩道,“那你喜歡誰?左太傅家那小子,你真得了解他嗎!你知道他背地是個什麽樣的人嗎?”

“我也不喜歡他。”淩華站在東陵王面前氣勢就,矮了一丈,此刻委屈巴巴的樣子也讓東陵王心軟了幾分,“淩華,這和李丞相和婚約是打小訂下的,你要是不嫁,這皇室的顏面該往哪裏放?這朕的面子往哪裏放?”

“可是李丞相不是女兒的所愛之人。”

東陵王還是苦口婆心道,“女兒啊,這人生在世能夠找到一個托付終身的夫婿就是難得,要和心愛之人至死方休沒有你想的那麽容易啊!”

“你們要考慮的問題很多,感情也會淡去,等到那天,你才會發現所愛之人終究比不上一個值得托付終身的人,李丞相是朕這幾年提拔起來的,他是個好小子。”

淩華知道自己再對開口也是無用的,也只是會讓父皇覺得厭煩,于是,低頭認命道,“好,我嫁。”

可腦海裏不住回想起,少女那雙神采飛揚的眸,看着自己緩緩道。

“一定要嫁人嗎?”

“難道女子一生的價值就停在了嫁人生子上嗎?”

想起苗淼,想起北冥韻,淩華終于明白和她們的區別,她們努力讓自己變強,而自己卻将一生搭在夫婿身上。

所以,她們身上才有淩華羨慕得不到的自由和豁達。

大婚很是盛大,婚禮的請柬發放給四國和仙門,不少人莅臨,出于私心,淩華單獨給苗家和神藥谷也發了請柬,邀請二人參加自己的婚宴。

只是她覺得苗淼肯定不會來就對了。

客棧內,商竹藥正細致入微的給自己這位嬌氣的小師侄按摩,靈力化入皮膚像是淌在水裏,“都是吻痕,壓根沒法出去見人。”

相榆說着賭氣的踢了腳商竹藥,商竹藥倒也不惱,哼笑了聲,“怪我,下次吻得再隐秘些可好?”

相榆想起了什麽,臉瞬間就紅了,“別,別了吧,還是。”

給小師侄都給整結巴出來了。

雖然商竹藥純情,但是抵不住年紀小愛玩。

這個年紀小建立在相榆真實年齡二十五歲上,之前相榆只覺得弟弟都很黏人,但是現在才發現弟弟的香。

被商竹藥環抱在懷裏,相榆靠在對方結實的臂膀上,“累了,想睡覺了。”

被商竹藥捏了捏鼻子,“剛醒就困了?苗淼和宋溫今日就要到東陵了不準備下見見她們?”

相榆剛上來的瞌睡蟲立刻被打跑,一個激靈,開心的同時不妨礙疑惑道,“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我怎麽一點兒都不知道。”

見商竹藥就要說出那幾個字,相榆瞬間明白了,估計是那三天發生的事,那三天過得還真是不知人間為何物。

商竹藥見小師侄害羞了,倒也不調侃她了,娓娓道來,“淩華要成親了。”

相榆震驚道,“淩華要成親了!”

等下,她記得,淩華成親逃婚就是她悲劇一生的來源。

本來想讓淩華喜歡上個靠譜些的人,但果然還是擋不住劇情的推動。

眼下,淩華不喜歡周問玉了,應當也不會逃婚。

“她給苗淼和宋溫單獨發了請帖。”

相榆現在覺得淩華的戀愛腦應當不是好了,是徹底瘋了。

她給昔日的死敵發結婚請帖,這也太玄幻了?

“她會不會是想對三水出手?”相榆有些擔心苗淼的安危了,“還是她想設計苗淼毀了她的婚宴,然後借機把責任推在三水身上?”

聽到這些不切實際的分析,商竹藥嘴角一抽,有些無奈哄道,“不會。淩華應當知曉大事面前的分寸,毀了自己的婚宴這事太過愚蠢,她雖然腦子不是很好,但是不至于會做出這樣的事來。”

相榆聽了商竹藥的話放下幾分心來,一把推開商竹藥,“既然三水要來,我要出去準備一下。”

被推開的商竹藥看着少女興高采烈的模樣,唇角不經意勾起,“慢點,她們估計晚上才會到。”

見相榆推開門出去,商竹藥一改方才風輕雲淡的面容,裏衣之下,身後的守心印宛若烙鐵,印在他的背後。

守心印沒破。

不過也是遲早的事。

商竹藥垂眸想了很多,但最終,把手放在心口上。

“倘若沒有結局,那我就用命換一個結局。”

裏衣背後被血徹底浸透,守心印的懲罰到了。

他吐出一口血,有些懶散,毫不在意的抹去唇角的血。

第 58 章 春宵一刻值千金(一)

春宵一刻值千金(一)

相榆被商竹藥拉着走出酒樓的時候也還沒有徹底緩過神來。

“你攥疼我了。”

相榆見商竹藥回頭, 立馬別開目光生硬地添上了三個字,“小師叔。”

“不熟,不認識?”少年冷目灼灼的反問。

看來商竹藥上次是什麽都聽到了, 少年見相榆一副無所謂的态度怒極反笑,“怎麽?需要我的時候就一口一個小師叔, 不需要的時候就是不熟不認識,蘇榆你把我當成什麽了?”

“我是你的一條狗嗎?”

這話一撂下,氣氛可感的都冷了下來。

“對。”少女說話的火藥味和商竹藥的不相承讓。

“小師叔挺有自知之明的。”少女眸裏也是少見的染上了怒意, 不服輸嗤笑了聲, “既然知道我自私自利,還要趕着上來做什麽, 賤不賤吶?”

相榆是真得被氣到了,被商竹藥這樣的懷疑, 她沒有半點猶豫地選擇嗆回去。

商竹藥不是一個任由情緒支配自己的人, 很快也意識到自己情緒有些失控了, “你就是故意氣我的是吧?”

也是,他怎麽可以忘掉自家這個小師侄可是仙門大比之中死也不認輸的性子, 怎麽會朝自己服軟呢?

“你為什麽要答應和淩華出去賞花燈?”

相榆沒有正面回答商竹藥的問題, 反客為主的朝他問道。

商竹藥絲毫不避諱, 直白道,“因為你。”

相榆內心的火因為這簡單粗暴的三個字突然就熄滅了。

話完, 少年傲嬌的扭過頭去,“說了你又不會相信, 說不說也沒有區別。”

相榆知道商竹藥這樣便是打心底的話了, 于是問出了心底的第二個問題, “那,阿堯呢?”

“商堯就是你, 對不對?”

所以在秘境出來後,才會在弟子名單之中找不到人,因為他本就不是所謂弟子;所以他才及時出現在陳府之中,不是因為來得及時,而是他一直都在自己身邊。

“這個問題對你來說很重要嗎?”

相榆愣了一瞬,腦海裏回閃過阿堯的臉,悄悄握緊了手心,“是亦或者不是……”

“是。”少年承認的很爽快,茶綠的眼眸定定看向相榆,“商竹藥是我,商堯亦是我。”

“為什麽?”相榆不明白為什麽商竹藥那麽做。

“還記得,江南那一晚我問你的問題嗎?”

花燈節的花燈全都在瞬間亮起了,淩華選擇的酒樓正是地處花燈節花燈最密集的地方,此前花燈還沒有全都亮起,可是這一刻花燈驟然亮起的瞬間裏,在人們歡呼雀躍聲之中,相榆耳中只有沉穩而确定的一句。

“因為我心悅你,阿榆。”

人們在為花燈節歡呼,萬家燈火之中,此刻的心跳加速,不是騙人,真實的悸動,比相榆想象中來得更加濃烈。

說完,他立馬別扭道“不過,你不用勉強……”我也不會強求你的感情。

只是來沒來得及說完,卻聽少女直截了當的一句,“不勉強。”

她往前一勾,牽過商竹藥的手,“你想要個答案,而我也有答案想告訴你。”

“閉眼。”

少女的唇貼了上來,兩人在燈火之中接吻。

商竹藥之前和相榆接過吻,但沒有一次有這次接吻那麽有勁。

察覺到什麽的商竹藥耳朵紅紅的,手方才有些想推開相榆就被相榆攥緊,少女輕笑道,“這才算是接吻,小師叔。”

言下之意,之前的都不算是。

純情小師叔擡起泛着水光還沉浸在方才吻中迷茫的眸,“你之前,是不是親過別人?”

相榆回憶的間隙裏,商竹藥的手扣住了她的後腦勺,“不準想了,我不在乎的……”

字裏行間分明還洋溢着酸酸的醋味。

“沒有。”相榆對這事純屬是見多了,但是看着商竹藥吃醋的樣子真的極為新穎,“吃醋了?”

“沒有。”依舊是否定的答案,但語氣顯然比之前要果斷了一些。

“你之前很喜歡那個子明嗎?”商竹藥憋了很久的一個問題,他着實納悶的問道,“你之前的眼光真得很差。”

前有子明兄,後又沈栀雪。這讓商竹藥一度認為,相榆是不是就喜歡這種類型的男子。

更別說今天又看到的李明光,都是個子不高,身板瘦弱的類型。

“你要是喜歡矮一點的,我就……”

被商竹藥提起自己的黑歷史,相榆趕忙捂住了他的嘴,“都是過客,你不一樣。

“你是現在和将來,他們都是過去式了。”

這句話,也是相榆的心底話。

她舒了一口氣,多久沒那麽緊張了,手心都是冷汗,她看着對面的少年一字一句認真道,“商竹藥,這句話我也想說一遍,我喜歡你,是想要和你走完一輩子的喜歡。之前我一直沒想明白我的心,是因為,我覺得你可能沒我想的那樣喜歡我,那些試探也好,讓我會搖擺不定,也會讓我懷疑自己是否可以站在你身邊和你比肩。”

相榆停了瞬,“我喜歡你,是想和你并肩仗劍天下的喜歡,是想要和你共度一生的喜歡,更是,無論前路艱難險阻,也想和你走下去的喜歡。”

少年茶綠色的眼底此刻只靜靜倒映着少女的身影,他的喜歡和愛無聲,卻比一切都來得響徹天際。

他默默拉緊了相榆的手。

“我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但是我并沒有你想的那麽游刃有餘,當我第一次意識到我對你的感情時,我選擇的,是逃避。

因為我不知道于你而言,我是一個怎麽樣的存在,更或許在你們眼中,女子注定是後宅中為了些雞毛蒜皮而争鬥不休的人,但是我覺得我喜歡你,并不是依附于你的喜歡,更是,我想要成長,想要變強,想要有一天,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你的身邊。”

少年驀然一笑像是春雨綿綿,他輕聲溫柔道,“好,我等着那天。”

孔明燈被放飛在天際,相榆想自己應該永遠忘t不了這天,這天的悸動,這天的際遇,這天風朗氣清,月亮害羞地偷看人間風月。

相榆心裏思緒千回百轉。

想到了第一次見面錯把商竹藥認成小師弟,一個長得正性子拽不愛講話還路癡的小師弟。

想到了逍遙峰上生不如死的練劍和少年每日毒舌語錄。

想到仙門大比不願服輸時他的出手,在金藺城城主手下艱難求生差點被他坑。

想到秘境之中乖巧卻又桀骜不馴的阿堯,想到再次重逢馬車上不情不願的阿榆二字。

原來,點點滴滴,兩個人也相處下了一年。

于修仙之人,一年只不過漫長生命裏的滄海一粟,但對于相榆來說卻是她短暫人生裏最有意思的一年。

“小師叔,你和書裏一點兒都不一樣。”

少年詫然了一瞬,雖然覺得相榆這句話有些沒頭沒尾,但還是脾氣很好的,問相榆,“知道為什麽我那麽喜歡四處游歷嗎?”

“因為,書裏的東西就算翻了上百遍上千遍它都是書,但腳下的路走了上千遍上萬遍,便有了所謂的道。”

相榆失笑了一聲,是的,她認識的從來都不是書裏單薄描寫的商竹藥,而是一個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師叔,一個有大道有理想也有缺點的商竹藥。

誰都不是完美的人。

就算書頁會褪色,相榆希望眼前的少年也還會像常青藤一樣永遠明亮也永遠鮮活。

“小師叔,前面有放孔明燈的地方,我們去放盞孔明燈吧?”

東陵的花燈節,人們會賞花燈,會放飛孔明燈。

在孔明燈上系上願望就有機會被上天實現願望。

相榆寫下自己的願望後,放飛了孔明燈。

她回頭,少年正巧也在看她,微微一笑,“寫完了?”

相榆點點頭,聽少年有些困倦道,“我累了,我們回客棧休息吧。”相榆想起,也是商竹藥的易感期還沒過去,易感期身體确實會比平時要更容易感到疲倦。

送商竹藥回到房間,見小師叔從櫃子裏拿出茶包打算給她泡壺茶,相榆也不着急走,找了個位子坐下,畢竟現在确實也還沒有很晚。

茶泡開後,熱氣泛着白桃的香味,相榆不由得多喝了幾口,“這茶好好喝。”

對上少女亮晶晶的眼眸,商竹藥本來不感興趣這種茶水味道的人也倒了杯,抿了口,道了句,“确實不錯。”

其實對味道壓根沒什麽評判标準的商竹藥:相信阿榆。

相榆好奇問了句,“我記得小師叔好像沒有泡茶的習慣,你這茶是?”

商竹藥回憶了一秒,“淩華送的。”

相榆倒也不是個心胸狹窄,容易吃醋的人,一碼歸一碼,贊賞道,“她對茶的品味挺好的。”

要是北冥韻在的話必然要發表至理名言,“不怕敵人強大,就怕敵人愛使小手腳,淩華并不強大,但是淩華愛使用暗招,所以她給的任何東西都是不可以吃的喝的。”

回到寝殿,淩華抱着被子就是痛哭,一邊哭一邊咒罵。

哭到一半她叫來了侍女,“茶包送出去了?”

侍女小心翼翼的點點頭,淩華哭喪着臉,“可惜了我買的春風度,花了我不少錢的呢!本來想着表白成功後和商竹藥一起喝的!”

現在人財兩空的淩華紅着眼睛,越哭越委屈。

“可惡啊!”

本來想好的美妙的一個夜晚,明明摻和着春風度的茶包都成功送出去了,卻遭受了如此挫折的淩華放聲大哭。

“我那麽優秀!真是沒眼光!”

“太沒眼光了!我又不缺人喜歡!你只不過是我喜歡的人裏最喜歡的那個,拽什麽拽!”

侍女知道在這裏時候上前說話必然會遭到淩華的懲罰但還是硬着頭皮上前,低眉順眼道,“公主,今天皇上來了趟說,說和丞相的婚期定了,就訂在這月初八。”

這月初八,也就是六天後。

淩華的哭戛然而止。

第 57 章 入骨相思知不知(四)

入骨相思知不知(四)

我和他會有結局嗎?

他會喜歡我嗎?

最後相榆縮在被窩裏思考出了一個道理, 躺在這裏幹想是沒有用的。

與其空想,她更想在當事人那裏得到一個準确的答案。

街上的花燈看得人眼花缭亂,君城莞躲在花燈後看着共賞花燈的兩人, 見兩個人之間跟隔了一堵牆似的放心了幾分後,扭頭看向同樣縮在花燈後的北冥韻, “我覺得我們多慮了,我直覺,小師叔不會喜歡上淩華的。”

“我防的是淩華下暗招。當年她看上宋知的時候可沒少給他下手腳。”北冥韻語重心長道,

君城莞嘴巴大得可以塞下一個雞蛋, 一臉你說啥的神情,“哈?”

“她、她涉獵挺廣?不是!她喜歡過宋溫?”

北冥韻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 手語示意君城莞低調行事不要被前面的二人發現。

“宋知當時就是被淩華請去喝茶然後差點沒回來的。”北冥韻想起這事就覺得後怕,“如果不是三水直接把淩華的宅院砸了, 淩華早就得手了。”

說到這裏, 北冥韻給捂緊自己衣服的君城莞投去一個好奇的目光, “不過,你待在淩華身邊那麽久, 直到今天才知道她的為人也是個奇跡。”

君城莞嘴巴抽了抽:一時也不知道這話到底是誇他還是損他。

“她可能不忍心對我下手吧。”君城莞給自己找了個體面的借口。

“小師叔武藝高超, 未必會輸給淩華的小手腳。”

北冥韻搖頭, “凡事都得防範于未然,這種事情馬虎不得, 你也不想以後對着淩華畢恭畢敬地喊一句小師嫂吧?”

“俗話說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一旦生米煮成熟飯, 小師叔那般的人未必會對淩華出手, 搞不好還會接受事實對她負責。”

北冥韻描繪的未來把君城莞徹底給吓到了, 他絕對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定然是要保衛小師叔!北冥你不用多說了,別說是茶, 為了小師叔的清白,刀山火海我也在所不辭!”

見君城莞鬥志昂揚,北冥韻滿意地點了點頭,“注意一定要戒備淩華遞過來的所有吃的喝的。”

北冥韻這邊在行動,想通了的相榆也決定出門看花燈,只是運氣很差,花燈上的字謎相榆連看了十盞竟然一盞都沒有猜出來的。

正當她打算離開攤位之時,“姑娘是一個人出來賞花燈?”相榆有些意外地看向搭話的陌生男子,見他也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提出請求,“我未婚妻和一男子在不遠處看花燈,不知姑娘可否賞個臉面陪我逢場作個戲?”

相榆一開始還有些糾結,當有人提着花燈從一旁走過照亮面前之人,少女一改猶豫之色,微笑颔首,“好,那我便陪公子過去看看。”

只是相榆勾着男子的臂膀看清對面人的面容後,差點就沒穩住端莊的儀态。

不遠處的人不是淩華和自己那位小師叔還是誰?

相榆想了許久都沒想明白,為什麽這個世界可以那麽小,斟酌着開口問道,“那個,公子你的未婚妻是哪位?”

身後的男子不知何時走到相榆的身後,雙手放在少女的肩上,不偏不倚對上的正是淩華那個方向,身後的聲音笑眯眯道,“我的未婚妻便是那位,姑娘還願意為我撐個場面嗎?”

相榆回頭看了眼身後茶裏茶氣的男子,如他所願,“不會,既然我答應了你,斷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

李明光從來沒見到淩華那麽開心過,既然她想要開心,那麽自己就只好做點事讓她不開心了。

相榆跟随着李明光來到淩華包下的樓臺的隔壁,看到李明光的瞬間,淩華的笑容消失了。

李明光搖着扇子,手指借位搭在相榆腰上,好心情地朝淩華打招呼,“淩華公主竟也在這裏賞花燈,好巧。”

淩華臉笑皮不笑的從牙縫裏咬牙切齒出幾個字,“巧,還真是巧得可以,李丞相。”

李明光自然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在場的人,饒有興趣的悠悠目光看向端坐在一旁的商竹藥,“這位是?”

淩華并不打算理會李明光,但李明光自然也不是個善茬,低頭佯裝親昵的朝懷中女子問道,“阿榆,你認識嗎?”

方才還一直置身事外對什麽都沒興趣的商竹藥驟然扭頭,對上眼前郎情妾意的一幕,平靜的外表下,他手下的石桌直接裂開一條縫,淩華毫無征兆地打了個噴嚏,抱緊了雙臂,還有些奇怪,怎麽突然有點冷。

“不認識。”

話落商竹藥手下的石桌瞬間碎成了一團渣子。

而當事人只是在衆人的目光下平靜的将手收回,“不好意思,手滑了。”

顯然在場的沒有一個人會相信就對了。

正巧小厮拿了茶水上來,淩華立即借花獻佛地給商竹藥倒了杯茶水,“坐了那麽久你一定渴了吧,喝杯茶。”

埋伏在暗處的君城莞坐在對面的大樹上,“北冥,淩華遞茶了。”

北冥沒爬樹,在樹下站着,隐隐聽到君城莞的聲音,但是混着人群喧嚣一時沒聽清,“你說什麽?”

淩華的茶水遞出來了,還沒等君城莞出手,一旁趕來的小厮立即搶過茶杯,把它用力地摔在地上,“茶裏有毒!”

趕來的小厮不是別人,正是混進酒樓的周問玉。

而這場修羅場的劇情在周問玉出場的那刻達到了頂峰。

“你……你怎麽來了?”眼下,新歡、舊愛以及未婚夫都集齊了。

只不過,未婚夫摟着旁人戲谑看着這場好戲,新歡袖手旁觀,漠不關心,而舊愛紅了眼眶看着自己。

淩華對周問玉還是有幾分感情的,只是對于他此刻出現在自己面前她除了厭煩別無情緒。

周問玉揪着偷來的小厮衣服,委屈道,“我看見有歹人要害你,我怕你出意外。”

淩華聽到男人哭哭啼啼就是厭煩,揮了揮手,無所謂道,“有阿堯在我身邊我能出什麽意外。”

阿堯?

相榆心神一動,腦海裏浮現出了另一張點着朱砂痣乖巧的面容,于她而言一想起阿堯,是江南那晚的長命鎖,是初見秘境之中的一聲姐姐,更是并肩作戰的友人。

江南那晚她只聽沈栀雪說商堯被人救走了。

她回來找人尋他,了無音信,像是蒸發在了人世間。

淩華方才稱呼商竹藥為阿堯?

相榆抿唇,掩去眼底的深思,側眸看向商竹藥。

“我們好像還沒熟到稱呼小字的地步。”

商竹藥的小字是,阿堯……

有什麽在腦海中連成了一條線,相榆死死看向商竹藥不放過他臉上一點一滴的神色變化,一會兒,頗有些嘲諷的笑了聲自己。

“阿榆不愛看眼前這場戲嗎?”李明光注意到身旁少女的異樣,饒有興致地掏出一把瓜子給相榆,“磕點?”

淩華這幾天找足了存在感,只是商竹藥态度一直冷淡,讓淩華甚至一度以為見面那次的給足了禮貌的淩華二字是自己的夢。

但是她又瘋狂覺得如果商竹藥不喜歡自己t怎麽會時隔多年還記得自己的名字,或許她也不會知道,商竹藥還記得她的名字純屬因為君城莞在他面前罵了很久的淩華,才讓他有點印象。

“商竹藥,我……我……”

當着未婚夫和舊愛的面,淩華閉眼坦然從心,“我心悅你,十五歲初見你第一面就心悅你了。”

安靜的空氣之中清晰響起李明光磕瓜子的聲音,而坐在樹上的君城莞聽不清對面的聲音,目光随意掃去,竟然看見了相榆,眼睛都瞪大了幾分,阿榆不是在客棧不肯出來嗎?

目光再外左移一些,喲吼,怎麽阿榆身旁還站着一個陌生的男子!?

君城莞上下打量相榆身旁的男子哪看哪不順眼。

不夠高,才比阿榆高了一點。

身材太過于瘦弱,臉也娘裏娘氣的。

阿榆你就算不吃細糠也不能吃那麽粗的糧啊,君城莞痛心疾首地捶着自己的胸口。

其實李明光除了身高确實不高外沒有君城莞認為得那麽糟糕。

那張臉算不上精致漂亮,也是算得上唇紅齒白,眉清目秀。

“喜歡我?喜歡我什麽?”

被告白的人不見局促害羞,反倒平靜的朝淩華反問,“倘若今日你是魔物我也會一劍斬殺,而當年那魔物要是尋常百姓我也自會相救。”

于商竹藥而言,自己和尋常百姓沒有差別。

淩華意識到他的潛臺詞後,跌坐在了地上,“不會的……你不會不喜歡我的,你為什麽不喜歡我?”

周問玉全程冷眼旁觀,也沒有對坐在地上的淩華伸出手。

商竹藥推門要走的那刻,淩華在背後喊了句,“我想問,你喜歡的人……”

“她是不是在現場?”

清晰的問句傳入了在場的每一個人的耳朵裏。

商竹藥本來不打算回答的,他回過身,“是又如何?”

“不是又如何?”

淩華把指甲攥進了手心,心痛道,“是還是不是?”

“是。”

淩華心裏的那根弦終于斷了。

“又與你何幹?”商竹藥添了半句話,扭頭看向心不在焉嗑着瓜子的相榆,“還待着?走了。”

李明光下意識想伸手去拉相榆的手,然而一道靈氣劃過,阻擋下了李明光的動作,對面的人掀眼,“不要碰她。”

李明光戒備的問道,

“你算是阿榆什麽人?”

對面一板一眼的回答道:“她小師叔。”

“不過是小師叔,你管得未免有些太寬了。”

“睡過一張床接過吻的小師叔。”他漫不經心加了句,“你還有什麽問題嗎?”

李明光:……

這句話殺傷性很強,李明光瞬間半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第 56 章 入骨相思知不知(三)

入骨相思知不知(三)

“你覺得你小師叔會喜歡我嗎?”

“你說, 他會喜歡什麽樣的女子?”

相榆頓了晌,搖頭,“我不知道。”

她出聲的瞬間才意識到自己的聲音啞了, 不知為何,相榆此刻有種自己的寶藏終于被人挖掘的感覺。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她并沒有想象中該有的開心和喜悅, 而是一種寶物被人盜走觊觎的無力,她算什麽呢?

于商竹藥而言,他漫長的一生之中, 相榆不過是個過客。

他會得道飛升, 擁有無上的仙途,而相榆只是一個魔族的炮灰, 人魔殊途,他會斬殺自己, 也不會愛上自己。

而淩華像是沒發現相榆情緒的低落, 拽了拽她的衣袖, “阿榆我剛才說的你覺得可行嗎?”

“我和他見面次數了了,也不是很熟。”

話音剛落, 淩華眼睛發亮嬌羞地往相榆身後一躲, 不遠處少年不知道聽到了多少, 來了多久。

“小師叔好。”相榆不冷不淡的打了個招呼。

而淩華也是趕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表,而後從相榆身後探出腦袋, “商仙長許久不見,你還記得我嗎?”

相榆在腦海裏不禁想這話若是自己讓商竹藥答, 他會對自己說, 你是何人, 我該認識你嗎?

“許久不見,淩華。”少年像是想了一會兒, 禮貌的問候。

原來他也是可以溫柔的和人說話的,只是那個人不是自己,也是,倘若真得喜歡一個人,對待她的态度應該也是和尋常女子不一樣的。

相榆眉眼藏不住的失落,而淩華喜上眉梢,是真得沒想到商竹藥竟然還會記得自己。

“我身體不适,先回去休息了。”相榆尋了個借口便離開了。

商竹藥喜歡誰,于她何幹,相榆心裏安慰自己,自己就是個炮灰啊,得不到男主的喜歡再正常不過。

炮灰只要好好茍活下去,遲早有一天自己可以攢夠積分回家。

相榆想着原本壓積在心裏的壞心情一時也疏散了開來。

回到房間,北冥韻和君城莞似乎已經嚴陣以待了許久。

一見到相榆失魂落魄的回來,北冥韻立刻給君城莞遞了個眼神,君城莞立馬把中間的位置空給了相榆,讓相榆坐在兩人中間。

北冥韻關切的問道,“阿榆,你沒事吧?”

相榆沒說話,君城莞也在一旁安慰道,“沒事的,淩華這個人說話最難聽了,你不用管她的。”

但兩人幾番話下來不見相榆神情有轉好,反倒一直神色恹恹,看得出難過,但是嘴上一直說着自己沒事。

出了門,北冥韻嘆了口氣,“城莞你不該提起那麽多次淩華的,阿榆一看就是因為淩華才這副模樣的。”

君城莞氣呼呼道,“我就是以前眼瞎,還覺得她是什麽好人,上次要不是阿榆把黑衣人給打趴下,小師叔來得及時,我們說不準葬身于那裏,結果那淩華跟什麽一樣,明明是相榆救的我們,卻整得要跟小師叔以身相許似的。”

北冥韻扶額,“淩華這性子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只是我擔心的是阿榆,算了,或許,我們也得給她些時間弄明白自己的心吧。”

君城莞點點頭,贊同道,“我可不想以後對着淩華那張臉喊小師嫂,我會膈應死的!”

“公子,對不起我們失敗了。”坐在破舊的房屋內,黑衣男子擡起寫着文書的手,像是預料之中的事,平靜的放下手中的毛筆,“還不去領罰?”

綁架刺殺淩華是周問玉計劃中的一部分,只不過不知道被何人給救下。

周問玉深吸了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十多年卧薪嘗膽,他可不想潰于一日。

淩華想嫁也得嫁,不想嫁也得嫁。

周問玉可不會傻到和她私奔,他知道淩華掌控欲強已經在背後偷偷調查自己的手下,但是周問玉最讨厭的便是這樣疑神疑鬼的女子。

他偷偷将自己的部下轉移才免于一難,淩華她喜歡的是無力只能依附于她的周問玉,但周問玉可不要做被淩華折去雙翼養在籠中的金絲雀,他要翺翔于天際之中。

“尋風,找個日子幫我約見一下攝政王,就說——我答應他了,但是他能給我什麽?”

周問玉掐斷花瓶裏淩華幾日前送到府上的花,将花瓣碾碎,宛若揚土。

一連好幾天,淩華都沒有再光顧左太傅府,府內不少人跑到周問玉跟頭嘲笑他終于被公主給玩膩了。

周問玉就跟沒聽到,t跟根木頭似的,久而久之,有些人也懶得去嘲諷他,像是一拳打在軟棉花裏,沒意思。

周問玉倒也沉得住氣,直到五天後,他才終于提起淩華,“淩華公主今日在哪兒?”

尋風:“公主約見商仙長賞花燈去了。”

周問玉放下筆,勾了勾手腕,“換件衣服,我們出去看看。”

“我是倒有點好奇,那位商仙長到底是何意?”

周問玉的性子冷,衣服大多以黑白為主,又是家中庶子衣服也都是普通的布料樣式,可是周問玉氣質極佳,穿什麽都挺有幾分文人墨客的書生氣。

他今日特意穿了身淩華誇過他的白衣,走出門的時候還朝尋風問了句:“我要不要塗點什麽胭脂水粉?”

相榆自然也是知道這件事的,畢竟人淩華跑的最多的地方還是她跟前,三天兩頭問她些問題,雖然很多相榆也不清楚。

今日的花燈定然很好看。

北冥韻和君城莞也約了相榆出去看花燈,但是相榆以身體不适為由拒絕了。

身體不适是假的,怕遇到商竹藥和淩華是真的。

相榆,你到底在怕什麽呢?

相榆不知道,相榆把自己縮在被子裏,好像只有這一刻,她可以放下所有顧慮,好好的睡一覺。

炮灰,男主。

炮灰如果喜歡上了男主會怎麽樣?

第 55 章 入骨相思知不知(二)

入骨相思知不知(二)

[劇情發放完畢。]

原著裏淩華拒絕嫁給丞相, 并在成親當天賭氣當場逃婚。

私下其實早早就和周問玉串通好了打算私奔,不料那天等來的不是周問玉本人,而是東陵王的軍隊。

她被抓了回去, 逃婚一舉動害得東陵王顏面盡失,告密的周問玉則被作為功臣得到了東陵王的賞識, 後來從左太傅庶子一路晉升坐上了二品大臣的位置。

而淩華回到皇宮後因為被人設計,徹底讓東陵王失望,最後被東陵王指派遠嫁到了南明, 心高氣傲的她不願意, 選擇自缢而死。

淩華太驕傲了,她無法忍受心愛之人的背叛, 也無法接受最親愛父皇對自己失望,甚至把自己遠嫁去南明。

所以她最終選擇了自缢而死, 了結她這草草一生。

淩華的戀愛腦讓她始終相信眼前的心愛之人, 但是卻不知心愛之人從來就不是個情深之人, 他為了自己可以不擇手段地往上爬。

周問玉的晉升并不是一帆風順,他機關算盡, 鏟除前路的障礙, 才一步步爬到了最後的位置上, 他很清醒,但正因為他太過清醒了, 他不會愛上淩華,更或許淩華, 只不過是他晉升位置上的一顆棋子。

相榆半只腳剛踏出門, 就看到同樣也是要出門的君城莞。

“诶, 阿榆,早啊!”

君城莞笑容燦爛的被相榆早上突如其來的壁咚在了牆角, 揮手的動作都暫停住了,一臉驚恐地看着身高到自己脖頸處的少女。

“問你個事。”

君城莞自然沒什麽問題,大大方方的,“你問吧!我一定知無不言。”

少女看了看兩旁,确定沒有人後才放心道,“我有個朋友……”

君城莞下意識附和,“嗯,你有個朋友。”

等下,君城莞驟然想起北冥和自己說過的話,當一個人和你說她有一個朋友的時候,往往不是真得一個朋友,而是……她自己!

意識到這點的君城莞第一次覺得自己參悟如此之快。

他并沒有揭穿相榆的僞裝。

“她有一個喜歡的人,她願意為了他而死,但對方卻再三利用他的感情。”

為了避免讓君城莞猜出來,相榆沒有完完全全照本的述說出原劇情。

而到君城莞耳中的故事自然可就不是相榆所預料的那樣了。

這些話語進入君城莞腦中轉化為——阿榆喜歡一個人甚至願意為了那個男子去死,而阿榆這個感天動地的戀愛腦竟然選擇原諒這個利用他感情的男子,這戀愛腦确實是病,得治啊!

但是當務之急,君城莞暗暗思忖,自己千萬不能打草驚蛇。

“你……咳,你這朋友的病也挺好治的,我的建議就是讓她見識一下世上還是有更優秀的男子存在的。”

“比如……?”

君城莞點了點自己,“我。”

相榆:……

偏生這位福音太子說這話時過于正經,給相榆一種他不是在開玩笑而是在就事論事。

君城莞說完就立馬有幾絲後悔,完了,自己這樣是不是太直接了,會不會刺激到阿榆?

所幸少女臉上并沒有異色,而是平靜的點頭,“有道理,那你就準備準備吧。”

君城莞一臉問號:“準備什麽?”

“準備讓我那位朋友見識一下你的魅力和優秀。”

相榆話音剛落,君城莞就拍着胸,自信滿滿道,“不用準備了,現在就可以展示了。”

“不行。”得到的是少女毫不猶豫的拒絕,相榆往後退了一步,環胸似笑非笑的睨了眼他,“女嘉賓還沒來,你展示給誰看?”

君城莞:诶?

君城莞:诶!!!

聰明一時,糊塗一世。

以為自己聰慧無比的君城莞認識到了自己終究還是沒逃過反套路。

城外小路,

“我好像還沒問過你的名字。”女子的語氣随意,其實心裏對于相榆究竟叫什麽并沒有幾分在意。

只是,對于相榆主動約自己出來有些意外。

“叫我阿榆就好。”少女睫羽鴉黑,在眼底映下淺淺的陰影,相榆不喜歡穿鮮豔的顏色的衣服,今日挑的是衣櫥裏經常穿的淡黃霓裳裙,裙擺處繡着迎春花,袖口有幾朵小簪花縫在上。

和身旁出個小門還正裝的淩華産生鮮明的對比,淩華出門正式慣了,今日出門也是嬌豔的一身紅衣宮服,格外紮眼,聽到少女的回答,她回想了一圈城中名字中帶榆字的貴府千金。

“家從?”

卻聽對方回答,“我是個孤兒,無父無母,自小在山上長大。”

淩華的交友圈非富即貴,皆是城中名門閨秀,倒是沒想到一個山野出來的丫頭竟然能和自己坐在一輛馬車裏,她掩去眼中的不屑,佯裝無事道,“無礙,我交友從不在乎富貴與否,你雖出身山野,性格倒是和我見過的都不一樣。”

是的,淩華記憶裏的平民百姓對待自己應當是誠惶誠恐的态度,跪拜磕頭更是家常便飯,可是眼前的少女和自己待在一起時沒有那份崇敬,反倒是格外松弛的一種狀态。

也是,能和北冥韻那種女子吵起來的人會是什麽尋常人。

淩華收回審視的目光,随口一問,“你這個年紀可嫁人了?”

按照淩華的經驗看,眼前的少女十七八歲左右,這個年紀在東陵成親并不是什麽稀罕的事。

“尚未。”少女回答的坦蕩,淩華側頭,紅唇輕啓,“可要我為你介紹介紹?”

淩華的提議倒是真得出自于真心。

山野丫頭嫁不出去再難免不過。

更何況是這個年紀,再過個幾年成為大齡剩女更是嫁不出去,不過,這丫頭長得不錯,也不怕會有人不娶她。

淩華是那麽想的。

卻見少女看着自己好似看透了她內心的想法,問,“一定要嫁人嗎?”

她的聲音很輕也很重打在了淩華的心尖上,使得淩華不敢置信的擡頭反問,“你說t什麽!”

“難道女子一生的價值就停在了嫁人生子上嗎?”

這話放在淩華耳中可謂是非常荒誕離奇。

“不然呢?”淩華不明白為什麽有一個女子可以說得出這樣駭人聽聞的話來。

相榆眸子微彎,淩華從未見過一個人的笑可以那麽坦蕩燦爛,在她身上淩華看見了一個自由不羁的靈魂,有那麽一刻,她竟然有些其羨慕眼前的女子來。

“沒事,我就随口說說。”相榆知道自己如今多說也不會引得淩華的共鳴,反倒會适得其反,有些話點到為止。

馬車停了,相榆竟然有些期待君城莞絢麗的出場。

“打、打劫!”

相榆攔住了淩華想要出去的動作,口型暗示我來,于是淩華便就放任相榆出去探看一下情況。

被給了錢的盜賊拿着刀都還有些顫抖,給他錢的那人也沒說他一個人需要打那麽多人啊!

盜賊此刻的心情随着相榆從馬車裏鑽出來後,驟然上升,他眼睛一亮有了目标。

這個“柿子”看着軟!

正當他正欲趁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之際,劫持這位看着就手無寸鐵之力的少女,下一刻,心便随着眼前的場景瞬間跌入了谷底。

誰來告訴他為什麽這個看着連一只螞蟻都不忍心捏死的少女在幾息內把她的自己人都放倒了啊啊!身為盜賊也是有節 | 操的!

盜賊是那麽想着的,可是對上少女平靜的黑眸,仿若在對自己說,別急,下一個就是你。

盜賊握着刀的手更抖了,“你、你不要過來啊!”

誰料少女走近後并沒有傷害他,反倒給他指了指車內,示意他要找的人就在裏面。

盜賊:诶?

沒想到風水輪流轉,一眨眼間盜賊的心情又經歷了一次跌倒起伏,他朝相榆重重點頭,表達了自己內心深處的感謝,末了還朝相榆豎了個大拇指。

“不過如此!”為了讓自己演得更像個令人聞風喪膽的盜賊,男子中氣十足的空喊了一句,“小娘子還不束手就擒?”

刀挑開了馬車,淩華咽了口口水,毫不掩飾自己的驚慌,從最開始安靜了幾秒她就在害怕了,但是沒想,那麽多人竟然都被這人打敗,說明這人實力遠在自己身上。

如今就算是自己出手也是插翅難逃。

她閉上眼接受了命運。

“姑娘我來救你!”

來人出場就披着金色的光,手中拿着一個看不清楚的東西,只見他拿出了一個細長的東西輕輕松松就挑開了盜賊的刀,盜賊識時務地往後倒去,嘴裏還念念有詞,“啊——好強大,這就是強者的氣息嗎?”

金光沒散去,她看不清對方的臉,但是那顆心已經亂得可以,英雄救美的情節她見得多了,但是沒有一次能比眼前的悸動更加真實。

無關風月,她有點喜歡了眼前的此人。

“你……你叫什麽名字?”淩華害羞地捏住了自己的裙角,希冀的目光看向了他。

先不等回答,她以為早就死去多時的少女一把拉開馬車的簾幕,指了指外面圍了一圈的金丹高手,面無表情的控訴,“這也是你安排的?”

金光看了眼外面,哎呀一下跌坐在了淩華身旁,不由得大聲喊道,“小師叔!小師叔,救命!”

淩華一臉懵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坐以待斃不是相榆的選擇,她拿起劍就是沖了上去開打,只是雙拳難敵二十手,自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攔得下來,君城莞反應過來後,立即坐定,想起自己在劍宗上學到了一招。

淩華看到的細長的東西就是君城莞二胡的弓,二胡的聲音傳到外面,金丹的靈力外放,淩華才意識到兩人的靈力竟然都金丹以上,甚至車外的少女隐隐已經到了金丹大圓滿期。

君城莞彈奏的樂曲是劍宗幾千年前飛升的一位長老留下來的,他研究出樂修和劍修可以在實戰中配合作戰,即通過樂修一人傷一城的音樂輔助劍修打敗數十人。

只是樂修之人心氣高,不願意只是做輔助他人的工具,可眼下,君城莞覺得什麽高傲什麽心氣斷沒有活命重要。

悠長的二胡聲,哀怨蒼涼,缭繞着絲絲縷縷的愁緒,在耳畔響起,打鬥驟然停止一瞬,相榆回頭看向馬車,只是很快一眼,立馬回身一腳踢在最近那人的胸膛上。

“趕緊封耳,這小丫頭劍術和身法不錯,你們小心一點,別着了她的道。”

看樣子是裏面的領頭,只不過白日裏都穿着一身黑衣帶着黑帽,混在一起很快就找不到了。

一旁裝死的盜賊見這邊打得火熱,低頭挪動着身軀就是要離去,這時手摸到了一雙靴子。

“你……”

“噓。”來人斜倚在一旁的樹木上,并不着急上去幫忙,這一下,倒是讓盜賊摸不着頭腦,此人是那少女的敵還是友?

相榆敏銳的耳朵捕捉到了二胡音開始激昂慷慨起來,最重要的是,此刻的樂音帶上了強烈的攻擊性極強的靈力,“啊!”

果然幾息後就有幾個靈力比較弱的修士捂着耳朵跪坐在了地上。

以一打五,相榆顯得游刃有餘起來,君城莞的靈力攻擊落不到她身上,跟眼前不時還要分出靈力來封耳的人來說,相榆反擊得越發得心應手。

“春風化雨。”語音落下,白色靈力如疾風暴雨,打出的攻擊把幾人都往後震退了好幾步。

“同階之內,你們都不是我的對手。”相榆伸出劍指着領頭,“現在認輸還來得及。”

二胡的樂音還在繼續,相榆說這話時靈力悄悄運轉了幾個周期,君城莞樂音裏的靈力比方才要弱了不少,也是這樣的招式估計最為消耗靈力。

得速戰速決了。

相榆握緊了手中的劍,“你們、可認輸?”

金丹期全盛的靈力壓下,眼前的少女年紀不小,可氣勢卻洶洶,領頭的猶豫了幾秒透過馬車的簾幕像是看到了什麽,“呵,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你和他先靈力枯竭還是我們先被你擊敗,上!”

相榆重新打起精神迎了上去,清心鈴不經意間逃出了幾分淡綠色的靈力,只不過周圍草木茂盛倒也沒有人注意到這個細節。

只是相榆突然發現方才有些枯竭的靈力突然像是充盈了起來,“君城莞不準拉了!”

金光散去,淩華詫異地看着身旁的人,紅發黑眸,不是自己熟悉的城莞弟弟又是何人?

“你!”淩華很是震驚,但是此刻她注意到了少年臉色蒼白難看得可以,趕緊扶了一把差點倒下去的君城莞,他輕輕推開淩華,搖了搖頭,“我沒事,關鍵是阿榆。”

此地靈力濃度不敵劍宗,靈力運轉的周期變長,此刻相榆靈力枯竭的情況并不會比自己好多少,一想到這個君城莞就撐着一口氣不能暈過去。

“快、快幫幫她。”

君城莞死死拉住了淩華的手,淩華臉上浮現難色,“我不想出去送死。”

少年攥着她的手,氣得目眦欲裂,“淩華她是為了救我們!”

淩華一把甩開了他的手,“那那又如何?她能為我而死也是她的榮幸。”

少年冷笑了三聲,“我可真是看錯人了,淩華,你這樣的人活該被抛棄。”

淩華目光閃爍,“我不懂你在說什麽?”

君城莞實在沒力氣和她多費口舌,拉開馬車的簾幕就是要下去幫相榆,卻被淩華拉住了手,“城莞弟弟不要走,我害怕。”

紅發少年,黑眸定定看了她一秒,毫不留情地拂開了她的手,“你不救,我要救她。”

這時,劍風吹起馬車的簾幕,映入眼簾的就是少年颀長的背影,他手指輕扣着少女的腰間,竹葉紛飛,他擡眸,撞入神色各異的兩人眼底。

君城莞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等回過神,立馬開心地大聲喊道,“小師叔!我就知道你會來的!”

留下在馬車上還沉浸在方才驚鴻一瞥的淩華,嘴裏喃喃,“商……竹藥。”

這雙眼眸她少時就牢牢記在了腦海之中,只是那個時候少年救人也只是随手,放下自己後,便消失在了原地,“師兄,你又惹禍了。”

少年話音落下,一旁年紀稍大的男子就摸着腦袋笑笑,“哎呀這不是有小師弟替我兜着嘛?”

淩華這輩子見過不少樣貌絕絕的人,但是沒有一個可以讓她時至今日還記得,他那雙染着點笑意和不羁的眸,那一刻冰山融化,萬物回春,少女芳心湧動。

小師弟?她只敢偷偷躲在石頭後面看着少年,把那魔物打趴下,那日她記得他穿得是t劍宗最為普通的弟子服,胸口繡着白色的祥雲,淡青的衣袂在黑霧散去之時揚起。

那時的商竹藥剛進入劍宗不過五年,唇角帶着不自覺的笑意,懶洋洋地朝師兄道,“師兄,這回又是我勝。”

彼時風華正好,她一眼記住那時的商竹藥,再難釋懷。只是後來想開了後就放下了,未想這份喜歡卷土重來竟然比想象中的更加濃烈。

她轉念想起君城莞對自己說得神神叨叨的幾句話。

“他到底是什麽意思……莫非,他真得知道些什麽我不知道的事?”

懷疑和猜忌只要種下不需要任何養分,就會自然的生根破土發芽。

相榆醒來已經是三天後的事情了。

一睜眼相榆手還有些脫力,她從床上起身,是在東陵的宮殿之中。

北冥韻趴在一旁的小桌子上正熟睡着,相榆蹑手蹑腳走到了門口,正想打開門,門就從外而內的被打開了,“小師叔說阿榆醒了,阿榆!我來看你了!”

“诶?”房間裏只有剛被君城莞一聲嚷嚷吵醒的北冥韻揉着眼眶,君城莞朝北冥韻問道,“北冥,阿榆呢?”

北冥韻掃視了一圈,停留在了被君城莞狠狠打開的門後,朝門後面輕輕一指。

君城莞:……

所幸相榆沒收到什麽實質性的傷害,她揉了揉被撞紅的鼻尖,憋回了生理性的淚水,來了句,“我沒事。”

雖然這句話鼻音很重沒有半點說服力就對了。

北冥韻摸了摸相榆的腦袋,納悶道,“阿榆也沒發燒啊?”

君城莞對上北冥韻眼神的暗示,咳了兩聲,“阿榆,我們想問你個事。”

“就是……你還喜歡小師叔嗎?”

這句話落下,還沒得到實質性的回答,門外就進來了個人,這人三個人都不感到陌生,只是君城莞看見這人就氣不打一處來,沒有了往日裏那般的情分,反倒有些咄咄逼人的,“淩華?你怎麽來了?”

語氣裏聽得出來的很不歡迎。

淩華恍若未聞,目光直直看向相榆,“我是來找相榆的,你不必自作多情。”

北冥韻摁下不服氣的君城莞,問,“你找阿榆做什麽?”

淩華慢條斯理,從容不迫道,“我找她做什麽和你們好像沒有什麽關系吧?”

确實沒有什麽關系。

但是……北冥韻和君城莞顯然都察覺到了,淩華此次前來不像是來看望相榆的。

“我已經知道了你的身份。”

淩華這才記起早在宴會上她就看見過相榆一眼,只是那個時候不在意,後來也不關心,昏迷這三天裏,她算是把相榆在東陵的一切查得清清楚楚,包括她是商竹藥正兒八經的小師侄這件事她也知道了。

“你們還要留下來聽我和她的談話嗎?”淩華像是毫無芥蒂地在北冥韻旁邊坐下,“先前演的戲挺不錯的,現在不想演了也正常,我也不想和你們虛與委蛇,說吧,多少錢你們願意離開?”

相榆拿茶杯喝茶的動作一頓,狐疑的看向淩華。

北冥韻:嗯?

“我們之間的情誼不是錢可以打發走的!”君城莞拍案而起,幾乎是立刻被相榆摁着坐下,“我願意。”少女誠懇的話語讓淩華的臉色差點沒挂住。

被留在原地的君城莞一臉不解,“她們,你怎麽不攔着點?”

北冥韻攤手,“劍修賺錢不易,讓阿榆賺點無所謂,更何況淩華既然是一個人過來找她,那便沒有我們想的那麽可怕。”

是,是沒有相榆想得那麽可怕,因為那比可以想象到的要可怕一百倍。

剛走出去不遠,淩華就紅着臉對她喊了聲,

“小師侄。”

趁相榆還沒回過神,她開門見山,直截了當道,“對你而言可能是會有點突然,我看上你小師叔了,我和他畢竟以後總會在一起的……”

“我就先那麽叫着了,怕你以後會不習慣,還有就是我也是第一次想做別人的小師嫂,以後請多指教。”

相榆沒有那麽一刻覺得心情那麽複雜過。

第 54 章 入骨相思知不知(一)

入骨相思知不知(一)

眼看着少女手中的劍就要落在自己腦袋上, 饒是上慣了戰場見過大場面的攝政王也是心髒驟停,眼下根本來不及擋住,千鈞一發之際只聽“叮”的一聲, 滄溟及時擋住了砍下來的劍招。

少年執劍出面擋下了關鍵的殺招,靈力相撞, 中心的幾人皆是後退了幾步。

腳步後退了幾步後,少女突然暫停在了原地,靜止了幾秒後, 禦劍朝門外飛去, 而商竹藥看着好像沒有半點着急追上去的打算,一旁的攝政王不由得提醒道, “阿堯,你小師侄徹底飛遠了。”

庭前落花, 飄進了大廳。

“嗯, 我知道。”

“要t死要死, 怎麽空着手回來的?”說話的少年長發及腰,男生女相, 頭戴銀飾的銀帽, 走路的時候銀飾相撞發出空靈的聲音, 他手指翻了翻少女的香囊這才确信,這貨除了自己什麽多餘的東西都沒給自己帶回來。

他平視少女失去聚焦的眸, 控制着母蠱讓少女的眼眸緩緩亮了起來,手毫不客氣地掐在了相榆圓圓的臉上, “長得那麽乖, 怎麽幹事那麽不行啊——”

少年的聲音介于少年和少女之間, 帶着少年變聲期時的微啞,眉眼下壓, “嗯?我親愛的小師妹。”

相榆清醒過來,便是眼前的一幕。

她身子後傾,戒備地看向眼前陌生的少年。

“誰是你小師妹別亂喊。”

她打掉了少年掐着自己臉的手,揉了揉被掐過的皮膚,“還有,我可不是随便的人,不要對我動手動腳。”

少年倒也不惱,笑眯眯地看着眼前吾家有女初長成的小師妹,問:“不記得我啦?”

相榆盯着少年看了好幾秒,少年倒也不躲避,眼神就直勾勾地看着相榆,“想起我了沒?我可是想你許久了呢。”

他說到這裏翹起唇角,像是極為思念相榆似的捂住了他自己的心口。

相榆狐疑,難道真得是蘇榆的熟人?既然對方稱呼自己小師妹,那大概率是劍宗內的弟子。

至于劍宗內的弟子,相榆幾乎是立刻想到了她那位從未出現過的大師兄,可是,她再三看了眼少年。

這也不太像那位大師兄。

可嘆那位少年的耐心也很好,大有一副等待相榆想起自己的樣子。

“我想起來了。”相榆打破了眼前的僵局。

少年饒有興味的看向少女,期待從她口中能聽到自己的名字,而相榆徑直站起,手指分頻地指向坐在凳子上的苗疆少年。

“你就是那個、那個師兄,哎呀,我們好久沒見了,可是想死我了。”說着相榆就是一副老鄉見老鄉,雙眼淚汪汪的表情,情真意切的說道。

少年揚起眉梢,并沒有打算輕易放過相榆,“哦?說清楚,哪個師兄?”

相榆眼睛一閉,“最大的那個!”

少年笑了出來,唇角勾起,“最大,什麽最大?”

相榆:我強烈懷疑你話中有話。

餘光瞥見少女視死如歸的模樣,他也是笑道,“好了好了,不逗你玩了。”

“只能說,我們那麽多年未見,小師妹把我這個師兄忘得一幹二淨了。”

相榆望着少年,不知為何總覺得他分明是笑着卻滿身苦澀。

“唉——罷了罷了,我此次回來也就是見你們一面。”

他從凳子上站起,朝相榆升出手,“許久未見,那就以劍會小師妹吧,讓師兄看看你劍招有沒有進步。”

庭外草木叢生,倒是一處僻靜之地。

對面的少年不像是學劍的,倒更像是給人下蠱的。

相榆拔劍之時,也漸漸明白過來,給自己下蠱的林昭或許和眼前的少年存在些許淵源。

“我記得我離開劍宗的時候,你才到我腰這裏,一轉眼都那麽高了。”

他站在兩米外,比了比自己的腰處,手最後放在了自己胸膛前。

少年的劍是少見的紫色木劍,相榆猶豫了幾秒後也抽出了一把木頭的劍。

少年自然注意到了這一小細節,唇角的笑就沒下來過,“開始吧。”

劍氣裹着強有力的靈氣劃破長空而來,霎時間淩厲之勢撲面而來,少年的劍術高于自己,幾個回合下來,相榆就發現了這點,他的劍招看似松散,實則井然有序。

相榆不敢松懈,唇抿得緊緊的,少年的身法詭谲,好似和劍融為了一體,每一招都說不出來的靈活,相榆迎難而上,把小師叔教給自己的應用在了實戰上面。

“這招,是小師叔教你的?”

少年還有閑情出聲,“啧,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話落,少女的劍招便讓少年後退了三步,以手抵着劍背這才擋住少女的一擊,“這是……”少年眸光微閃,頗有些感慨,低聲笑了,“泠光劍。”

少女手中的木劍似游龍穿梭,矯健而又輕盈,驟如閃電,引得落葉紛崩。

一個轉身,少女手中的木劍斬落他青絲幾許,他不禁調侃出聲,“小師妹當真半點不讓讓你年老昏花的師兄。”

與此同時,少年也逐漸開始上頭,劍招越來越繁密,讓人看得眼花缭亂,“左上,右下,小師妹可莫要分心。”

相榆一開始還被繁密的劍招打得措手不及,等稍許适應了後,她發現身體快于腦子轉動,越來越游刃有餘後,相榆逐漸可以提前預判出少年的劍會落下的地方,然後出手,最終化守方為攻方。

少年沒想到小師妹那麽快就破了自己的劍招,不禁大喜,興奮溢于言表,“小師妹你可真是,越來越令我驚喜了!”

被壓制的靈力隐隐外洩,為了不欺負小師妹,少年把自己的靈力壓制到金丹水平。

冷白如月的靈力和紫色的木劍相碰,四周的草葉随之搖晃飄零,孤苦無依。

紫色的木劍被少年及時插入土中才穩住步伐。

少年喘着氣,胸膛随着呼吸起伏,汗水留下額頭,他滿意地看向逆光而立的身影,“不錯,這劍術比得上當年你師兄的水平了。”

相榆對上少年帶笑的雙眼,心中的猜想就快要破土而出,她走上前扶起了半跪地上的少年。

“她這人心眼很小,我替她和你說句對不起。”

少年拍了拍膝蓋處的灰,随後從口袋裏拎出一只蠱蟲,蠱蟲小小的一只在他指尖掙紮,他淡紫的靈力順着指尖進入蠱蟲之中,蠱蟲身上的墨痕驟然破開,于此同時,相榆覺得全身一瞬輕松了許多,像是壓在自己身上的石頭落地了。

做完一切後的少年重新将蠱蟲放回袖中,“見面太過倉促,本來想在你十八生辰那天趕回來的,不想出了點意外,可惜現如今,我全身上下也沒有什麽值錢的東西送給小師妹。”

他玩笑道,“要不,師兄把自己許配給你?”

相榆自然聽得出少年的玩笑,扶額有些想象不到自己到底哪來蹦出來這樣一個不着調的師兄。

說完,少年還是象征性的掏了一下自己口袋,沒想還真掏出個有用的東西。

是一塊泛着五彩光芒的碎片,拇指蓋大小。

“喏,拿着。”他将碎片扔到了相榆的手中,相榆雙手接過,他輕咳了一聲,緩緩講述其來路,“這玩意一共有四塊碎片,這是其中的一塊。”

相榆拿起,透過陽光看了看,随口問道,“那這其中的一塊有什麽用呢?”

“沒有用。”

少年攤平了手,“要是成功集齊四塊那就是神器,可惜只有一塊和破銅爛鐵也沒有什麽區別。”

相榆:……可以的,不愧是師兄。

“小師妹。”

少年這三個字像是說過很多次,但可惜相榆不是蘇榆,擡頭看向少年之時,也無法懂得他眼中複雜的情緒和哀愁。

“嗯?”

“替我和師父小瑾問聲好。”

說這話時少年郎分明是身處陽光之中,卻充斥着訴說不盡的惆悵。

看相榆時笑容明媚,卻又讓相榆覺得這笑充滿了故事和負擔。

“大師兄不一起回去嗎?”

相榆猜出來了對方的身份,也是,能夠對蘇榆如此托心交付的師兄,除了大師兄還會有誰。

他無力地笑了,如果能回去自然是想回去的,可是他不是不想回,而是根本回不去了。

“小師妹的生日在農歷十二月十五,月圓的冬日,她怕冷,要提醒她多穿幾件衣物。小瑾的生日在三月初三,他不喜歡過生日,但是可以偷偷給他寫封信,他會開心的。

師父的生日在八月十八,他喜歡喝酒,生日的時候,可以去庭中的桃花樹下挖幾壺酒出來,那是我埋在那裏的,應該到日子可以喝的了。”

蘇榆和相榆說過這位大師兄。

她說,大師兄雖然不着調,但是是世上最好的師兄。

相榆沒有蘇榆的記憶,但是從她的描繪裏,師兄像是巍峨的大山,又像是山間漫山遍野的草,只要有一點生機就可以頑強的生長。

大師兄待我就像半個哥哥,見到他後,能幫我問聲好嗎?

這一刻相榆像是體會到了蘇榆心中的那份遺憾,“師兄,這些年,你過得還好嗎?”

平淡關心的那麽一句話,心中的那根線兀然被觸動,在外天不怕地不怕的沈臨平啞然了一瞬,差點沒忍住,當然很快就恢複那副沒心沒肺的樣子,擺t了擺手,

“怎麽突然開始那麽煽情,我的日子當然不錯,不然早就滾回劍宗窩着了。”

他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看了眼天色,嘀咕道,“時候不早了,師兄我就不留你了,蠱毒我已經幫你解了,回去後吃點藥補下氣血,也不知道你怎麽把她惹得生氣的,下回小心點,可不是每次你師兄都會及時出現救你的。”

可是每一次,

師兄都祝願阿榆可以平平安安渡過難關。

有些話沈臨平放在心底沒有說出來。

相榆敏銳地捕捉到了沈臨平口中頻繁出現的她,正想開口詢問,就被對方貼上了張符紙在背後,動彈不得,也說不出多半個字。

只聽沈臨平毫不留情地吐槽道,“你這個路癡繞回去不知道要多久,作為你的師兄就送你最後一程吧。”

話語裏說不出的嫌棄,但相榆卻看到少年混不吝外表之下那刻溫柔的心。

紫色的靈力閃起,相榆來不及回頭再看一眼身後的人,再多說一句話,就被瞬間傳送走了。

可是她還想說一句再見的。

“那麽久不見,不再和她多說說話?”是林昭的聲音在腦海內響起。

“不用了,再多說就舍不得說再見了。”沈臨平垂眸掩去眼中的情緒,他連自己的命運都關切不及,又有什麽資格再多留她一刻。

“當年你要是不阻止他們也不會被設計,成為現如今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和我蝸居在一個身體裏。”

林昭的冷嘲熱諷被沈臨平安靜無視。

“下次,不要趁我沒意識的時候傷害我師妹了。”沈臨平語氣正式仿佛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話語裏沒有對林昭責怪也沒有多餘袒護。

但聽此,林昭還是不服氣,“怎麽,我傷害她你心疼了?如果沒有我推波助瀾,你個膽小鬼壓根沒勇氣見她,要不是我出手,你現在說不準還在哪個犄角旮旯裏醒不過來。”

沈臨平倒是沒有否認些什麽,或許是壓根不在意了:“嗯,我是沒勇氣見她,那還謝謝你了。”

像是一拳打在軟棉花上,林昭切了聲,就沒再開口。

“見過一面,也不算太遺憾了。”

“林昭說真的,謝謝你。”他看向虛空之處與腦海之中的林昭對話,林昭看不見他的臉上神情,但能猜得到他這個人神情的嚴肅和鄭重。

男生女相的面容緩緩被另一張臉取代,林昭知道,這短短的一段時間的相處,他恐怕又要陷入很長時間的沉睡了。

“沈臨平,大笨蛋!”

“笨死了!”

“你說我怎麽就喜歡一個大笨蛋啊——”

當然,少女也知道自己此刻的怒罵沈臨平怕是也聽不到了。

第 53 章 玲珑骰子安紅豆(四)

玲珑骰子安紅豆(四)

“周郎——”周問玉垂下眼睫, 不動聲色的避開了與淩華的接觸,低頭稱呼,“公主。”

“幾日不見, 你消瘦了不少。”淩華貪戀地用目光描繪對方的容顏,眼中不盡的心疼, 頓了晌,見周問玉這般避嫌的模樣有些無奈,“別站着, 坐下吧, 你和我之間不必有那麽多繁文缛節。”

聞言,周問玉依舊選擇繼續站着。

淩華也不強求, 自己坐在了一旁的軟榻上,眉眼微微彎起, “周郎, 最近來了些人, 你可聽說過?”

周問玉安靜了會兒:“劍宗的商竹藥,自是聽說過的。”

淩華撐着個腦袋, 玩味的掃過周問玉, 有些遺憾沒在對方身上找到半點嫉妒的神色, 刻意在他面前道,“我少時喜歡過他, 很多年不見,他倒是依舊如我想的那般驚才豔豔, 那姿色倘若不是修為高深, 我定然不會松手。”

淩華一邊說一邊觀察着周問玉臉上的表情。

周問玉何嘗不知道淩華的目的何在, 全程他只是眸光淡淡,禮貌疏遠, “公主喜歡誰自然是公主自己的權利。”

“問玉,你知道我最喜歡你哪一點嗎?”

淩華的眸子轉了轉,看向眼前傲骨的男子,嗔怪道,“明明吃醋到不行還一副渾不在意的模樣,我可不喜歡他,我如今最喜歡你了。”

周問玉依舊是疏遠的模樣:“能被公主喜歡是我的榮幸。”

淩華想起上次周問玉囑咐自己的話,不禁不解道,“不過,你為何要我和城莞弟弟說我知道林昭的下落,宮內的人誰不知道我和她勢同水火。”

周問玉的話淩華從沒質疑過。

“公主以後自然就知道了。”

淩華嘟着嘴,有些不太開心,“每次都是這樣吊我胃口,總是以後以後的,周郎就不能現在跟我說嘛——”

男子的手指輕輕松松折下花瓶裏含苞待放的桃苞,像是看着一只蝼蟻,目中冰冷而又無情,只是淩華并未發現男子眼中的情緒,卻聽嗓音依舊溫潤爾雅道,“柳暗花明後,引蛇出洞,公主會明白的。”

淩華壓根不懂這些文绉绉的話,躺在軟榻上,衣衫半露了許久都沒引來周問玉一個慌亂無措的目光或者出格的動作。

她幹脆往回拉上了衣衫,一想起父皇對自己說千叮咛萬囑咐的話,腦袋又疼起來,“周郎,你覺得丞相此人如何?”她也是真得好奇周郎會如何看待自己的這一紙婚約。

“成大事者,是個很不錯的良配。”

很中間的一句話,挑不t出半點毛病。

淩華皺眉,“可是丞相府風水不好。”

周問玉稍微一思量就明白了淩華話中有話,“那死去的兩房側室或許只是意外。”

淩華才不相信意外這種情況,要是意外怎麽會連死兩位側室,在淩華心中要麽就是丞相克妻,要麽就是丞相背地裏分明是個心狠手辣的主。

種種原因堆積下來,淩華沒有半點想嫁給丞相的想法,但是父皇那頭又逼得緊,一副淩華要是不嫁過去,明天給把周問玉給指配到邊疆去的意思。

雖然父皇也勸着自己,丞相不喜歡自己,嫁過去反正以後各自管各自,各過各的,有父皇在位,丞相也不會多管閑事插手自己和周郎之間的事,但是淩華就是覺得不舒服,鐵了心,只想嫁給周問玉。

聽了周問玉的話,淩華更加失望,只覺得他也是站在自己父皇那一邊的,心裏堵得更加厲害,直接脫口而出:

“可是我不喜歡他,我讨厭他!”

面對淩華突然發起的脾氣,男子像是早已習慣,平靜的眸子如水面,不曾泛起半點波瀾,“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算是嫁過去也無人傷得了公主。更何況,這件事對公主來說只有利沒有弊。”

對于周問玉來說更是。

他明白利弊,更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麽。

所以他不會愛上淩華,更不會愛上任何一個女子。

翌日,相榆容光煥發的跟在自家小師叔身後走進了攝政王府。

時間倒退回一個時辰前,相榆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家師叔是如何揮金如土的買下一排的店鋪。

小師叔你這麽錢怎麽不早說!

原諒相榆只是普通的劍修,養着自己這把劍已經費勁心思,按理來說,劍修挺窮,所以相榆已經很滿足這種自己養了把劍,還能養活自己的日子。

但是她确實沒想到她小師叔那麽有錢,竟然有錢到了這種程度,怪不得人可以周游天下呢,是有些資本在後面的。

坐上馬車後,相榆依舊驚魂未定,末了,想起自己現如今的身份,倒也是厚顏無恥的湊了上去,“小師叔,我現在是你的侍衛對吧?”

“嗯。”

相榆坐定後,對着商竹藥,将自己的拇指和食指放在一起搓了搓,憑借小師叔的理解能力,相榆覺得此時定然是無聲勝有聲。

不料,對方來了句,“你手上有灰?搓那麽久。”

相榆:……

于是乎,相榆的第一次要錢失敗。

攝政王府內不像相榆在江南看見過的陳府那般金碧輝煌,恨不得把自己很有錢刻在府內的柱子上,攝政王府內一眼看過去并沒有什麽很值錢的玩意。

“慢着。”

聽到商竹藥的提醒,相榆這才注意到自己腳旁躺着的一塊石頭,“這石頭三十。”

相榆心裏暗暗道,這玩意竟然也值三十銅錢的時候,卻聽身旁小師叔清冷的聲音落下,“黃金。”

相榆內心就如同看着手機的地鐵老人,但面上輕松一笑,“攝政王府內倒還真是卧虎藏龍呢。”

此後的每一步,相榆走得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又踢到了什麽鋼板。

商竹藥把一切看在眼中,唇角微勾并沒有多言。

而管家也是眼觀鼻鼻觀心,自然也不會戳穿些什麽。

然而走到大廳并沒有見到府邸的主人,管家在一旁幫襯解釋道,“王爺知道您要來,可開心了,激動到一晚上沒睡覺,所以……”

這體面話說的很好,把攝政王睡到現在還沒醒說成激動一晚上沒睡覺。

“劍宗此來必然路途勞頓。”

相榆端起一旁的茶杯輕抿了口,耳畔突然傳來商竹藥幽幽的聲音,“這杯是我喝過的。”

相榆低頭一看,自己的茶杯還安靜的站在原地朝她招手,而靠近商竹藥的那杯茶水确實不翼而飛了,那麽此刻自己手上的茶是誰的不言而喻。

試求此刻相榆內心的陰影面積。

少女面色黑沉,說話艱難,“要不……我吐出來,還你?”

“阿榆,這不是茶水的問題。”

少年的指尖點了點桌子,“按照商家的禮俗。”

一旁的管家特別識趣的接上,“只有婚後夫婦才可共飲一茶。”

要不是相榆知道兩人是第一次見面,還以為這管家是個托呢。

相榆點頭,共飲一杯水就要做夫妻是吧。

看着相榆遞給自己那杯方才飲過的茶水,管家先是一愣,下一秒見少女一臉痛苦仿佛被茶水咬了口似的,苦着臉道,“這茶葉定然是壞了,這茶水一股變質的味道。”

管家義正辭嚴的握拳道,“怎麽會,這是清早剛剛從江南運來的上等龍井。”

少女提議,“不信,你嘗一口。”

聽此管家将信将疑的品了口,一口沁人心脾,更別說茶水還泛着淡淡的茶香,這茶水絕對沒問題,擡頭對上少女會心一笑的瞬間,管家還能不明白?

恐怕還在心底懊惱自己上了相榆如此拙劣的套。

“好了,這茶水現在是三人共飲的了。”

少女侃侃而談,心情頗好的扔下了句驚天動地的話,“所以,按照商家的規矩,咱三把日子過好比什麽都重要。”

“是吧,小師叔?”

商竹藥:還真是……根本難不倒她。

管家也是此刻開始正眼瞧起這個看似柔弱無害的少女,黑色的長發绾成兩個丸子,多的發絲垂下,巴掌大的臉一雙眼眸最是明亮,好像是眼底藏了星光,按照管家的老家話來說,這眼睛亮的人,聰明。

“想必——這位便是小少爺的師妹吧。”

聽見管家的推測,少女輕笑了聲,搶先在商竹藥開口前朝管家解釋道,“我是他的小師侄。”

小師妹可不敢當,畢竟在相榆心裏師兄怎麽也該是那種貼心溫柔的翩翩公子,而不是小師叔這般毒舌記仇的人。

“嗯,我是她的小師叔。”

相榆一愣,按理來說,自己解釋過後商竹藥肯定就懶得開口再解釋一番的,探究的看去,然而對方早已移開在自己身上淡漠的目光。

“你們兩位關系不錯,相處起來比起師侄倒更像是師兄妹呢!”

管家感嘆的話語剛落,攝政王踏入了大廳內,“阿堯來得可真早。”

語氣有些陰陽怪氣的一句話,相榆看着窗外正午的陽光,還是識趣的沒開口,因為相榆清楚了解這集也沒自己戲份,男主角和他三叔敘舊,自己只需要做好一個不說話的路人甲。

相榆是這麽想的,但是事與願違。

“三叔起得挺早。”商竹藥迅速拔劍擋住相榆刺向攝政王的一劍,刀劍相撞發出清鳴,攝政王眉頭一皺,發現問題有些不對。

而一旁的管家是壓根沒想到會有這樣肆無忌憚的刺客,開始大吼道,“刺客!抓刺客!”

“閉嘴。”

商竹藥沒想到相榆的蠱毒發作的那麽是時候,“阿堯你的朋友這是?”

攝政王好歹是見過世面的人,站在商竹藥的身側,也是勢均力敵,“她有病是吧?”

“嗯,三叔別傷害她。”

管家聽見商竹藥的聲音,也逐漸冷靜下來,朝攝政王問道,“王爺可要我叫人來?”

攝政王翻了個白眼,“笑話,本王難道連一個小丫頭都打不過。”

幾招後,攝政王被光速打臉,誰來告訴他,這個小姑娘的劍法怎麽和他這位侄子的劍法不相上下,甚至隐隐有他侄子劍法的影子在。

“泠光劍第二式,丹心向陽。”

商竹藥見自家三叔出手,便就在一旁看戲了,見到相榆方才使出來的劍招,他挑眉有些意外自己這個小師侄竟然那麽快就領悟了泠光劍的第二式。

第 52 章 玲珑骰子安紅豆(三)

玲珑骰子安紅豆(三)

“那公子是左太傅家的庶子, 名叫周問玉,未足月之時生母和別人通奸被太傅發現了,這事直到今日也還是太傅心裏的疙瘩, 倘若不是公主在背後為這位公子撐腰,那公子現在應該還在街巷住着呢。”

侍女話語中藏不住對那位公子的鄙夷和不屑。

“街巷?”

聽到相榆的疑問, 侍女順理成章的接過話茬,“嗯哼?那公子可不是在太傅府裏長大的少爺嘞,他被周大夫人扔出府後, 要不是有他那死去的娘的親人把人認領回了家, 都不知道在哪個犄角旮旯裏行乞呢?”

相榆點點頭,表示有認真在聽。

“自小在市井之中長大, 不過是滿了十八後,左太傅想起這個流落在外的兒子。

出于體面才把他接回了府, 那公子倒也是不識好歹, 左太傅第一次去的時候還把人管家趕出了家門, 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福氣呢?

不過最後還不是眼巴巴地求着回去了,回去後左太傅看也不看一眼, 估計心裏也很是嫌惡這個兒子, 直接扔在了偏院裏不管不問的。”

聽下來, 相榆沒想到這故事倒還有點救贖文學的意味。

不受寵的太傅庶子和矜貴深情的東陵公主。

然而下一句話讓本來的救贖文學變成了倫理大戲。

“可是,公主打小就有一樁姻緣, 尚在襁褓中就被定下的婚約,而且準驸馬如今已經是朝堂上舉足輕重的丞相大人了, 前途無量不說, 還身姿闊綽, 俊美非凡。”

數學老師誠不欺人,三角形果然是最穩固的圖形。

相榆問:“那麽, 公主對待丞相态度如何?”

侍女方才想說些什麽,兩人已經走到門口,便簡單概括道,“公主看不上丞相,丞相也對公主無意。”

侍女回去後,畢恭畢敬地把相榆給的錢碗上遞給了淩華,美豔女子壓下眉眼,不冷不淡的盤問,“她和你說了些什麽?”

侍女背脊一僵,全然沒有方才趾高氣揚的姿态,到底是有些心虛,但也不敢照本的複述一遍自己的話語。

聽完的淩華沉吟了片刻,也沒見多少懷疑,她也不覺得侍女會有膽子騙自己,“行了,知道了。時間不早了,現回宮去吧。周郎應當已經來了。”

相榆鑽進在街的角落停了許久的馬車,一擡眼對上馬車內坐着的三個人。

三個人詭異而又和諧,中間紅發的君城莞手裏捧着磕了許久的瓜子殼,見到相榆的時候手一抖差點沒把瓜子殼灑一旁閉眼假寐的商竹藥一身,北冥韻撐着腦殼欣賞着窗外的雲卷雲舒。

一場戲下來,竟然也是近黃昏,街邊的小販不似白日裏那麽熱鬧,大多回家吃飯去了。

“你們都在啊。”相榆倒是沒想到衆人皆在,擡腿順位坐在了北冥韻的旁邊。

君城莞抱胸不滿道,“喂喂!這叫什麽話,阿榆莫非還要瞞着我們什麽嗎?”

只聽他尾音拉長,眼睛微微眯起,“說!方才淩華難為你了沒有?”

話語裏滿是對相榆維護,北冥韻也是悄悄t把手放在了相榆的手上面,默默表達自己對相榆的支持。

“怎麽不說話?那淩華當真有那麽吓人?”商竹藥懶洋洋的嗓音裏帶着幾分探究,今日的他氣色看着确實比晚上要好了些,少了昔日裏的淩厲鋒芒,整個人跟劍宗春江的水一樣。

少女沉默了許久後,突然笑了出來,明媚的笑容如同三月的春光燦爛,“不是,你們怎麽會覺得我會白白讓人欺負?”

相榆擺了擺手,“放心,計劃很成功,和北冥猜得差不多。”

“不過,淩華和林昭那麽不對付為什麽會知道她的去向呢?”相榆抛出來的問題讓北冥韻猛然驚醒。

北冥韻立即扭頭看向君城莞,君城莞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這也挺正常的,對于喜歡的東西可能不會有讨厭的東西記得長久。就像是淩華可能會忘記北冥次次考第一,但不會忘記和三水一起站在門外罰站。”

相榆卻搖了搖頭,“我覺得兩個人的關系可能沒有我們想象中的那麽差。”

聽這話,君城莞幾乎是立刻拍案而起,“怎麽可能!我朝宮內的侍女們打聽了一圈,她們倆在常人印象裏寥寥見面的幾次哪次沒打起來!而且打起來的理由也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北冥你說是吧?”

北冥韻是和君城莞一起去打聽的,所以也表示贊同道,“林昭和淩華的關系很差,聽說兩個人有次穿了相似的衣服參加宴會,差點沒把對方的衣服給撕了。”

相榆倒是沒看出來林昭有此等的戰鬥力,想起少女嬌軟無力地倒在自己懷裏,相榆還以為林昭是個軟妹,聽完北冥韻和君城莞你一言我一句的描述,好像林昭确實比外表看起來要有戰鬥力的多。

“而且,林昭她竟然!”君城莞的話卡在了一半,突然的戛然而止讓馬車內都安靜了下來聽他往下講,然而過去了好多秒,都不見他有想往下講的打算。

“竟然什麽?”相榆忍不住問道。

君城莞像是想起什麽不好意思的東西,紅着耳朵就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你不要告訴我她暗戀你。”

君城莞聽到相榆面無表情的這句話立刻把腦袋埋進了手裏,一副嬌羞到不行的樣子,實則心裏暗爽,“哎呀,你別說出來啊……”

相榆笑了,北冥韻更是沒忍住笑出了聲,“以前倒是沒看出來,城莞你還挺幽默的。”

這話聽得君城莞叉腰,像只雄赳赳氣昂昂的大公雞,癟着嘴嘟囔道,“這叫什麽話,我在西炎也是個芳心縱火犯呢。”

“敢問你的受衆是?”

君城莞仰起頭驕傲道,“老人家們都特別喜歡我。”

君城莞的樣貌不差,就是平時幼稚又不着調的緣故,才會往往讓人忽視掉他的外貌。

“城莞送你一句話。”相榆支着下巴,笑着道,“好看的外表千篇一律,有趣的靈魂萬裏挑一。”

君城莞眯着眼睛,跟只瞬間被順毛的貓,頗為滿意道,“雖然不太懂什麽意思,但是感覺是句好話。”

北冥韻在一旁想了會兒,頭頭是道地分析道,“阿榆的意思怕不是說,雖然你的皮囊不優秀,但是你很有趣。”

當看到君城莞又氣呼呼的模樣這才禁不住放聲大笑起來,“哈哈哈,城莞你可真不禁逗。”

君城莞這才反應過來,北冥韻翻譯是假,想捉弄自己是真。

少女笑時宛若月牙彎彎,宮裏規矩繁瑣,北冥韻倒也是好久沒笑得那麽灑脫而開心了。

歡樂的氛圍渲染了整個馬車,商竹藥眼裏也映出淡淡的笑看着衆人打趣。

“別說,北冥當年可是我們幾人裏成績最好的,每次都是夫子要重點表揚的對象。”

君城莞回憶道,“那個時候宋溫還沒開始逆襲,我以為我和他會是難兄難弟,唉——”

少年惆悵地嘆了口氣,“誰能想到他只是不高興學,一旦學起來跟個瘋子一樣,只有我被夫子罵了整整五年。”

相榆倒是意外,“宋溫成績還不好過嗎?”

明白內情的北冥韻在一旁解答道,“那時候剛入學,宋知有個姐姐,兩人關系并不好,加上南明重女輕男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宋知出頭太快也會被姐姐忌憚投毒,于是就佛系躺平了。”

“只是……”北冥韻話鋒一轉,“倒是真沒想到哪個糊塗蛋真把他當成學習不好的小可憐的。”

君城莞立即反駁道,“那也比某個把他當做手無寸鐵之力的弱男子的人好!”

相榆悄悄舉手打斷了兩人來回的争執,“其實,三水知道了。”

“江南陳府的時候,宋溫百步穿楊救了我一命。”

不想君城莞聽到相榆這話竟然也是一驚,“百步!?”

相榆懵了,來回看了眼仿佛什麽都知道的君城莞和北冥韻,疑惑的反問,“你們難道不知道?”

君城莞意識到自己過于激動,捂住了嘴,憨笑了兩聲企圖蒙混過關,“怎麽會,我肯定早就知道啊!”

實際上,君城莞:好小子!上次還是有五十步,現在怎麽百步穿楊都練成了……

糟糕!又要被阿姐拿去對比了。

倒是北冥韻很是淡定,一切盡在運籌帷幄之中,實則內心也在沉浮。

“三水很喜歡宋知,兩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宋知被他姐姐帶着人欺負,是三水救了他,所以,在三水心中,宋知永遠是第一次見面那樣,需要被人保護的一個人。”

北冥韻說到這裏,看向馬車外,晚霞在天邊燒開一片紅暈,“所以啊,初見就不能太過于驚鴻,不然往後的每一天都很難忘懷。”

君城莞憋了句,“得了,你不如說她就是喜歡看宋溫哭好了。”

突然沉默的相榆和商竹藥:……

第 51 章 玲珑骰子安紅豆(二)

玲珑骰子安紅豆(二)

北冥韻點了點相榆的腦袋, 好看的眸子盯着相榆,“所以阿榆,你聽進去了沒?”

北冥韻心思缜密, 分析得頭頭是道,卻見阿榆始終神色淡淡, 好像看不出多少擔心,不由得懷疑這到底是誰家的小師叔?

而且北冥韻記得,阿榆好像有段時間還喜歡過小師叔來着。

按理來說, 不應該是這種态度才對。

芙蓉長老也算是北冥韻的師叔, 要是知道有人要害芙蓉長老,北冥韻一定會跳起來跟對方拼了, 誓死捍衛自家的師叔,也許阿榆不是那麽想的。

其實相榆的想法很簡單, 男主角怎麽可能會在大結局之前死呢?

所以, 相榆聽到背後幕後黑手想搞的是商竹藥之時, 便放下了心。

死不了,根本殺不死, 既然如此, 既來之則安之, 而且比起這個,相榆更擔心的是自己的小命。

北冥韻思考的結果是阿榆就是揣着明白裝糊塗, 心裏實則跟個明鏡一樣,把心裏的話說出來, 北冥韻心安了些, “城莞成大事不足, 我又受她戒備,所以阿榆你是最适合接近她的人。”

相榆被北冥韻推着往外走的時候, 舉手乖巧發問,“那如果我失手殺了淩華怎麽辦?”

“嗯,那就算她倒黴。”

少女回答的風輕雲淡就像是在說今天天氣還挺好。

相榆:“那會不會有些太過于嚣張了?”

而且相榆總覺得這句話不像是以前的北冥韻會說出來的話,因為在相榆的記憶裏,北冥韻就是個外表文靜內心火熱的高冷姐姐。

北冥韻和相榆坐上馬車,還聽對方安慰道,“安了,必要之時,我會出手。喏,這是我寫的臺本,一會兒咱們就按照這個來演。”

看完臺本,相榆對北冥韻只有一個評價。

但凡少看一本話本都寫不出來這種炸裂情節。

人間冬去春來,花謝花又開,鳥兒在枝頭成雙對歌唱,小巷人來人往,清晨陽光正好,船夫搖動船橹,不經意打起的水花濺到岸邊,驚起一邊嬌弱的柳枝在風中搖擺。

茶樓上的女子等了許久,有些耐心不足,拔禿了桌邊花瓶裏的花,花瓣随意地被扔在桌上,零零灑灑掉了一桌,“該死!我就說和能苗淼那個臭丫頭玩在一起的能是什麽省油的燈?”

她瞥了瞥兩邊安靜的侍女,覺得有些無趣,支着個腦袋,看着樓下,這時突然開始熱鬧起來。

“好啊你,你有本事搶男人沒本事說話是吧!”

先發制人開口的女子身着白紗玉羅裙,裙擺層疊,青絲绾在左側,長發如瀑,只是一個背影,淩華就認出這人是北冥韻。

嘴角忍不住翹起,北冥韻平日裏說話輕聲細語,在淩華眼中,哪次不是端着公主作風,但淩華偏生就是不喜歡北冥韻,覺得太過端着。

現下,看見北冥韻如潑婦罵街一般,不由得心情頗好,甚至于還有些好奇到底是何方人士搶走北冥韻的男人。

“這怎麽能叫搶呢姐姐?我和他光明正大,清清白白,怎麽到姐姐口中就是不知廉恥的狗男女了?”

另一旁的女子倒是長了張人畜無害的臉,身着淡藍色的長袖霓裳裙,圓溜溜的眼睛撲閃,倒也是理直氣壯,只是喊北冥韻姐姐,淩華眼睛轉了轉,北冥國公主不少,除了北冥韻外,淩華倒是對其他的妹妹們沒什麽印象了,不過這并不妨礙她看戲。

北冥韻一個上前拉住她的手,“不!我不允許你和他在一起!”

相榆抹了兩把眼淚,哭得楚楚動人,“為什麽!如果你可以為了和他在一起放棄一切,那為什麽我……”

“阿榆!”

北冥韻眼中滿是痛心疾首,攬住了t對面少女的雙肩,攥緊後擡眸,字字宛若泣血,“他可是你失散多年的親哥哥啊!”

淩華換了個姿勢,接着津津有味的看戲。

這時候相榆應該像臺本裏寫得抱着腦袋開始發瘋,可是意外終究還是發生了。

君城莞拉着商竹藥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人群前方。

今天天氣不錯,君城莞便找了商竹藥兩人出來走走。

看見這裏圍了一圈人便好奇地拉着商竹藥湊到了最前方,不想看見了兩個熟悉的身影。

“阿榆,北冥?”紅發少年拉開了眼前的看客,疑惑的看着吵架的兩個人。

空氣凝固了一瞬。四目雙雙相對,皆是沉默。

但是很快相榆冷笑了一聲,指着君城莞,铿锵有力,“其實,我騙你很久了,你以為我是親生的嗎,其實當年的那個孩子不是別人,就是……他!”

相榆一步一步走向君城莞,君城莞眼皮一跳壓根來不及躲開,“可笑你把我當做妹妹多年,實則,他才是當年那個被抱錯的孩子,你的親弟弟!整整十八年,你知道他這十八年是怎麽過來的嗎!”

北冥韻随機應變能力确實強,很快接住相榆的戲,往後退了兩步,不可置信地擡頭,“怎麽會,怎麽會是他呢?當年丢的不是妹妹嗎?”

“妹妹?當年的穩婆早就被我母親收買了才會說是女孩。”君城莞看着飙戲的兩個女子,在風中淩亂,“不是,你們……”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但你先別說,我怕你親姐姐受不了。”相榆攔住了君城莞下面的臺詞,看向北冥韻,“因為當年如果不是我,你已經被她掐死了。”

君城莞如遭雷劈:什麽!?

為什麽她們說的每一個字我都聽得懂,連起來我一個字都聽不懂?

人群中的商竹藥唇角帶笑看着眼前的鬧劇,沒有說話。

北冥韻沒想到臺本都偏到這種地步自己竟然還能編下去,但是這種情節,北冥韻也熟!

“哦?你以為我一切都不知道嗎?”

“莫非……”

“沒錯,當年你之所以可以貍貓換太子還有我母親的一份力。”人群中心的君城莞茫然無助且弱小。

觀衆們默契地齊齊看向相榆,然而她……她竟然詭異的笑了笑,“哈哈,你又怎麽不确定,我母親不是故意讓你母親知道這件事的?”

“什麽?”

“沒錯,不只是我,你也不是親生的。”

淩華給看精神了,身子都不由自主地前傾,滿腦子都是什麽!什麽!北冥韻竟然不是北冥王親生的!

以至于她壓根沒觀察到那個所謂的“親弟弟”就是君城莞這件事情。

這樣離譜的劇情已經聽得讓君城莞想要自戳雙目,然而另外的兩人演得起勁,最後散場之時,周圍圍觀的群衆都是意猶未盡,甚至于,相榆遞給了君城莞一個碗,君城莞捂着臉走了一圈,碗還真就……滿了。

相榆也按照北冥韻的計劃被成功請上了茶樓,帷幔被拉開,坐在春色深處的女子頭戴玉珠寶簪,額頭畫着花钿,“來了?”

與此同時,腦海中傳來系統的機械音。

[戀愛腦對象已上線。]

相榆眨眼看向面前脾氣看着就不好的人,壓根無法和戀愛腦聯系在一起,“我很喜歡你。”

相榆:嗯。嗯?

如果相榆不知道對方是戀愛腦那麽這句話可以算得上一句欣賞,可是眼下,她覺得這句話顯得別有深意。

“大膽!公主欣賞你怎麽沒回應?”身旁的侍女得了淩華的眼神朝相榆呵斥道。

淩華用塗了丹蔻的手指矜貴地點了點桌子,“上前來。”

相榆走到桌旁自然而然坐下,“你和北冥韻是仇人?”

淩華倒是開門見山,沒有半點拖泥帶水,“還行。”

淩華嗤笑了聲,像是看穿了相榆,“得了吧,不讨厭她,她會那麽潑你髒水,你們會當着衆人演了那麽場拙劣的戲,分明就是,她厭惡你至極,所以才做出這等事也要敗壞你的名聲。”

雖然過程好像不太對,但是淩華理解的結果倒是符合北冥韻對她的推測。

“她不喜歡我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相榆垂下眸,掩去眼底的深色,給人一種無辜可憐的感覺。

淩華滿意地笑了笑,暗示道,“你可聽過一句話?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那麽,阿榆,你我就是朋友了。”

淩華吩咐侍女送相榆回去,走下樓的時候,相榆朝身旁的侍女打聽道,“公主可有什麽喜歡的人嗎?”

侍女瞪了她一眼,根本看不上她這種別有用心的人,但是下一秒,看着一碗的金元寶,喜笑顏開,“我知道!我跟着公主很多年了。而且這事确實也不是什麽秘密。”

侍女接過錢,趕忙藏進袖子裏,随後清了清嗓子,悄悄探着腦袋道。

“公主有一個喜歡了很多年的公子。”

“喜歡了很多年但是對方始終沒有明确表示過對公主的喜歡,反而是公主越來越迷戀他。前幾天,公主又因為這事和皇上吵了一架。”

“那個公子魅力那麽大?”見相榆對自己說的感興趣,侍女說得更加起勁。

“是啊,而且不知道他給公主下了什麽迷魂藥了,一副非他不可的态度。”

好家夥,聽過紅顏禍水,相榆倒是第一次見識真正的藍顏禍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