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繼位掌門

繼位掌門

相榆從噩夢中睜眼, 方才她又夢見了問鼎真人把自己扔下無妄涯的場景。

映入眼簾的是床邊的美人支着腦袋饒有興趣地盯着自己,相榆一個反射性彈起,抱着被子往後挪了好幾步, “你……”怎麽會在這裏。

男子立刻明白了相榆的疑惑,好整以暇地反問, “很奇怪嗎,是姐姐先睡在我的床上不說,難道現下還要将我趕走?”

“亦或是, 姐姐想和我一起睡?”

說這話時, 他尾音往上,語氣裏不知道是不是相榆的錯覺, 竟然聽出了幾分期待的意思。

“小時候,姐姐總會抱着我睡覺的。”他回憶的口吻輕巧地說出過往, 極為懷念也是玩味地悄悄打量相榆的神情, 不經意輕蹙眉, 恍若西子比心。

“那畢竟也是小時候了。”

面對相榆毫不留情的拒絕,他支着腦袋低笑了聲, “姐姐要是喜歡, 我可以一輩子做姐姐的弟弟。”

“一個乖巧的, 不會妨礙到姐姐繼位的弟弟。”

他解釋的後半句話讓相榆倒吸一口冷氣,終于明白見到眼前男子不自然的感覺何來。

他對相榆不像是正常範疇內的喜歡, 更像是病态的占有欲極強的愛。

這份愛來得突然,甚至說不屬于相榆。

這讓相榆頭很疼, 拒絕得太果斷, 她還真怕這貨一個受不了, 當場把她噶了,哦, 殺是不可能殺的,但是相榆還真不想和對方來場強制愛。

“你要是喜歡便是你的。”

誰料,他突然抓住了相榆的手,将她拖到了自己的心口前,“那姐姐呢?”

相榆突然記起聽小夫人說起的關于魔族的死亡。

魔族的死亡,只和心髒有關。

心滅魔滅,而眼前的這位此刻卻将生死放入了相榆的手中,這份炙熱的感情讓相榆承擔不起。

把他的話連起來,那倘若我喜歡你,你會是我的嗎?

相榆抽回自己的手,看向對方,甚至都開始懷疑兩個人是否是親姐弟了。

她放輕眼底的懷疑,低聲回答,“除了這個。”

他眼裏的星子好像黯淡了幾顆,安靜了一瞬後,“那麽多年過去了,你還是不願意嗎?”

男子挽起一個笑,“好,我知道了。”

相榆見男子離去,還未曾預想過一會兒會發生些什麽。

魚貫而入,烏泱泱的一堆魔,相榆眨巴眨巴眼睛,掃視了一圈這些陌生的面容,領頭的那個魔族長相最為威嚴,也最為氣勢洶洶,眼見他舉起手裏的棒槌,相榆都心提了起來。

眼見戰争一觸即發。

以那魔族為首的其他魔族跪了一地,“求太子為魔族開枝散葉!”

“求太子為魔族開枝散葉!”

“求……”

這震耳欲聾、響徹雲霄的口號給相榆喊懵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自己怎麽突然還成為太子了。

這個時候,不靠譜的系統是靠不住的,相榆見這跪得整齊的魔族頭疼地扶額,“先別跪着了。”

相榆怕折壽。

“站起來說話。”

領頭的魔族倒還挺倔強,一副相榆不答應他就長跪不起的姿态,“王爺等了太子那麽多年,難道太子就沒有半點感嗎?”

相榆有些莫名, “他要等的,他都沒說什麽,要你說什麽?再說等這種事情難道不是你情我願的嗎,我又沒讓他一直等我?”

相榆的一席話聽得領頭的魔心都涼了,痛心疾首,恍若字字誅心道,“難道太子的心真得是鐵做的,半點都捂不熱嗎?”

“對,我的心不止是鐵做的,還是冰做的。”相榆煞有其事地點點頭,果然只要我沒有道德,就不會被道德綁架。

那魔的嘴唇顫了顫,像是真得被氣到了,“還請太子不要冥頑不顧,早日成t婚,繼承大統才是正事!”

“和誰?和你嗎?”

相榆随口一句話,氣得那位忠心耿耿的大臣差點沒暈過去,怒聲道,“自然是和王爺。”

“王爺是誰?”

問出問題的那刻,相榆腦海裏不由自主地跳出了一個意料之中答案。

大臣沒想到相榆為了氣自己,連王爺是誰這個問題都問得出來,“王爺是……”

這個時候,一道沉穩的男聲落下,“我和姐姐的婚事什麽時候還需要你們催促了?”

大臣們齊刷刷的一聲參見王爺。

看向來人,相榆舉手問道,“等下,我就只有一個問題。我倆是親姐弟嗎?”

相俞之看出相榆的害怕,不由得彎起唇角,慢條斯理地反問,“姐姐說呢?”

相榆努力地從相俞之身上找兩個人相似的地方,還真發現了不少,心都有些拔涼拔涼的了。

很長的一口氣後,聽見相俞之頗為遺憾道, “我也很想和姐姐是親生姐弟。”

這樣我們就有血濃于水,難以擺脫的羁絆了。

相俞之随意披了件明黃色的衣袍,袍身上繡着精美的牡丹花紋,淡黃色的牡丹,窄袖收緊手腕,衣服的材質輕盈柔軟,明亮的顏色襯得相俞之的氣色都好了不少。

他沐浴到一半,聽到知雪的報告就立馬趕了過來。

發絲還帶着幾分濕氣,卻堅定地把相榆護在身後。

言下之意,便是沒有血緣了。

那便好,這裏沒有相榆所處的時代先進,未必會知道近親成婚的危害有多大,相榆鑽研歷史的時候,知道有些皇族為了使血統純正和皇權集中會進行這樣的事。

但是近親結婚違反倫理法律不說,在遺傳史上也會增強隐性疾病的發生概率。

所以,相榆本來還擔心怎麽給這群魔科普知識,此刻知道兩個人沒有半點血緣關系,心裏稍微舒了口氣。

“姐姐,你要是不願意,我可以等你一輩子的。”

等所有人走後,相俞之認真的對相榆說道,他很奇怪,因為一張臉,也沒有懷疑相榆,可是他怎麽就那麽篤定自己就是他口中的姐姐呢?

相榆分明都不記得他了。

“或許……你認錯了人呢?”

相俞之失笑了一聲,眸裏光華流轉,“姐姐是擔心我會認錯你嗎?我們下過結魂咒的,我認錯誰,也不會認錯你的。”

“可是……”相榆還是選擇和眼前的他坦白,“我不記得你了。”

像是一場暴雨把他眼底的光徹底潑滅,他像是有些迷茫和不敢置信地呢喃道,“不記得了。”

相榆知道這個事實或許對于一個等了一個人很多年的他很失望,但是有的時候,或許隐瞞并不是最好方式去解決問題。

“沒事。”很快,他便舒爾地笑了,像是在安慰相榆,又更像是在安慰自己,“不記得了也好,不記得那我們便重新開始。”

像是秋日落在地上的銀杏葉,無力而倔強,他掐得相榆的肩有些疼了,“重新開始好不好?”

仿佛是一個罪人在祈求一份不屬于自己的救贖,他目光所及,恍若隔世。

“你叫什麽?”

“相俞之。”

有什麽東西沖破了束縛,無數的記憶如同走馬燈在相榆腦海中翻過。

無妄涯底,灰暗的霧色之中,發生的一切終于在相榆腦海中明朗。

那年無妄涯底,并非有兩個人,而是一體被剝離成了雙魂,所以明明是魔族才沒有被任何人發現不對,頂包的如此拙劣也沒有人戳穿,因為相榆就是蘇榆。

那些失去的記憶回到腦海中,蘇榆的,相榆的,終于連成了一條清晰的線。

“俞之,我撿回來的俞之?”

見相榆的神情一瞬間很痛苦,相俞之立馬上前把魔氣灌入相榆體內檢查狀況,聽清相榆話的他,瞳孔微怔,驟然欣喜若狂,“你記起來了!?”

見相榆還有些緩不過神,相俞之知道此刻姐姐需要的是休息,确認相榆無礙後,便先離去了。

那些記憶呈排山倒海之勢襲來,相榆揉了揉太陽穴,大腦有些亂了。

意識到自己和蘇榆是一個人後本就讓她震驚。

無妄涯底,一體分雙魂更是讓相榆難以置信。

她這個狗血文裏惡毒大小姐的人何德何能穿個書,都跟開地獄模式一樣的。

不過好歹确實記起來了些有用的東西。

震懾住那些個老大臣是沒有什麽問題的了。

劍宗掌門之位不可空着。

但對于掌門的位置,幾位長老都有意思想要坐上去的。

在差點要打起來的時候,一席白衣的許瑾出現,捧着掌門在生前留下來的書信以不容置疑的口吻敲定了下一任的掌門之人。

“劍宗掌門之位,留給吾之師弟,阿堯。”

夏日的熾熱逐漸消散而去,微涼的風開始吹拂,樹葉逐漸枯黃而落,蕭瑟的秋日,在長鐘三聲宣告之中,已然是風華奪目的少年轉身坐上了掌門的位置。

成為了劍宗史上年紀最小的掌門。

但少年确實有這個底氣讓衆人信服,只是那些個長老心裏有幾分信服就不得而知了。

劍宗新任掌門商竹藥繼位那天,魔界也有一件爆炸性的消息傳出,失蹤已久的病秧子太子終于回來了。

而這兩個人爆炸性的消息不僅在各自的地方不胫而走,更是分別在魔界和人界也得到廣泛的傳播。

而在這些傳播的消息裏,摻雜着真真假假的,引起百姓議論的是,聽聞那劍宗的新任掌門有個放在心尖上的白月光。

傳聞那個白月光在兩人最為相愛之時被劍宗內一位長老斬殺。

而又聽說,魔界那個病秧子太子竟然和那位死去多時的白月光面貌有八分相像。

第 69 章 朱顏辭鏡花辭樹(四)

朱顏辭鏡花辭樹(四)

“君上!這個賤人她毀了我的臉!”見到君上來了, 黛柳跟看到救星一樣,拽住了男子的玄色衣擺,透過手指的縫隙惡狠狠地瞪了眼相榆。

相榆倒是無所謂地站在原地, 一副任君處置的姿态。

相榆攤手:不解釋,等問我罪了, 我也往地上一摔。

不料男子并未出聲,而是安靜地看着相榆。

而在男子貪婪盯着相榆看的時候,相榆也在偷偷打量他, 對方個子很高, 皮膚蒼白得有些病恹恹的,但是不可否認是個美人胚子, 整個人像是從小沐浴在書卷裏長大的人。

察覺到相榆的目光更是勾起唇角,淺淺的小梨渦增添了幾分反差感, 笑起來的時候, 給人一種溫和攻擊性不強的感覺。

聽此言, 風度翩翩的男子蹲了下來,扣着黛柳纖弱的脖頸, 慢條斯理的, 目光輕掃過黛柳已經毀容的面目, “你罵她賤人,那就是罵我是賤人的弟弟。”

“不, 不是的。我沒有這層意思。”黛柳被這話急得立馬就是手舞足蹈想要解釋,可是意識到自己毀容的臉, 她大喊一聲, 捂着自己的臉, 她不要,不要這副醜陋的樣子被他看到。

“知钰, 拖下去,別礙了我姐姐的眼睛。”

男子冷漠起身,嫌棄地拿出塊手帕擦了擦方才碰過黛柳的手指,仔細到連指縫都不放過擦了一遍,根本不給對方任何的機會,黛柳的求饒聲消失在了走廊的盡頭。

“走吧,姐姐。”相榆被突然變臉的男子拉着手往前走,那人勾起唇角,笑容燦爛,全然不見方才那副不近人情的模樣,語氣也有些類似于撒嬌道,”我已經迫不及待帶你看看這裏了。”

“還記得這裏嗎?”指着窗外的花園,男子追憶道。

“你以前說這裏光禿禿的不好看,于是我就在這裏種滿花,就是為了有一天你回來可以看見。”

相榆側目,瞥了一眼興致勃勃的男子,在心裏敲着腦袋死活也想不起來,兩種可能,要麽自己失憶了,要麽,自己是個替身。

“姐姐,你喜歡嗎?”問這話時,男子微微蹲下身,和相榆平視,撲閃的眼睛靜靜乖巧像等待被誇獎的小狗。

相榆還在思考如果自己真得失憶,那是否和無妄涯有關系,被男子輕輕晃了晃手臂,回過神,目光看向花園,不由得呼吸一滞,這花……

男子的聲音幽幽響起,“阿姐記起來了嗎?”

兩朵花相抱而存,任何一方死去那麽另一朵也會迅速凋亡。相生相伴,相損相亡。

這是雙生花。

“這是你最喜歡的花,也是我最喜歡的。”

他摘下完整的一對雙生花打算別在相榆發間的時候,被女子避讓開了,“不必。”

她的眸中有戒備,有懷疑,卻唯獨沒有喜歡。

他低笑了聲,寵溺道,“好,那就不別。”話落便把雙生花中的一朵給碾得粉碎。

既然不別,你也不允許再不告而別。

相榆身上還有傷未痊愈,不消片刻面上已經顯露疲色,“我累了。”

他點點頭,“你随便找間房睡便是。”

相榆随意挑了個近的房間,看到相榆走進的房間,男子眼睛劃過幾分興味,唇角不由得彎起。

當确定相榆走入房間後,臉上的表情被淡漠取代,“查一下,她身上為什麽一點靈力都沒有了。”

聽到知風給自己呈遞上來的消息後,男子敲打着桌椅的手一頓,越聽臉上越冷。

“經脈修複的藥方,林昭那裏有,讓她一個月內集齊。”

“劍宗,我沒記錯那小子和我們有個交易吧?”

許瑾捂緊傷口,屏息斂聲地躲在木門之後,這幾天被商竹藥逼得他是黔驢技窮了。

這時,那個許久未亮起的光陣散發出光芒。

許瑾眼神微爍,沒想到這個時候這位還會出現救自己。

“我替你對付他,你先逃。”

話音未落,滄溟破開了門。

一道黑影從內蹿出,以很快的速度往密林之中逃。

商竹藥禦劍就立馬追了上去,茶綠的靈力控制着劍的空隙,抽出符紙,把黑衣人在進入密林之前攔下。

符紙擋在前,阻擋了進入密林的路,“許瑾,別逃了。跟我回去吧。”

他的劉海被風吹起,茶綠色的眼眸沒有帶一份感情,冰冷的宛若審判的機器,精致的面容提着劍指向黑衣人。

然而,黑衣人摘下面具是一張全然陌生的臉。

并且對着商竹藥勾起笑容後,當着他的面提刀自t刎了。

商竹藥走近,确認了對方已經死亡,雖然心裏還有很多疑雲,但想起自己答應相榆的,他不想讓她久等,許瑾利用南明國的地理優勢已經和他繞了有一周了。

走之前,商竹藥又回了一趟小木屋,察覺到屋內濃濃的魔氣,他腦海裏的猜測驟然連成了一條線。

雜亂的木屋,被搜刮的一幹二淨,方才他感應沒出錯,屋內應當是一人一魔。

沒成想,他竟然真與魔族勾結上了。

商竹藥回到劍宗的時候,第一個就是打算去戒律門看相榆,但被弟子擋在門口,說,問鼎真人……

噼裏啪啦的一頓輸出少年一個字也沒聽進去,一個靈訣就把弟子無情地扔到了一旁。

陳英見到商竹藥來,像是見到了救星,指着自己的嘴巴,一副想要說話卻說不出來的樣子。

商竹藥解開她的禁言咒後,陳英立馬急色道,“有人私自對阿榆妹妹用刑!”

陳英那晚本來睡着了,後來被隐隐約約的聲音吵醒,聽清了什麽魔族,什麽劍。

加上清早起來看見的血痕立馬就串聯成了故事線。

陳英講得很急,話語也是語序混亂,但商竹藥立馬就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問鼎真人還在不緊不慢地喝茶呢,突然就被人一腳踹開了門。

看到來人,他笑了笑,“阿堯……”回來了三字還沒出口,滄溟劍就指着自己,“蘇榆人呢?”

鋒利的劍鋒指着自己,問鼎真人卻依舊平靜,擡起陰翳的眸,“阿堯,你當真要和魔族勾結嗎?你還記得你師兄嗎?”

“你還記得你師父當年是怎麽死的嗎!”

問鼎真人沖商竹藥搖了搖頭,悲痛欲絕道,“你不是想要知道我們到底瞞了你什麽嗎?你把劍放下,和我來。”

看着無妄涯底旋轉的大陣,問鼎真人徐徐道來。

“在還沒有劍宗的時候,這裏是魔界和人界交界的地區,劍宗的開山師祖建立下這個陣法,目的就是讓劍宗守住魔界和人界最後的一道防線。

但是你師父在世的時候,陣法就越來越弱快要支撐不下去了,于是在被魔族重傷後,你的師父選擇以身祭陣,而當時你師兄,也就是谷淵早就知道天算子的決定,卻無能為力改變,這幾年他一直靠自己的修為維持陣法運轉。

這陣法連着的,還有各國的邊界,倘若陣法破了,對于人界而言那将是一場生靈塗炭的災難,妖族,魔族早就對我們的領土虎視眈眈,這幾年,南明國和妖族的戰争不停,倘若我們這邊守不住,阿堯你知道那意味着什麽嗎?”

問鼎真人坐在無妄涯邊,商竹藥聽完他的話,依舊不忘初心,“所以,她就該死嗎?”

“魔族就該死嗎?”

商竹藥環胸,并沒有将自己和問鼎真人劃入同道之人,茶綠色的眸子掃過眼前之景,反問對方,“你難道不奇怪嗎,為什麽蘇榆在門派那麽多年沒被認出魔族身份?”

問鼎真人蹙眉:“谷淵靈力倒退……”

“師兄他怎麽會不知道?甚至他還給蘇榆設下了藏匿魔氣的陣法,你還不懂嗎,問鼎真人?你毀了師兄最喜歡最心疼的小徒弟。”

問鼎真人雙目失神,嘴裏喃喃出聲,“怎麽會。”

“對,師兄或許無力改變,所以他的選擇,是希望天下大同,和平共處。”商竹藥垂眸,一想起師兄不知為何,眼中都多了幾分感慨和嘆惋,“他不笨,他從來都聰明,怎麽會不知道蘇榆是魔族這件事。只是對于他而言,魔族也罷,人族也罷,這都是他從小看着長大的孩子。”

問鼎真人愣了一瞬,勾起一個嘲諷的笑容,“又怎麽會……如同說得那麽簡單?倘若他相信真能大同,又為何那麽多年将自己的修為掏空支撐陣法。”

那天無妄涯底很黑,但懸崖邊少年的眸篤定而亮,話語宛若清風堅定有力,“不,問鼎真人,有些追求或許不能在一刻實現,更或許我們可能傾盡一生都無法達到想要的結果,但并不意味着它無法實現,只要有一個人在堅持,有一顆星亮下去,這就夠了。”

谷淵明白這個道理。

商竹藥願意繼承他的理想。

“你要殺我嗎?”問鼎真人覺得今天無妄涯邊的風是有些冷了,吹得他血都凝固了。

他或許真得有些老了。

“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麽?”

面對商竹藥的問話,問鼎真人朝商竹藥笑了,問了句,“你真要聽我說嗎,阿堯?我怕你聽了,會恨不得将我碎屍萬段呢。”

無妄涯邊,少年骨節分明的手攥着劍攥得太緊,手上青筋暴起,他渾然不覺,只覺得心口都要裂開了一塊。

第 68 章 朱顏辭鏡花辭樹(三)

朱顏辭鏡花辭樹(三)

“這活兒可真難幹!?我都快要貼遍整個魔界了。你說那位爺, 到底要找什麽樣的女子哇?

說這話時,他目光四掃,頗有些嫌棄, 在鼻子前扇了扇,“我就沒來過那麽偏僻的地方。”

“別說話了。貼吧……”

高一點的那個魔倒是很平靜, 順着街默不作聲開始貼起了懸賞令。

掌櫃的正順着街欣賞自己的客棧一條街呢,提着個和體型明顯不符的小花籃子,背着雙手, 滿意地啧啧出聲。

結果, 大清早就看見有兩只鬼鬼祟祟的魔正在貼小廣告!

“咳咳咳——”

兩個魔誰都沒有擡頭理他,專心致志沉浸在貼小廣告上, 而且兩個人一個貼一個粘,掌櫃站在這兒沒多久, 就見他倆已經貼了五張了。

“咳!咳咳!”掌櫃特意咳嗽地更響亮了, 甚至咳得掌櫃覺得再咳下去他就真得要把嗓子給咳出來了。

兩個魔依舊沒理他, 于是掌櫃走近了幾步。

心裏尋思,嘿!他還真不信邪了, 站定後, 掌櫃他開始咳, 他咳,他死命咳, 他咳得前仰後翻。

終于——

“你特麽有病吧?”

掌櫃被口水一嗆,還真一時嗆得停不下來了!

“我就說他有病吧。”

說完個子矮一點的那個魔往後退了好幾步, 害怕地摸了摸自己的臉, “好險好險, 還好沒被噴到,我可是怕他有什麽傳染病狗叫病的, ”

“诶,你個呆子!你如果現在不動,接下來幾天我倆都分開工作好了!”

那個魔族還挺龜毛。

“我……咳咳咳咳,你們……”

沉默寡言的那個魔真摯的目光看向掌櫃,“沒事,我信仰魔魔和諧,你要是有什麽困難可以和我說。”

“我……咳咳咳!我說……”

完蛋了,掌櫃越想說話咳得就越停不下來。

一旁的知钰又往後退了幾步,這魔看着有病,而且還病得不輕。

“知風,我們連刀山火海都貼過來了,不會要葬身于這個窮鄉僻壤的地方吧……”知钰的臉都垮下來了,指着掌櫃,“而且真沒公德心,連我都知道不能對着別人咳嗽,你連這點功德都沒有。”

“看着就是個窮鬼!”

“大男人還提着個花籃,我呸!娘們唧唧的,一點兒都不爺們!”

相榆看着眼前窩在小夫人懷裏哭的掌櫃陷入沉默。

“他!他罵我——”

“好好,那個魔罵你,那個魔壞壞。”

小夫人求助的看向相榆,“小姐,你要不……為我夫君找回一下場子?”

相榆想起自己見到掌櫃的第一面,所以到底為什麽自己會覺得他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壯漢的。

此刻這個壯漢跟個被人在外調戲的小娘子一樣依偎在小夫人懷裏。

“場子應該是不行,面子應該可以挽救一下。”

相榆閉上眼,畫面太美,她不太敢看了。

又是一天清晨,知钰和知風依舊和昨日一樣大清早就順着街開始貼懸賞令。

“又是你?”

一見到掌櫃的臉,知钰立刻竄到幾米開外,生怕感染什麽惡疾似的。

“就是他!”掌櫃指着那位矮一點的男子,紅着眼眶控訴道,“罵我娘!”

“放屁,我什麽時候罵過你娘了!?”

“你罵了!”

“你媽的才罵了。”

掌櫃眼眶紅紅鎮定道,“我說你罵了吧。”

“艹!”知钰狠狠低罵了句,自己算是遇上神經病了,那麽多年的當職,他什麽樣的魔沒見過,形形色色的各種無賴惡鬼也算是見識過了,如今栽在一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魔族身上,而且這貨還是個窮鄉僻壤出來的!

而他身後那位女子,因為對方實在是太像人族的關系,知钰心裏有些忌憚對方會不會是什麽強者,所以隐藏了自己身上的魔氣。

等下,知钰突然覺得少女這張臉好像有些眼熟,他回頭,看向自己剛貼完了懸賞令,瞳孔震驚。

而一旁渾然不知,沉浸于貼牆的知風已經刷了三面牆了。

“知風,別刷了。”

知風擡起腦袋:???

被戳的脊梁都有點疼了,知風才悶悶出聲,“別戳我了,疼……”

恨隊友不聰明的知钰,此刻已經是淚流滿面了,“不用去人界貼小廣告了,知風——”

“你怎麽哭了?”

“你不懂,我這是喜極而泣,嗚嗚嗚嗚哇——”

知钰抹了一把眼淚,又抹了一把鼻涕。

不戰而屈人之兵,掌櫃都對相榆刮目相看了。

相榆也不明白,為什麽看清自己後那個魔族會哭得那麽開心,下一秒,另外一個魔族看清自己面目後也哭得梨花帶雨,然後當着相榆和掌櫃的面,和另外一個魔族手拉手當場開始……轉起了圈圈。

“……”

相榆一轉眼,看清了掌櫃口中的小廣告,這上面畫的女子赫然和相榆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再往上看清标題懸賞令後,相榆明白他們倆為什麽會那麽開心了。

現在是逃呢還是逃呢?

正當相榆半只腳往後打算逃的時候,看到了底部的懸賞金。

指着金額,她扭頭朝掌櫃問,“這錢夠買下你的客棧嗎?”

掌櫃仔細輸完位數後,“嗯,不僅如此,還夠我在全魔界開遍客棧了。”

相榆腳步停了,“我和你們走,懸賞t金分我一半行不?”

知钰:所以他到底喜歡她什麽呢?愛錢嗎?

知風:……這小姐還挺幽默的。

一夜縱歡後,女子從床上爬了下來,畢恭畢敬悄悄地退下了,全程沒發出任何多餘的聲響。

細看,會發現那女子眉眼彎彎之時和相榆有點像。

“君上,知钰他們那邊有消息了。”

帷幔裏的人撐着腦袋,側卧在床邊,頗為懶洋洋地開口,“怎麽?他倆要被火燒死了,還是要被水淹死了?”

知雪擦了擦臉上的汗,“都不是。知钰發了魔書回來,說他找到了!”

帷幔被拉開,露出一張活色生香的美人面,剛經歷過情事,皮膚還染着幾分紅,他像是糜荼的花,吸引人将他蹂躏至爛。

濃厚的花香散發開來,“知道了。”

“跟他們說,如果這次又是騙子的話,就提着腦袋來見我吧。”

說完玩味地勾起唇角,“所以,可別再讓我失望了。”

“十年,我等得夠久了。”

知钰前腳都準備踏進魔宮了,後腳還沒來得及踏入就收到了那位給的消息,雖然魔族提着腦袋不算什麽,畢竟殺死魔族的方法就只有把他的心給捏碎,但是把腦袋裝回去還是挺複雜的。

“要不……我們再測試一下?”

知钰和知風嘀嘀咕咕的,壓根沒發現相榆一個人已經走入了魔宮之內。

這裏好熟悉。

相榆覺得記憶裏自己應該來過這裏,可是……她有限的記憶裏自己卻從未生活在魔宮過。

黛柳沒被殺死,而是從侍女變成了掃地的侍女,聽起來好像沒差,但是她知道她一輩子都沒法再見到那位了。

心情極差的她心不在焉地掃着地,突然看到了一個陌生的魔族,甚至黛柳都覺得她壓根不像個魔族,沒有一點兒魔氣,看起來也像是一掌就可以拍死的程度。

但等對方走近,看清女子的臉後,黛柳忍不住倒吸了一大口冷氣,像,太像了。

自己這張臉也是捏了才有幾分像她的。

可是比起眼前這位,簡直和她像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了。

一想到她将來有很大機會可以爬上那位的床,得到那位的垂憐,黛柳就忍不住想把對方的臉給撕爛,反正現下也無人,與其等着事情發生,不如先把她給毀了。

黛柳心思坐定,從口袋裏掏出可以爛臉的粉末。

等待在女子經過之時,迅速把粉撒出。

“啊——我的臉!”瞬間響起了女子痛苦的尖叫聲。

相榆扇子扇出的時刻分毫不差,她冷眼看着這個不認識的女子坐在地上痛苦地捂着臉。

知钰來得晚看到的就是如此一幕,不由得眼前一黑,如果自己沒認錯的話,現在坐在地上的不正是前段日子格外受那位爺寵愛的黛柳?

完了完了,這臉應該是廢了。

“她想害我。”相榆指着地上的黛柳,絲毫沒有覺得這人臉毀了有多可憐,因為如果不是自己反應及時,如今臉被毀的就是自己。

見知钰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姍姍來遲的知風也是呆滞在原地。

“要不……我也給你哭個?”

相榆意識到自己現在這幅姿态好像确實和受害者不太相像,但是确實是事實,“如果我剛才反應不夠快的,你現在應該已經在人界貼小廣告了。”

這話一出,知钰指着地上痛苦的黛柳毫無憐香惜玉之情,“哭什麽哭!不準哭!我……”

知钰剛想叫相榆的名字,卻發現自己好像并不知道對方的名字。

“對不起,你叫?”

比相榆更早開口的是一道男聲,男子的嗓音如酒般醇厚,仿佛琴弦在寂靜的夜晚中輕輕撥動,引人沉醉。

“相榆。”

相榆意外擡頭,對上男子含笑的眸。

對方彎唇,眼底的占有欲快要溢了出來,“我親愛的。”

“姐姐。”

最後的二字帶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意。

第 67 章 朱顏辭鏡花辭樹(二)

朱顏辭鏡花辭樹(二)

[你可真是個活爹。]

系統亘古不變的機械音居然也能聽出幾分無語。

身上的疼痛讓相榆意識到自己現如今的處境。

被人挑了經脈, 捅了十三劍,然後扔下懸崖。

能活下來還真是命大,相榆都覺得自己現在還能活着可真是個奇跡。

[沒死, 就剩一口氣,和要死也沒多少區別了。]

相榆也沒想到為何自己魔族的身份突然就被拆穿了, 然後那個嫉魔如仇的問鼎真人就把自己推下無妄涯。

不過一想起故事開頭自己也是從無妄涯爬出來的,一時回到涯底相榆竟然還有種故地重游的感慨。

相榆的血被地上的陣法吸收後,一陣強光乍現, 相榆被迫陷入了昏迷之中。

“這死魔我可不要!”

推銷的那個魔還不會說話, 着急地打着手勢,打了半天大概的意思就是:她快死了, 救救她吧!

“切,每天魔界要死多少魔, 死了便死了, 技不如魔, 認命便是。”

可那魔依舊執迷不悟,這可把另外一個魔給逼急了, “聽不懂話嗎!她要死就死!我不會救!”

相榆就是在這片紛争中醒過來的, 而那本以為她已經死了的魔被女子突然的睜眼吓了一大跳, “不是!你沒死啊!”

那男魔端着下巴,仔細端詳了一會兒, 見對方雖然沒死但是确實離死不遠了,生意人自然不會做虧本買賣, 正要離開之時, 一滴血順着刀鋒流到他的脖頸, 他被吓瘋了。

“我要是死了,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女子整個人就像是從地獄血水裏爬出來的惡鬼, 男魔被吓得瑟瑟發抖,“我……我上有老下有小,你別抓我下去。”

靈力沒了,但劍法還能用。

畢竟是小師叔親傳,相榆的劍法足夠震住眼前這個魔力低微的魔了。

“哪裏可以看病,你帶我去。”

從醫館出來,相榆正想着要不要給那位“好人兄”開張欠條,一扭頭,對方早就溜得沒煙了。

醫館的藥只能讓相榆暫時止血,而且沒有止痛的丹藥,相榆只能硬熬過去了。

止住血後,她已經精疲力盡,坐在路邊,看着來來往往的魔,心想魔界和人界也差不多。

突然一道陰影覆蓋住相榆,擡頭,是那個一開始撿到自己但不會說話的魔。

他打的手勢,相榆看不懂。

他寫的字都是魔文,相榆更看不懂。

見他樣子愈發着急,相榆思索了片刻,“你看得懂我說的話對嗎?”

那只魔點點頭。

“你一開始想要救我對不對?”

那只魔先是猶豫了幾秒,方才點點頭。

“你是有事麻煩我嗎?”

那只魔眼睛亮了,像是被相榆戳中了心思,急切地點點頭。

可是,相榆攤平手很是直白的開口,“可是你看我,本來只有半口氣吊着了,現在雖然止住血了,可撐死也就一口氣吊着,很感激你可以幫我,可是我現在也是自身難保。”說着還可憐兮兮地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他愣了一瞬,有些心灰意冷地離開了。

相榆不是聖母,此刻她不過是半條命吊着,生死由天,萬一遇上個比較牛的魔族,她就玩完了。

任務沒完成,她連回家都做不到。

不知道要被系統怎麽懲罰。

休息了一會兒,她從地上爬了起來,雖然她沒魔族的貨幣,但是在這裏好像比起貨幣更常見的是以物易物。

雖然那個問鼎真人好事做盡,但是好歹做了一件好事,給相榆的香囊沒扯下來,不然相榆真得要哭爹喊娘求系統了。

找到一家客棧挺容易的,難的是那魔族很有眼力見,一看就知道相榆不是自小在魔界長大的本地人,坐地起價,看上了相榆的清心鈴。

相榆自然不會給,擺了擺手,“算了,既然你不歡迎我,那我就走了。”

話落,卻聽那位掌櫃的一副穩操勝券的姿态笑着道,“這條街的客棧都是我開的,這位客官要是不樂意住的話可就只能睡在大街上了。”

相榆:……

“就那麽想要我的鈴铛?”

那掌櫃的眼尖的很,這鈴铛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

這全身上下都是血的女人不知道是哪裏得到這個寶貝的,但是此刻他看上了無論多少錢,他都要拿下。

“你打算花多少錢?”

掌櫃神色一凝固,該死的,怎麽被這女人搶走了臺詞。

“一間中等房。”

“我那麽誠心想和你做生意,看來你也沒那麽想要這個鈴铛。”相榆嘆了口氣,攤平手,很是無奈的語氣,“那我還是睡大街上好了。”

那掌櫃見相榆竟然真得要走,咬咬牙,“上等房一間。”

可是女子連頭都沒回,“我給你送飯送菜。”

見女子停下腳步,掌櫃知道自己的條件打動了女子,不禁心頭一喜,“這可不能再加了。”

相榆回過頭,指了指掌櫃門口的這塊空地,“我覺得我晚上睡在這裏挺好的,可以幫你辟邪,你看我滿身都是血還可以幫你吓走客人。”

掌櫃忍無可忍,“你到底要怎麽樣?”

女子輕笑了聲,“簡單。”

片刻後,相榆先拿手試了試溫度,随後走進了藥浴之中。

問鼎真人的十三劍沒有要相榆的命,每一劍都沒有傷及要害,不致命但疼,特別是手筋被挑斷後,靈力像破了洞的氣球四散開來。

金丹的修為一夕間化為泡沫。

相榆泡在藥浴裏神思恍惚,沒有一刻比現在更想見到商竹藥,以及……好想回家。

她沒受過這樣的苦,更沒經歷過這樣的委屈。

她抱緊了自己,把自己縮成了一小團,沒有了靈力她很多法器也用不了了。

“小師叔……”

她喃喃出聲,這時候有些覺得世态炎涼,人間不值得。

“早知道如此,我死都要越獄了。”

相榆走劇情從來不按套路出牌,鮮少的一次規規矩矩待在大牢裏結果就是被那老頭挑了手筋。

“唉——”

“疼死了。”

藥浴愈合的過程像是把傷口撕開重新縫上,密密麻麻的疼伴随着若有若無的癢,相榆抹去臉上的血,看着水面的倒影,無聊地吐了個泡泡。

“客官,要不要再加點熱水?”

問話的是那掌櫃的小夫人,等級高的魔和人類的外表一般無二,此刻相榆歇腳的地方應當是個窮鄉僻壤的地兒,所以這裏奇形怪狀什麽樣的魔都有。

而這掌櫃的小夫人身後還有沒幻化好的細長尾巴,此刻站在門外像是沒骨頭似的,媚眼如絲,捏着嗓子嬌俏道,“小姐不說話我就進來了。”

“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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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一遍就夠了,相榆扯過一旁那掌櫃給準備的衣服。

是魔族當下最流行的款式,深紫色的抹胸,下裙開擺高叉,相榆穿上後發現這開叉的太高後,直接問那小夫人拿了針線開始縫。

一旁的小夫人沒忍住,“小姐,這是魔界最流行的樣衣,不少魔還嫌開得不夠高。”

“不夠高?”少女抵着臉頰,低笑了聲,像是開在魔界的花,妖冶而又美豔,除去封印後,少女的發絲尾部像是挑染了暗紫色,本來黝黑的眸細看沾染上幾分血色。

“再開下去,和不穿有什麽區別?”

小夫人沒想到眼前這個沒有靈力也沒有魔氣的女子竟然有此等氣勢,抹去額間的冷汗,“有種朦胧的美感,那位很喜歡。”

“哪位?”相榆皺着眉反問。

小夫人點點頭,像是被打開了話匣子,“那位是至高無上的神,魔界不敗的神話。”

“能夠得到那位的垂憐,是我一輩子的願望。可惜那位只喜歡幹淨的魔族,像我這樣的放在眼前估計看也不會多看一眼。”

瞧見小夫人失落的神情,不感興趣的相榆問,“他很帥?”

不然怎麽感覺把這位小夫人迷得有些失智了。

相榆撮了撮手指的間隙,聽小夫人嬌滴滴道,“奴家也沒見過那位大人的尊容呢——只是聽說見者難以忘懷。”

見者?難以忘懷?

相榆拍了拍小夫人的肩,半晌,想起魔界千奇百怪的長相,還是沒忍住來了句,“吃點好的吧。”

小夫人眨了眨眼,是錯覺嗎?她怎麽從這小姐的口中聽出了幾分憐惜同情的意味來。

“畢竟姐是過來人,別把自己餓着了。”相榆對此還是深有體會的。

好了,小夫人此刻确定了不是錯覺。

“可是他真的很帥!”小夫人像是維護偶像的粉絲,不服氣道。

相榆舉了個例子,“你覺得掌櫃好看嗎?”

小夫人點點頭,“帥!帥得慘絕人寰!”

很好,破案了,那個什麽神秘的見者忘懷的男魔估計是個四肢發達,胸肌健碩的潦草男子。

千裏之外的魔宮,一片旖旎之中,男子抽過衣服套上,身後的女魔便像菟絲花般的纏繞了上來,“君上~”

這就聲喊得千媚百轉,正常人聽了骨頭都要軟了,而那位卻毫無反應,懶散的聲音玩味道,“黛柳,你的手不想要了?”

黛柳心裏有些失望地收回手,這是她第一次成功爬上這位的床,但是這位看着自己的時候總像是透過自己看向另外一個人。

分明自己就在他眼前,可是他眼中卻是滿滿的另外一個人。

“昨晚……”

黛柳的話剛到一半,就戛然而止,“昨晚發生了什麽嗎?”

他淡紫色的眼眸微微挑起,像是夏季最糜爛的花盛開,“我怎麽不記得了。”

一句話把黛柳判入了地獄。

動情時可以溫柔至極,如今也可以棄她如履。

“黛柳,忘了說,我最讨厭的就是有心機的自以為自己聰明女人。”

他分明是笑着的,笑意卻半點不達眼底。

第 66 章 朱顏辭鏡花辭樹(一)

朱顏辭鏡花辭樹(一)

好歹确實是開口說話了, 雖然這話聽着不太好聽,但總比沒有要強。

“滿意了?”商竹藥一只手将相榆的雙手上扣,另一只手用指腹拂去自己唇角被少女咬破唇後滲出的血, 相榆被親得還沒喘過氣來,染着霧氣的眸就算是瞪了眼商竹藥卻像是在調情。

俗話說, 要想俏,一身孝。

這話可一點兒都沒毛病,商竹藥今日一身白衣黑色的束腰勾勒修長挺拔的身形, 出落得風華的面容正目不轉睛地盯着相榆, “在想什麽?”

“想你。”

相榆自然不會如商竹藥所願,面無表情地說完自己想說的話, “想你是不是腦袋被驢踢了。”

“那麽不信任我,阿榆?”察覺到相榆質疑的目光, 商竹藥便把自己的計劃和她說了一遍, “所以, 你在這裏是最安全的,我自然不會有異議。”

“那老頭也沒那麽壞, 不是麽?”

聽到商竹藥口中的老頭二字, 不僅讓相榆感到有些意外, 甚至還有點令人發笑,“問鼎真人不是你師兄嗎?”

面上的禮儀商竹藥從不出錯, 他懂規矩,但是否遵守看得從來都是心情。

“算不上, 我那老眼昏花的師父還真沒收多少親傳徒弟, 我入門的時候排行第四, 前面三個師兄,你師父排第二, 而三師兄被逐出了師門,大師兄很早就早夭了。”

“所以——他是我唯一的師兄。”

而且,說到這裏,商竹藥想起在東陵相榆質問自己的問題,于是饒有興致地往下道, “商堯其實才是母親給我取的名字,而竹藥二字是在我拜師後我那不靠譜的師父指派師兄賜的名。”

所以,身邊親近之人喚商竹藥都是阿堯,而非竹藥。

說到這裏,相榆倒是有些好奇,問:“只是為何是竹藥二字?”

對此商竹藥也是回憶了一瞬,“記不大清了,好像是我當時的發帶顏色是青綠色,師兄說像翠竹就取了竹字。”

“藥呢?是希望小師叔少吃藥嗎?”

“本該不是這個藥。”

“嗯?”

“他取字耀,說是希望我可以像太陽光普照大地一樣,照耀別人,可是我不喜歡,就換了如今這個藥字。”

相榆點頭表示了然,少年說起往事的時候神采奕奕,讓相榆突然有一瞬很想見見那個t時候的商竹藥會是何等的意氣風發。

商竹藥身上有一種相榆很向往的不服天也不服地,而且把命運把控在自己手上的自由感和不羁。

“而且,我和他說,我也沒有祖宗可以讓我光宗耀祖。”

相榆反應了一會兒,竹藥諧音祖耀,被這個笑點低的諧音梗逗得不禁微微翹起唇角,露出了這幾天難得的一個笑。

“然後呢?”

“記不清了。”

實則是記得的,天算子聽到了最後一句話,氣得把筆給折斷了,罰自己抄了整整三十遍的心訣。

“我十歲那天拜入師門,師兄和我關系最好,因為他年歲比我長了不少,所以一直把我當做孩子看待,什麽事都有他在背後善後,我那個時候叛逆,想下山,但是宗門裏的規矩是滿十七才可下山,于是,彼時已經是掌門的師兄就直接改了宗門的規矩。”

一說起師父,相榆眼中遮掩不住的悲傷開始彌漫,她唇畔動了動, “師父的靈力到底究竟為何會倒退?”

少年眉眼舒展開些,勾了勾相榆的鼻子,懶洋洋道,“我也想知道啊,小師侄。”

師父的死撲朔迷離,相榆想起那晚出現在房中的黑衣人,後來打開留影石的時候,相榆發現那黑衣人竟然把五塊留影石中他出現的畫面全部抹去。

如果不是相榆真得看到了大概的輪廓,或許以為只是自己的一場夢。想到這裏,相榆朝商竹藥問道,

“許……我二師兄在事發之後我好像沒看到他。”

商竹藥沒有隐瞞,“嗯,他失蹤了。”

不用多想,相榆朝商竹藥囑咐道,“小師叔,小心許瑾,我懷疑我二師兄和這件事脫離不開關系。”

商竹藥頓了一瞬,似乎有些沒想到相榆會對于她這位溺愛她至極的二師兄懷有戒備之心,簡潔意赅地回了個“嗯。”

商竹藥今日來,也是要和相榆辭別的,“我靈力感應到那黑衣人在南明那塊,明日,我便要啓程出發南明,我沒有什麽牽挂的,唯獨你。”

商竹藥說這話時,将腦袋靠在相榆的肩上,青絲劃過少女的臉頰,耳畔傳來他纏綿缱绻的聲線。

原著裏,一筆帶過的掌門之死。

可是,卻是相榆正在經歷的,她用手捧起商竹藥的臉,“阿堯,無論結果如何,我只希望你可以平安。”

而她所願,只有心上人可以平安歸來。

相榆的面色比起幾日前憔悴了不少,或許是因為很久沒吃東西,唇色也沒有半點血色,可她卻執着地擡起少年的下巴,小心翼翼烙上一個輕輕的吻,“前方路途如何,保護好自己。”

說完,相榆眼前一陣昏黑,順着牆壁眼看就要無力地往下滑,電光火石間被少年有力的手扶穩了,随之就是一顆糖被推送到了口中,甜味在唇舌間蔓延開。

“五日不吃不喝?真是能耐了。”黑暗之中,少年清澈的聲線宛若春雨綿綿,商竹藥的話語之中并沒有多少責怪,更多得是對于相榆不珍惜身體的恨鐵不成鋼。

“一個晚上不吃點什麽就餓的人,整整五日不吃東西。”

商竹藥把相榆扶到凳子上坐下,随後蹲在少女面前,支着腦袋,深深嘆了口氣,“你讓我怎麽放心你?”

“我……辟谷了。”少女心虛地扯出個借口。

卻聽少年漫不經心地反問,“嗯,這白饅頭不香了?”

說起白饅頭,相榆緩緩道,“小師叔,我之前覺得我可能真的是個戀愛腦。”

商竹藥手指一擡,肯定道,“嗯,自信點,把可能去掉。”

“但是我剛剛才發現不是白饅頭的問題。”相榆述說的口吻不是在開玩笑,商竹藥神色也逐漸變得認真,倒還真想聽聽這位小師侄會有什麽樣新的人生感悟。

“在我很小的時候,我走丢了餓了很多天,當時還差點被人販子賣掉,在我最狼狽落魄的時候,是師父給了我買一個白饅頭,一個熱乎乎的白饅頭。”

雖然,少年還是沒忍住吐槽了句,“師兄還真是一如既往的窮。”

對于劍修貧窮這件事相榆也是不置可否,沒有否認,有些感慨地苦笑道,“我才明白,重要的不是物品本身所具有的價值,而是那一份回憶已經彌足珍貴,給它帶上了獨一無二的光芒。”

“我給你多買幾個白饅頭,你可不可以多喜歡我一點?不要那麽容易被人騙了。”

商竹藥最後一句的嘀咕傳入相榆的耳中,相榆笑了,“阿堯,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好像比我想象中的喜歡你。”

“為何不信?”

他握住了相榆的手,溫度在掌心蔓延,傲嬌道,“畢竟全天下你都找不到第二個商竹藥了。”

商竹藥小拇指悄悄勾過少女的掌心,癢癢的,讓相榆也有些心癢。

商竹藥穿白衣有着平日沒有的清冷自持的仙君感,這種感覺讓相榆有些欲罷不能,想看他跌落凡塵,被撩撥得情迷意亂之時低聲喊自己的名字。

“小師叔,我等你回來。”

少女挽起笑意,溫柔地朝自己笑,此刻抵過滄海桑田。

她的眼眸黑亮,劉海長了,分成兩側垂在臉頰邊,她像是認真地斟酌過了什麽,伸出小拇指,“我們拉鈎。”

很幼稚的東西,但是商竹藥卻沒有拒絕,勾住了少女的小拇指。

“拉鈎,我會還你一個清白。”

商竹藥這個人對于清白名譽很多時候不甚在意,別人對他的評價也好,他往往聽過就忘記了,于他而言,他不是為了別人的話語而活,而是為自己而活,所以即使聽到不好的話語言論,他都不在意,因為他根本不在意別人看自己的目光。

人生在世要關注的東西多了,就會很累,商竹藥不會将這些放在自己的肩上。

他可以一身淤泥被人千夫所指,但是也要換她一身清白在人間。

“黑衣人不只是背後的主謀,我覺得背後有人在操作局盤,師父的死或許是他們所為。”

相榆還想往下說,卻發現怎麽都不能出聲,像是被系統刻意消去了聲音。

“魔界。”

相榆頗為意外地看向商竹藥,想不到他參悟的能力如此之快,“魔界之人想要出手,蓬萊的仙門大比,向聞時便是魔界之人。”

“既然是魔界之人那為何可以逃脫仙門不被發現?”

商竹藥解釋:“魔界之中以血統為尊,擁有魔皇血統的魔族身上不存在魔氣,也可修煉仙道,與常人無異。”

相榆想起自己的身份,突然相信無妄涯底下一定藏了什麽見不得人的秘密,她沒有比這刻更确信自己所擁有的記憶不是完整的,甚至對蘇榆的身份也産生了懷疑。

“不過……”商竹藥沒說,她身上有設下的藏匿陣法,應當如何都不會被發現魔族身份就對了。

“此話當真?”阿堯出發已經過了兩日,那日說謊作證的弟子又出現在問鼎真人面前,他本來想驅趕,可這弟子卻說,這消息不聽,他會後悔一輩子。

于是便還是聽他說完了。

“弟子發誓,當日的話确實是我捏造,但我不過是為了今日能夠向問鼎長老告發蘇榆的魔族身份,她身為魔族潛伏在掌門身邊,居心叵測,說不定,就是她串通魔族……”

“豈有此理!”剛重建起來的桌子被問鼎真人一掌拍碎了。

相榆被水潑醒的時候還沒回過神,看到老熟人,不免心裏有些意外,“怎麽是你?”

潑水的弟子不是那位告發自己的弟子又是何人,只見他一副耀武揚威的樣子,“別裝了,問鼎長老已經知道了。”

知道什麽?相榆還是一頭霧水,就見那弟子往自己身上撒了不知道是什麽花的花瓣,本來無色的花瓣接觸到相榆身上的那刻變成了如血的紅色。

随即散發出陣陣勾人心魄的幽香。

“果然——”

那弟子伸出食指指着相榆,咧開一個得意的笑容。

“你是魔族。”

相榆的心神一晃,正在此刻,問鼎真人從那弟子的背後緩緩走出。

緊鎖着眉頭,對相榆怒目而視,仿佛恨不得下一刻就把相榆給撕了,“蘇榆,我問鼎真人宣布,從此刻起你不再是劍宗的弟子。”

“以及,掌門身上被紮了多少刀,我就在你這個吃裏扒外的魔族身上紮多少下!”

化神初期的靈力壓下,瞬間讓相榆有些喘不過氣,根本來不及解釋半分,更或許,相榆根本沒有解釋的機會。

問鼎真人兩劍挑斷了相榆的經t脈,鮮血從手腕流下,相榆死死咬着唇,愣是沒發出半點聲音。

“你該替他贖罪的。”

商竹藥不知為何,覺得心頭一悸,回頭看向劍宗來的方向,希望是自己多想了。

他禦劍快馬加鞭,再過不久就可以到南明了。

十三劍後,相榆已經是全身沐浴在鮮血之中了,疼得一個字也發不出,甚至連一開始生理性的眼淚都流幹了,要不是身體還微有起伏,可能會以為她已經死了。

商竹藥咬了口白饅頭,面色如常地吃完,心想要不要給阿榆帶幾個回去。

“怎麽是紅的?”

聽到少年的問話,店家立馬笑着道,“客官,這是紅糖饅頭,自然是紅的。”

少年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也不怎麽關心,但是确實挺甜的,應該是阿榆會喜歡的。

“扔下去吧……”

問鼎真人站在無妄涯邊,指揮着那弟子把渾身是血的女子扔下去。

黑夜像是要往地下墜落,一望不見底的懸崖邊,黑霧缭繞在深淵的底部,懸崖峭壁如刀削斧劈,讓人望而生畏,雙腿發軟。

那弟子咽了口口水,再次向問鼎真人詢問,“問鼎長老,我們真得要把……扔下去?”

眼前的血人已經和死人一般無二,只是還有幾口氣吊在這裏,“魔族之人,本就該死。”

冰冷無情的一句話敲定了結局。

他眼神帶着厭惡和不屑,手用力往前一推。

這裏是故事開始的地方,那就以這裏作為結局。

在無盡下墜之時,在大腦最後一刻相榆想起牢獄裏她和商竹藥拉過的鈎。

她實在太累了,好像下一刻就可以閉上眼睛長眠。

“小師叔,我是不是快死了。”

“可是,我還沒等到你……”

“對不起。”

商竹藥轉身回頭,人間晚霞燒在天際,大半個天空都透着春意的粉紅色,美輪美奂的場景卻沒引得他半點注意。

方才,他好像聽見了阿榆的聲音,是錯覺嗎?

第 65 章 最是人間留不住(四)

最是人間留不住(四)

問鼎真人瞥了眼相榆, 冷笑了一聲,“好,我倒要看看你還要耍什麽花招。”

幾位長老認識相榆遞來的水晶乃是蓬萊才有的留影石, 除了商竹藥坐在位子上沒圍上去看,其餘幾位長老圍成一個圈腦袋緊湊着開始看起留影石上的畫面。

看完後心裏皆是有了自己的幾分定數。

但相榆給得是放在梳妝臺上的留影石, 全程無法看清相榆的正臉。

猜到問鼎真人大概又要提出的刁難問題,相榆在衆人矚目之中,從懷裏又掏出了一個、一個、又一個, 整整五塊留影石, 可謂是把各個角度都涵蓋其中。

問鼎真人這下還真沒刺可以挑了,可是, 他摩挲着手中的留影石,反問, “這能夠證明你和黑衣人不是一人, 又怎麽證明你沒有參與其中, 和那黑衣人狼狽為奸?”

簡而言之,他還是懷疑相榆。

“那天你确定看見的是我?”相榆轉身看向那位做證的弟子, 只見那弟子神色坦蕩, 就差拍着胸脯表忠心一番了, “我看得清清楚楚。”

留影石的證據可以證明相榆不是那所謂的黑衣人,但無法洗清相榆和這一整件事情的瓜葛。

“好, 我問你我那天穿了什麽衣服,挽了什麽樣的發髻?”相榆眼眸緊盯着眼前的弟子, 不錯過他半分神情。

那弟子并沒有想多久, 很快便給出了答案, “小師妹穿得是淺黃色的衣服,上面繡了迎春花的樣式, 紮得是流雲髻。”

聽完那弟子的話,相榆笑了,問鼎真人不怒自威反問,“你這孽徒笑什麽?”

相榆慢條斯理道,“我竟然不知劍宗還有此等奇才,不僅能在黑夜之中看清我衣裳上的繡花,而且還能記得那麽清楚我當晚紮得什麽頭發。”

苗淼還沒反應過來,一旁的北冥韻迅速接過話茬,開口解釋,“昨晚是月圓之夜不錯,但是這弟子根本不可能可以觀察得那麽細,試問幾米開外的地方,就算是青天白夜之下,我們都不能準确說出阿榆袖口的印花,你如何能在黑夜看清?”

那弟子慌了,“我說了,昨天的月亮特別圓特別亮。”

“月亮之光可與烈陽相比?”宋溫這話落下,那弟子的面色愕然變得極白。

安靜了一瞬後,問鼎真人捏着眉心,做出了決斷,“弟子蘇榆押入戒律門,等待一切水落石出後放出,至于你。”問鼎真人指向做證的那位弟子,“罰你把整個劍宗的山頭都掃一遍。”

面對這個結果,苗淼差一點就要出聲高呼不公平了,憑什麽阿榆要被押入大牢裏鎖着,那說謊的弟子卻只是掃山頭。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苗淼側頭看向出聲的宋溫。

雖然不懂是溫溫這句話是什麽意思,但是苗淼跟着點了點頭。

做出決斷後,很快就有弟子上來意圖架着相榆去往戒律門,相榆委婉拒絕了,“不用,我走便是。”

路過苗淼幾人時,相榆道了句抱歉,“不好意思,都沒帶你們好好兜過一遍劍宗。”

相榆的手攥緊了苗淼的左手,悄悄拂去了她手上的靈力,t“沒事,我沒做過的事,會還我一個清白的。”

而長老們經過讨論後,依舊是由現今輩分最高的問鼎真人開口,“明日起,全門派缟素一月,三日後玄清臺舉行掌門葬禮。”

底下烏泱泱的弟子齊刷刷跪了一地,谷淵被害一事,自己絕不會姑息,問鼎真人握緊了拳頭。

宣布完一切,問鼎真人給商竹藥遞了個眼神,“阿堯結束後,你跟我走一趟,我還有一些事要囑咐你。”

門一關上,問鼎真人毫不拖泥帶水對商竹藥吩咐道,

“七日後,我和其餘幾位長老決定由阿堯你去尋那黑衣人,倘若抓到真兇,證明和蘇榆那小丫頭無關的話,我自然會把她放出來。”

商竹藥并不意外,他目光擡起,看向問鼎真人,正色道,“不必,等師兄下葬後,我便立刻動身出發,只是——師兄的靈力到底為何會從化神倒退到金丹?”

對于商竹藥而言,就算問鼎真人不說,黑衣人他自然也會追到天涯海角,可他需要明白師兄到底是發生了什麽才會靈力倒退至金丹也不如。

話音落下,宛若一滴水落入汪洋大海,沒得到問鼎真人的任何回複,半晌,才聽對方無奈道了句,“阿堯,我答應你我會告訴你一切真相,在你抓到黑衣人之後。”

卸去平靜後,問鼎真人的聲音很是疲倦,像是一瞬間蒼老了許多,被抽去了所有的精力。

對于這樣以後敷衍的話,商竹藥聽到的次數不在少數。

“我自會尋找出殺害師兄的真兇,可是,我不懂。分明有更可疑的人,你為何視而不見,問鼎真人?”少年目光如炬,睨向座位上的問鼎真人。

問鼎真人藏在白袍下的手冒了層冷汗,眸光閃爍,“我不懂你在說什麽,阿堯?”

事發後到相榆被指證為真兇,整整一晚到如今,商竹藥都沒有阖上眼睛過,他排查過了一整個淩雲峰的人,小果被迷暈現在還沒醒,許瑾直接人間失蹤。

而問鼎真人像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強詞奪理道, “那身黑衣還不能說明什麽嗎?”

商竹藥也是冷着臉道,“今天弟子面前我未開口,不是默許一切,問鼎真人。師兄的死我會查明真相,但也不是放任你給弟子潑髒水。”

“蘇榆蘇榆!怎麽、都給你們下迷魂藥了!?都要護着她不成?阿堯,你是飛升之人,斷情絕欲那都是應該的!怎麽能被一個女子牽動心思。”

問鼎真人怒不可遏地開口,失望的眼神頓在面前驚才豔豔,被預言為飛升第一人的商竹藥。

“怎麽?要不是維護我的顏面,你還要反了不成!”

少年沒出聲算是,默認了。

這下,問鼎真人氣得肺都要炸了,“你可真是出息了!”只手一把拍碎了桌子。

“夜深了,你早些休息。”少年的馬尾在空中劃過弧度,他回頭,茶綠的眼眸別有深意地看了眼問鼎真人。

屋內傳來的砸東西踢凳子聲音都和商竹藥無關了。

夜色開始缭繞,望不見盡頭的真相,更或許真相近在眼前,而卻不願讓人去相信。

問鼎真人砸完東西後,坐在一堆廢墟裏,突然像個孩子一樣大哭了起來。

他把頭埋在膝蓋裏,掃視一圈周圍亂糟糟的一切,酸澀和委屈湧上心頭,說不盡的蒼涼悲哀。

在一個人驟然安靜下來的的時候,他觸摸着空氣才漸漸想起意識到,這個世上繼自己失去師父後,他又失去了一個珍貴的人。

“師兄。”

他無助地抱緊了自己,縮在一堆廢墟的角落裏,像只無家可歸的土撥鼠,“你怎麽不來罵我啊,我又亂發脾氣了。”

問鼎真人的聲音卑微進了塵埃之中,風揚起他的滿頭白發。

坐在冰涼地上的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麽。

大陣,對,不能讓師兄的心血白流。

他從地上爬了起來,一直到三日後,方才重新出現在掌門的葬禮上。

聽聞劍宗的這個大消息,大小仙門都來了很多人參加。

而得知了這個消息的四國火速将在劍宗學習的弟子召回,縱使再想留下來幫忙,北冥韻還是被來參加葬禮的芙蓉長老在回程之時拉走了。

那天陽光明朗,烏雲撥開迷霧,流浪的人卻怎麽都找不到歸路。

林昭知道這個消息已經是苗淼和宋溫回南明後的事情了,還好沈臨平一時半會兒也醒不來,不然,林昭還真不知道,他會做出什麽樣的偏激行為來。

而那三天裏,相榆被關入戒律門的大牢之中,隔壁就是陳英。

陳英格外驚訝于相榆會被抓進來,但相榆什麽都不肯說,進了牢籠後便安靜如死寂。

“阿榆妹妹你說點話吧,不然會讓我覺得你生了病的。”

依舊沒有聲音,這幾天無論陳英怎麽試着和相榆開口,相榆都沒有開口過,晚上的時候隐隐會聽到少女深夜裏很輕的抽泣聲。

第五日,終于有人來了。

見走入的少年衣袍雪白,宛若人間一捧蒼雪,不沾染半點人間風月,發帶也從青白色換成了白色。

“商仙長!”陳英喜出望外,對于商竹藥,陳英還是挺感激的,畢竟當時倘若沒有他,陣法遲早會把陳英榨成人幹,更別說,商竹藥還是陳英師爺留下信件之中的貴人。

“你再不過來,我可快擔心死阿榆妹妹了,五天,整整五天,她一句話也不說,一口飯也不肯吃,人病了還好,心病了可就真麻煩了嘞……”

陳英這邊喋喋不休和一旁的安靜形成鮮明的對比。

商竹藥一眼進來以為自己會看到眼眶通紅、淚流滿面的相榆,但情況卻比他想象中的還要糟糕。

在陳英期待和矚目之中,她聽見少年擰着眉“啧”了一聲,“哭是最沒用的,沒死就別躺着了。”

陳英:……不是,商仙長有你這麽安慰人的???

但是效果很奏效,陳英如願聽到一旁安靜了五日,嗓音低啞,沒有任何感情的一句。

“滾。”

第 64 章 最是人間留不住(三)

最是人間留不住(三)

這件事雖然已經過去好幾天了, 但是時至七日後依舊可以讓相榆在掌門和二師兄面前擡不起頭,除了商竹藥沒忍住笑出了聲,其餘三人心中都各懷心思。

時間飛快, 這個月的十五在不知不覺中到了。

圓月高挂的前一天晚上,相榆熬到了深夜困到不行方才閉上眼睛睡去, 燭火熄滅後半晌,門被人輕輕撬開了。

那人全身裹在黑衣之中,只露出一雙眼睛, 上次的茶水之中被放了點藥, 會讓人晚上睡覺時睡得更死,不容易被外界的動靜給驚醒。

按照那人吩咐的, 他輕聲默念咒法,咒法結束那刻果真在熟睡的少女手腕上看到了類似于封印的巴掌小的紅色陣法。

一個時辰後, 那旋轉的陣法仿佛一簇火苗熄滅而去。

而那黑衣人在陣法被解開後并沒有急着離去, 而是蹲了幾刻, 目光頗為貪戀在少女的面容上停頓。

下次再見,你我便是敵人了。

“睡吧, 今晚別醒來。”

類似于呢喃的輕聲細語, 他轉身離去。

睡夢裏的少女翻了個身, 費力地想睜開眼,可努力分辨, 看清得只是一個模糊的人影,随後意識消沉, 再也抵抗不住地陷入沉睡之中。

“刺客!抓刺客!”

“掌門被他殺死了——”

長夜席卷, 霧色彌漫, 唯有枝頭的雙生花開得多姿,如同永遠都不會凋謝的花, 在夜色中破開一分鮮豔的色彩。

呼喊聲怎麽也傳不入熟睡的少女耳中了。

屋內香煙袅袅,夜長如水。

翌日,醒來之時已經接近晌午,暖陽傾灑進屋內,少女緩緩睜開眼眸,相榆試着回憶起昨晚半夜之人的話語,心頭不知為何一直平靜不下來,窗外天光大亮,唯獨沒有平日裏的熱鬧,一切安靜得過分。

她在床上坐了一會兒,一扭頭,便在床邊看到了一件沾血的夜行衣。

相榆眼皮一跳,有陣不好的預感,下一刻門猛得被人強行踢開,一堆人熙熙攘攘眨眼間湧入了房間內,領頭的弟子正是相榆在原著裏曾經搭問過的那位弟子,此刻的他站在人群的最前面,指着相榆首當其沖地怒罵道,

“弟子蘇榆,背恩負義,弑師篡位,大逆不道,天理難容!”

相榆找不到自己的聲音了,“你說什麽?”

耳畔嗡嗡的一片,眼前的弟子們泣不成聲的不在少數,在他們的眼中無一例外,相榆看到了悲傷和哀痛,他們看着自己充滿了怒氣沖沖和深惡痛疾,他們的斥責聲,怒罵聲明明在相榆耳畔放映。

但這一刻她好像真得宛若局外人,坐在人群的中央,相榆有得卻只是手足無措的茫然,以及對于事實的難以接受。

被帶到劍宗的專門處理要事的靈臺之上,上面坐着長老們,兩側是密密麻麻的弟子,

長老之中,她看到了商竹藥,他穿了一身白衣,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思考着什麽。

“逆徒!還不跪下!”

出聲的便是問鼎真人,素來直來直往,脾氣暴躁,更別說今日相榆站在這裏是作為殺害掌門的兇手。

見相榆沒跪,問鼎真人便用靈力想強行逼迫相榆跪下,然而,千鈞之力的靈力壓在身上,相榆就算嘴角流下一抹血也不肯跪下,眼神倔強地看向問鼎真人。

驟然,身上被壓的靈力被人化解,“師兄,還沒問過就先問罪,未免有些屈打成招了吧。”

少年的眉眼帶着些許疲倦,他擡眸看向問鼎真人。

“何來的屈打成招!人贓俱獲,阿堯你還要我怎麽多問!蘇榆,掌門他自小把你養大,待你不薄,你這人怎麽能如此狼心狗肺、喪盡天良!”問鼎真人的手指氣得發抖,他實在是恨不得把相榆心掏出來看看到底是不是黑的。

相榆冷靜地解釋道,“我沒有殺人,昨晚我一直在自己的房內。”

“何人可以證明?”

“我一個人,無人可以證明。”

一個人在自己房內睡覺在正常不過,可是眼下,沒有證據證明自己成了定罪相榆的有力證據。

一旁聽證的苗淼在回憶之後,毫不猶豫地站了出來,舉手高聲喊道,“我可以證明!”

聽此的宋溫和北冥韻對視了一眼,在互相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神情,和苗淼一樣,兩人也都不相信阿榆會幹出這種離經叛道的事情,可如今的形勢排山倒海,明顯是針對阿榆而來。

問鼎真人咄咄逼人地問,“如何證明?”

“我昨晚路過,看見了屋內的人影。”

苗淼這話聽得問鼎真人更加火冒三丈,這苗淼是問鼎新收的弟子,他自從年歲上去後就不怎麽收弟子了,好在這女弟子也争氣通過了自己的試煉,可現下,問t鼎真人沒法冷靜地對待這件事。

被殺害的不是尋常人,而是相伴自己多年的師兄摯友。

“何時?”

“戌時。”

問鼎真人面色鐵青,語氣中充滿了憤怒, “師兄被害是在醜時,你又如何保證她後來沒有離開屋子,再者你如何證明屋內的那人影便是她,不是他人?”

“阿榆不會那麽做!”苗淼執着道。

“一派胡言,所謂不過是你一片之詞。”

問鼎真人實在是被氣慘了,指着兩個人,他胸脯劇烈地起伏着,顯然是被氣到了極點。

“還有人可以證明嗎?”

聲音落下,一旁的北冥韻和宋溫,人群中的王廉都一齊站了出來。

宋溫行禮後,語氣誠懇道,“望問鼎真人可以明查。”

“而且一切發生得都太湊巧,問鼎真人不覺得奇怪嗎?”

事情前後發生不過一個晚上,人證物證俱全,就好像是提前給相榆埋好的一個坑。

問鼎真人火冒三丈,順便目光剜了一眼自己的“好弟子”王廉,“好!把人給帶上來,當堂對峙便是!”

而人證恰是相榆在原著裏一開門抓住的那位弟子。

相榆從看到些許眼熟的面容出現那刻起,眉頭就一直緊縮着。

那弟子上來後畢恭畢敬朝衆人行過禮後,跪着發言,“回真人,弟子乃淩雲峰的打掃弟子,那晚正在當值,看到小師妹神色慌張從掌門房中出來。”

“我心裏就感覺不對勁便走進房內一看,看到的便是、便是……”接下來的話不言而喻,衆人聽了都陷入沉默,那弟子便也沒有自讨沒趣地多言。

相榆沒見到掌門最後一面,只是聽那些弟子罵自己的時候說,屍首分離,身上被插了整整十三刀,那人應當恨死了師父他。

不怪那些人激昂慷慨地聲讨自己,相榆鼻間發酸,眼前的視線也逐漸模糊,她覺得自己确實是有錯的。

她好後悔,後悔自己沒能早點保護好師父,後悔自己為什麽有了能看到原著的能力卻沒看到結束,後悔為什麽自己一開始沒有好好看原著。

“我……沒有殺死師父。”說到最後一個字,一滴淚順着少女臉頰外側流下。

那弟子瞬間見縫插針道,“雖然夜色很黑,但是正巧有月光落在小師妹的臉上,所以我看得很清楚。”

很少能在相榆身上看見茫然無助的神情,對于掌門的事北冥韻也是在心裏重重嘆了口氣,随後轉身朝這個弟子問道,“好,倘若真如你所說,我想問不過金丹的小師妹是如何殺死身為化神期掌門?”

北冥韻的問題一針見血,除了商竹藥外的在座長老皆是神色凝重,仿佛被戳破了什麽,臉色都有些不太自然。

商竹藥心裏同樣有這個疑惑,對于師兄,商竹藥早就發現他的靈力在不斷倒退,而且身體比起幾年前也羸弱了不少。

可是無論他如何追問師兄他始終不肯告訴商竹藥原因。

商竹藥扭頭看向問鼎真人,聲音有些幹澀低啞,“為什麽……師兄他是不是修煉出問題了?”

問鼎真人瞬間閉緊了嘴,安靜了。

取而代之的是右側的一位長老蒼老的聲音幽幽傳來,“阿堯,你師兄的實力不如金丹了。”

這句話下去在弟子中都好像一塊巨大的石頭砸入水面,引起軒然大波。

這句話無疑就在定相榆的罪了,苗淼就站在相榆旁邊卻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她多想拉着阿榆的手讓她快些振作起來,證明自己的清白。

可是,倘若今日的主角是她,她得哭得比相榆再慘烈好幾倍。

淚水不要命的往下掉,相榆一開始還有些不明白這些數不盡的悲傷從哪裏來,突然那些死去的回憶開始慢放。

她看見了……

屬于蘇榆的記憶。

那年她五歲從家中走丢,淪落街頭多日,碰到了個好心人要請自己吃包子,結果那好心人其實是個人販子要把自己賣掉,這個時候是一個年輕人出面救下了蘇榆。

他說要帶蘇榆學習法術以後就不會被人欺負了。

餓了多日的蘇榆還沒來得及出聲,就被肚子饑腸辘辘的鳴叫搶走了話語。她摸了摸肚子,可憐兮兮地看向年輕人。

年輕人扶額頗為無奈,他摸了摸口袋,攤開手也就只有幾個銅板,窮得響叮當。

幾個銅板只能買到白饅頭。

但是,對于餓了好幾天來的蘇榆,那卻是吃過的最香的東西。

所以……後來蘇榆才會被白饅頭騙跑。

因為當年,師父你,也是拿白饅頭把我給牽走的。

那口熱乎的白饅頭,她記了好多年,對蘇榆而言,或許那已經不只是個白饅頭了,而是深處黑暗時落下來的一份光。

于是,在光降臨後,黑暗都被趕跑了。

“被個白饅頭就折服了,小丫頭以後可不要被男人騙了回來尋我,我可是會罵你沒用的。”

那個時候夕陽西下,晚霞開遍人間,他撐個腦袋看着大快朵頤的蘇榆,不經意笑間露出小虎牙。

可是,他沒有。

掌門當時提着劍就要去砍了那個所謂的子明,是被相榆攔下來了。

嘴硬心軟的人,到底是愛得最多的那個,也始終覺得稍有虧欠。

“我記起來了,可以證明我清白的證據。”

在衆目睽睽之中,少女抹去眼角的淚,哽咽的聲音清晰洪亮地傳遍各個角落。

第 63 章 最是人間留不住(二)

最是人間留不住(二)

刺客的事暫時還沒頭緒, 相榆打算從劍宗掌門人的師父開始做起思想工作,但是貿然在掌門面前說起許瑾的壞話必然會被掌門當做兒戲之言。

于是,相榆決定先去自家師父那裏探探口風。

小老人捋着半白的胡須笑着看向自己養了多年的小徒弟, “阿榆來了?”

這不是相榆第一次來找掌門了,但是, 誰能來告訴相榆,二師兄是掌門的什麽腿部挂件嗎?怎麽掌門在哪兒他在哪兒……

相榆來找掌門這周已經不下七次,但每次許瑾都在掌門身旁站着, 這不由得讓相榆有些苦惱, 她照舊坐了下來。

“我在東陵見到大師兄了。”相榆這才記起本次最重要的來意。

這樣平靜的一句話宛若晴天霹靂,掌門怔忡了一瞬, 素來沒有什麽表情的二師兄聞言一時竟也是眸光一閃。

掌門愣的一瞬,像極了一個在外銷聲匿跡很久的親人突然有了他的消息, “他, 在外面過得好嗎?”

相榆:“師兄說他過得挺好的。”

“好, 那就好。”蒼白的聲音掩飾不住的淚目。

許瑾藏在廣袖下的拳頭,握得很緊, 恍若下一秒指甲便可以刺破皮膚, 像是跟誰在怄氣似的, 他在心裏苦笑了一聲,“那他, 為何不回來?”

他的喉嚨發幹,嗓音都不由自主得放緊。

相榆有一瞬間腦袋劃過了一幅幅畫面, 只是根本來不及抓住, 這些畫面便如同流星劃過天際, 轉瞬即逝。

一旁的掌門敲了敲許瑾的腦袋,不争氣嗆聲道, “這小子在外面吃香的喝辣的,你喊他回來做什麽!這一個兩個都不長個腦子。”

許瑾抿唇,在掌門面前沒有再多問相榆。

但是送小師妹出門的時候,他問了很多。

問了他這些年裏沒想明白的想明白的一切。

想到那年秋日,大師兄捏着酒杯,漫不經心的問自己,“以後可打算離開劍宗?”

那雙如夜色一般濃的墨色的眸倒映着淺笑,少年不羁的拔劍斬落庭前花。

那日滿桌佳肴入不了他的眼,桃花釀喝得許瑾也有幾分醉了,小師妹不勝酒力倒在桌上,他及時将她扶穩,別去她青絲幾許,看向沈臨平,“等她長大,我再給你答案。”

回憶散去,桃花依舊絢爛,少女搖頭,抱歉道,“抱歉二師兄,這些我也不知道。”

也是,小師妹也不過與他只見了匆匆一面又知道些什麽呢。

許瑾落寞一笑,像是明白了什麽似的,松開了手,“好,我知道了。”

見他這副落寞的樣子,本該抵制反派二師兄的相榆本該毫不留情地離去,可是當她真得那麽做的時候,相榆才發現自己好像有些不忍心了。

因為對于此刻的許瑾,他也不只不過是個平常的,會思念師兄的普通師弟罷了。

她想起沈臨平說過的話,心頭有了主意。

翌日,天剛破曉。

“叩叩——”

已經醒了的許瑾打開門,聽見敲門聲卻無人站在門口,低頭看,門口有一封信掉在地上。

他拾了起來,拍了拍上面的灰,環顧了一圈,等候了幾十秒,無人出現,這才轉身走入了屋內。

會是誰是信呢?他腦海裏閃過很多人的名字,翻過了信紙。

卻是最意想不到的一個人的姓名,肆意的筆鋒寫下三個字,沈臨風。

一時回憶肆虐,像是想起了什麽刻骨銘心的回憶,許瑾不禁喃喃喚了聲,“師兄。”

可惜思念無聲,句句無回響。

三月初三,他原來還記得。

看到字跡後,許瑾算是徹底破防了,嘴角沒忍住一抽,心中确定,很好,肯定是某個人的惡作劇,大師兄的字跡才沒有那麽醜呢——

但秉着耐心他還是看完了一整封的信。

看完了信件的他背對着門框緩緩蹲下,把頭埋進膝蓋裏,攥着信紙,房間只剩下可聞的呼吸聲逐漸變得急促起來。

躲在柱子後面的相榆在确認許瑾收到信後,從柱子後走了出來,凝了好一會兒,這才離去。

希望不是她的錯覺,相榆覺得許瑾的背影和原著裏黑衣人也有點相像。

為了證明自己的猜想隔日相榆再度前往淩雲峰。

“阿榆來啦?”掌門已經見怪不怪,擡眼看了眼相榆,而一旁的許瑾立即給相榆倒了杯茶水,一套操作下來行雲流水。

一條龍服務都沒那麽順暢。

相榆坐下後,瞄了眼一旁的許瑾,淺嘗辄止,拿起茶水,指着茶杯疑惑道,“師兄這茶水好像有點怪。”

許瑾聞聲走上前,關切溫聲道,“這茶怎麽了?”

相榆拿起茶站了起來,就當許瑾走到相榆一步之遙的地方,相榆拿着水杯的手不小心一抖,這杯中茶水一點也沒剩的全部灑在了許瑾的手臂處,好巧不巧。

許瑾今天穿的恰好是長擺流雲袖,茶被“不小心”灑上去的時候,兩個人都是有些意外的神情愣了一瞬,相榆很快反應過來,當機立斷撩開許瑾的袖子,他的手臂血管清晰可見,纖細的手臂皮膚白得過分,可是也幹淨得過分。

沒有胎記,也沒有多餘的痕跡。

見相榆此舉,許瑾奇怪地抽回自己的手,朝她搖了搖頭,微微蹙眉随意道,“無礙,一會兒就風幹了。”

茶水不燙,倒在衣服上除了有些濕漉漉外,倒也沒有什麽,只是相榆一臉愧疚的看向自己,許瑾啞然有些無奈摸了摸相榆的頭,“沒事,我沒生氣。”

被揉亂頭發的相榆整理頭發間,不小心瞥見了道身影朝主廳走來,正當相榆心想自己沒事打算告辭離去的時候。

擡眼,和少年唇邊若有若無的冷笑對上了。

“喲,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

輕飄飄的一句話,壓得相榆呼吸一滞。

許瑾淡然看向來人,未覺有什麽不對勁的,和往日一般不冷不淡地喚了聲,“小師叔好。”

“嗯。”商竹藥微微颔首。

所幸,當相t榆再看去的時候,商竹藥又恢複了平時那副愛塔不理的模樣了,那抹冷笑讓相榆一度以為只是自己一時的錯覺。

許瑾沒有察覺到相榆和商竹藥之間的不同,只是覺得平日這個不近人情的小師叔今天好像脾氣要比平時更差一些,也不知道是哪個蠢蛋惹怒了他。

“小師叔好。”見商竹藥目光掃了過來,相榆便也就學着許瑾也正兒八經地問候了一聲,說完很快垂眸試圖遮掩自己莫名的心虛。

掌門自然也注意到自家師弟陰恻恻的面容,不同于許瑾,他可是看得也聽得明白,師弟這是話裏有話、笑裏藏刀呢!

于是他驟然咳嗽了幾聲,扯着嗓子虛弱道,“哎呀——我身體不太好,許瑾快扶我下去休息吧!”

許瑾正想師父不是剛起床沒多久,對上師父扭曲的面容,許瑾還是沒有多出聲質疑了。

扶着掌門就下去了,留下相榆和商竹藥兩個人站在大廳內。

“小師叔好巧啊,你也來找師父啊——”

相榆見到商竹藥的第一刻,分明眼前是風光霁月的他,但腦海裏想起的卻是就算被磨得耳朵紅得滴血,發絲淩亂,呼吸不紊,也要掐着自己的腰,輕喘提醒自己分寸的他。

“不巧,我是來尋你的。”他掀眼,毫不遮掩眼中的濃郁,直直看向相榆。

不知哪裏響起銀鈴的輕靈聲,就算是空耳好像也來得恰到好處。

“我沒欠你錢吧,小師叔?”見相榆一副嚴肅到不行的神情,商竹藥像是猜到了相榆接下來的話語。

于是未等相榆開口,他的頭已經先開始痛起來了,“你這樣窮追不舍,會讓人誤會的!”少女一副義正言辭的正義模樣。

“誤會什麽?”

他走進了一步,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停在了一個不算太生疏也不算太親密的距離。

“別有有心。”相榆一個詞一個詞的往外蹦。

而商竹藥随着相榆蹦出的詞,一步步走近。

“意圖不軌。”

相榆也沒多少存儲的詞彙,此刻憋出的這一個詞,也是經過大腦高速運轉後才得到的答案。

一退再退,相榆直接背靠到了屋內的屏風,停步那瞬,他清晰幹淨的眉眼壓了下來,“有沒有不是很明顯了嗎,小師侄?”他咬着最後這三個字,目光悠悠在相榆臉上打轉。

果然,那麽多稱呼裏,商竹藥還是鐘愛于小師叔和小師侄的身份。

小師侄三字落在相榆耳畔,無可奈何的語調在商竹藥口中說出,頗有一種情人之間的纏綿缱绻。

他不緊不慢的逼近,好似早就料到相榆會碰到屏風,在她要撞倒屏風的前一刻,将相榆及時拉入懷中,“我又不會吃了你,躲什麽。”語氣頗有些無奈。

相榆悶哼了一聲,“這可不好說,我也是才發現,小師叔的話可不是全都能信的。”

比如,那一次說了是最後一次了,直到後面相榆累得都擡不起來手,方才作罷。

商竹藥啧了聲,“我什麽時候騙過你了?”

聽着仿佛還有點不爽。

他想到的無非是商堯這個身份沒跟她坦白罷了,那也不過是他以為秘境就會是兩人最後一次見面,所以也無需要多解釋。

相榆睨了他一眼,詢問,“你真得要我在這裏說?”

随後往商竹藥身後不知道偷聽多久的一對師徒看了眼,“二師兄你的衣服露出來了。”

商竹藥丫的肯定就是故意的。

自己剛發現就算了,他也不能是剛發現吧。

“哦——”商竹藥沒回頭,看着相榆恍然大悟地問。

“我們的關系很見不得人嗎?”

相榆瞧着牆角笑出強大的師父以及抿唇辨不出喜怒的二師兄,緊張地舔了舔唇,腦子沒有跟上嘴,“你聽我解釋,夫君!”

意識到自己喊了什麽的相榆臉驟然爆紅。

第 62 章 最是人間留不住(一)

最是人間留不住(一)

誰也不知道淩華是從何而知李丞相是個女兒身的, 只是等東陵王去找淩華時,空蕩蕩的房間裏只留下一紙書信安靜地躺在桌上。

君城莞也在婚後第二天的清晨辭去,相榆本來想送他一程, 卻被他拒絕了,回到客棧房間, 相榆一眼就看到了桌上壓着的紙條。

上面壓着一包錢袋,相榆拿起錢袋,開始細看字條上的文字。

安靜了很久方才打開錢袋, 這是君城莞在婚宴上拿到的喜錢, 都在這個袋子了,全都留給了相榆。

只因為北冥韻說過一句, 劍修很窮。

相榆握着錢袋,心裏翻湧的情緒快要将她吞沒, 她想起那個有些傻卻又很仗義的君城莞, 不知為何, 心裏突然又湧起了一陣莫名的慌張。

相榆拿着錢袋沖出了房門,而君城莞的馬車已經看不到影了。

這時從身後傳來不急不緩的聲音, “怎麽了嗎, 阿榆?”

看見相榆手中的錢袋, 宋溫像是想起了什麽,“這是城莞的錢袋吧, 他出門從來沒缺過錢,我想他昨天對于那種撒錢的活動為什麽那麽感興趣。”

少年話語裏多了幾分玩味, 調侃道, “我不知, 原來是為了阿榆。”他水藍色的眸子勾起像是一只矜貴的波斯貓,“無礙, 他這個人最是無聊,阿榆收着便是了。”

宋溫的話語落下,春天的最後一陣風吹過,炎熱的暑氣不久後便要莅臨人間。

庭中的枇杷樹迎來了收獲,金黃的枇杷宛若點綴樹上的黃金,在這個即将到來的夏天帶來了幾分亮麗的顏色。

睡懶覺的苗淼醒來知道君城莞離去的消息,先是攥緊了拳頭,而後又像是放過他似的,驀然松開,悶聲嘟囔道,“可惡啊,早知道先騙他給我們做一頓飯再走的!”

北冥韻将手放在苗淼的背後,“還會見面的,不必難過。”

苗淼不服氣控訴道,“我才沒有傷感!他走了正好趁我心,我再開心不過。”

東陵國的城樓最高點,雙麻花的少女坐在上面,看着屬于劍宗的飛舟離去,她翹着腳,雙手自在撐在屋檐兩側,被風輕輕吻過臉龐,“沈臨平就算是你讓風來安慰我也是沒用的,我告訴你,這輩子我賴定你了,你別想撇下我。”

林昭站了起來,整個慶安俯瞰在腳下,她揮了揮手,算是自己的一個儀式,“走啦,慶安,別太想我。”

沈臨平的情況并不好,她得回去一趟問一下他們應該怎麽解決。

這還是宋溫和苗淼第一次來劍宗,不同于一回生二回熟的北冥韻,兩個人感覺跟劉姥姥進大觀園似的,看什麽都覺得稀奇。

“南明的氣候比這裏要潮濕很多,快夏季的時候太陽光很是灼熱,這裏,不會四季都是這是這副樣子吧?”

見相榆竟然還真點頭了,苗淼不由得嘀咕道,“果然是山豬吃不了細糠嗎?我感覺相比起來,還是南明待着舒服些。”

在回劍宗的路上,相榆收到了成功完成拯救戀愛腦的系統提醒,并且還獲得了一份意外的獎勵。

這份獎勵可以讓相榆提前看到一段原著的劇情。

相榆毫不猶豫的選擇了破宗這段劇情。

她翻閱的時候這段劇情可謂是全文最虐的片段,許瑾勾結魔族将劍宗殺得只剩下一個名字,商竹藥為了保護弟子被魔族群起攻擊,因遭到一個實力很強的魔族偷襲成功後受了重傷,被賣到了魔界,這就有了相榆和商竹藥的第一次見面。

大概的情節她可以順過來,但具體的相榆也不是太記清了,如果可以,她想改變劍宗的結局。

[宿主将進入原著之中體驗劇情,傳送倒計時:三……]

[二]

[一,傳送成功。]

根本來不及多做什麽的相榆驟然被拉入了原著裏。

[體驗劇情之中,不可以ooc,不可以讓劇情裏的任何人察覺到“你”的存在,不然将會被直接彈出原著之外,本次獎勵也随之結束。]

這是蘇榆的房間內,窗外一道人影劃過,身後還穿插着此起彼伏的呼喊聲,“刺客!有刺客!”

開門追出去還是不出去成為相榆眼下最棘手的問題。

追出去或許會接觸到更多的人了解真相。

不出去,或許會接觸不到任何劇情,躺着就過去了,但不容易被人揭穿,萬一遇上個熟人把相榆直接揭穿,那麽相榆這次的提前預知劇情便結束了。

對于這個抉擇,相榆沒猶豫多久,俗話說風險越大,收益越大。

相榆在賭,賭這事發生蘇榆會正義感爆發出去幫忙。

“诶,小師妹你也過來幫忙呀?”

追在刺客後面的弟子有些困惑疑問,“這個點你不該已經熟睡了嘛?”

少女一副被吵醒無語的樣子,輕松化解,“你們動靜那麽大,我是睡了,不是死了。”

被怼的弟子摸摸腦袋,不好意思道,“對不住啊,吵醒小師妹了,你快回去睡吧。”

眼見這位弟子要走,相榆叫住了對方,“慢着。”

“你們追的那人幹了什麽事?”

這位弟子似乎也只是一個正義感爆發,所以才跟在後面的普通弟子,照貓畫葫蘆的複原自己所聽到的大概內容,“好像……是殺了人。”

眼前這位弟子口中看來是問不到什麽了,相榆幾個跳步禦劍,很快跟上了前方的人群。

追在最前面的弟子看輪廓隐隐好像是沈栀雪,相榆隔得遠,也不能确定。

而被衆人追着的刺客一身黑衣,随時好像都會消失在這不見底的黑夜之中。

突然綠色的靈力裹着劍劃過那刺客的胳膊,沈栀雪見那刺客被傷到立刻反應過來将手中的鞭子甩出,可惜被那刺客一把握住,那刺客攥着鞭子硬生生将沈栀雪拖到了身旁,掐着她的脖頸,用難以分辨的聲線命令道,“都不許過來,過來我就殺了她!”

月光下,被掐着脖子的沈栀雪瘋狂搖着頭,大吼道,“別管我!殺了他!殺了……他。”

那刺客的手因為沈栀雪的話驟然加緊,見她愈發痛苦喘不過氣的表情,長老還沒來,無一弟子敢上前。

沈栀雪掙紮的時候,眼角不停的有什麽在滑落。

“我們不上前,你放過沈師妹!”

在瀕死那刻,黑衣刺客松開了幾分掐着沈栀雪脖子的手,沈栀雪從死亡線上獲救,第一件事便是搶過黑衣人的劍往自己的胸口狠狠捅入,“你!”

周圍也是沒想到沈栀雪這一招自損八百傷敵一千的招式。

穿透過沈栀雪胸口的劍同樣刺入了刺客的心口,但不深,他一掌渾厚的靈力拍開了沈栀雪,兩層重傷之下,沈栀雪命懸一線,從屋檐上墜落。

相榆想上去接,但有人更先一步接住了沈栀雪。

“小師叔——”

齊刷刷的一片人喊道,商竹藥扔了顆丹藥進沈栀雪嘴中,随手把沈栀雪交托給了周圍近的弟子,“別對她進行任何施救,我去追那刺客。”

有沈栀雪這個先例在前,也無人敢跟着商竹藥前去追那刺客。

“都怪我們。”

“所以,那刺客所傷的到底是何人?”

有弟子問出了相榆的疑問正當相榆湊着腦袋細聽的時候,被人拍了下肩。

“苗淼?”相榆下意識稱呼出聲,“你怎麽在這兒?”

誰料,苗淼一臉困惑的看着相榆,一臉莫名,“你是誰?”

下一秒,相榆回到了現實。

接受到的劇情很短,但通過這段劇情卻依舊讓相榆分析出不少事。

首當其沖的便是沈栀雪對于死者的态度。

根據相榆現在接受到的原著,沈栀t雪進入劍宗後,接觸到最多的人便是她的師父——三長老問鼎真人。

其次便是商竹藥和她二師兄王廉。

排除掉出場的商竹藥,所以死者最有可能便是這兩人之間的一人。

下一個便是出場最多的刺客,那刺客從執劍習慣看是個左撇子,被綠色劍光劈開之時手臂上好像有一塊不小的胎記。

身形讓相榆覺得好像有幾分說不出道不明的熟悉,但細想卻又不知道到底是像誰?

宋溫?好像肩膀比宋溫要寬一點。

相榆實在想不起來幹脆就放棄想到底是像誰了。

此外,可以知道的是,那天的月亮很圓,時間大概是在十五左右的日子。

院裏的四季花開的是紅色,證明是在夏季發生的。

而如今距離夏日結束還有三個月。

也就是說在這三個月裏,劍宗破門一夕發生。

可是……相榆實在想不明白許瑾是怎麽成功把魔族引入劍宗,先不說劍宗外設有好幾層劍陣,劍宗內部也設置了不少陣法,而他卻可以悄無聲息将魔族帶入其中。

“阿榆?”相榆從幾日前的回憶中回過神,晃去腦袋裏的原著劇情,牽起了一抹笑,“怎麽了三水?”

誰料,面前紅衣的苗淼又是一臉莫名看向自己,話語帶着若有若無的疏離,陌生而戒備地看向相榆,“你是誰?”

空氣安靜了幾秒後,見相榆真被自己吓到了,苗淼這才沒忍住哈哈大笑起來,“不是吧阿榆,那麽低劣的騙人招式都中招了?”

苗淼挽着相榆的手悄悄吐槽道,“我吓了宋溫好幾次都被他無情戳破了。”

“唉——”

“看到阿榆你被吓成功了,別說我還挺有成就感的。”苗淼絲毫沒意識到相榆神色不對勁。

相榆以為自己被迫退出秘境是因為喊了苗淼一句,但是後知後覺認識到,自己當初喊的是苗淼而非三水,喊三水或許會過于親密而被察覺到ooc,但單純名字的苗淼二字不足夠會成為ooc的證據。

所以當初讓相榆被彈出原著的另有其他。

慢着,那道突然出現劃傷刺客的綠色的靈力!

莫非…有人明明到場卻沒有着急動手而是在暗處觀察?

“阿榆,你說明天我拜哪個師父比較好?我比較傾向于問鼎真人,他本就是器修不說,還會煉器,我打算認他做師後讓他給我重新煉一條鞭子,你覺得如何?”

所有人都有可能,但是有一個人卻不應該出現在那裏。

相榆沒想到從自己出門開始的第一步就選錯了。

于是,全盤皆錯。

第 61 章 春宵一刻值千金(四)

春宵一刻值千金(四)

成婚當天,

鑼鼓鞭炮喧天,百姓們圍在長街兩旁鼓掌歡呼,騎在馬上紅衣婚服的李丞相往口袋一掏, 空中一揮,當場開始撒錢。

可惜相榆不在現場, 只好聽搶到錢的君城莞描述那個場景,“這錢都不用搶,跟天下掉錢似的, 直直往我身上掉。”

相榆更加羨慕了, 眼巴巴問,“那我現在去還來得及嗎?”

君城莞還真不知道, 北冥韻看了眼時間,得出結論, “現在應該接好新娘子往這裏來了。”

言下之意就是, 應該已經過了撒錢那段時間了。

相榆搖搖頭, “太奢侈了。”

苗淼喝了口酒,笑了, 有意無意問道, “阿榆以後會找個什麽樣的男子共度一生?”

“好看的, 得比我小師叔好看的。”相榆毫不猶豫的回答。

三水差點又給相榆跪了,“阿榆, 你t不會還對你小師叔餘情未了吧?找個比他姿色好的?原諒我這輩子真沒見過幾個俊朗的男子,我覺得很難, 再者, 長得帥也不能當飯吃啊。”

相榆點頭, 對苗淼的觀點頗為贊同,“那就找個又帥又厲害的。”

一旁喝茶的北冥韻淡定抹去唇角的茶水, 深藏功與名,內心,阿榆你就使勁發糖吧,我磕,我磕死了!!!

而三水實在的啊了聲,納悶道,“真得存在這樣的男子嗎?”苗淼壓根沒往相榆形容的人存在于世上想,只覺得阿榆對另一半的标準高罷了。

“嗯。”相榆認真點點頭,眼裏滿是笑意,“存在的。”

苗淼捋了捋頭發心裏想着阿榆心态還挺好,明知道下輩子可能嫁不出去了還期待着未來,不禁想起了自己和宋溫。

南明國那件事處理是處理好了,只是難保鲛人想要撕毀條約,但是這事确實也是南明王做錯了事。

去交涉的路上,鲛人襲擊了宋溫,苗淼以身擋下,代價就是左腕斷了一遭。

斷了也沒什麽,只是鲛人襲擊的人不少,隊伍裏的人都或多或少受傷,但……宋溫眼裏好像病人永遠都是第一位的,就算是自己這個相處多年的朋友好像也沒有在他心裏占有幾分地位。

苗淼是個驕傲的姑娘,但是暗戀宋溫這件事她喜歡了十年。

對于宋溫後來的關心,她只回了句,沒事無礙。

宋溫便也信了。

真是個,書呆子。

苗淼摸了摸自己的左腕,繃帶微微鼓起一塊,所以這幾日穿得衣服都是遮住手腕較長的袖口。

“新娘子來啦!”噼裏啪啦的鞭炮聲,伴随着歡呼聲,紅衣的一對新人闖入衆人視線。

盛大的婚禮人們都沉浸在喜氣洋洋之中,只有相榆發現了幾分端倪。

今日李明光穿了雙增高的鞋,應該有一米七多,但縱然如此,一旁的新娘子也比他要高一點,淩華和李明光差不多高,這點身高問題不太會被人注意到。

見衆人都去看拜堂去了,相榆看向不遠處剛來的商竹藥,“小師叔不去看兩個人拜堂?”

商竹藥環胸,好整以暇揚眉反問,“你不也沒去?”

“不是淩華總感覺缺點意思。”相榆說的是實話,“連新娘子都不知是哪個被牽扯進來的陌生人,沒興趣。”

“都知道新娘不是淩華了,沒猜到眼前的新娘子是何人?”商竹藥走到了相榆的身旁,茶綠的眼眸看向不遠處的熱鬧,竟然開始在腦海裏想象若是有一天阿榆穿上婚服會是怎麽樣的?

相榆認真回憶了一番,還真沒猜出來這位替嫁的是何人,“莫非這人我還認識?”

相榆側頭看到心不在焉好像在思考什麽的少年,順着目光,發現商竹藥正看着不遠處的拜堂的二人。

“想過成婚嗎?”

相榆上輩子想過,想過和一個不愛但是合适的人結婚,結果訂婚宴那天被未婚夫推下海。

“沒想過。”相榆這輩子回答的答案很是了當,絲毫也沒注意到身旁少年些許黯淡下去的目光。

“二拜高堂——”

“但是我想過和一個人仗劍天涯。”

“夫妻對拜——”

“四海為家,我所求不多,能在一起就好。”

“禮成!”

兩人目光相觸那刻,在無人知曉的角落,相榆遵循本能,輕輕在少年臉側落下一個吻。

天下之大能夠相遇便已經是最好的緣分,能夠和心愛之人成婚當然是最好的,可是相榆覺得成婚也好,不成婚也罷,兩個人若是能在一起,生死不離,那已經是足夠。

或許因為上輩子死在訂婚宴上,相榆對于這種儀式少了幾分該有的期待和希冀,甚至還有幾分恐懼。

“要有。”商竹藥反手握住了相榆的手,傲嬌道,“要有。而且還要風風光光十裏紅妝,你不在乎可以,我在乎。”

相榆笑了,“這類事不都是女子在意風光與否,小師叔怎麽也?”

“嗯,我虛榮,要面子。”見商竹藥承認得一點兒都不拖泥帶水,相榆不由得笑着勾起商竹藥的小拇指,玩笑道,“好,那我可要努力一點,争取早日娶到小師叔這位大美人。”

風起,吹過兩人的衣擺,少女笑靥如花,不偏不倚對上少年臉紅的面容。

“小師叔你臉紅了?”

“沒有,你看錯了。”

“可是……”

“沒有。”少年搶先捂住了她的嘴,她的明眸乖乖看向自己微微彎起,“好,沒有,我看錯了。”

北冥韻一回頭看到的便是這樣的一幕,她內心狂呼磕對了,甜死了,但面上卻格外淡定地扭過頭。

一旁的君城莞好奇問,“怎麽了麽?”

北冥韻臉上帶着神秘的姨母笑,“小孩子別問那麽多。”

君城莞無奈吐槽,“北冥你也沒比我大幾個月吧。”

“嗯,準确來說是八個月零十三天。”

北冥韻指了指那邊,“你看是不是又要撒錢了?”君城莞順着人群就沖了過去。

北冥韻再回過頭,已經不見相榆和商竹藥的身影,不由得也失笑了聲,估計又是去哪裏逛了。

不過,真是沒想到,終究還是被自家白切黑的阿榆妹妹攻略成功了,果然失敗乃成功之母,想起仙門大比阿榆毫不遮掩的愛慕之情,北冥韻一時竟有些感慨頗深。

小師叔可要好好對阿榆吶!

“北冥別愣着了,新娘扔花球了!”苗淼拽了拽北冥韻的衣袖,“淩華這人肯定不會扔給我,哼,那我偏偏就要搶走她的繡球,氣死她!”

北冥韻被苗淼拉着上前搶繡球,但無巧不成書,繡球正巧扔到北冥韻懷裏了。

北冥韻抱着繡球在周圍衆人祝福聲之中一臉懵。

苗淼雖然沒搶到,但看是北冥韻搶到繡球也是很開心,抱着北冥韻歡呼,“恭喜你啊北冥!你馬上就要遇見你的真命天子啦!”

北冥韻無奈扶額:這都哪跟哪兒呢?

君城莞站在一邊隔岸觀火,看着蓋着蓋頭的新娘把繡球抛出穩穩落在北冥韻的懷裏,唏噓道,“沒想到是北冥搶到了,看來她說不準還真會成為我們這些人中最早成婚的那個。”

君城莞身旁穿着水藍色衣裳的宋溫搖搖頭,“不好說。”

君城莞把手一勾,跟宋溫勾肩搭背的,“不是北冥也輪不到我倆,難不成還是年紀最小的阿榆?”

宋溫沒說話了,因為他覺得這事沒準還真是呢。

被一大堆老狐貍灌了幾個回合的酒,李明光推開門那刻已經有些酒氣醺醺的,腳下步子懸浮。

“淩華?”

李明光搖了搖頭,“不可能,淩華不會嫁給我。”

見婚床上的新娘子坐如鐘,平靜不哭不鬧的,李明光就知道眼前女子絕對不可能是淩華。

可不是淩華又是何人?

他大手一揮掀開了紅蓋頭,對方紅唇豔麗,上了胭脂的妝容讓本來剛硬的面容多了幾分柔和,居然意外違和,還挺好看。

李明光眼睛一眯,“周問玉?”

眼前這個畫着紅妝的豔麗“女子”不是周問玉又是何人?

“怎麽,你也想爬上我的床?”

李明光伸出手指着周問玉的鼻子嘲諷道,“你可知丞相府此前的妻子都去哪裏了?怎麽你也想去棺材裏躺一躺?”

周問玉擡眼,氣勢絲毫不比李明光弱,他抓着李明光的手一個後拉,直接讓對方坐在自己懷中,拆了李明光的發冠,他如毒蛇吐着蛇信子,不緊不慢在散發的李明光耳畔發言,“我倒不知,鼎鼎有名的李丞相竟然是個女兒身。”

李明光冷笑了聲,“彼此彼此,我也不知周公子還有女裝的癖好。”

周問玉看了眼自己這身女裝沒有半點羞恥心,平靜道,“不過是一身衣服,脫了都一樣。”

“脫?流氓!”

周問玉硬生生挨了李明光的一巴掌,腦袋都在在晃,這女人還真不是吃素的,“你嫁給我想要做什麽?”李明光瞪着周問玉的眼睛得出一個震驚的結論,“你不會……你不會喜歡我吧?”

周問玉:算是答對了一半。

一心只想往上爬搞事業的男夫人了解一下?

今晚兩個人又有得鬧了。

在君城莞推開房門前,“子瑾。”

子瑾是君城莞的小字,也只有阿姊會那麽叫自己。

他深吸了一口氣,才準備好回頭,“回家吧,皇宮裏父皇和母後都很想你了。這些天你也玩夠了吧?”女子的聲音娓娓規勸。

君城莞看着自家熟悉的姐姐,倔強道,“t我不回去。”

“子瑾你該懂事些了。你知道因為你這樣随心所欲的行事給父皇和母後惹了多少麻煩嗎?你是拍拍屁股就走人了,可是父皇和母後呢,他們還要替你在後面善後。”

“所以呢?”君城莞好久沒那麽和阿姊硬剛了,“所以我的人生就該為你們這個皇位讓道嗎?我的存在就是為了坐上那個皇位嗎!”

“我不會回去的。”

君思晚沉默了會兒,這才語氣沉重道,“倘若我說父親快病故了呢……我們可以回去見他一面嗎?”

“子瑾,我不想瞞你,但是父親的身子撐不了幾天了。皇儲之争有母後和我,你會坐穩這個皇位。”

“這是你的責任。”

眼前紅發少年無聲落淚,那倔強的目光,或許,君思晚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那個小時候跟在自己後面的小跟屁蟲,長大了。